《花开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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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依旧-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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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好。”楚若尘回道,“芜烟竹雨,我们走。”
在碧瑶和愤恨和众人的羡艳下,几人离开了破旧脏污的浣衣房。



、命运多舛

浣衣房的日子又似赵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楚若尘不知道楚云觞留自己在身边究竟有何意义?他想让自己为他做何事?但楚若尘心里了然,这里的日子比起浣衣房来要好上千百倍。芜烟和竹雨在这里也过得比之前更快乐。当初她故意在楚云觞面前表现得愤怒,声泪俱下,不过是想博得他的信任。
楚王的身旁有太多的护卫和死士,寝宫外也安排了大量人巡逻;上朝时,人人必须缴械,身不挟寸铁进殿,楚王在殿堂前隔了臣子也足足有十丈之远;如此严密的防范举措,任谁也轻易接近不了楚王,更惶说刺杀。
但楚云觞是楚王的儿子,能见到楚王的机会定然不少,倘若自己能取得他的信任,那说不定会有机会进宫见到楚王,再伺机报仇。
每日紫云都会端来补药让楚若尘服下,说是对她身体有益。可楚若尘身子已经好了,不想再喝药,但紫云只要一说是楚云觞吩咐的,楚若尘就算再不愿意,最终也会喝完。
一个月来,除了楚云觞打发的随从来问候,楚若尘没有再见过他的人。每日什么事也不用做,吃了便睡,睡醒了就看会儿书赏会儿花,偶尔和芜烟竹雨谈心,再不然就是把琴摆在院中弹弹琴。好久没有碰过琴的楚若尘,虽然技艺没有退却,但手指明显已不如幼时那样灵巧,苦练了几日,方才见好。
芜烟总是念念不忘多年前,在赵宫百花园内有幸见到的楚若尘的绝美舞姿,第一次像个孩子似的非要楚若尘再跳一次给她和竹雨看。竹雨没有见过,听芜烟说得那样天上有地上无,也嚷嚷着要看。
楚若尘多年没有跳过舞,听芜烟这样一说,也正想跳一段。
紫云走进院中,见几人正在说笑,笑盈盈地说道:“姑娘,殿下命我请你过去。”
“知道了。”
楚若尘顿了顿又问:“殿下有没有说何时找我。”
“没有。”紫云摇摇头道。

楚云觞一身素衣覆手站在门口,弋阳垂首候在一旁,身边没有马车也没有多余的随从护卫。
见楚若尘绿衣翩翩地走出来,楚云觞扫了她一眼,淡说道:“走吧。”提步先行。
楚若尘和弋阳并排走着,跟在他身后一丈远处,三人一前两后的步行在喧闹的街市上。
三年没有看过街市的繁闹,楚若尘对一切都觉得新奇,抬眼四处瞧着。但街道上人流不息的却让她感到一丝畏惧,小心地挨着弋阳身旁,弋阳看出了她的不安,用手替她挡住人流,护着他不让她跟丢。
直走到一间房屋前,楚云觞才停下步子。
楚若尘和弋阳随着他停了下来,抬头瞅见上方的牌匾上写着‘清风坊’。

