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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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3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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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瞧见回纥又派人去取水了。”郭洛说。

“第三次了我观察到,回纥人也都有些疲了,大概差不多了吧,守业!”

“在!”

“准备狼烟吧!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接下来的就是胡虏的末日!”

第四十六章大漠双烟直

灯下谷。

杨易听慕容春华的话,练了七八天的养气功夫,终于养成了一肚子的气,这天再也按耐不住,跳起来找郭师道,叫道:“郭伯伯!不能等了,得出去了!够了,够了!再等下去,我怕迈哥他们那边会出意外!”

郭师道在旁,道:“可特使昨夜仍然在报平安。我看我们应该再等等。”

杨易道:“山上或许仍然坚持得住,但这些天我们伏在暗处,已探到回纥人往恒罗斯河取水的路线,大可就在中途伏击,之后再冲回纥主力,定可大获全胜。”

诸将各自议论,杨定邦并不造成杨易的看法,慕容春华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出了。现在出,或许会比等到狼烟再出更能配合灯上城的行动。”

“为何?”众人问。

慕容春华道:“据我们埋伏窥伺回纥人取水的探子回报的情况,可知回纥人每次取水,间隔时间都为三四天,加上路行程则是五六天。若现在出,等我们的兵马在恒罗斯河干涸处埋伏好,差不多回纥来取水的军队也就到了。这时回纥人第三次取水,若一次灯上城还不放狼烟,那么至少就得等到七八天以后,我不认为需要拖得这么久,因为灯上城也不是坚固到可以长期守卫,正如阿易所说,如果拖得太久,恐怕会出意外。万一回纥粮尽而退,那我们的计划反而难以展开。所以我造成阿易的主张,咱们大可赶在前头埋伏,打回纥取水军一措手不及。说不定我们动手前夕,刚好就能望见灯上城的狼烟!”

郭师道亦恐山上有失,道:“春华的推测甚有道理,经过这么多天的苦战回纥应该已经疲了,就算有水补充,战力亦必一日弱似一日,我军当可以一敌五!出吧!”

黄昏,灯上城又起篝火,两道狼烟在夕色中冲天而起。

塞坎望见,笑了起来:“这帮唐寇,连干柴草也没了,只能燃烧马粪驼粪,看来他们灭亡之日不远了。”

部将加苏丁劝告他还是小心为妙,“前两日唐寇都是入夜才点火,而且是普通烟火,又是孤烟,如今忽然黄昏点火,又烧起了双烟,也许是在对什么人什么信号,还是小心为妙。”

另外一员部将阿姆扎却说:“这帮唐寇什么信号!给谁信号?篝火烧早一些烧迟一些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之前他们烧的定是干柴,那干些烧出来的是明火,烟就少,现在柴草用完了只能用马粪驼粪,马粪驼粪出来烟就多,这点屁大的事,也值得大惊小怪?至于单烟双烟,他们想烧一个篝火就烧一个篝火,想烧两个就烧两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的也是常理,又是在支持主将的主张,加苏丁心道:“阿姆扎在拍马屁!”塞坎却笑道:“阿姆扎说的没错,山上贼势这么大,守御得又这么顽强,这里定是唐寇的老巢无疑,否则无法抵抗得这么厉害。就算他们在别的地方还有人马,或者这里有另外的贼窟做他们的外援,料来也不过三五百人小打小闹,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百杀一百,又有什么所谓!”

加苏丁道:“将军,你还记得谋落乌勒么?”

塞坎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表示隐约记得。

加苏丁道:“谋落乌勒是藏碑谷人,本姓李,后葛罗禄部命他们家改姓为谋落,这个家族颇有汉学传承。自突骑施逻禄以降,到我回纥,历代大汗都留着他们,且特地许他们读书传家,为的是将来若与中原再通,也好有个通使传译之人。又或与中土开战之时,能够参谋中原人的人情世帮。”

和中原王朝通商朝贡,对周边诸胡来说乃是一件大有利益的事情。

西域诸胡的一些统治者一方面限制汉唐在西域的政治影响,但同时又要留下一两件工具以备不时之需。这工具有两个作用,第一是翻译,第二就是做参谋,有“知己知彼”的意思。

这件事塞坎并不知道,也没兴趣,嗯了一声而已。

加苏丁继续道:“因为这个缘故,谋落乌勒虽然出身于唐奴之中,却读过不少汉书,尤其擅长别人吟诵唐诗,有一次我与他探讨唐诗与波斯诗歌的高下时,讲到描绘西域大漠景观的诗句,第一个便提了中土大诗人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加苏丁能与谋落乌勒探讨诗歌,显然也是这一拔回纥次中的较有文化修养的人了,但阿姆扎却烦躁道:“你扯这么多干什么呢。又扯那个唐奴,又扯什么大漠孤烟直。”

“这里头,是有个道理的。”加苏丁道:“王维当时出塞,见景而作此诗,乃是写真,而不是凭空想象。狼烟笔直,这我们都好理解,可为什么是孤烟呢?这里头又有什么含义呢?”

