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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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8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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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发生。

当赵普间道再入怀仁县时候,天策七年的春天已经悄然来临。

第二三零章牛马疲春

赵普间道再入晋北的时候,这里的形势又变得不同。

在他出发前往敕勒川之后不久,朔州的汉家坞堡听说怀仁果然举旗反契也响应起来,同时应州方向也有了动作,太行北部的绿林寨联合起来,兵逼州城,又有两支隶属于五台山的僧兵直接开往怀仁协防。

云州方面也作出了反应,但契丹大部队却没有出发,被派来收复怀仁的竟是莫白雀,他统领七千汉兵逼近怀仁,作出攻击围城的姿态,白承福恨他不随自己起兵还来攻击自己,又见来的不是契丹,心中就不害怕,带了三千吐谷浑骑士出城迎战,但等到他出城迎战了,莫白雀却关上了营门避而不战了。等到吐谷浑撤回城内,莫白雀又带兵逼到城下。

这样来来回回几遭,双方彼此就都明白对方没有死战的意思,莫白雀逼近的时候,白承福在怀仁县城上破口大骂,莫白雀却也没什么反应,折德扆在城头对着汉兵们晓以大义,许多汉兵人心浮动,想想如今契丹势头不好,天策大唐气势如虹,自己真的还要留在胡人的队伍中受契丹人的白眼么?当晚就开始出现逃兵,逃走的大多是没有牵挂的单身汉,一部分亡入山林,一部分则倒戈转投怀仁。数量虽然不算很多,却也大大打击了契丹汉兵的士气。

莫白雀更加不敢逼近怀仁了,将大营后撤了数里,同时向云州方面派出求援的使者,希望云州方面派来援军,最好多运一些攻城器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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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仁离云州才多少距离?契丹军马虽然没有随军行动,但耳目监视少不了,萧辖里听说了军情之后忍不住怒气勃发。暴怒道:“小小怀仁,一喝就倒,还需要什么攻城器械!”就要将莫白雀斩了!

韩匡嗣赶紧拦住道:“莫白雀是攻,白承福是守,攻难守易,莫白雀的兵力也不见得比白承福多多少。就算是野战,双方也是胜负难料,怀仁虽是小城,但莫白雀打不下未必是不尽力。”

“未必不尽力?”萧辖里冷笑道:“他根本就没打过!”

韩德枢插口道:“前方将领行事,不会毫无来由,或许他不是不想打,而是不敢打!如今晋北人心思变,尤其汉人许多都有异心,笼络在军营中还不会出事。真到了阵前,若他们不肯厮杀,万一阵前倒戈,那时事态就更严重了!”

萧辖里睨了两人一眼,心想你们俩个也是汉儿!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若说出来没有罅隙也要制造出一条大裂缝了!

便在这时,手下来报:敕勒川方向冒寒开来一支大军,至少有数千骑左右!大旗打着一个“薛”字!已经逼近长城旧址!

萧辖里听了脸色大变。他最忌惮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薛——薛复!

吐谷浑果然不是独自行事,以现在云州的形势。若是契丹兵马不在而让汗血骑兵团逼近云州城,说不定就有汉人敢开城出迎!云州所有闪失,萧辖里所要考虑的就不是收回朔州、保住应州,而是不得不全面撤出晋北了!

“萧将军,汗血骑兵团来势难以预测,云州要紧啊!”韩匡嗣叫道。和韩德枢不同。他是真的害怕唐军。

韩德枢却表现得十分镇定,他如今胡汉两边都有关系,战争就算打起来,他一个转身就能有所依靠,双方胜负对他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危害。

萧辖里一咬牙。下了命令,要莫白雀撤退回防,同时派出一千契丹骑兵并两千奚族,赶往边境,希望能将唐骑拦在境外。

不过萧辖里对此并无绝对把握,若真是薛复前来,凭着那三千兵马只怕阻截不了——当初汗血骑兵团破开契丹防线的时候,可是连陛下的近卫皮室都挡不住呢!这一刻萧辖里竟隐隐有些希望薛复这次派来的只是虚兵。

萧辖里没有察觉到一件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契丹人在面对唐骑的时候,心理层面已经变得保守起来,进取再不是他们的第一想法了,对不少胡人来说,能够守住汉人的进攻,似乎就已经很不错了。

——————

汗血骑兵团逼近云州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晋北!

白承福闻讯大喜之余又感欣慰,知道折德扆没有欺骗自己,既然天策大唐已经发兵呼应,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当下对折德扆更是言听计从。朔州、应州方面的汉家人马也是如此,折德扆虽然并没有明确的名位,但此刻作为天策政权在晋北的最高联系人,各方义军已隐隐以他作为马首了。

怀仁起事的时候,朔州、应州有了反应,都是事前折德扆就已经联系好了的,而大部分人却都选择观望,等到薛字大旗逼近边境,晋北诸州登时烽烟四起!不但朔州临近的武州宣布脱离契丹,更东面的蔚州也有两县先后易帜!