走进坊内,阵阵丝竹管弦声传来,前方的戏台上有几名身着彩衣的女子正翩然起舞,两侧是为其伴乐的歌姬。
“莲姨。”
楚云觞对着前方正专心看台上女子跳舞的人喊道。
莲姨转过头,看是楚云觞站在身后,顿时笑得无比谄媚,走到他跟前,俯身问候道:“楚公子,您可来了,许些日子不见,姑娘们都念着您呐!”
楚云觞不睬莲姨的奉承,将楚若尘拉到她跟前,说道:“她就交给你了,一个月后我来要人。”
“没问题,我。”
楚云觞打断莲姨的话,看着楚若尘道:“你答应过我,凡事听我差遣,可记得?”
楚若尘也望着他,点头道:“记得。”
“那就留在这儿,好好学莲姨教你的东西,一个月后,我来接你。”又对莲姨说道:“琴棋书画,礼仪举止,我要她统统都会。”
莲姨笑说:“公子放心。”
说完,开始细致地打量起楚若尘,围着她绕了一圈又一圈,再仔细看她的容貌,脸上渐露惊喜之色,不住地点头赞道:“倾国倾城之貌也不及如此,真真标致温婉的丫头,这模样,我敢说,放眼整个京都,也找不出第二个。”
“弋阳。”楚云觞唤道。
弋阳会意,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莲姨。莲姨笑着接过银票一看,更欢道:“公子是清风坊的常客,即便不给银子,您的事我也得尽力尽力地去做啊。”
“姑娘,走吧。”
对楚云觞福了福身子,牵起楚若尘就往后院走去。
楚云觞看着她离开,才转身和弋阳出了清风坊。

莲姨将若尘带进内室,扔给她一件舞姬服,吩咐道:“换上吧。”
“我不管你以前是何身份,从现在起,你就是清风坊的人,就得学会清风坊的规矩。我是这里的主人,你可以叫我莲姨;既然楚公子把你交给了我,你必须好好听我的话。别以为清风坊和其他的青楼歌舞坊一样,我告诉你,好多官家、士人家的奴婢丫鬟,管教不好或礼仪不全的,都会送到我这儿,请我替他们□;所以,别小瞧了清风坊,从我这儿走出去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色艺双全的。”
莲姨没有打盹的继续道:“明日起,晨时起床梳洗后,先学两个时辰的诗词歌赋,再练两个时辰的画艺;午间不许休息,可以和别的丫头学学茶艺,还有,如何伺候男人讨男人欢心的本事也得学着,下午便是习舞的时辰。听明白了吗?”
楚若尘默默地听着莲姨的‘教诲’,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答语,心中却一片悲凉。她不知道楚云觞送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何目的,更不知道已逝的赵王赵后泉下有知,会不会不认自己这个女儿?从尊贵无比的公主,到下作的奴婢,最后竟沦为被世人耻笑的娼妓,大仇未报反倒落在这么个肮脏的地方,她还有何面目见逝去父王母后。

赵国的风俗礼仪和楚国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比如舞风,赵国的舞姿颇为热情欢快,节奏也很鲜明;而楚国的舞姿似弱柳扶风,看得人摇曳生姿。
几年没有跳过舞的楚若尘,身子骨早已长得硬邦邦地没了一点柔软,只好比别人吃更多的苦,花更多的时间练习。还有跪拜礼,虽然在浣衣房呆了三年,但行礼的举止全然不规矩,加之以前都是别人给她行礼,所以奴婢丫鬟该行的礼,楚若尘还得从头再学。
每日每夜的拼命刻苦练习,仿佛将她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除了担忧芜烟和竹雨现在怎么样了,别的,都漠不关心。
歌姬莫欢今日所教的曲子为《两相依》。这曲中所描述的,是一位女子在故乡苦等情郎的归来,但不知情郎早已在远方另觅了佳妻;女子苦恋至死时,仍对心爱之人念念不忘的情境。莫欢坐在石凳上聚精会神地弹起古琴,随着旋律渐起,她朱唇轻启缓缓唱到,“誓言终不过红尘梦一场,为你倾身相许,却换得孤寂一世、芳华如水飘,两相依,两相依,心依人不在,恨依情不离。。。。。。”曲调哀伤歌声悲凉,如道相思,如诉愁肠,无一不流露出对所恋之人满心的企盼与爱意。
莫欢弹唱完,抬首询问众人是否学会了,女子们个个蹙眉摇了摇头表示不会,莫欢只好又演示了数遍,无奈众人仍旧摇头。
这首曲子的难度的确很高,不仅有大量的滑音和琶音,还要求弹曲者具有极佳的琴艺技巧。焦急之下,莫欢的视线扫到了静立在一旁的若尘身上,见她神情淡定,没有随众人一块儿摇头,眉眼顿时一亮,欣喜地问道:“若尘,会弹了吗?
若尘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曲音,一想到女子独自孤零地终等不到爱人,是何其的苦闷和忧伤,不禁悲从心生。眼前竟浮现出往时在赵宫花园内玩耍,赵王大笑地抱起自己说,‘灵昔,吾王的好女儿’的情形;眼眶渐渐湿润起来。那曲中的女子等不到心爱的情郎,而自己,再也等不到心爱的父王母后!
“若尘?”见她愣着出神,莫欢又喊道。
若尘慌忙回神,道:“姑姑。”
莫欢问:“听曲儿可有感触?会了吗?”
“姑姑原谅,若尘只是想起了些伤心事罢了。”若尘颔首谦虚回道。
莫欢笑着点点头,说:“有什么原不原谅的,这才说明曲入了你心啊!听了几遍,能完整的记住吗?”
“若尘愿意一试。”若尘笑说道。她很喜欢这首曲子,也想亲自弹来听听。
莫欢听后立即起身让出位置给她。在石凳上坐定,若尘手臂轻抬,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弹起第一根弦。琴音应声而出,随着手指的灵动也越来越急速流转,众人霎时仿佛置身与青山绿水间,听着涓涓细流潺潺水声,心境也变得空灵平静;接着,曲音一转,舒缓而哀伤,在那河畔之上恍若真的有女子伫立桥头,悲戚忧伤地遥望远方。

