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阿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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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阿蕊-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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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话虽这样说,也是这个理,但碧莲丫头这会子退亲又去哪寻一门好亲事来?”
“可不是,家里又有钱本人又是秀才,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也打不着啊!”
“依我说她们家不会明明知道了却装不知,等着生米煮成熟饭再来闹一回吧?”
“应该不会吧……”
“我瞧着也难说,指不定还真是那么回事!你瞧往日碧莲那蹄子那张狂样,还不是觉着自己有了好亲事,这才连看人都是鼻孔朝天的!”
……
柳琇蕊呆立当场,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居然还闹将出来了,难道黄章两家亲事有变?
那几位洗衣的妇人陆陆续续离去,她仍是怔怔地反应不过来,直至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阿蕊!”
柳琇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章月兰笑眯眯地望着她,“在这傻站什么呢?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反应。”
柳琇蕊仍有些呆滞地望了望她,半晌才喃喃道,“月兰,碧莲姐的亲事……”
章月兰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你也听说了?大婶子气得当街追着那黄吉生打,还嚷嚷着要到书院里告他,如今碧莲姐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个不停,谁劝也不听,两家的亲事便也暂且搁置了下来,也不知以后是继续还是取消!”
柳琇蕊有些闷闷地道,“便是退亲也是那黄吉生的错,又与碧莲姐何干?为什么大家都说她退了亲之后难再寻好亲事?”
章月兰故作老成地长叹一声,“这世间对女子总是苛刻些的!”
稍顿一下又义愤填膺地道,“大婶子就应该狠狠地打他一顿,难怪戏里那些抛妻弃子的总是读书人!”
“可不是,我大哥也说那些识几个字、会念几首酸溜溜的诗的人最不可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最爱骗小姑娘!”柳琇蕊瞬间便加入了声讨当中。
“正是这个理儿!”章月兰用力点了点头,两人并肩离去,一路叽叽咕咕声讨着戏里戏外那些欺骗小姑娘的负心人。
黄章两家的亲事终是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章碧莲原是村里大姑娘小姑子们暗暗羡慕的对象,如今倒是处处被人指指点点,或是同情,或是讽刺,让她又羞又恼又恨,连日来都不敢再出门。
柳琇蕊曾到章家去寻了她几回,但每回都被她挡在了门外,章碧莲依然是谁也不愿见。
再次见不到人,她只得闷闷不乐地踢着路上小石子往家去……
“阿蕊!”肩膀被东西打中,柳琇蕊下意识便回头,见一位年约十五六岁,一身短打的男子正冲着她裂嘴笑。
她怔了怔,只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阿蕊,我是鲁恒旭啊!”对方见她如此反应,便乐呵呵地提醒道。
“鲁恒旭……啊!你是鲁伯伯家的恒旭哥哥!”柳琇蕊拧着眉头想了片刻,才惊喜地欢叫出声。
鲁恒旭憨憨地挠挠后脑勺,“嘻嘻,你总算想起来了!”
“恒旭哥哥,你怎么在这里?鲁伯伯与鲁伯母呢?”
