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弯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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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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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的容颜上犹有泪痕,竟然是仓惶到了极处的模样。

“我怕!”

孩子似哀求的声音让燕脂不由一愣,僵着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便渐渐软了:“陛下怕什么?”

“我怕打雷,怕的要死……你不要推开我,抱着我,行吗?”

封荣头巾也歪了,几缕黑发从束发的金丝带梢绞卷可下来,狼狈无措的模样。眼中则是带着如在梦中的神情,迷惘地看着燕脂。

那迷惘在乌黑映着电光的瞳中,比最深的夜色还要深,仿佛要吞噬一切的似的。

燕脂脸上,不由自主也迷惘了起来。封荣看着燕脂的迷惘,看着她半裸的身体,蟹壳青的肚兜,眉眼之间就渐渐有一种出奇的妖冶,那本该属于美艳女子的神情出现在那深黑色的桃花眼角,让孩子似的迷惘瞬间消失了,带着些微的萧煞与亢奋,仿佛受伤的兽遇到新鲜的血肉,正微微翕张了利爪。

燕脂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最后觉得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在了唇上。她惊了一惊,下意识地反手想要推开,封荣却抓住她的手腕。

缓缓的两人倒在了红线毯上。

封荣用力虽然不大,她却挣脱不得。

彩丝茸茸香拂拂,线软花虚不胜物中,她宁愿相信这挣脱不得,是因为自己气力不济的缘故。



到了日移西山时暴雨如初至时一样,骤然的停了,窗半开着,粼粼碎金的日光透过了雨色天晴的窗纱涌了进来,落在七尺宽的红木雕刻、螺甸镶嵌的床上。

绣有五彩云纹的被衾上,怀纹绮的青绛黄白皂紫,眩的光滟七色,变幻迷离。然而这样极好的纻罗织就的被褥,人就是睡得再久也是温凉的,几乎感就不到一点的温度。燕脂睡了十年,十年的寒凉,如今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点暖意。

封荣睡得深沉,乌发遮掩的脸孔偎依在燕脂的胸前。懒懒抬手,以指尖轻轻的拂开丝缕缠绕在他面上的发,封荣的面容一点一点展于面前。他的唇角即便是睡时仍是微微地抿着,那样的容颜,是冰冷的却也是艳丽的。

燕脂低头细审着,缓缓地,极尽温柔与沉痛的,笑了一笑。她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人,满心满意都是切切温柔,幸福的窒息感早已淹没了十年空洞,充实的令她惊惧。

燕脂的手指自封荣的面颊如柳絮绵绵落在他的唇上,封荣轻轻皱了皱眉,不胜其似地抓住了燕脂的手指,微微睁开了眼,视线上抬,以困倦的眼神凝视着燕脂。

半晌,他的眼黯然了一瞬,忽又扬了扬眉,笑唤:“太妃。”

燕脂手蓦的从他的指间抽出,僵硬了片刻,才顺势摸索下去,在封荣的裸露的胸际轻轻抚动,淡淡说:“叫我燕脂。”

说完,抿了抿被啃噬的异常红润的薄唇,现出一个愉悦的浅笑:“我叫燕脂。”

那样浅浅地笑,笑意一如春风过水。

封荣眼飞快一转,然后在燕脂的唇上偷了一个吻,笑问:“燕脂,打雷的时候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不打雷的时候你也可以过来。”这样的孩子气让燕脂不由得轻笑出声,可笑罢不知为何复又轻轻一叹:“为什么这么害怕打雷?”

