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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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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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迈将望远镜交给郭洛,郭洛看了一遍,沉默不语。

“特使,那使者到了。”

郭洛问道:“迈哥,怎么办?”

张迈道:“传!”仍然命传使者上山,这次来的却是伊丽河中游的黄头乌护,也是听说唐军连破回纥,因此前来依附。

张迈接过使者献上的五张羊皮,眉眼都笑得开了,连连用他那半生不熟的突厥话叫道:“好!好!归附大唐,好!有心!”

郭洛微微一笑,翻译道:“张特使说,你们能晓大义,前来归附,甚是难得,回头我们禀明朝廷,一定封你们族长一个大大的官。”

跟着便回赠了白银五斤,丝绸十匹,那使者欢天喜地去了。

那使者出去后,张迈皱眉道:“今天是破财日,这些部族,可别再来了。”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人来报,昭山行宫西南外三十里处又来了一个部落,却是葛逻禄达林库尔部,也是**百人光景,也派了使者来请附。这次的葛逻禄,言语仍是那般,献上的却是两张狼皮,这个使者言语奉承得十分到位,张迈听得乐呵呵的,环顾诸将,喜洋洋地道:“这次我只身出塞,远没想到能通边军、破回纥!如今诸族大聚,重新归附我大唐,这可是堪比班、苏定方的大功劳啊!将来回到长安,封侯已是囊中之物,就是入相也大有希望!”

那使者问陪伴自己的室辉张特使说什么,室辉也听不懂,要靠杨易给他翻译了才明白,连忙称贺:“我等族长定当联名上书大唐天子,述说特使在西域的种种功劳,扶助特使拜将封相。”

张迈听了郭洛的翻译,笑道:“多谢多谢!若诸族能襄助我成此大业,将来边关互市、朝贡封赏时,少不了你们黄头乌护的好处。”这次不但回赠了三两黄金、两斤白银,还外带一条镶金皮带赏了那使者本人。

那使者连声拜谢,退下去后,杨易拱着手连连恭喜:“特使,你了不起啊,这才打下了一个昭山行宫,就有诸胡宾服、四夷来朝的气象了。”

张迈呸了一声:“就几个小部落而已,什么四夷来朝、诸胡宾服?你讽刺我么!”

杨易笑道:“特使你没上他们的当最好,我看你刚才被葛逻禄的使者一捧,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还真叫人看了都担心呢。这几个部落究竟来干什么我们不清楚,不过看他们的来路,这么一停驻,可把我们的来路给活活堵住了!”

诸将心中都是一凛,张迈也是容色一整,杨定邦道:“特使,咱们的兵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冲杀出去了。”

郭洛道:“形势还不明朗,再说就算要退走,也还是等黄昏之后动身为佳。”

张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急令温延海:“让仁孝派两火人马,悄悄往西北沼泽看看我们来时的沼间秘径外是否有人。”

唐仁孝也是队正中颇有远识的人,接到命令后,心想:“这可是干系我军生死存亡的事情!”不敢怠慢,又想:“若大摇大摆去探寻,会引人注意。”却尽遣麾下人马到山下牧马,其中却有两火人似有意似无意地走到沼泽旁,跟着便进入沼泽去打探。

他打探消息期间,又有五个部落相继派使者上山,张迈笑脸相迎,每多见到一伙使者,他脸上的喜色就多了三分,且越到后来赏赐就越是丰厚,打赏赏得手都软了,这些部落或三五百人,或七八百人,或一千来人,总共有八个部落,共计五千余人,刚好将昭山行宫从西北方向的沼泽边缘,到正东方向的沙渍地围了一圈。

张迈出帐几回,到后来干脆将望远镜交给丁寒山,嘱咐他:“你乘快马欺近了,登高再望,看看他们的武器、装备和组织。”张迈自己又调来赤丁、室辉等询问黄头乌护、突骑施海东部等的情况。

丁寒山带了几个将士急急去了,约半个时辰后回来禀报,道:“这些部落人数不少,但武器中多有骨矛,钢刀不多,看他们的,但面对我们这边的栅栏都打了一层又以层,我登高远望时还见他们正在打栅栏呢。”这些情况却也与赤丁、室辉等交代的相符合。

诸将见这些部落人数虽较唐军为多,但武器装备、军事组织都只和黑头乌护相仿佛,就都不太担心了。

杨易道:“才围了一重而已,不怕!我们聚齐兵马一冲,可以冲得出去的。”

郭师庸盘算了一会道:“敌军虽有五千人,但我军七百人,足以以一敌五,集中兵力攻一个方向的话,应该是可以成功的。”他这么说,分明是全未将刚刚成立的狼牙营算在里面。

这时沼泽那边却传来了好消息:沼泽外并无伏兵。

张迈松了一口气:“看来胡人还没现这条秘径。”