一曲完毕,若尘缓缓落手,长吁一口气。莫欢在一旁惊异的望着她,半晌才连连赞叹道:“好曲,好曲,真是太好了!将谱曲人的心意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比我之更胜百倍不止!”
若尘急忙起身,颔首谦虚道:“姑姑过誉了。”
众人听到莫欢的评价,不由的暗自面面相觑,眼神里有羡慕的,更有鄙夷的。

自莫欢亲授若尘琴艺后,她的技艺比以往更出神入化,很容易的就能将别人引入自个儿的曲音中,让人随之感慨沉浮。这日正是排练新舞的时候,若尘一连好几个动作都完成得很惊艳。
清风坊的教舞舞姬荷嫣笑着,满意地点点头,唤道。“若尘,你过来。”
若尘停下动作,从戏台上徐步走到荷嫣跟前,浅笑着俯身道:“荷姨。”
荷嫣笑了笑,问道:“若尘,你以前习过舞?”
“练过一些。”若尘谦虚地回道。
“难怪,你的舞姿不同于别人,有种特别的美,一种让人欢悦、热情的美。”荷嫣不惜赞叹道。
若尘轻笑,俯身道:“谢荷姨赞赏。”
“你以后单独跟我学习,我想为你编排一个更适合你舞姿的舞蹈。”荷嫣说。
“是。”看着眼前的荷嫣,若尘心里很是敬佩,几乎所有的艺姬都不愿别的年轻艺姬超越自己,抢了自己耐以生存的活计,但这位艺姬却不同,人很是随和也很大度宽容。
其余的女子在听到荷嫣的话后,都觉愤愤不平。

