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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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6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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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马小春到了张迈的大帐中休息,即便已经成为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大人物,但张迈的大帐却仍然简有两座帐篷,一座是会议、见客的所在,装饰得威武且地方够大,而休息的一座则较有前后两座帐门,还有一个,隐蔽的偏帐门,这个设计是为了万一出了意外可以迅脱离。

大帐形式简单,但并不意味着简陋,脚下所铺就是于闽的毛毡地毯,功能防潮,柴荣从回讫契丹会师的河谷一路赶回,将情况一层层上报。慕容春华听说后马上将他派到北轮台城来,全身上下都脏透了!一双鞋子磨得百孔千疮,全都是泥土,他就将鞋袜都脱了下来,光脚入帐。

马小春取了葡萄酒和烤羊肉来,笑眯眯对柴荣道:“小兄弟,除了亲贵大将的子弟。比如杨涿都尉,这座大帐可没其他人进来过,蒙元帅亲赐酒肉的,你是第一个。”

跟着又指着帐中的东西向柴荣夸耀,比如骨咄的宝刀、秋银的头盔、萨图克投降时献上的战甲等等,柴荣看得啧啧称奇,然而他竟然也不紧张。正正坐在帐中,马小春端来酒肉他拿起就吃,也不客气,却也不无礼。

马小春见他举止大方,反而稀罕。

柴荣离开之后,那个军帐会议竟然久久未结束,他左等又等。都等不到郭威避免有些焦躁,马小春道:“我去帮你看看。”

去了一会回来说:“好厉害,这个会真不简单!都过了晚饭的饭点了,他们都不叫停。”

柴荣道:“那多半是有要事。”心想元帅他们连饭都顾不上。自己有酒有肉,也不好埋怨,便耐下心来继续守候。

柴荣不晓得,这次的会议与他带来的情报密切相关,他出去以后,杨易马上道:“契丹与回讫秘密经营此河谷必有重大图谋,若让他们在一个有水源的地方成功会师,对我们不利。回讫人倾国而至,带了许多谷物牛羊,契丹人兵马强壮,若两家相济。消息沟通得及时,我们只怕要落于下风!”

郭师庸问道:“阿易你打算怎么做?”

杨易道:“我打算提两万精兵。直杀过去,毁了他们这个据点!”

郭师庸与李脑都吃了一惊:“这太冒险了吧!”

杨易道:“他们自以为地点隐蔽,我军以快打快,必然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此战保守来说是切断契丹和回讫主力会师的希望,若往大里说。重创胡人联军也在此一役!”

石拔也道:“不错,东西两拨胡人如果受挫,士气一定低迷那时候我们再起大军驱逐他们。或者可以一战定乾坤!”

杨易接着道:“我听郭荣的描述,这个河谷羊群极多,又藏着许多草山,很可能竟是胡人大面积囤粮的所在,若是如此,则这一战不止是杀敌。一旦毁掉了胡人的粮草小他们想要再战都难了!这是曹操袭乌巢之举。成败之间在此一战!”

张迈也听得砰然心动,如今已近寒冬,一旦粮草被毁,契丹也罢,回讫也罢,都将没有再战之力,就算那个河谷并非胡人存储粮食的唯一地点,但只要有一个大仓被烧。对方的士气将大受大打击,在接下来的这个严冬之中必然难以熬下去!

那时候唐军却可趁势追击。随便挑一条落水狗来打也可保全胜了!不过,郭师庸和李脑却都持反对意见,郭师庸道:“阿易这个决定太仓促了!因为一个小小少年兵带来的消息就要修改整个战术方向。这也罢了,竟然还要冒险出袭,太冒险了,我不能赞同!”

“少年兵又怎么样!怎么能因一个人的身份高低来定他所带来的情报是否可信?”杨易道:“像这样的消息,原本就都是小人物才可能获得,若是春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敌人注意,反而不可能深入到敌人后方!底下的人拼命探到消息,而我们则要确认这些消息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我们之前打听了那么多细节,为的是什么?就是要确定这个消息可信!”

李胜道:“能不能这样,我们先派人前往探测,看看是否真如郭荣所说。”

杨易道:“往来探测,必会被契丹人现,那时候就收不到奇袭的效果了。”

郭师庸道:“宁可以正对敌,何必一定要以奇破敌?”

杨易道:“兵贵神,将贵善断!当进不进,坐失良机,那是庸将所为!我军以勇猛敢敢而起家。若是踌躇犹豫,只怕现在我们还在新碎叶城游荡躲避呢!昭山一战、俱兰城一战、灯上城一战、疏勒一战,哪次不是险中取胜?大胜从来都向险中求!像这样的机会不可轻易放过!”