他连用了几个悬念,塞坎却半点兴趣也无,不耐烦道:“你有什么就直说吧!扯这么多干什么。”

加苏丁尴尬地咳嗽了一下,道:“我当时和谋落乌勒探讨过这个问题,他道,造峰火台点狼烟乃是中土上千年的军事传统,狼烟有两种:一是孤烟,一是双烟,孤烟又叫平安烟,那是向后方报平安,双眼则是警戒着,那是向后方示警的。王维出使之时,见到的是报平安的狼烟,所以他才写道‘大漠孤烟直’,而如今……”他往灯上城的方向一指,众人也跟着望过去,却是两道笔直的狼烟了:“这是警戒烟啊。”

塞坎微微沉吟,猛地却大笑起来:“好吧,我就当谋落乌勒那个唐奴说的话是真的,可这贼窟里的唐寇点燃警戒烟,他却向谁警戒去?他们有后方?在哪里?在碎叶么?在长安么?”

阿姆扎等哈哈大笑,阿姆扎说道:“烽火台的事情我也听过,不过那也得每隔一定距离就燃放狼烟,一站一站传过去,才能传远……”他指了指四周:“你看到周围有什么狼烟继起吗?”说着又放声大笑。

但加苏丁还是十分坚持,要塞坎小心,塞坎不耐烦道:“那你说该怎么小心?”

加苏丁道:“如今我军连遭挫折……”他说到连遭挫折,塞坎脸色已一黑,加苏丁明知道他大不悦,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士气低落,将士久在沙漠,虽然食水不缺,但呆得久了,也都疲了。这时若唐寇再有一支生力军袭来,只怕我们难以抵挡。不过我最快捷的,还不是这个。”

“生力军来袭击?哈哈。”塞坎冷笑道:“你是说还有一支奇兵?他们若还有另外一支兵力,这支骑兵又足以冲动我们的阵脚,那兵力一定也很是不少。可是这样一支骑兵又住在哪里呢?住在百里之外吗?”

这段时间塞坎一边攻城,一边更派遣侦查骑兵,搜索周围的沙丘戈壁。

阿姆扎陪着塞坎冷笑:“就是啊。这附近又哪里有可以让他们住的地方?好,就算真有让他们住的地方,可喝水怎么办?这里五天路程之内,可只有恒罗斯河才有水啊,但恒罗斯河一直都没有现什么敌人的踪迹,难道他们住在几百里外?要是住在几百里外,那我们就更不用怕他们了等他们走到这里,一定会比我们更加疲累!”

诸将听了这番分析都点头称是,加苏丁亦无言以对。

当天晚上,加苏丁自请值夜,塞坎也就由得他,这一晚什么事情也没有,第二日帐中点将,人人脸上挂着冷笑。

这时山上的唐军固然已极度疲累,山下的回纥也不好受,自第一日受挫以后,都是清水来了受到激励才恢复了一点士气猛攻,但用这种“试图攻击”没成果就逐渐懈怠,拉拉打打,因前面几次三番死命作战都没成功,个个心里都倦了,只盼着这样将唐军困死而已。

加苏丁见士气如此,更是担忧,苦思了一夜,冒着被塞坎责罚的危险,再次来见他,道:“唐寇这两日行动有异,我们一定要小心!”塞坎问他小心什么,加苏丁又说不出更详细的话来。

“好了好了!”塞坎挥手道:“别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了,这帮唐寇要真有伏兵,昨日见到那什么双狼烟就该出来了,结果呢?有没有?”

“可这正是属下最担心的。”

“你还担心什么!”塞坎怒喝道,这已不是询问,而是怒责了。

加苏丁摸了摸屁股上的伤疤,心想最多再被你打几鞭,一咬牙,道:“属下担心的是,唐寇这样做,只怕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要将我们击败,而是要将我们……”

“怎么样?”

“属下不敢说。”

“那就不要说了!”塞坎一挥手,截断了他的话头:“少在这里说什么扰乱人心的话!”

加苏丁急了,叫道:“将军,我怀疑唐寇这么做,是要将我们聚歼在这沙漠了,让我们匹马不得回归恒罗斯啊!若我们被他们聚歼于此,恒罗斯三百里方圆之内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住他们了,曼苏尔、哈伦他们听说我们兵败,只怕也没勇气再守城池,那时候这帮唐寇可就能为所欲为了,所以……”

他没再说下去,而诸将面面相觑,忽然一起跟着塞坎放声大笑,塞坎眼睛寒光一闪,道:“那按你说该怎么办?难道你要我撤了这围、两手空空回去不成?”