影响所及,就连幽燕地区也有人在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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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怀仁城外的契丹汉兵似乎也有撤退的迹象。

赵普对折德扆道:“莫白雀先前攻打怀仁完全没有尽心尽力,或许内心深处并非没有想法,白承福的那封信未必没有起到作用。现在他似乎就要撤退,不如我以使者身份入内探一探他。”

折德扆道:“却是有些危险。”

赵普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杀我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再说如果是契丹将领也许暴躁之下会拿我泄愤,莫白雀既是汉人将领,我估计这些人此刻都会想留下一条后路的。”

折德扆道:“倒也有理,那则平兄你一切小心!”

他二人其实在郭威军中才初识,但一路同行已经建立了生死与共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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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雀已要离开,听说白承福派了使者来,也没推托,就下令接见。

见面后他将赵普左看右看。道:“吐谷浑的头领我大多认识,怎么从没见过你?”

赵普笑道:“我姓赵,单名一个普字,其实不是白承福的手下。我是从南边来的,白承福也是听了我的劝说这才起事的。”

莫白雀脸色微变,将旁人都摒在外头。这才下座向赵普施礼道:“大人是从天策来的?”

赵普纠正道:“是大唐!”

他越有坚持,莫白雀越是敬畏,道:“是,是,大唐。”又道:“我就知道,以白承福的性子,敢揭旗帜反了契丹,定然是有靠山!”

赵普道:“你呢?你想不想也有靠山?”

莫白雀尴尬一笑,现在契丹虽然居于弱势。但难说这不是暂时的,眼看天策与契丹胜负未决,他在契丹待得久了已经习惯,忽然要他改旗易帜也不容易。

赵普亦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察言观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至少,也为自己留条后路吧。”

莫白雀见他没逼自己现在就下决定。心下大喜,鞠躬道:“请大人教我!”

赵普微微一笑。忽然道:“韩德枢入城了吧?现在还在云州么?”

莫白雀心头一动,暗想韩学士才从南边“逃回来”不久,这边赵普似乎就很清楚他的动向,莫非……

“韩学士,现在还在城中。”莫白雀老老实实答道。

赵普道:“你可见得到他?”

“见得到。”

“那好,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是。”

赵普沉吟片刻。道:“你告诉他,在合适的时候,该叫我们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莫白雀更是莫测高深:“就这样?”

“对,就这样。”赵普顿了顿,又道:“我看你们军中动向。似乎是想撤走。”

“这个……是的。”

赵普笑道:“那可想发一笔小财?”

莫白雀心头大动道:“怎么发财?”

赵普道:“怀仁城中,粮草并不很充足,你这次来也带了些军粮吧?把军粮留下,回头我会派人带钱跟你交割,这笔生意,算是你我第一次合作。有了第一次,往后就可常来常往了。”

莫白雀心中贪着财物,却道:“私卖军粮通敌,这事可是死罪!”

赵普笑道:“这还不容易?你且暗中将军粮转移于某处,再以柴草替代,告诉我堆放地点,回头我们便派兵奇袭,烧了那假粮屯。等你们走了之后,我们自去你秘藏处取了粮食。这不就结了?”

莫白雀大喜道:“妙计,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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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回到县城,将出使前后说与折德扆,折德扆道:“钱倒是可以筹到,但莫白雀只是短距行兵,又有多少兵粮?值得做这样一件曲折事情?”

赵普道:“兵粮或许不多,但有了第一次往来,就是拉了对方下水,往后步步攻陷其心防,到某一日这颗棋子或许就有用处。”

折德扆道:“也是!”

当天晚上,折德扆果然带了百骑,突入莫白雀“存储粮食”处,放了一把火,将其“粮草”烧了个干净,莫白雀趁着这败势,第二日便退兵了。

他回到云州城后,自少不了被萧辖里一阵痛斥,但有韩德枢韩匡嗣力保他,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契丹、奚族听说此事愤愤不平,晋北契丹其它各族的兵将则军律更加松弛,人心亦更加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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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外有汗血骑兵团压境,内有各地举旗叛变归汉,契丹的政令军令出不了云州城,反而成了一支孤军。

李彝殷奉命压境,却也没有开入攻打云州的意思,与契丹兵马隔着倾颓的长城双方对峙。在一片紧张之中,胡汉在晋北便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春日无论胡汉都需生息耕作,折德扆开了怀仁城门,派出兵马远出三十里外放哨,然后就让白承福让族民出城放牧谋生。南方朔州州城这时已经落入汉军手中,朔州的汉军将领认为怀仁县小墙薄,劝折德扆将人马回撤,折德扆道:“怀仁虽然城小,但极近云州。有我们在此可以逼得契丹人没有回旋余地。”因此他将一些民生人口转往后方,却将作战队伍组织起来,日日训练,夜夜堤防。

