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走到他身边，给他安慰和支持，却始终迈不开步子。她知道，此刻他除了愤恨，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方嘉还在这边举棋不定，那边魏展辰已经扬起了手臂，“你是该死，汤显东，你真的该死！！”
“不要！”汤晴从边上窜起来，她抓住魏展辰的手，哭着哀求，“魏展辰，别打我爸，我求你。要打就打我，你有什么恨都冲我来，别打我爸，别打他！”前面死磕着不肯下跪的她，如今心甘情愿地跪倒在地。
魏展辰甩开汤晴的手，狠狠地盯着汤显东，眼眶猩红得宛若来自地狱地岩浆，想要将一切都焚毁殆尽！
方嘉心惊，赶忙去拉住他的手颤着声音劝，“展辰，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你就算打死了汤叔，你妈妈也不会再复活，我们能不能冷静，理智地来对待这件事？”
汤显东踮着脚有些难受，他望着帮自己求情的方嘉，眼中闪过内疚和悔恨。良久，他忽然笑了，笑得一脸平静和解脱，“小姐，我守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如今该坦白的已经坦白了，明天我就会去公安局自首。”
一听到爸爸要去公安局，汤晴千百个不愿意，“爸！你年纪这么大，我不要你去受罪！魏展辰，你放过他好不好？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爸。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和方嘉，我会滚得远远的。”
“对，戒指，这个戒指是假的！”像是想到什么，她又转了个方向，跪着拉扯住方嘉的手，“方嘉，我不该拿你爸爸的日记来威胁他和我见面，也是我故意把戒指放进他口袋的。这戒指本来就是送你的，是被我偷来的。之后他没把戒指给我，我舍不得，所以买了一枚差不多一样的戴在手上。你们要恨就恨我，要怪就怪我吧。方嘉，嘉嘉，能不能，看在我爸这些年和你爸共事的情分上，放过他？”
局面一度陷入僵持。
汤晴跪在地上哭得嗓子都哑了，魏展辰都没有再吐半个字出来。
方嘉则是侧过头抿着嘴不说话，心里头萦绕着浓浓地悲戚和哀凉。
他们几个人，两代人的前尘旧怨，本以为早已经尘埃落定。
爸爸自杀时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独自生活在外的孤苦无依，回来后和魏展辰剪不断的纠纠缠缠。她吃尽了苦，受尽了痛，好不容易愿意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却忽然跳出来一个人告诉她，这一切其实都错了。
她这些年所承受的都是在替人受过。事实的真相，远比她知道得还要丑恶黑暗。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一念平川，一念深渊。
我们每个人总是为一念所害。
一念错，万劫不复。
、第四十九章 分手快乐
最后魏展辰终于开了口。
“想自首？汤显东，这样太便宜你了。你以为光坐牢就能偿还你这一身罪孽吗？”
“你想怎么样？”汤显东看着魏展辰，眼神深处有着傲气。
当初他不该杀人，可不知为何，他心底却从未觉得有罪，有的只是对方忠国的愧疚。所以事到如今，面对魏展辰，他竟是没有一丝一毫地忏悔。
“我在我妈当年出事的地方修了墓，我要你们回去给我妈守墓，一辈子都别想再踏出明化县！”
“魏展辰，你别欺人太甚！”
让他去守墓？汤显东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去自首，只是为了给方忠国一个交待，给方家一个交待。他的亏欠和罪孽从来都不是因为宋舒！
展辰好似看不到他眼底的轻蔑，亦或是看到了却不放在眼里。汤显东在面前不过就是一只脆弱的蚂蚁，他有的是手段捏死他！
“呵，不愿意也没关系，那你们两父女就一起坐牢吧。”
“人是我杀的，关小晴什么事？”
牵扯到自己女儿，汤显东明显不淡定了。
“汤显东，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女儿背着你做了多少好事吧？”展辰冷笑，面容森寒，“让我来算算，将方忠国的私人账号泄露给魏商，然后两人合谋匿名举报，诬陷他贪污受贿；偷了我一枚价值上百万的钻戒；还对我碧海集团的高层进行商业行贿。啧啧，每一条都够她把牢底坐穿的呢。”
“你说什么？汤晴！”汤显东一把从地上揪起汤晴，脸色大变！
汤晴哆哆嗦嗦不敢直视爸爸的眼睛，诚惶诚恐地拉着他的手，“爸，爸，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方伯伯的，爸，我…”
“你这个畜，生！”汤显东大恸，扬起手就是一耳光抡过去，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儿，喘着粗气猩红了眼！
汤晴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她嘴角蜿蜒出一道血丝，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直愣愣地瞪着地板。方嘉不忍再看，背过身子环抱住自己。