“这……”加苏丁心中确实有这个打算,他是想,若自己的猜测没错,那么眼下回纥最保险的选择,莫如拔营而起,赶紧回恒罗斯只是这个想法实在太过消极,连他自己也都还没能说服自己,因此干脆就不敢出声。

塞坎冷冷道:“以后这个话题再也休提,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怠慢了军心,小心你的脑袋!”

加苏丁道:“若是这样,那么属下有另外一个建议。”

塞坎偏过头去,几乎不想与他说话了,加苏丁心知这时说什么都会逆他的耳,却还是道:“属下以为,既然不打算撤围,那么明日就用尽力气攻城不,最好今夜就攻城。我们不能像上两次那样,等到水来了再攻击我今天已经看得真切,山上的唐寇已经很累了,我们拼尽全力将他们拿下,然后与取水部队会合,马上回恒罗斯,这样……”

“够了!”塞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这仗得怎么打,我还用你这个昭武奴来教?滚!给我滚出去!”

第四十七章取水部队

塞坎的个性并不是谨慎的人。但多年的作战经验却让他在办事的时候少犯错误。比如派人取水这件事情上,他的表现就仿佛他是一个天性谨慎的人。他一共派出两千五百人前往恒罗斯干涸处,而留下了三千人继续包围。

他的这种分派,自有他的道理尽管他内心确信,灯上城已经是“唐寇”们的最后老巢,可是他仍然要以防万一,而有两千人以上的部队。塞坎确信,无论是去取水还是留在灯上城下,都有能力应对一切的变故。毕竟,他们的敌人只是一伙盗贼,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伙盗贼的兵力并不多。

然而塞坎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进入沙漠多日后的两千五百人,已经不是刚从恒罗斯出时养精蓄锐的两千五百人了。

霍纳德带领着取水部队,走在炎热而干燥的沙子上,一路上除了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星星,都没有任何值得信任的路标。幸好,从中国传来的司南盘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加上军中本有不少精通沙漠行军的能人,到第三次取水时这条路对霍纳德来说已经安全得犹如他家门前的小径了——他自己如此认为。

“干他娘的”回纥人的骂人话,原文很难重复,总而言之是霍纳德很想问候塞坎他的直系女性亲人。

这条道路虽然在他心里变得不危险了,但真的走起来哈是那么讨人厌。沙漠白天的阳光总是那样的酷热,夜晚的风又总是变得那么冷。尤其是塞坎限定了他回归的时间,这让他没法慢慢地走路,而必须把形成安排得十分紧密。

“这个见鬼的塞坎!如果他不那么浪费水的话,何必三天两头就要我来跑一趟!”

霍纳德想起,如果干粮也吃完了,塞坎会否让自己继续做运输大队长。跑恒罗斯运粮去?那可真吃力不讨好的麻烦差使——成功了没什么功劳,失败了却要担待很重的责任。

“咿!那是什么?”

在到达恒罗斯河干涸处之前那天的黄昏,有士兵指着背后说——

那是灯上城的方向,正冒起两道狼烟。

“奇怪,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还是说唐寇的贼窟已经攻克了?”

霍纳德一边派人回去问讯,但第二天还是继续出,并未为此而耽搁。这里是没有任何险隘可守的路上,不宜停驻,再说,灯上城那边塞坎还等着自己给他送水去呢。

“恒罗斯河到了!”

士兵叫着,却没有一点兴奋感,这恒罗斯河断流处他们来了四回了,第一次是追逐唐军到此,第二第三次是来取水的,并无一次是在断水的时候到达的,因为还没感到饥渴,所以那浑浊的河水并未引起他们的任何兴趣。

“去打水吧。”霍纳德说着。自己用鞭子抽打着两个士兵帮他搭建帐篷,取水这段时间他要钻进帐篷里好好睡个觉,以避开那该死的阳光呢。

午后人总是显得特别容易疲倦。小睡片刻之后,当霍纳德从帐篷中出来,水已经打好了,回纥士兵门的动作并不显得利索,长官懂得享受与偷懒,他们也就不怎么肯卖力,所有水袋都弄得**的,牲口踩踏的恒罗斯河边到处都是凌乱的蹄印。士兵们反感霍纳德,正如霍纳德背后咒骂塞坎。塞坎带出城的七千部队中有一千多人是最近刚刚征集的民兵,其中这个两千五百人的取水队伍里就有五百人。他们都将最好的清水留给了自己,而将打回去给同胞的就是随便灌满的水袋。

“回去吧。”霍纳德招呼着。就像在招呼一群牧民,日已西移,正好赶路。两千多人迤逦往灯上城的方向走去。队伍仍然按照一定的秩序在行动,只不过比起刚刚来的时候,又散漫了许多。

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风卷沙尘之外,大地似乎不再有其它的什么动静,这是一种动态的平和。与前两次取水行动的平安一起,造就了一个让人感到平安的旅途。

然而这种感觉却只是一种假象,就在取水部队穿过两个沙丘的那一刻,前面拐角处忽然出现了七八个人。

霍纳德先是一愕,都还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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