“不能再犹豫了!”郭师庸催促道:“特使,这些部落刚好将我们的出路都堵住了,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还是赶紧走吧。”

杨易却道:“就这么走了?那我们多亏!咱们刚才可打赏了他们多少东西!依我看,还是先冲杀一阵,然后再走。”

“不妥。”郭洛道:“这些部落虽然将昭山行宫外围围了一圈,但他们都派了使者致辞,并无失礼的地方,所谓不怀好意,都还只是我们的推测,并未坐实,我们忽然突袭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日后他们对外宣扬咱们唐军背信弃义,对我们相当不利。再说他们若真的有心要围堵我们,防范一定森严。正面冲杀只怕讨不了好去。”

“依你说该怎么办?”杨易问道。

郭洛道:“这些部落在一日间一起来到,肯定不是巧合,只是他们却又对我们围而不攻,还派了使者来说那样的一些话,多半是在使缓兵之计。依我看,要么就是因为他们还看不清我们的虚实,要么就是因为正主儿还未到!”

他提到这“正主儿”三字,帐内诸将心中都是一跳,杨定邦嘿然道:“正主儿,正主儿,没错,多半就是因为正主儿未到,所以他们忍住了没动手,可等正主儿一到,那时候他们就要动雷霆一击了!”

眼下唐军虽然已被围住,但仍然不认为那五千部落军能困住自己,但要是有回纥的正规军队开到从中主持,那局面就完全不同了。

杨易道:“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正主儿什么时候到呢?我看是不能再等了,趁着他们阵脚未稳,杀他娘个屁滚尿流!”

郭师庸不住地摇头:“刚才我也借了特使的千里镜,望到诸胡面对我们的这个方向已经敲下栅栏,虽然他们还来不及将所有路口都用栅栏围住,但营寨却已经立住了。我们就是现在冲过去,也难以收出其不意之效了。特使,不能再犹豫了,赶紧走吧!”

张迈想了想,说道:“走是要走,可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走。我看这样吧,咱们先戳破对方的伪装,变被动为主动。”

“特使的意思是……”

“邀请他们的族长上山!”张迈道:“他们不是说畏服我们大唐的威德,要归附我们大唐吗?那好,咱们就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邀请他们的族长上山来朝。他们的族长若肯上山赴会,那么他们的归附之意就是真的,如果不敢赴会,那他们就是包藏祸心。这层伪装揭破之后,我们无论做什么,是连夜撤走,留书揭破他们阴谋也好,或者走之前先教训教训他们也成,道理都站在我们这边了。”

郭洛点头赞成,道:“如此一来,倒也显得我们有礼有节,从容不迫。最重要的是让新兵知道我们并非畏惧退缩,纵使退走也不至打击了士气。”

就在这时,外间来报,说北沼黑头乌护也来了,族长合舍里已经来到山下,正要到山上来拜见张特使。

张迈郭洛等听到这个消息都着实楞了一下,杨易笑道:“迈哥啊,现在情况好像变得有些复杂了呢,你说要邀请那些族长,试试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可邀请还没出,就有一个族长自己跑上来了,你说这个合舍里,是真心,还是假意呢?哈哈,要是你出了邀请,结果那些族长真的全都应邀而至,那时可怎么办?”

张迈嘿嘿笑道:“他们要真的应邀而至,那更好啊,咱们就和他们歃血为盟,带领着他们杀往八剌沙衮!一举规复西域,振兴大唐!”

第五十三章致命缺陷

北沼黑头乌护的族长合舍里带着两个少年上了昭山,室辉见到,先上前叩请:“特使,我回避一下。”

张迈见他一副慌张的样子,已明白过来:“你是偷跑出来的?”

室辉讷讷:“不是偷跑……我是带着兄弟们打破寨门,冲出来的。”

杨易等哈哈大笑,室辉还是溜到帐后去了,这时合舍里已经进帐,张迈起身迎接,大声叫道:“老族长啊老族长,你怎么来了?”

合舍里愤愤道:“我、我来找我这逆子!他应该在特使大人这里吧?”

张迈抓住他的手,一起坐下,笑道:“老族长啊,他是在我这里,已经成了我会下一名将士,只是你若不放心让他呆在我这里,也可以带回去,我不会阻拦。”

室辉并未走远,躲在帐后听见,忍不住叫道:“我不回去,我要跟着特使闯天下!”