“怎么样？你们选吧，要么就两父女一同坐牢，要么就接受我的安排。”
魏展辰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幕，笑得胜券在握，和黑眸里阴狠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一刻，他是来自地狱的复仇使者。
汤显东慢慢转身，整个人好似在刹那间苍老。刚刚还挺直的脊背变得佝偻，浑浊的眼中再也寻不到那丝倨傲，只剩下衰色。
“我明白了，明天我就会带着汤晴回明化县。你放心，这辈子我们俩父女绝不会再踏足靖蓝！”
他拉着汤晴缓缓往门外走去，方嘉鼻尖一酸，刚开口唤了声“汤叔…”，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滑落。
汤显东顿住脚步，却未回头。
“小姐，你好好保重。”
他沉沉的嘱咐了一句，就和汤晴渐渐融入了夜色中。
屋内恢复到安静，方嘉从门口收回视线，却看到魏展辰冷硬的背影。
两人距离不过一米，却像隔了千山万水。无形的屏障，让她不敢触碰，不知所措。
“魏…”
她才刚说一个字，他就急切地打断她。
“你也累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方嘉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每次一掀唇就被展辰阻止。
“你眯会，到了我叫你。现在，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没有睡，隔着车窗望着外面急速倒退地建筑物，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下车之际，方嘉还是不死心，“展辰，我想和你谈谈。”
仰头靠在椅背上，展辰阖上眼，声音头一次透出迷茫，“方嘉，我不确定了。”
“你什么意思？”她脸色渐白，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握紧。
“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接下去的路怎么走。”
他扭头看向窗外，倒映在玻璃上的脸，模糊扭曲。
她像听到笑话般，想笑，却牵强，“你要和我分手？”
“你忘了吗？我们还没正式和好，又哪里来的分手。”他终于转头看她，可黑眸里清清冷冷的捕捉不到一丝情绪，好似蒙上一层雾。
“我…”方嘉责怪自己不该名堂太多，现在石头终于砸了自己的脚。
她很疼，却无处诉说。
展辰不想再谈下去，倾身将车门打开，“对不起。你下车吧，我很累。”
她再是不愿，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最佳时机，徐徐滑下车，还想说一句晚安，结果只吃到满口的尾气！
第二日，魏展辰坐在车后座，看着汤显东和汤晴坐上自己安排的车离开。
他看着那个点在眼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心里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越发的喘不上气。
庆扬上车时，就看到魏展辰捂着胸口，一脸难受痛苦地在大口大口吸气。
“展辰，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展辰没说话，只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片刻后，才平缓下来。
“日记拿到了吗？”
“没有。汤晴说她没有拿日记，因为怕被发现，当时只用手机里拍了照。之后方忠国自杀，她本来想趁这时候偷出来，结果没有找到。我已经把她手机的照片删了，你放心吧。”
“恩，谢谢。”
“如今你妈妈的事总算真相大白，你也惩罚了他们，干吗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着，你那悍妇觉得受了委屈给你摆脸色啊？”
“庆扬，她不是悍妇！开车吧，你太吵了。”
魏展辰失踪了？！
方嘉打他的手机关机，去家里敲门没人开门，到晚上屋里的灯就没亮过。
她给云珊和韩霏分别打电话，要她们去套沈逸和温亦然的话，结果回答都是，这段时间太忙，很久没联系了。
瞧瞧，这不摆明了统一口供嘛！
好你个魏展辰，我作为最无辜的受害者都还没喊冤呢，你个施害者就开始拿乔了！有什么问题不能面对面解决，非要玩失踪啊！一把年纪了，能不这么穷摇么！
方嘉坐在深蓝小调里，对着眼前的布丁使劲的戳，一口还没吃就已经面目全非。
头上罩下来一片阴影，有人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准备落座。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哟，这么快就寻着新欢了？”
熟悉的调侃声，方嘉抬眼看着对面的男人，眉折了三折。
“你怎么来了？”
温亦然翘着二郎腿，边翻着咖啡馆的菜单边说，“听说你失恋了，我特意带着靖蓝人民的祝福来给你送安慰。”
方嘉才不信他有这么好心呢，继续戳着软绵绵的布丁，说得漫不经心，“错了吧。应该是听说我失恋了，你代表靖蓝人民发来贺电才是吧。”