午饭早过了时辰。因为莲姨有规定,午后不许休息,若尘只好到茶艺房转转。
屋子里已经有好几个姑娘,围坐在一块儿嘻嘻笑笑地说着悄悄话。几人时而捂脸娇笑,时而挥拳轻捣对方。
若尘置若未闻的走到自己茶桌前,摆弄起盏杯茶壶,不理会旁人的打闹嬉戏。
那几个女子见若尘进来,互相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位叫倪宛的黄衣女子走到她跟前,问道:“若尘,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儿?”
“你们玩儿吧,我还有事。”若尘抬眼笑了笑说道。
倪宛在身后朝几人摆摆手,那几个女子立即围了上来,拉起若尘坐到最中间的位子上,“来嘛,有东西给你瞧瞧。”
另一名叫萧瞳的对倪宛使使眼色,倪宛点点头,将刚才几人看过的册子递给若尘,道:“就是这个。”
若尘接过,翻开一页,看到书中的图景慌忙又掩上。那图册上画的是一男一女赤身相拥的情景,惊得若尘怔愣了半晌,脸迅速地布满红晕。面色羞赧地说,“我不看了。”将图册丢到倪宛怀里,起身就往屋外疾步走去。
站在院中,若尘的心仍旧狂跳不已,这样生艳露骨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微微闭了闭眼,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在这儿站着?还不进去。”
若尘急忙睁眼,见莲姨在跟前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俯身道了句‘是’。
莲姨撇了撇嘴不看她,向屋内走去,若尘只得跟在她身后又进了屋。
见莲姨来了,几人慌忙起身,站到跟前用身子挡住倪宛,齐齐脆声道:“莲姨。”
倪宛趁机赶紧将册子藏在袖中,也随众人福下身子。
打眼扫了一圈面色怪异的几人,问道:“鬼鬼祟祟,藏的什么?”
“没,没什么。”几人异口同声回道。依旧躬身垂着头。
莲姨皱皱眉,快步走向倪宛,猛地揪起她的右手,探进宽大的衣袖里三两下抽出了图册。
“混账!”翻开书的内容一看,莲姨‘啪’的将书重重摔在了地上,斥道:“我让你们好好学习讨男人欢心的本事,是要你们会察言观色能说会道,不是叫你们看这些□的□。简直不知所谓,自甘下作!”
几人自知做了错事,吓得跪倒在地上,求饶道:“莲姨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们知道错了。”
“莲姨,这图册不是我们的,您就饶我们这一次吧。”
“说,是谁的!”莲姨气急道。
倪宛跪倒在地上额头已经见汗,怕事情败露,想将此事撇得干净,咬咬牙指了指身后一语未发的若尘,“是她,这图册是她给我们的。”
莲姨犹疑地看向若尘,若尘一怔,意识到倪宛是有意陷害,赶紧垂首淡然地道:“还望莲姨明察,这事儿若尘全然不知。”
看了看倪宛,又看了眼若尘,莲姨心下明了。这倪宛为了撇清责任将事情全推到了若尘身上。既然没有证据证明这东西究竟是谁的,如若倪宛几个众口一词说是若尘的,那自己罚她也不是,这人要是受了半点委屈,她该怎么跟楚云觞交代?可是不罚又难以服众;况且倪宛几个也确实看了这□,理应责罚,倘若只罚她们几人不罚若尘,自然也是万万不可。无奈,此事只好作罢。“这次就算初犯,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谢莲姨。”众人欢喜道。齐松了一口气。
莲姨虽不追究了,倪宛和萧瞳几个却不依不饶,狠瞪了若尘一眼。几人都认定是她故意叫了莲姨来,好当中撞破她们的事;另一方面,又恨莲姨明显的偏袒若尘。谁都看得出,倪宛一提这册子是若尘的,莲姨马上变了脸色,这才松口作罢的!

若尘从荷嫣的房里出来。
荷嫣说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亲切,让她到自己屋里聊聊天。刚出门走到檐下的长廊,见花池旁一群女子围在那儿,若尘继续向前走去,直听到其中一位女子的谈话,才止住了脚步。
“谁在这里不希望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不为别的,只盼着能过得更好,不再受欺负和侮辱;她楚若尘凭什么一来就受荷姨的赏识,我辛苦练了这么些年,也得不到莲姨和荷姨正眼瞧瞧。”
不想做偷听的小人,若尘转身往另一边绕道而走。
前方屋檐上快速闪过一个人影,若尘顿了顿,抬头望向屋檐,像是期望着什么又走出檐外四下张望,却不见一个人。若尘轻摇摇头,或许是近来没有休息好,眼花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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