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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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6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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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迈的坐姿也变得随意起来,给耶律阮一一介绍慕容春华、马继荣、奚胜以及刚刚赶到的李脑,这四人都有着赫赫威名,且随着天策唐军的节节取胜更是水涨船高,耶律阮一一见过,道:“三位将军以及李军师的大名耶律阮如雷贯耳,怎么却不见鹰扬将军和石将军?北轮台城外布设车阵的,不知道是哪一位?差点冲到我身边的那位银枪将不知在不在?一箭射杀回讫霍兰的神射手,不知能否一见?”

张迈笑道:“布设车阵的是我麾下大将郭威,银枪将乃我军新秀杨信,箭射回讫者乃徐从适,此二人也皆我爱将。杨易石拔,另有要事,耶律将军也不用着急,你好好保重身体,将来总有机会见面的。不在凉州,就在漠北,不在潢水,就在中原。”

这句话说的轻巧,内中却有横扫天下、囊括宇内之志!若放在一个月前耶律阮都要冷笑其狂妄。这时候却脸色微变,随即道:“我契丹自崛兴以来,东征西讨,开疆灭国,元帅军容虽然鼎盛,也只是扶方兴之势,天策军以数年的根基,也不见得能够压倒敬邦。”

张迈哈哈一笑,道:“你错了。”

“小侄错了?”

“当然错了。”张迈笑道:“你光是称呼,就错了,我们不是天策军。”

耶律阮一愕,不知道张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张迈道:“所谓天策军云云,只是因为我号为天策上将,开天策府,坊间口顺,所以才有这个临时的称呼,过个几年就要改口了的。其实我军非天策军,乃是唐军,我民非天策人,乃是汉人,我族非安陇,谓之华夏!大唐是什么根基,大汉是什么气象,华夏是什么底蕴,耶律将军也读过我汉家的书,想来不用我跟你细说了吧。契丹出自东胡,本是我大唐之藩属,满打满算也不过百年基业,要跟我华夏正宗、汉唐苗裔比根基比底蕴,那是开玩笑了。”

耶律阮带着一种客气的笑容道:“李唐皇朝早已灭亡,今人说起唐室来,一般都说的是洛阳的天子。”

张迈并到这里忍不住放声狂笑,笑得耶律阮莫名其妙,道:“小侄说错了么?”

“你当然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张迈道:“不过这也口川弄你。你吊然也读讨几本书。然而对何谓华夏。何谓必剪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耶律将军啊,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能够数年之间就横扫西北,威震天下么?”

耶律阮道:“请元帅赐教。”

张迈微笑着,道:“所谓华夏者,所谓汉唐者,非一家一姓,所以刘氏虽终而汉犹在,李氏虽亡而唐未亡,我们也不是一种一族,因此安陇与中原,眼下虽不同君,而终久要重新成为一家人的,因为我们追求的都是大同世界,所谓华夏,原本就是终极文明者的归依。在我治内,幼弱能得到抚养教育,衰老则能得到尊重与安养,壮年时文得尽其才,武得尽其力,士农工商各有出路,各行各业都能得到名声与财富,上位者不管是君王还是大臣,都是因为贤良而得任。若李从何之流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保他一人之私,谋求的是他自己的荣华富贵,所以他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们契丹比他好些,保的却是一族之私,取各国各族来奉养你们,所以你们是一个种族在战斗。如今安陇的百万军民。并非为我张迈一人而努力,而是为他们自己在努力,所以我们是所有人都在战斗!因为我们这个政权,保护的是万民万姓之私,保天下人之私者,便是大公。这是大道所在,也是正统所在,更是我能够战无不胜的原因所在,不过这个道理,只怕你也是不懂的。”耶律阮听得有些膛目,却还是道:“元帅说得自己如此仁义;既然元帅是为保万民之私,那为什么还要对外攻占,灭回讫,犯契丹,在元帅马蹄之下所死的家国百姓,只怕比契丹所杀的还要多的多!”

张迈轻轻一笑,说:“那怎么一样!我灭回西域诸国,是要将西域诸国变得更文明,我收西域之民,是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动战争不是在杀人,是在救人。华夏汉唐,对外战争和对内施政,这道理是看似矛盾,其实统一的。”他看着耶律阮,微笑道:“将来我对漠北,对契丹,也是如此。”

耶律阮胸口忽然像被一块大石堵,差点就要作,总算他还有几分涵养,嘿嘿一笑,道:“那么元帅将来对中原也准备如此了?”

张迈笑道:“那又不同,中原本为华夏源头所在,对那边只是传援恢复就是,比对漠北、西域功夫都要省得多。”

耶律阮哈哈一笑,道:“这番话若是被元帅的义兄李从河听见,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张迈淡淡道:“我之前认他作义兄是为了中原与安陇的福社至于现在,”

“如何?”