“可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在新碎叶城、在昭山、在疏勒的时候不一样了!”郭师庸道:“在新碎叶城的时候,我们不前进就得死!在昭山的时候,我们不拼命就得死!在疏勒的时候,我们若不冒险就无法取得我们的第一个小根据地!但是现在呢?现在我们不是一无所有的光脚汉了啊!我们背后有着万里疆土,有着百万民众,他们都要依靠我们来保护。而我们的兵马已经强壮,进可攻退可守,已经不需要再兵行险着了!郭荣的这个。情报,我看十有**应该是真的,但我现在却很担心,担心的就是你食髓知味,因为以前冒险而胜利,就认为现在冒险也能胜利一这可是要不得的!”

“庸叔,你这种想法,才是真正的要不得!”杨易道:“当初的岭西回讫,何尝不是有数千里疆土小何尝不是有百万民众?但现在呢?他们被我们打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他本来是站着的,这时候说得激动竟站了起来,道:“我们为什么能够胜利,就是因为我们敢闯敢干,当断则断,反观岭西阿尔斯兰则总是在犹豫,总是在踌躇,结果现在便兵败身死而无葬身之地!归义军又如何?曹家够稳重了吧?现在又是什么下场!至于北庭回绕,又岂是因为冒险而亡国的?当初我们兵甲不齐。粮草告紧,可仍然能够突破重围,杀出一片天地来!现在兵甲精良,粮食丰足,又有精兵强将,却反而畏畏尾起来了!”

郭师庸道:“这不是畏畏尾,这是慎重!”

“慎重?我就觉得这两年我们慎重过头了!”杨易道:“自我们入河西以来,兵将都懈怠了,有不少人也都怕死了!许多人在河西有了产业。就都想要自保妻儿,而再不能如当年那般奋勇拼死!因为他们的性命都开始值钱了!别的不说。就说小石头!”

他猛地将石拔一指,道:“他也不如当年了!最近精神状态是好了些,可要是在河西再待那么一两年,我怕他就完全废掉了!”

石拔脸上一红,杨易又指着李脑说:“还有我们的司马大人!你也比之前更缩手缩脚了!献谋献策。说的都是一些拖后腿的话!”

李挂听得一时反应不过来。杨易又对郭师庸道:“还有庸叔你!当初你在昭山行宫奋起的豪情,最近似乎也慢慢还回去了!你们在河西。搞的都是什么!看看功曹是怎么给郭荣与杨涿报功劳的该提拔的后进连进轮台城受赏的资格都没有,一个不需要提拔的杨家子弟却赏了功!那些功曹的人这么随便地对待郭荣,是不是因为他没背景?为什么却又来给杨涿锦上添花?是不是因为他是我杨易的弟弟!你们还说这是什么章程,依我看这就是官僚!”

杨易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在新碎叶城时都敢当众顶撞郭师道杨定国,这几年功劳日进,威权日重小郭师庸虽是长辈,他说开了竟也不留情面。说的郭师庸难以下台。张迈忙调和说:“阿易,小石头是有些懈怠了,但李司马却都是为国盘算。至于功曹官僚习气的事情,也怪不到庸叔的头上。”

杨易道:“我也不是怪谁,其实我也有不好。我说的,是当前我们整体的风气越来越不像当年横扫西域时的我们!当年的我们犹如清晨的阳光,虽然微弱却能突破乌云遍照大地!而现在,迈哥,我们在失去冲劲了啊!我们的军队中有一部分人有了暮气,这才是最可怕的,比打一两场败仗更加可怕!精细徘徊,这是文人干的事情,来回盘算。这是商人的个小性,至于我们武人。我们就是抛头洒血以战疆场!我军之风气,必须有这等豪情,那时才有希望,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守成的时候了么?这些徘徊,那些算计,不能用来开创基业,只会因此而抚杀我们的扩张!这样的习气一定要洗刷洗刷!用血来洗刷!”

郭师庸与李脑被杨易的气势压住,稍稍沉默了下来,石拔也站起来道:“元帅!都督,这次的袭攻就让我去吧!”

张迈沉吟着,又问郭威的意见,其实郭威的年纪比张迈还大些。以在战争中历练的时间而言比张迈多了好几倍。且久在下僚,因此比张迈来得更沉稳,不过他在帐中的阶级最低小中郎将本来都没资格参与这场讨论的,入内旁听已经属于破格,这时候三大岭西高层意见出了歧义。三人一个是资格最老的郭师庸,一个是副总参谋官李脑,另外一个。更是风势正盛的杨易,在他们三人面前将军级之的石拔都很难说话,更别说一个。区区的中郎将。

但张迈问到了,郭威也只能回应,这可真不是一个容易说话的场合,若换了个小谨慎小心的人这时便说几句不得罪人的话,但郭威看看张迈的眼神是真的在询问自己意见。心想:“元帅于我知遇之恩甚深,我当全心报之,宁可得罪人!不能让元帅问了话得不到一点有用的建议。”便道:“郭荣虽然是我的儿子,我敢以头颅担保他不会胡言乱语,更不会心存不忠,但他虽然聪明,可毕竟年纪尚未必能识破敌人更深的奸谋,我们凭着他带回来的信息就决定袭击,其实颇为冒险。若说此次郭荣能够探得此河谷之所在出于偶然,那就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但同时我们却也要防止是敌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杨易听得眉头一皱,觉得郭威这话两面都圆他本人却讨厌这种“没有破绽”的意见,两种意见都给了,那就相当于是没给意见!