这时不但难免的朔州、武州易了汉帜,就是石晋境内的岚州、代州以及雁门关方面,其镇守将领也暗中派人与折德扆联系。表示愿意作出暗中支持,并答应万一事态危急折德扆可以率人退入雁门关。

其实早在刚刚听说怀仁有异变的时候,太原方面就已经有人向洛阳上书,希望石敬瑭能够下令出兵呼应,顺势收回燕云。当然这样的奏报收回的只是石敬瑭一阵痛斥。晋西北的石晋兵将对此十分失望,他们和被契丹占据的云应武朔诸州本是一体,这几年被强行截断,眼看有机会收回国土皇帝却还一味惧胡,这让将领们更是离心离德。

他们不能理解的是。现在的石敬瑭对张迈的痛恨与戒惧远在对契丹之上!晋北诸州是否收回无损石敬瑭根本,但契丹若被天策灭了,那对石敬瑭来讲简直就是唇亡齿寒的大危机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去对契丹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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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川。

开春了,回归敕勒川的牧民开始了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为牛马养膘。牛马在缺少水草的冬季,体力消耗的厉害,尤其越往北。牛马要过冬就越困难,体力稍弱一点的牛马都会在寒冬死去。剩下的也必定体力大减,这个时候若不能善加调养,莫说到夏秋时能畜牧蕃息,甚至直接病死都有可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春季对胡人来说是不太允许出战的,大漠行军必用战马。这个时候若是强行出战,战马体力还没恢复过来,光是行军就能让马匹死伤病倒,再一接战马匹的死亡率会比秋季多上数倍,代价极其惨重!

此之谓马牛疲春。也正是胡人们最为虚弱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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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敕勒川出现了一座新城,因在黄河的一条小支流——金河之河畔,所以就叫金河城,又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平安城。牧民们听说,这是汉人希望从此敕勒川能平平安安就好。

凭着薛复现在所掌握的人力物力,怎么能筑城?其实这座城池,只是在原来一座半荒废的老城池基础上,以数重栅栏将断截口围拢起来,辕门就是城门,说是城,其实不如说是一座大一点的军营还差不多。但在敕勒川,马马虎虎也算城池了。

牧民们又发现:汉民们也颇懂畜牧之道。他们也在为牛马养膘了,不过他们马还是放牧,牛却是圈养,此外还有猪。肉牛肉猪都不让乱动,尤其是猪,据说这样能更快地长肉。

放牧之外,汉民们还沿着金河,开辟了若干田野,准备种植春小麦。河套以北、阴山以南的这片土地,比起千年之后来水土还算肥沃,是可以发展农业的,农牧并行足以养活相当的人口。

到了一月中旬,竟然就有一支商队冒着严寒来到敕勒川——现在虽已过了一年中最冷的季节,但可以想见这支商队在路上的时候,必然曾经历过一段冷若地狱、生不如死的光阴!

这些汉人啊,真有人为了发财连命都不要了!

商人无利不起早,这支汉人商队此来,是要赶在春暖花开之前,收取冻死的牛马的毛皮、牛角等物。这些东西,对牧民来说如同废物,汉家商人只要拿出很少的布匹,就能换取大批的牛皮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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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郑家的人,自然不会是郑济——他如今是什么地位,自然不可能亲自到这偏远地方来,却也是郑家一个不大不小的掌柜,带着一支矮脚马队,运着凉兰新产的布匹来到金河城贸易,一到这里就对薛复的治理之功赞不绝口!这座新城不但考虑了军事防御好民生事务,还为商业贸易预留了一块地皮,而又保证商贸地方不会影响到军务。

郑家的掌柜连称:“不愧是规划起兰州来的薛大将军啊,了不起,了不起!将军若是驻防敕勒川,不用一两年,这草原上多半又会出现一座兰州城!”

在环马高地之前的这些年薛复战名不显,但他以军人规划兰州。奠定了兰州今日大发展的基础,在兰州一带的商人那里却是有口皆碑。

薛复却冷笑道:“莫以为拍几个马屁,我就不会过问你们郑家偷窃军情的大罪!”

能够知道这个冬天敕勒川有什么物产,稀缺什么东西,并赶在消息没有大面积传开之前赶到敕勒川,只有通过薛复发往中枢的军情战报。

郑家掌柜慌忙道:“不敢不敢。郑相虽然是我们家三爷,但他怎么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泄露军情?这事是政府公开发布的,并非私下传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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