张迈道:“现在他作什么感想都好,我不会放在心上了。”

耶律阮听得有些呆了,看着张迈,有些不明白他对自己说这一番话是什么用意。

张迈已经挥手道:“耶律将军,你今天来,不会只是向我讨教华夏正统所在吧。耶律朔古派了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可以说了。”

耶律阮迟疑着,道:“如今天气酷寒,我军擅长望天的萨满言道,迟则半月,短则十天,将会有一场大雪飘降,那时万物尽绝。此处恐将成为一片白色地狱,因此我军元帅派我前来,望与唐军停战。”

慕容春华、马继荣等对望了一眼,正要出言,张迈已经道:“他要求和了么?”

耶律阮道:“非是求和,乃是议和。同时希望元帅能将我军在北庭失散的部族归还。”

张迈一笑,道:“漠北诸族小若是主动来投那就是我大唐之新民,我无论如何不会把他们推向蛮夷。至于那些战俘,按我军惯倒,这些人便都是战奴,耶律朔古也罢,耶律德光也罢,想要他们回去,不妨拿钱来赎买。这些人按照高大矮强壮衰弱,坊间都有定价的,保证买卖公平,童叟无欺。要买多少,个我的司马谈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身子前倾,对耶律阮道:“但如果是耶律将军开口,我可以让下面的人给你打个折扛的。”

耶律阮道:“那么议和之事,”

张迈道:“耶律将军希望如何呢?”

“我希望?”

张迈笑道:“这里没有外人,耶律将军不用担心所说的话会泄露半句。”他压低了声音,道:“耶律朔古我没兴趣理会,但我和你父亲本有深交,耶律将军既然不嫌弃叫了我一声叔叔,我便也愿意认你这个侄子。咱们叔侄之间不必这么客气,这场战要战要和,若果要和却要怎么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耶律阮眼睛中神光闪动。忽然离座跪下,道:“叔父既愿成全侄,侄儿在此再向叔父请安!”

第九十七章鬼门关

契丹军中有擅长望天的萨满巫师,这些其实是早期的天气预报人员,将上千年的经验积累寄托于神秘巫术之上。

唐军中同样有两批有着类似能力的人马,一个是从农业社会中拖胎出来的人员,从农时望天中积累了关于天气的种种谚语,进入军队之后作为一种特殊技术人员存在于堪筹营中,另外一批是归降的北庭老牧民。

这三批人根据种种迹象而对于未来天气的预判几乎一致,即认为在未来不久中即将快速的降温,而且可能会降大雪。

张迈马上想到以前在天气预报中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来:“西伯利亚寒流南下”,或许现在已快发生了。

对北庭地区这种可怕的天气两家主帅都早有戒心,耶律阮出使以后两家迅速达成了停战协议,当然两家对内对外公开的说法是不同的,唐军随军文官的记录是:“吾大军西逼至小金山,契丹遣使求和,元帅本上天好生之德,特许之”。而契丹的说法则是:“西征不利,与天策军议和而归”。

话是各说各话,行动却是空前一致,和议达成之后,双方就都像逃跑一样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契丹全面撤出了北庭,唐军则留下一批过冬物资,让慕容旸领一府兵力驻防,小部人马分别进驻沿途各个可以避寒的据点,大军则就近退往北轮台城或折罗漫山城过冬。

张迈本人也迅速撤回北轮台城,他回城的第二天就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场雪来得好生猛恶!就像要将积蓄了多时的降水量一股脑抛洒出来一般。片刻不停地连下了三日三夜,一些尚未回城的部队都被阻在路上,北轮台城比较浅小,无法容纳全部军马,所以七成以上的兵马都安置在里三环的各营寨与山谷之中——早在秋天杨易就已经有了避寒过冬的规划,可是在大雪最厉害的时候,全军将士个个躲到帐篷中瑟瑟发抖,就算是kao着之前所积累的煤炭、石油、柴薪取暖也无法完全抵消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冷风,积雪最厚的时候,连北轮台城与里三环的交通都被隔断了。

在这可怕的天气里,别说外出作战了,连出户外活动都不大可能,带到北庭的牛全部被冻死,羊也死了两成,一些受伤的士兵也挨不住在这个冬天里去世。

石拔在张迈回轮台之前倒是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杨易却因伤成病,身体似乎与外界的天气起了响应,在持续的低烧之后发起高烧来,在大雪飘洒中高烧久久不退。这次北轮台城战役何其大的一个局面,前期都是他一手掌控,本已积劳而生暗疾,在河谷中又受了伤,困顿之中伤病交加,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张迈心想古之名将若霍去病、周瑜等都是英年早逝,杨易性烈如火,可别也……他不敢多想,却是忧形于色,衣不解带地在旁边照顾,杨易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但几次杨涿走近却都被他粗暴地推开,张迈看出其中似有蹊跷,暗中让马小春去探听个缘由,马小春道:“元帅不知,前些时候都督听说了杨涿都尉鼓动鹰扬旧部‘劝’元帅北上救杨都督的事情,不由得雷霆大怒,他回北轮台城病势本来已经缓了不少,好像是在那之后又忽然加剧了。”