封荣的眼骨碌一转,还没待燕脂反应过来便扑在了她的身上,那双炙烫的手摸过她的脸颊、他的颈项,好像是把她整个都拢在手心里,有些稚气、又有些恶狠狠地说:“忘记了。”

说罢,手脚便不规矩起来,燕脂一惊抬手似要推他,却被封荣牢牢地束缚住了。强悍的手指在肌肤上流连,力度肆虐更甚于宠溺,贪婪地象是怕她丢了、怕她逃了,那么紧地抱着,骨头轻微的“咯咯”的声响,仿佛整个人要被她生生地揉碎了。燕脂痛了,从喉中发出了破碎的呻吟,很低很软。

本一直心惊胆颤守在殿外的巧蓝,听了人声刚迈步进来,却又被这声低呼逼得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待封荣起身离去时,已经是月上梢头。离去时封荣忽然抱住了燕脂,将脸贴在她的耳鬓处磨蹭了很久,口中喃喃地诉着听不懂的情话。燕脂伸手欲环住他他时,封荣又自放手,毫不留恋的走了。

燕脂倚靠在雕花窗前,推开窗纱,风穿过整个大陈宫,吹入殿内,伴着榻前的佳楠香,清甜若蜜。月色似纱,笼在那浅浅的金色身影上。夜虫唧唧中,封荣并没乘辇,九名内侍前后跟随,却只有德保手中执了一盏琉璃宫灯,引着大陈的皇帝悄无声息的离去。

未梳的发凌乱极了,燕脂抬手掠了掠,指尖触着发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人留下来的体温,不知怎的,心思竟有些忡怔。半晌,猛一转身,唤道:“巧蓝,为我梳妆!”

见燕脂高兴,巧蓝就着人将静安宫闲置了多日的紫金八方烛台燃起,照得殿中恍如白昼。

鸦黄黛眉、口脂花钿,翠翘宝钿玉搔头一迭一迭相续落下,几乎耗了半个时辰,才上好了繁复晚妆,燕脂整个人都淹没在饰物的光华。

起身缓步轻旋,裙裾荡漾。此裙名为凤尾,折折数幅,每幅中都垂着一种颜色的彩缎;缎上绣着花鸟纹饰;金线镶边,更加衬得她腰若纤柳,仿佛漾着春色。宫中品级严苛,即使晋为太妃亦是不能着红,此时深紫裙在烛火下,曳着烈焰,竟似一团火,将息犹盛,太过于眩目的美丽,带着不详。

“今日陛下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御苑里蝴蝶不顺眼,命人大肆的扑杀,自己坐在沉香亭内,谁知道天忽然就变了,还没待内监们反应过来,陛下惨叫着抱头冲出来。横冲直撞的,也不知怎么就进了咱们静安宫。”巧蓝一反往日的沉默,在燕脂身侧喋喋不休的说着:“还是德保奸猾,不多时就找到了,可是那时陛下和主子……于是便一直守在殿外……”

燕脂宁静地转回身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样很好,你也不要管,好吗?”

巧蓝一叹,福身一礼道:“主子放心,奴婢知道,就连今日当值的奴婢都已经安置好了。”

燕脂仿若未闻,幽幽地立在那边,唇上染着小红春的胭脂,然后,微微地抿嘴,也不知是不是在笑着,清清浅浅的艳,那是刺到人心里。

三伏夏暑,东都的天就开始炎热起来,日头明晃晃地悬着,耀得人眼花。巧蓝虽然坐在静安宫前的老柳下,手中执了团扇,仍旧抵不住愈加的躁热,大半日下来,汗已经透了薄衫。

远远走来几名宫人,巧蓝因为燥热分神,待人到了近前才看见,惊得几乎跳起,失声道:“李嬷嬷,太妃还没起呢!”

李嬷嬷为太后李氏的乳娘,素来蛮横,听巧蓝这么说不由得一嗤道:“这都快晌午了太妃还没起,莫不是病了吧?”

巧蓝已经惊得失了方寸,李嬷嬷见她言神情闪烁,更不和她多说,自己就径直进去。一面走还一面骂道:“你们这些个奴婢也别仗着入宫多年资历老了,就可以怠慢了主子!”

轻车熟路地穿着小径,经过静安宫的廊下,这样的路径就避过了宫人轮值的偏殿,直到了寝殿外。

巧蓝不敢阻拦,只能跟在后面一迭声地叫道:“李嬷嬷止步,不可擅闯!”

由于天热寝殿门大开着,李嬷嬷刚要一把掀了帘子,就听见燕脂的声音道:“外面吵什么?”