合舍里听到儿子的声音,气得跳起:“你!”看看张迈在侧,终于忍住,回想这一路诸族来朝的气象,心想:“看来这位张特使是天命所归,能成大事的,要不然突骑施、葛逻禄和铁勒诸姓怎么会都来归附于他?若只是一族这么做也就算了,大家都如此,他背后定然果是有大唐在撑腰,我儿跟着他,说不定真能闯出一番事业来,那逆子又不肯跟我走,我若强行带走他,显得我不看好唐军,势必大大得罪了他。”

脸上怒气未消,口中已经说:“要是他跑到别的地方,我打断他的双腿也要带他回去,但他既来投特使,我还担心什么?不过他呼引本族后生,打坏了寨门,依照族规得先重责,还请张特使待会让我执行家法。”

张迈含笑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他先是老族长的儿子,然后才是我的将士,我待会就把他叫出来,让老族长教训他一顿,也要叫他知道人要先学会孝顺,然后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勇敢。”

合舍里见张迈并无留难之意,心下欣然,郭师庸、杨定国等都出声闲聊了几句,若有意若无意地问起他这一路来的见闻,合舍里脸上现出敬佩的神色来,说:“我这一路来,到处都见到有赶来昭山朝见大唐特使的部族,除了已驻扎下来的八部以外,后面听说还有人赶来,大概这两三天内便会聚齐,张特使啊,大唐真是恩德深远啊,虽然退出西域这么多年,可一旦天使重临,数战取胜,各部就又都归心了。”

张迈微微笑道:“那是,那是。当初班平定万里西域,也只带着三十六骑,我背后可有数千精兵呢。老族长,你一路来的时候,那几位族长你可都见了?”

“见了啊。”合舍里道:“他们都盛赞大唐的威德,呵呵,不怕特使你笑话,这些部族,那些小的也就算了,如突骑施、葛逻禄,平日并不怎么待见我黑头乌护,就是黄头乌护与我们是远亲,可与我们也少来往,及今日我见他们也都来归附,便说了本部与特使的交情,他们一听之下大生敬畏,这等神色,我可从来没在他们脸上看见过。”

张迈连连点头:“是啊,诸族能这么快就归附,除了我打过几个胜仗之外,更主要是太宗皇帝以降几百年积下来的恩德。我张迈一个人可没这么大的面子。”又问:“如今北沼黑头乌护停驻在哪里?”

合舍里道:“在东南二十五里外,在突骑施他们右后方。”

张迈笑道:“老族长怎么停得那么远!突骑施和我们是什么交情,黑头乌护和我们唐军又是什么交情?你赶紧回去,趁着还没天黑,把族人拉到这昭山之下来安营扎寨,我派人准备好羔羊谷物,一来给黑头乌护接风洗尘,二来也显得咱们交情与众不同,室辉跟了我,我总得让他的族人脸上有光。”

合舍里大喜,当即拜别而去,张迈道:“不打儿子了?”合舍里呵呵笑道:“这小子虽然有过,可做的事情也没全错了,这顿打就先寄下了。”

张迈亲自将他送出帐外,却到高处观看,见合舍里回去之后,北沼黑头乌护果然拔寨北来,张迈便命室辉去取小麦百袋、羔羊百头下山等着送给他的族人,这相当于是给室辉在族人面前长脸,室辉千恩万谢,叩去了。张迈叹道:“北沼这群胡儿,其实质朴得紧。我本来也觉得自己是个厚道实诚的好青年,可对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好奸诈,真是惭愧啊惭愧。”

郭师庸等人一听“觉得自己是个厚道实诚的好青年”,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来,只是不好笑,咳嗽了一声掩盖过去,郭洛微笑着说:“迈哥你不是奸诈,是机谋啦。这个合舍里,是小处精明,大处糊涂。看来他和其他几部来意不同,突骑施、葛逻禄和黄头乌护都瞒着他呢,他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郭师庸道:“这些突骑施海东部、黄头回纥等平日不相统属,我料他们也没有这等计谋手段,必是有回纥人在背后作全盘指使!”

张迈见温延海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他:“你要说什么?”

温延海说道:“若回纥人真的来了,那他们为什么又自己不现身呢?”

郭师庸道:“他们不是自己不来,而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到达,所以我料八剌沙衮方面应该是先派了数名使者,飞骑至夷播海附近诸部,调遣他们将我们困住,只等回纥大军一至就马上动手。至于北沼黑头乌护,应该是由于他们已与我们接触过,回纥人对他们已起了疑心,所以独独将他们瞒过了。”

温延海道:“就这些部落,未必困得住我们,若是回纥的精锐骑兵的话,哪怕只有一千人,也可以压制我们,甚至将我们打败了啊。而要调集一千骑兵的话,也不需要大集诸部啊。”

张迈嘿嘿两声冷笑,郭洛也含笑道:“你自然知道我们只有轻骑一千人,可回纥不知道啊。若是没有新碎叶城和遏丹两次挫折,回纥人也许也不会这么谨慎。再说,他们对我们,目的也不会是打败,而是全歼!”

唐军对回纥来说乃是一伙“流寇”,流寇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一个“流”字,若只是将唐军打败而不能将之聚歼,那也不能算是成功,而要将流寇聚歼,那可就需要比打败流寇强大得多的兵力了和更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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