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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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3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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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将霍兰结结巴巴叫道:“博格拉……汗!请,许我,出阵!前锋!”

他话说的不清楚,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萨图克却道:“好!霍兰,这次就让诸将再看看你的英勇,你的遏丹之耻,也该雪了!全军立即出,限两日之内,抵达俱兰城下,五日之后,我就要重新踏上俱兰城城头!”

也就是说,真正的作战时间他只给了三天!

“两日?”另外一名老部将苏赖叫道:“博格拉汗,走得这么急,只怕辎重会跟不上。”

“跟不上就别跟,这一战是破釜沉舟!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苏赖见萨图克如此气势,不敢再劝,待诸将都听命出帐后,才来到萨图克身边,道:“博格拉汗,是否考虑出动圣战者袭敌之后?”

萨图克沉吟半晌,道:“道路隔绝,怎么调?”萨图克如今要和库巴圣战者取得联系,必须先派人前往南,走到疏勒附近,然后折而向西,经过讹迹罕,然后才能抵达库巴。

这条路迂回遥远,那也不用说了,中间更隔了一个由祆教激进派控制的讹迹罕,这些年祆教和天方教对抗得厉害,萨图克半明半暗地养着天方教中的激进派,祆教激进派便视之为眼中钉,因而讹迹罕虽然地处怛罗斯、库巴、疏勒这三个都由萨图克控制的地区中间,城主麦克利却偏偏向阿尔斯兰效忠,拦住了天方教激进派东进的步伐,也让萨图克恶心得要命。阿尔斯兰自然也清楚有这么一颗钉子安插在这里对自己的好处,因此动用了相当多的政治资源,牵制得萨图克对这个城池无可奈何。

苏赖道:“从这里往库巴,军队自然过不去,但使者潜行的话,还是有可能的。我知道有一条俱兰城一带的走私商人所用的秘密小路,可从葛罗岭山口偷过讹迹罕,直达俱兰城或库巴。”

萨图克道:“库巴那边光凭口传调不来兵马,需得有我的亲笔书信,瓦尔丹才会相信,但这东西万一落到麦克利手中,却是极大的麻烦。”

苏赖道:“博格拉汗,唐寇之患,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已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咱们眼下接连丧师丧地,损兵折将——那也就罢了,士兵死了可以再招,怛罗斯丢了还可以攻回来,但博格拉汗你的威望要是一失,诸部对我们的信任与期待都将动摇,那咱们过去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就有可能毁于一旦了啊!因此唐寇非灭不可——不灭不足以弥补我们过去几个月所丧失的威信,此战之胜负,实关我部生死存亡!须得狮子搏兔用全力了!就算有让阿尔斯兰抓住把柄的风险,也得冒一冒!真到关键时刻,甚至得考虑再从疏勒那边调兵过来!”

“就先拟信,让瓦尔丹出兵吧。至于疏勒那边……且再缓缓。若这次能一鼓作气攻下俱兰城,就不用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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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俱兰城往疏勒,确实有条小路可以偷过讹迹罕的,”郑渭道:“这条小路的一头在讹迹罕城东北四十里,另一头在讹迹罕东五十里,中间山林阻隔,这条小路,人少了走不得——怕中途遇着强盗,人多也走不得,若是上千人的军队,再怎么掩藏踪迹,走到讹迹罕之外数十里想要不被现,那绝无可能!但有时候若是要运一些小件要紧的货物,走这条路确实可以的。”

张迈总结了一下他的情报,道:“若是这样,那我们就派出一队精锐,护送我们的使者还有阿布勒前往疏勒。”

郑渭道:“使者却派谁前去的好?”

刘岸道:“我去吧。”

张迈点了点头,正要答应,杨定国忽道:“郑世侄,你说大昭寺的主持,是鲁家的后人?”

郑渭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虽一时不知他为什么提起这个,仍然点头称是。

杨定国道:“那这鲁家后人,对我们其他三家可还有些香火之情?”

郑渭长叹道:“有,不但有,而且很深。不知为何,与怛罗斯这边的唐民过得越久对大唐就越淡漠不同,疏勒那边的唐民,越过得久,对大唐的想念就越深,尤其是鲁家,虽然山河阻隔,却还总是设法辗转送来书信,只是我祖父、父亲还在俱兰城时,这边属萨曼,那边属回纥,通信极其不易,大昭寺的主持传来消息,要么是借商人辗转传书,要么是派来行脚僧侣传口信——我小时候曾几次在家里见过和尚,然而那时候我年纪还小,这些事情祖父、父亲也就没和我说很多。只是偶尔从他们口里的闲谈中提起,说鲁家好像对当年之事也后悔了,在我们决定迁居的前两年,鲁家的主持法如大师还曾派弟子前来,邀我们搬往疏勒。”

张迈自然知道郑家最后没去疏勒,便问:“那你们为何不去?就算单从利益上考虑,身处数万同胞之中,两家相互扶持,对做生意应该也是有利的吧?”