菜单上的东西，他都看不上，索性只要了一杯冰水。他抿了口水，然后笑得幸灾乐祸，“你要这样理解也没错。”
“温亦然，你信不信我告诉魏展辰，你以前背着他给我介绍男朋友！”
一把塑料叉当着面甩过来，亦然轻松抓住。然后在方嘉的注视下，将叉子又叉回那堆千疮百孔的物体上，挑衅到，“信，前提是你要找得到人的事。”
抠着椅子，方嘉气得磨牙。
“温亦然，你今天是来找茬的呢？”
“如果我说是呢？”
“你！”方嘉盯着眼前模样轻佻的男人，深深吸口气后，笑了，“无所谓，本小姐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
“真是难得啊。既然你能对我宽容，为什么却无法对他宽容？”
“你什么意思？”
“归根结底，不过因为展辰是你最在乎的人，而他做了让你痛苦的事。我们总是对外人很客气，却对亲密的人发脾气，因为我们知道，那个人会包容自己。方嘉，你不过是仗着魏展辰爱你。”
很少看见温亦然有这么严肃的一面，方嘉略略显得意外。他不喜自己，她是知道的，本以为他是来落井下石，看笑话。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是啊，她就是仗着魏展辰爱她，无法无天，乖戾跋扈。总以为这个人会一直在身边宠着自己，纵容自己。犯了错，有他护着，委屈了，有他哄着，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宠和被宠都是要不得的习惯。他宠得理所当然，她也受的心安理得。他总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渐渐让她产生了他永远不会离开的错觉。
可是现在，这个对她好的男人不见了，她居然无迹可寻！
是谁说，女人说分手，只是为了被挽留。而男人说分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方嘉搅着牛奶，声音有些打飘，“你觉得现在是我不原谅他？”
“那不然他跑到我那里买醉。可惜了我好几支上好的白兰地，被他当白开水在那灌！”
一听到有魏展辰的消息，方嘉来了精神，“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我们现在也找不到他人。”亦然耸肩，口吻尽是无奈。
再次焉了下来，方嘉摊在椅子上，解释说，“他这样，不是因为我，至少不全是因为我。前天他带我回了老宅，在那里发生了些事。二十年前，杀了他妈妈的人，不是我爸。”
“什么？那是谁？”亦然眉心一跳，差点拿不住杯子。
“你肯定想不到，是汤晴的爸。”
“也就是说他这些年来一直怪错了人？”
“恩，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就像我爸说的，他没想害宋舒，宋舒却是因他而死。我们或多或少也是有责任的。”
这也太峰回路转了吧？温亦然的桃花眼里全是不置信。
就好比你去医院检查得了癌症，医生将你癌变的器官取掉之后才发现是误诊。
这样的结果，根本不知到底该喜该悲！
“不是，这讲不通啊。汤晴她爸干吗做这种事？”
“钱和权。”叹口气，方嘉到现在都想不通那个老实耿直的汤叔会做出那样凶残的事！金钱和权力果然不能沾染。
“明白了。那你和展辰？”
“现在是他在躲我，他说要好好想想接下去的路怎么走。”
方嘉叹气，然后趴在桌子上神色黯淡。
温亦然看不下去了，往桌上扔了一百元钱，然后一把拉起她就往门外走。
“成了，别一个人在这装忧郁了。把云珊和韩霏叫上，小爷我今个儿带着你们潇洒走一回！”
、第五十章 领悟
大热天的逛街，不死也脱层皮。最后方嘉一行人决定去钱柜消磨时间。
路上温亦然一个劲的嚷嚷，去钱柜是降低了他的身份，非要拉着方嘉换个高档的娱乐会所。可惜三比一，抗议无效。
白天的KTV生意比较冷清，商家为了赚钱发起团购。他们坐电梯到大厅时，全是学生，情侣在那排长龙。等轮到他们时，小包厢和中包厢都已经没了，方嘉还想着四个人开大包厢忒划不来，前头温亦然就已经开了豪华包，呕得她想吐血。
臭显摆！
方嘉，云珊和韩霏集体鄙视他，可还是屁颠颠儿跟着往包厢里走。前面的温亦然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来了一句，“我觉得我现在特像拉皮条的。姑娘们，待会儿好生伺候着啊！”
后面仨女人还没出声，旁边带路的服务员可吓得不轻，“先生，您不会真是吧？我们这里是正规场所，您可别害我啊！”
斜睨了跟在身边的男人，亦然用鼻子哼哼，“去！你见过这么体面的皮条客和小姐吗？”
“怎么没见过啊。现在不都流行一句话，‘做小姐的穿得像大学生，大学生穿得像小姐。’现在越是道上混的，越穿得人模狗样，我还真不放心了。”
服务员边说边打量这一行人，他们钱柜开张到现在还没出过事，大白天来开豪华包，指不定真的有猫腻在。
千万不能为了赚那几个钱把公司给黑了！
“哎，我说你…”温亦然听不下去了，好歹在靖蓝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随便开个玩笑还真被人当成不法分子，说出去还不得笑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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