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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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4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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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行动过后,两家的交往便空前亲密了起来,所谈论的话题也由一开始的寒暄逐渐深入,终于到了表露目的的阶段了。

“你们想要进入锻造业?”郑济有些诧异:“僧人锻铁,只怕……有些不伦吧。”

“我们并非以金光寺的名义直接锻铁啊。”胜严道:“我们可以雇人来做,我们只是提供资财。而后铁坊有了盈利我们从中收取利润,如今西域困顿已久,要想普度众生,就必须得资财无量啊。铁器一项,毗伽运作得太差劲,若由我们来合作,不出三年形势必能大为改观。”

郑济沉思良久,才道:“铁器一项,各国素来十分敏感,天下聚财生息的门路甚多,为什么一定要进入这一项呢?”

胜严大笑道:“天下聚财生息的门路虽多,但有什么比得上盐铁二项?我们也知道此事不易,但如果事情容易,那就不用找郑二公子了。”

郑济道:“话是如此,但铁器涉及到国力之强弱,大都护府对此限制极严,不瞒大师,即便是我在疏勒时也没法插手,所以这件事情我也是有心无力了。”

胜严却依然没有消极、失望的神色,而是满怀信心地说道:“天下间的事情,不会完全没有可能的。本来世人谁也想不到张大都护能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连克龟兹、焉耆二镇。但如今他不也办到了么?只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张大都护要守护好这片花花江山,也总得与已经帮过他大忙、且将来会继续帮他忙的国家梁柱合作啊。”

郑济道:“大师这两句话,话中有话,郑某人可有些听不大懂了。”

胜严笑道:“张大都护横扫诸胡的气概、混一安西的雄心,放眼西域无第二人能及,尤其难得者是他上马铁血,下马慈悲,上战场能够金刚怒目狮子吼,入城市却又随心顺民安黎民,深合我佛出世入世之真谛。正因此佛门中人对他老早就很关注了。我今天来,背后可不止是金光寺而已,在我背后是我佛在西域的无上慈悲。张大都护攻克龟兹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但到了焉耆这里就是各方面助力的结果了。郑二公子虽然在商界但消息灵通,对焉耆军政大局想必也知之甚深。二公子可想想——骨咄之乱,是谁出的力量?何正刚献城,又是谁在推动?安西军入城后焉耆迅稳定,六千子弟兵也都向张大都护效忠,这背后是否也有菩萨的保佑呢?这三件只是大者,至于小事一时就难以尽言了。”

胜严说的这几件事郑济知道有些是与佛教有关,但也有些他没想到会与佛教有关,这时胜严点破了之后,他才暗叹焉耆的局面牵涉之深还远在他意料之外。

胜严又道:“如今张大都护与毗伽的对决,关键不在战场之上,而在战场之外。张大都护与毗伽都是西域之雄,两虎相斗,胜负难分,但谁能得到我佛的庇佑,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便势必无往不利。其实张大都护自从在疏勒驱除邪教、光大佛法以来。早就已经成为我沙门之护法,菩萨也一早就在保佑于他。只是如今张大都护或者身为我佛护法而未自知,这一层关系,肤浅之人或难自明,但以二公子以及郑长史之会跟却必然解得,也就不用贫僧多费唇舌了。”

胜严的话自然字字都深藏玄机,又句句紧扣佛法,语气之中也带着相当浓郁的蛊惑性,其时天山南北、葱岭以东乃是佛教的天下,自君主以至于庶人无人不崇佛法,倒是郑济进入萨曼已久,与天方教、祆教、摩尼教、十字教都有深入接触,反而对佛教显得比较淡漠,此刻听了胜严的话后不为所动,心念一转,忽而破口一笑。胜严奇道:“二公子笑什么?”

郑济道:“大师的言语,怕是有些夸大了。佛法虽然广大无边,但弘道在人,诸神诸佛不会在人间现身,要一较长下也得通过人。若非我安西唐军动疏勒攻防战,现在疏勒是哪一教派之天下还难说呢。在骨咄处也罢,在毗伽处也罢,甚至在沙州曹令公处也罢——究竟是人在用佛法。还是佛法在用人,这里头的微妙关系可还得仔细琢磨才行。张大都护之得焉耆自有其必然,焉耆诸寺在大都护入城之后有安定人心之大功,这一点功曹簿上不会勾销省略,对菩萨,我们自当敬以诚信与香火,感谢庇佑,至于人嘛,有时候却不可贪天之功了。大唐素来崇佛,只不过谁是乔木、谁是蔓藤,这里头的关系却得摆清楚。弄明白。”

胜严那双明亮的黑眼睛掠过一丝动摇来,道:“二公子这番言语如果能够代表郑长史与张大都护的话,那可真是叫人失望得紧啊。需知龟兹也算不上完全平定,焉耆得失也还存疑,而高昌之事,将来借重沙门的地方可还很多啊。张大都护与郑长史都是有慧根的人,我想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应该能够比旁人参悟得更加透彻才是。”

郑济笑道:“我既不代表张大都护,也不能完全代表我二弟,我只是一个生意人——这才是我的本份。如今整个西域犹如处在一股滔滔洪流之中,水势绝大而人力渺小,舟行其上,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若就做生意的眼光而论,眼下若给我选择,我也一定会选择顺风顺水的大宝船登上,而不是去为逆风逆水的旧木筏强修强补——大师,你说呢?”