“当时的形势,可不是这样的。”郑渭摇了摇头,说道:“那时候怛罗斯地区还在萨曼手中,萨曼虽然也是胡人,但相比于回纥,文治教化还是好得多了,去萨曼而入回纥,那是去文昌而入暗昧了。再说,疏勒那地方也不好做生意,比不上撒马尔罕——嗯,也就是康居。”

张迈想起之前郑渭、李膑等的介绍,问道:“疏勒的商业,不是足以与撒马尔罕媲美。”

李膑在旁解释道:“特使,康居与疏勒,本来是不相上下,但疏勒之繁荣,十有**靠的是丝绸之路的支撑,丝路断绝以后,位于河中地区中心地带的康居仍然可以维持一定的繁华,只是繁荣程度有所削弱而已,但疏勒受到的打击可就大了——除非丝路重新开启,否则疏勒是没法和康居相比的。”

“对,就是这样。”郑渭继续道:“后来萨图克占据了这一带,我和父兄的联系断了,但和疏勒那边却变得容易了,只是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着怎么保住家业,也就没顾及到这事,但去年大昭寺那边似乎从哪里听到了我这边的情况,还是主动派人给我带来了口信,邀我前往相见,我因被萨图克暗中派人盯着,行动其实很不方便,所以就只是派了豪叔借着做生意的由头代我前往,事后我听豪叔叔说起,法如大师款待得相当周到,显然他们对我们的香火之情还是很深的。”

他这么长的一番话,也只是为了回答杨定国刚才的那个问题,众人一提到大唐后裔的话题,不知不觉间便说了开去,说话人听话人心里都感受到了一丝温情,一点也不嫌郑渭将话题扯远了。

这时杨定国将言归正传,道:“要是疏勒唐民还心系大唐、鲁家对咱们三家还有香火之情,那么这次的使者人选,就得重新斟酌了。”转身对张迈道:“特使,我建议让郑豪老兄弟带路,以阿洛为正使,带上杨涿、郑汉两个少年,一起去疏勒走一遭。”

第六十八章城外野战

杨定国建议,由郭洛拿上张迈的亲笔书信。带上杨涿、郑汉两个少年前往疏勒,张迈、郑渭、李膑等一转念,已经明白了杨定国的用心。

当年安西四镇军民的后裔,由于理念不合以及现实压力等种种原因逐步分裂,由此而导致大唐在西域的残存势力原本就窘迫的处境越的雪上加霜、每况愈下,在怛罗斯郑家与郭杨两家分裂的原因张迈已经弄明白,鲁家当初为何与其他三家分裂张迈尚不了解,但从大昭寺主持的种种表现来看,显然也对当年之事有痛彻的悔悟。

唐军自起事以来,其核心力量的壮大便在于将分散了的大唐遗民重新团结在了一块,再推而广之吸收亲唐的部族,再其外围,才是没什么关系干连的各部族,而回纥本族、天方教激进派,则是安西唐军在民族与宗教两个方面的斗争对象。虽然唐军长远的政治理念是“大同”,即强调诸族平等、诸教平等,但现实的政治结构却是“亲亲”,即在实践层面承认差别与亲疏,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出身回纥贵族的霍纳德虽然在来归初期所立功劳犹在薛苏丁之上,但他要得到唐军的重用与信任。却相对来说要困难得多。

在这个一圈圈扩大的军政结构的圆圈里,张迈是一个圆心,而第一个同心圆则是郭、杨、郑、李等人——这又与曾经的安西四大军镇龟兹、焉耆、于阗、碎叶暗合。

正是“大同”政治理想与“亲亲”政治结构的结合,让唐军在不断的扩张中显现出强大的整合力与向心力,没有这个基础,所有的军事胜利将都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而现在,安西四镇最后一姓鲁家也浮出水面了,杨定国要派出郭、杨、郑三个小辈前往拜谒大昭寺主持的建议,除了郭洛的身份与能力足以全权代表张迈与鲁家以及明教高层谈判之外,杨、郑两个少年则更多的是一种象征,一种“四大世家重新结合”的暗喻,只要鲁家的后人心里还惦念着大唐,还惦念着昔日的繁盛,还惦念着四家的情谊,这种暗喻将有可能产生强大的心理助力,让郭洛的交涉事半功倍。

“好,就这么办!”张迈说道。

尽管郭洛对他来说犹如臂膀,但此去疏勒,必须一切从权,在交通不便而时间又很紧迫的情况下,郭洛到了疏勒之后几乎不可能先派人回来请示了再决定动向,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得有一个可以作为张迈分身的人前往——而无论从能力上来说还是从身份上来说,郭洛显然是最佳人选。

拍板之后,郭洛即选了一队精锐,由郑豪做向导,戴上杨涿、郑汉。出前往东南,张迈送到南门,与郭洛道:“此去疏勒,一切便宜行事,在那边,你就是我,你的话就是我的话,你拿定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就是唐军全体的主意。我们的目标是保存精华实力并得到一个稳定的根据地,只要能够实现这两个目标,现有的地盘、手中的财富,都不必吝惜,甚至就是咱们内部领导权要调整也可以——总之一句话,大局为重!”