李嬷嬷不敢造次,忙跪在帘子外行礼道:“奴婢请燕太妃安。”

燕脂懒懒的问道:“什么事?”

既不叫起也不宣入,李嬷嬷更加起疑,也顾不得规矩,起身就撩开帘子进了内殿。

燕脂正坐在妆台前,像是刚起身,身上只穿了件素白色的内衫,连头发也未曾挽起,一直淌至脚下的红丝毯上。见了李嬷嬷闯入也不恼,右手执着一柄团扇,懒洋洋的扇拂,转头轻笑一声,又问道:“太后有什么事?”

明眸朱唇,容光慑得人几乎呼吸窒息。

李嬷嬷只觉得难以逼视,低头回道:“江南道今年的雨前新茶贡上来了,太后想找您一同品茶呢!”

燕脂理了理鬓角自若地道:“知道了,我回头就过去,你下去吧。”

李嬷嬷不敢多言,转身退出,掀起帘子时仍不死心的回眼张望,而这一望之后,她抑制不住的失声惊呼:“太妃,您身上穿的?!这是男子的内衫!”

那声惊呼伴着琉璃冰盘里盛满的冰凉气息,一路跌在燕脂的身上,她不禁一个冷颤。浑身无力的连站起都不能,仿佛一只落入网中的虫,只能惶然着。

殿外,凄凄切切的虫鸣飘散,殿内,静寂若死。突地,一声轻笑带着微微的呼吸,象一只透明的蝴蝶,很妩媚地,在空气中飘忽地游离着。

“叫你着急,穿错了吧?”

封荣低低颤动的声音里轻纱床幔掀了起来,入眼的轻软锦绣衾褥散乱着。自里面走出来的封荣,裸着上身只穿了件雪白的绸裤。待走到燕脂身后时,灵活的指三两下就剥下了燕脂身上的内衫,披在自己身上。

没了内衫的燕脂,身上就只着了一件捻金牡丹肚兜,露出的肩背,凝脂一样的肌肤上红痕斑斑。她仰头怒瞪着他,在封荣看来竟也似柔媚如丝的双目,他心神荡漾,顺势弯下身将手探入燕脂的肚兜,唇亦啃噬在她的肩胛。

李嬷嬷此时才如梦方醒,颤声呼道:“皇上!”

却正迎上一双眼,清澈的没有一丝阴影,孩童似的天真无邪,却也清澈的噬人恐怖。

“没眼色的奴才,还不滚出去?”

皇宫里的规矩,叫滚就不能起身,李嬷嬷忙不迭地重重磕了几个头,跌爬着离开了。殿外明媚的阳光她离去的背影拖出一道深色的灰来,一路狼狈而去。

燕脂看着那背影,一把抓住封荣犹不老实的手,恼也不是,恨也不是,空自把牙咬得痒痒的:“冤家,你要害死我吗?”

“哎呀,你在撵朕走吗?”封荣眼一转,就抽出了手,动作快的不见一丝缱倦,转身站在窗前,轻轻笑道:“长日漫漫,没了你可真难熬啊!”

说完,回眼斜斜地看了过来,眼波流转,虽弯若弦月,却是冷冰冰的。被那样的冰冷望着,燕脂反觉得身上有火烧起来了,炙热得她扑在封荣背上,紧紧拥住他:“真的有那么难熬吗?”

封荣身体一颤,含着一点嘲讽的笑声便化为涟漪,一层层散开燕脂身上,带着麻醉的成分:“在这陈宫里,你不觉得难熬吗?”