胜严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道:“二公子说话倒也玄妙得很,不过水势究竟如何,咱们就等着莫敦门的消息吧。”

郑济笑道:“消息自然是要等的,不过有悬念的只是时间,不是胜负。”

“嘿,二公子对张大都护倒也有信心得很啊。”

“那当然!”郑济毫无犹豫,脱口便道:“唐蹄之下,何敌不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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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敦门草原上,高昌军的右翼已即将与唐军的左翼接锋,而高昌的主力也已经闯入了唐军的五十步内,腰弩手已经后退,强弓手亦已射过了三轮,高昌回纥的骑射则开始挥迎面射击的攻击力。

砰砰砰——

盾牌震地的声了起来,那是八百面的木盾外加三百面铜盾外加一千二百面铁盾,木盾铁盾铜盾阻挡的都是弓箭,那铁蹄呢?

即将冲撞在一起的胡儿轻骑与汉家重步究竟谁雌谁雄?

此际的天空中,是否真有一双慧眼在凝视着人间的这一切?

第三十二章陌刀之下无仁慈

莫敦草原上,万骑冲锋而来的炫人声势让许多龟兹新军的士兵都感觉站立不稳。风中传来的巨大声响让回纥铁蹄的冲劲便如无数铁锤一起敲打在龟兹新军的心脏上面,地面的震动仿佛联系着血管让大脑产生大地也将崩塌的错觉,那迎面扑来的铁骑军团犹如狂涛巨*让新军们涌起“人力怎么可能阻挡得住”的强烈震撼。

在这一刻安西的主力——折冲府将兵和龟兹新军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有一些龟兹新军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逃跑,双脚虽然还不敢动,但目光却已经在搜寻退路——但是没有!

安西唐军严谨的阵型没有为他们提供逃生的空隙,一层层的严密组织让所有兵将都无法随意行动,此外更有一层震慑着新军的力量存在着——那就是位于整个阵型第一线的陌刀战斧部队和长矛盾牌手!

那些都是安西唐军的老兵,也是安西唐军的中坚力量。如果说迎面冲来的高昌骑兵是江河的巨*,那么这些安西的老兵就是钢铁铸成的大堤!

从毕信这个方位望去,恰好可以看见唐军中军阵型的全貌,那是一个外实中虚的桃核状阵型,外面是包括陌刀战斧、盾牌、长矛、短矛、横刀障刀在内的五层防线,而中央则空了一环,然后在最核心才有两辆瞭望战车,战车周围布列着数百骑射手,战车上高高竖立着赤缎血矛,赤缎血矛旁边是一个戴着银龙面具的唐军主帅——张迈!张迈的身后是五面牛皮大鼓,五个精壮的鼓手**着上身,鼓起肩臂肌肉有节奏得擂了起来!

鼓声响起——那是进击的号令!

现在进军?没有搞错么?

有一些龟兹新军想。

但是军令是不容质疑的!当号角吹响,鼓声震动,前面的人就开始动了。而后面的人也会跟上来,在这一刻每一个个体都是孤独的,除非他随着号令而融入整体的行动!就如同浪涛中的每一滴水,不管自身的意愿如何都要随着浪涛一起前进!

安西军中央部队这颗“桃核”移动了起来,移动幅度很小但很明显是在向前。

面对着迎面冲来的高昌骑兵,这个步兵阵竟无丝毫畏惧。

以我之强,战敌之强,以我之劲,破敌之劲!对决越是没有回旋的余地,陌刀手们的热血就越是沸腾难息!

“斡——”

拖着长长腔调的呼唤响起于马蹄乱踏之中,字面意义无法明白,但腔调中的含义在军事训练中却已经印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中,让全军有了一种条件反射的行动力。

在与高昌骑兵接触之前的一刹那,五千支长矛忽然伸了出去,就如同毒蛇忽然间凸出了自己的獠牙,五千长矛同时向前、向外,而且是矛尾朝地矛尖朝上,斜斜指向天空!

“稳住稳住稳住!”刘黑虎等数百个大嗓门同时吼叫了起来,他们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他们是用他们的猛烈的呼喊为新兵们打气!

在军事训练中老兵们已经传授过了新军以知识:骑步对战之际,步兵最怕不是敌人,而是自己内心的恐惧——只要能稳住阵脚,阵型密集且装备适宜的步兵阵绝对有力量对抗轻骑的冲击!

但知识永远只是知识,真正到了战场光是那迎面而来的腥风就足以捣碎一个愣头青年的胆!