郭洛没有多言,只道了一句:“明白。”便告辞了。

他走了之后的第二天,东北方向沙尘蔽天——萨图克的前锋霍兰到了。

唐仁孝温延海又来请战,张迈大笑:“好,就让咱们再和回纥打上一仗!”

郭师庸北望,这时视野开阔,见回纥军作前后三重。犹如三层波浪,层层推进,第一层约五百人,第二层约一千余人,第三层约三千余人,每一层之间都有数里的距离,兵强马壮,非上次的回纥前哨可比,急派人来劝张迈不要贸然出战。

他派来的人迟了一步,张迈已经率领三营九百人出城,要阻击回纥军的第一波攻势,以九百破五百,张迈自觉胜算颇高。

郭洛走后,张迈自将本营,却调唐仁孝接掌了郭洛所将的第一折冲府第二营,这次唐仁孝、温延海请命先行,张迈笑道:“好,总不能老让本营立功啊。”

唐、温所部听到张迈的话无不高呼:“对!怎么能只让本营立功!”分左右两支,便朝回纥军冲去。

张迈以铁铠本营在后为继,可是这次与敌军遭遇,感觉却与上次截然不同,如果说上次唐军这把刀斩中了一个西瓜,稍一用力一下子就插了进去,那这回就像碰到了一块硬石头!回纥骑兵力较久,冲击度早已提了上来,金石撞击之下,石屑纷飞,刀子却被反冲力撞得弯了,唐仁孝温延海两营合起来。人数实较对方稍多,硬撼之下却落了下风。

原来迎面奔来这五百人乃是一路跟随霍兰的百战精兵,人数虽然不多,杀伤力却极强,这当中有一部分人曾在遏丹大不利的情况下仍能护着主将杀出一条血路,这时两军野战相逢,强对强、硬碰硬,唐仁孝温延海非但冲不入对方队列之中,反而被霍兰反向插入!

“雪耻,雪耻——”结巴将军怒吼着,在唐军之中左右冲突,无人能当,唐军两营中的老兵还支撑得住,却有几十名新兵乱了阵脚——真正的劲旅善胜亦善败,所谓善败,就是遇到不利的情况也能处变不惊,唐军的新兵素质都很不错,但毕竟整合时间还是稍嫌短了些,因此能胜不能败,上一次唐军大占上风,因此新附之众也人人奋勇,这次遇到了强敌,便易受挫。这破绽一出现,局势更见危险。

张迈大惊,急催本营继进,但战场之上,除了打士气、打技巧、打力量之外,也打组织,唐、温所率两营阵势微乱,霍兰胜势已成,数百人气势如虹,数百骑来回冲击,唐军之中新兵先溃。龙骧本营加入战场之后也未能迅消解这种劣势。

跟着第二层骑兵千余人逐渐掩来,这一层骑兵却并不急着投入战场,却是散布了开去,渐渐形成一个弧形,看样子分明是要围拢了,意图将唐军的出城军队全歼。第一折冲府被霍兰纠缠住,根本就缓不出手来对付这第二波的攻势。

若是让他们在城内唐军的眼皮底下完成此事,那么这场守城仗可能都不用打了,城内士兵的士气非崩溃不可!

奚胜望见大骇,只是身负守卫东门的重任,无法出援。

郭师庸对杨定国道:“事急,我得倾府而出,西门留给老兄你了。”

当此之时也没功夫多说,杨定国已下令调民壮乃至妇女上城头增防,郭师庸尽起本折冲府一千二百人,不走东门,却直接从西门出去,迂回绕往回纥第二重骑兵附近,才猛地起攻击,冲击回纥人的右翼。

回纥的第二层骑兵刚才的目标假想敌是唐军第一折冲府,企图收取全胜,待得现另有一支骑兵直冲过来,要改变阵势已经来不及了,这第二层骑兵战线拉得太开,局部兵力显得太过薄弱,被郭师庸一冲之下,右翼大乱。

郭师庸用兵老辣之至,他寻思这时就算投入去增援张迈,在一段时间内也只是让第四折冲府陷入混战而已,因此一击见效,便追亡逐北,把回纥第二层骑兵中的右半段冲得七零八落。跟着又赶着败兵,冲击回纥的第三层。

霍兰用兵身先士卒,萨图克这次交给他的人马将近五千人,但他临阵之际却将四千多人都交给了副将迪麦斯,自己亲率精锐冲在最前。

这时俱兰城外的战场上,第一折冲府九百人对上霍兰却被压制住。第四折冲府却奇军突出,瓦解了回纥第二波骑兵的阵势,迪麦斯在后面见第四折冲府节节逼近,每一个进攻步骤都撞击在回纥阵势的弱点上,心中惊讶,暗想:“不好了!出城截击霍兰将军的只是一支偏师,这一支才是唐寇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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