张迈脸上虽然平静,但点头却有些沉缓,回屋见杨易竟在说胡话了,一探额头竟有些烫手,吃了一惊,心想:“这样烧下去,就算好了怕也会烧坏了脑子。”急忙命人取了药酒来,恰好慕容春华与马继荣来报军务,张迈道:“快将门关上,不是急事待会再说,是急事你们先商量了处理。”将杨易扶了起来,用棉花蘸酒给杨易擦遍了全身。

杨涿、慕容春华与马继荣等在旁看了无不感动。

如此直到大半夜,在旁边伺候着的马小春都累得满头大汗,说道:“元帅,你先歇歇,别把你也累倒了。”

张迈道:“我没事。”探探杨易的额头似乎没之前那般烧了,这才放心了些许,他这才到外屋问慕容春华出了什么事情,慕容春华道:“有一伙俘虏冒雪逃走。”张迈问道:“你怎么处理?”

慕容春华道:“马将军以为如此天气走出去九死一生,若是派兵追赶只怕连我们的士兵也陷进去,因此没有出兵,只是派人对其它战俘严加看管。”

张迈道:“做得很好。如今北庭已在我等掌握之中,他们不被冻死,又能逃到哪里去?将士们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忽然听内务砰砰声响,似乎打碎了什么东西,张迈急忙进来,只见杨易已经醒来,地上碎了一只杯子,却是杨涿见哥哥醒来要喂他喝酒,却被他推开了,喝道:“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杨涿全身一颤,两行泪水垂了下来,低头出去了。

张迈坐到炕上扶住杨易道:“这是干什么!兄弟俩生哪门子的气。”

杨易似乎从未如今日般虚弱,忽道:“迈哥,我刚才梦见霍去病了。”

张迈惊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都醒过来了,那便是越来越好了!”

“也不晓得真是好了,还是回光返照。”杨易喘息了一阵,道:“我听说这次郭威克建奇功,又有两个小将拖颖而出,一个号称枪王,一个号称箭王,一枪一箭,将奚胜、石拔的风头都比下去了。这是我大唐军中代有人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如今咱们大唐兵精将强,我现在便死了也不怕没人顶上了。”

张迈骂道:“你怎么变得这样没出息,你才几岁!郭威虽然后起,其实年纪都比你大。别胡说八道了,这多大的一个槛,还怕迈不过去!”

杨易沉吟着,看了慕容春华与马继荣一眼,两人对视着齐声请辞,马小春也出去了将门带上,杨易道:“迈哥,我托你个事情,这次杨涿他……”

他还没说完,张迈见他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已经打断道:“你弟弟的事情,等你病好了自己处理!我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了,公事也忙,私事也忙,哪里还有空去帮你教弟弟!”

杨易欲言,张迈又道:“如果说咱们天策军是一艘大海船,郭洛就是我的压舱石,你就是我破冰破浪的撞角!最近虽有郭威杨信徐从适等新秀冒头,但如何取代得了你们!若是你真个出事,我怕我们这艘船也就只能开到这里了,再下去就只得内敛守成,无力开拓了。”

杨易急了,双眼一睁,厉声叫道:“怎可因我一人,而废国事!”

张迈道:“除你之外,慕容春华、马继荣等人都是守成补缺之将,郭威后起,还压不服岭西旧部,你若出事,还有谁能帮我经略漠北汗庭?破不得契丹、收不得漠北,我们凭什么让中原之士服膺?我们又不想师出无门、同室操戈,那样岂不是只能固守安陇,从此偏安?”

杨易还要说什么,张迈道:“不要说了,你若还有力气就战胜自己身上的病魔,留得这条性命,才能完成毕生之志!”

将杨易按下去让他休息,让军医进来守夜,这天晚上寒风来得极为厉害,就连这屋子似乎都漏风似的,张迈让马小春去拿了羊毛棉花来将粘在墙壁上,二更以后杨易的烧又转高,军医又建议用药蒸法,即用木炭小炉煮沸药汁,形成蒸汽布满整个房间,将病人拖得赤条条的,置身其中,在受蒸的同时还要注意喂水、喂药、喂汤,内养外疗,乃是西域古疗法之一,张迈道:“用什么办法都好,总之一定要把他拉回来!”

医生调了药汁之后他亲自在屋内看火,药汁蒸汽越来越浓,外面寒风凛冽,屋里头的人却大汗淋漓,呆在里头连医生都感难受,张迈却坚持着不出去,病房之中又不能容太多人,因内间狭小,马小春也在外间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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