步骑之间的那道生死线,就是人间与地狱的边缘!

只有真正经历过这种场面并活下来的人才晓得面对骑兵冲击时候的那种感受有多么的可怕——也只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并活下来的人才晓得骑兵的冲击“根本就不可怕!”

是的,“根本就不可怕!”——刘黑虎在训练场上吼出这句话时龟兹新军们没有很深的感触,直到这时才现能够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多么的了不起!

战场上已经有数百个龟兹新兵被同时吓得屎尿泪水鼻涕一起流了下来。一些人口里甚至喷出了未消化的残余物以及胃酸。但老兵们没有笑话他们,因为他们也曾经历过这个阶段。

军队的阵型和老兵的组织让整个战线稳了下来!当步兵没有因此而溃散,在最后的缓冲距离结束的那一刹那,恐惧魔王忽然掉头扑向了骑兵!

“这些是什么人啊!他们不怕死么?”

这是实力的对决更是勇气的对决!胜利者得到的奖赏就是将自己的恐惧加倍地还给了对方!

“呜呜呜——”

战马惊嘶了起来,巨大的冲击力让一些战马直接撞死在长矛上,甚至连内脏器官都随着鲜血喷了出来,有一些战马以自身的神骏踏着盾牌凌空而起,四蹄踏下踩伤了周围的唐军将士,但马上就被后面四道防线刺出来的各种长短兵刃攒死!阵型后方涌上来的后备士兵也迅地将这个缺口补上。

在没有如林长矛的地方则埋伏着钩子——一个个锋利的钩镰枪非常恶毒地安放在不起眼的地方,钩镰手没有用力,就等着地方的战马自己冲过来自己切断自己的马蹄!战马悲嘶中骑士落地,迎接他的却是捅入咽喉的长枪。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变得低缓,带着一个长长的尾巴就像巨阙宝剑倒卷,陌刀手动了!

随着统治区域的扩大、人口基数以及士兵基数的增加,越来越多的大力士被选拔到了陌刀战斧的阵营中来,可是以眼下安西的财力和疏勒的锻造工艺,唐军还是没法批量地生产陌刀,因此便以制作工艺更加简单的斧钺来暂代陌刀。

“起——”

八百里秦岭仿佛忽然间移动到了焉耆——那当然是幻觉,是那浑厚悠长的腔调带来的幻觉!有一种仿佛大山般的压力在逼近!

“进——”

挥舞起来的陌刀就像一道明艳的银色墙壁,反射着阳光中最刺目的白色令人不敢直视。战斧在其中滚动。就像用利刃做成的巨轮!

这两种犀利的武器达到一定的数量规模再加上阵势的配合,其散出来的恐怖感觉会让敌人想到十八层地狱中的刑具。

毗伽——去死吧!

毕信忽然明白安西军为何能够击败萨图克带来的诸胡联军了,他忽然理解八剌沙衮和布哈拉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和安西军作对了!在陌刀战斧阵出动的那一刹那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处在高昌轻骑的位置上时会有怎么样的恐惧!

战鼓声中修罗道,陌刀之下无仁慈!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敌人的头上了,而已经与自己无关,龟兹的新军在经历过这一刹那之后却现自己已经能够稳稳站立,跨过生死线以后每一个人都得到了经月军训也无法得到的成长!

而左翼的焉耆新军则都感到了庆幸,他们在庆幸自己选择依附大唐是选对了!何正刚也活跃了起来,高举张迈赐给他的横刀一马当先冲进了高昌回纥军的右翼!中军的强悍仿佛也为他们带来了力量上的加成作用,但更重要的是坚定了他们归唐的决心!

永远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够真正地征服一群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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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伽终于见识到了大唐遗存在西域的武勇——尽管之前他已经从各种情报中听说了这些,可是对这些草原枭雄来说,没有亲眼见到总是不愿意相信唐军的强大而宁可选择相信是唐军的敌人太过弱小!

这种傲气凌人的判断来源于近百年来西域汉族的逐渐式微,胡人们总是认为正面对决汉人绝不是对手!葱岭以西的部族已经在张迈的教训下学会了谦卑,而现在毗伽在现实的逼迫下想要扭转这种观念时,却似乎有些迟了。

高昌的骑兵迅改变了阵型,由正面冲击改为向两旁游走以寻找唐军的空隙。

真正的战场对决在大形势上没有太多的变化,高昌骑兵的这种转变萨图克早就使用过了,轻骑毕竟是轻骑,打不过攻不进,躲开总是可以的。面对强悍的步兵阵势,且打且走永远是轻骑最适合的选择。

“吁——”张迈坐在虎皮椅上,对李膑说:“以后西域很难找到愿意跟我们打正面对决的人了。”声音中竟带着些许寂寞——好张狂的一种寂寞!

在张迈感叹的同时,石拔带领龙骧铁铠府出动了。他选择了毗伽在“一举冲垮安西中军”这份豪情消失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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