窗前为了怕人窥视,垂了陈国做工最精致的蝉翼青纱幔,光和影徘徊在其上,阴郁而暧昧的潋滟似地漾开来。燕脂自封荣身后拥着他,凉滑的纯白丝罗凉滑的浸淫在她的肌肤上,有种近似晕眩的疼。好似春日的雨朔过来,看得见,摸得着,却抓不到。饶是如此,幸福的感觉依旧胀满了心口的空洞。胀得一片片,一层层,剥开她的骨与魂,仿佛要爆裂开一般,无法磨灭的惨烈。

燕脂咬了咬嘴唇,微微地蹙起了眉,在封荣看不见的背后露出了脆弱的神情,低低地道:“以前经历过更加难熬的,所以便也不觉得现在怎样了。”

燕脂的额头抵在封荣的背上,许是因为看不到封荣的神色,她蹙起的眉端就宛如藏在花萼下面的刺,尖尖的怨毒:“那一夜我最亲的人,为了救我,去顶替了本应是我该受到的耻辱……我们离得那么近,她有勇气救我,我却没有勇气救她……那些声音比钢刀还锋利一声一声的剜在耳内,剜在心头,一夜竟仿佛十年,长的没有尽头……”

封荣身子一动想要回身,燕脂却抓住他,伸手掩住他的唇。

“封荣,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指下的唇呼出一抹温热的气息,似是一声嗤笑。他的唇柔软温暖,轻轻慢慢,不怎么经心的吻落在指间,像小孩子在撒娇一般。

封荣的身上是她惯焚的佳楠的香气,这香气第一次让燕脂觉得头晕目眩,仿若是毒药。然而,怨毒的尽处仍旧现出了三分柔情露在眉间,燕脂轻缓絮语着:“我那样的爱你,即便是我死了你也要记住,知道吗?”

语罢一笑,七分酸楚掩入眼底,笑声低微而支离破碎的近似哭泣。燕脂的影即便是印在封荣的影上,仍是淡的像是伫在海边的沙垒,海浪一碰,便要成灰。

次日的午后,热得一丝风都没有。整块的冰搁在梨木的冰桶内,被暑气蒸得丝丝冒起白烟,冰下隔的铜格子下放着描花的瓷盆,一滴一滴冰融水落,一爿湛青的荷叶铺在融开的水上,就几似无声。

封荣照例钦勤殿内午睡,模模糊糊中就听见远远的金钟之声,一声一声似是永远没有止境。他最厌烦有声响吵了他睡觉,遂不耐的翻了个身。

守在帐外的德保极为警觉,忙轻声开口道:“陛下醒了?”

睡意还浓,封荣就只含糊的问了一声:“外面怎么了?”

德保沉吟了一下,方才回道:“燕太妃薨天了,陛下。”

半晌不见金丝帐里出声,却原来是又睡着了。金钟敲了半晌也止了,而后,夜深了。

封荣这一觉睡得极沉,到了午夜才起身。德保守在床前,拍手就待唤人,却被封荣扬手止住。

“好闷,朕随便走走。”

说着连鞋子也不曾穿,赤足就往外走。信步走到宫人轮值休息的侧殿,就听见里面一个尖锐的声音:“燕太妃出身卑贱,不过是靠狐媚子功夫才撑了十年,她一死那些个凭着裙带关系鸡犬升天的什么文安侯,什么墨国夫人我看都得倒了!”

封荣站在那里,仿佛没听见里面的人再说什么,一双眼骨碌乱转。殿外星光漫天,银白的月却只在墨色的天空留了一弯微痕,原来是弦月。

跟在封荣身后的德保眼看他的这样神色,不由惊得眼皮一跳,忙把头低下去,也不敢作声。

封荣转身缓步走回内殿,素白的烛光照耀下,他的一双赤足亦恍如白玉,踏在乌金的地上无声无息。

待回到了内殿,封荣重又躺在床上,孩子似顽劣的在锦褥上滚了两回,才对德保道:“叫人把四达拖出去,杖毙。”

四达正是刚才说话的内监,德保不敢多言忙跪在地上应道:“是!”

起身时,封荣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沉睡,只有胸前的玄丝团龙在灯下熠熠生辉,宛如鲜活。

康遥宫是历代太后所居之处,封荣除了登基那日上过朝,来过康慈宫之外,就再也没来过,自然也再也没上过朝。

而今日被太后李氏召来的封荣坐在美人榻上,窗外的老榕树影映进来,他一身都是荫荫绿意。

新贡上来的西瓜切成小块盛在玉碗里,封荣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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