张迈问道:“那你是主张持重了?”

不意郭威却道:“不,我认为都督的意见是对的,这一仗可以打!”

这句话却又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张迈道:“可以打?”

“对,就算此事上有奸计,这一仗也可以打!”郭威道:“这一仗若有奸计,那就是契丹与回绕在诱我们决战!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何惧?只要我们准备充足,那这一仗也不是不能打!大凡设陷阱必有诱饵。陷阱设得越深、希翼越大。则诱饵越大!胡人若要诱我们出战。那必然要先露出破绽来给我们,若我们击其破绽而不落入陷阱,那胡虏便反而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杨易领道:“说的不错!”

“但既然契丹与回讫要诱我们出战,那就证明了一件事情!”郭师庸道:“证明再拖下去,对他们不利!如今我方只要背靠天山,稳守北轮台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急于出战?敌人既然诱我出战。必然设定了有利于他们的战场,弃我之长就敌之强,恐怕非智者所为!”他说着望向李脑:“李司马,你认为对么?”

李脑本来和郭师庸是站在同一阵线反对杨易的,但郭师庸是将军而李腚却是参谋,且郭师庸这个将军经常都是作为一支军队的总执行,本身不像郭洛杨易薛复那样还要统摄全局,而李脑作为参谋却要考虑更多后勤的问题,要顾虑到军事与政治的平衡。因此到此他与郭师庸的立场又有不同。

“这”他在郭师庸的提醒下又沉思了好久,才说:“其实继续拖下去。对契丹、回绕来说肯定有害,但对我们也未必有利!”

郭师庸一怔,李脑道:“我军这两年收入颇为丰厚不管是金钱的收入。还是粮食的收入,都甚喜人,但我天策大唐毕竟立国未久,以一载之资要想应付一场倾国大战,,太勉强了”

李胜这时顾虑到的,正是天策军最大的隐忧!

古人三年积蓄以应灾变,十年积蓄以应战争,二十年继续以应强敌争衡。战争一旦爆,可以让百年继续都化为乌有!

天策军这一年来靠着丝绸之路重开的强大商业动力得到了难以计数的钱财,可毕竟为时甚短,去年又获得局部丰收,但毕竟只是

二。竿钱粮放在和平时期看起来很多,真的打起仗来花特肌如流水!

正是如此郭洛在西面才会将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维系丝绸之路上,因为那是天策唐军后勤补给的生命线,也正因如此郑渭才会在战争开打不久便受到巨大的财政压力,因为对一个整体上只安稳了一二年的政权来说,要打这样的一场倾国大战本身就显得仓促!

甚至不止是经济,在政治层面,天策军入主河西的时间也不长,纵然张迈安排了薛复、鲁嘉陵与郑渭镇守后防。但那也无法彻底地让他后顾无忧。

李胜道:“其实若是可以选择,我们三年后再打这场仗的话。会好的多”他看了张迈一眼,没有在这个方向上继续纠缠,因为张迈之所以如此强硬地亲征就是为了压制这个声音。李脑继续道:“但契丹和回讫没有给我们这个。时间,我们不得不战,可是如果要说拖延下去的话,我认为持久战对我们来说也不适合。拖得太久,契丹与回讫受到的伤害固然很大,但我们所受的伤害也会不到时候纵然能重创这两大胡部,但我们内部一旦出现问题,却说不定会催生出我们自己也对付不了的局面来!”

杨易道:“李司马这几句话可就合我意了!这场战争还是早决胜负的好,越往后拖,只怕变数就会越大!”

至此帐中诸人都已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张迈闭上了眼睛,好久好久。才又睁开眼睛对杨易道:“我素来相信你的直觉,你觉得这次是机会,还是陷阱?”

杨易道:“纵然是陷阱,我亦有信心破坚破困!”

张迈听了心中微感不安,郭师庸见此形势已知道此事难以阻止。就道:“就让阿易去吧。我们派兵跟在后面,沿途布置,随时增援。”

杨易却道:“我有精兵两万人,就足以纵横沙场所向无敌!就算真有陷阱也休想困得住我!若是步步为营地布置援军,从这里到那个河谷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据点布置得多了分散兵力,布置得少了又没意义。若要以大军拉成长蛇。那更是引敌腰斩!不如集中兵力向北急冲!且兵贵秘行,不宜张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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