“爹到这附近查案,我是跟着他来的,娘这会应该在你家里头了。”鲁恒旭笑呵呵地道。
“你如今都跟着鲁伯伯办案了?”鲁恒旭自小便希望将来能成为像他父亲鲁耀宇那样的神捕,破天下奇案,为民申冤,是以柳琇蕊才有此问。
“爹只让我跟在他身后看,如今我一桩案子都不曾破过。”鲁恒旭讪讪地道。
“你跟着鲁伯伯慢慢学,总有一日会与他一样的!”柳琇蕊安慰道。
“嗯,我娘也是这般说。对了阿蕊,我前几个月去了趟京城,见了许多很厉害的人,还得了些稀罕物,只可惜这回跟着爹出来得急,没带来。”
“不要紧,下回你来的时候便带来!恒旭哥哥,你可还记得以前你在我家院里种下的那棵小树苗?如今都长得比我高了……”
“果真?这倒要瞧瞧,我原以为它肯定活不长久的呢。”
……
纪淮远远望着柳琇蕊与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一前一后地朝这边走来,和煦的阳光照射下,映得两人的身影格外耀眼,让他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恒旭哥哥,若是二哥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他这会与大哥到山上砍柴去了。”走至柳家门前,柳琇蕊兴冲冲地推开了院门,连站在她不远处的纪淮都未曾留意到,反倒是鲁恒旭朝他点头致意。
恒旭哥哥?纪淮眉头一皱,叫得可真亲热……再对比一下她对自己的称呼,他便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朝鲁恒旭点了点头,他转过身踱进了屋里,坐在书案前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卷,往日能让他全身心投入的圣贤书,如今倒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书墨!”合上书卷,冲着门外唤了声。
“少爷!”小书童欢欢喜喜地跨了进来。
纪淮无奈地望了望他嘴角沾着的糕点渣子,吩咐道,“把嘴擦一擦,再把昨日刚得的新茶叶送些到隔壁去。”
书墨麻利地在嘴上抹了一把,抱起装着茶叶的罐子笑呵呵地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纪淮手指轻敲着桌面,心中默默数着书墨离去的时辰,直到他耐心快要宣布告罄了,才听到熟悉的欢快脚步声。
“少爷,书墨把茶叶送去了,柳伯母恰好在招待客人,立马便用上了,还让书墨回来向你表达谢意。”
“嗯,可知是哪位客人?”纪淮埋首书卷,嗓音清淡无波。
“据说是位姓鲁的捕头的夫人及儿子。”书墨挠挠头回道。
“鲁捕头家的啊……”
“可不是嘛,书墨还听说那位鲁家公子幼时曾在柳家住过一段日子,与柳家人关系可好了。”书墨顺手将小圆桌上摆放着的糕点塞了一块进嘴里,声音含糊。
纪淮正翻着书页的手一顿,片刻又若无其事地问,“哦?倒也难怪了!”话需如此,他却觉得心里似是堵得更厉害了。
“对啊,就像是少爷以前曾念过的一首诗,怎么念来着?”书墨冥思苦想,半晌才猛地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少爷你瞧,书墨也会念诗了!”
书墨洋洋得意地冲着纪淮仰头挺胸,一副‘快夸我吧快夸我吧’的小模样。
纪淮双唇抖了抖,手上一用力,差点将书页扯裂开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一副两小无猜的温情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双手一抓,‘嘶啦’的一下,手中的书卷终于被撕裂了。
“少爷?”书墨听到响声,疑惑地朝他望了过来。
纪淮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皱巴巴的书抚平,一边面无表情地吩咐,“去做饭,你家少爷饿了!”
书墨‘哦’了一声,奇奇怪怪地望了望他,这才走了出去。
爱书成痴的少爷居然弄坏了书?书墨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纪淮懊恼地望着被撕出一道口子的书卷,对自己的反常亦是困惑不已,小心翼翼地将撕裂的纸张抚平粘好,确定再无其他损坏处,这才将书卷放回原处。
“二弟,这回你那打遍全村无敌手的名号该卸下了吧?”柳耀河戏谑地冲着气喘吁吁的柳耀海道。
柳耀海喘着粗气,朝对面亦如他一般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上的鲁恒旭裂嘴一笑,“多年不见,功夫长进不少啊!”
鲁恒旭嘻嘻一笑,“你也不差!”两人战了一场,胜负未分,但彼此情谊却又加深了几分。
柳琇蕊拿着帕子送到兄长跟前,又倒了碗水给鲁恒旭,“恒旭哥哥喝水。”
鲁恒旭冲她笑笑,“多谢阿蕊!”
纪淮望着柳琇蕊殷勤地忙进忙出的动作,眼神幽深,真是,太碍眼了!

☆、第十八章

   “月兰啊,前几日与村头柳家阿蕊一块家去的那小后生是哪个?可是柳老二家的替她选的夫婿?”阿牛婶拦住正背着草欲返家的章月兰,试探着问。
章月兰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阿牛婶,这话你可不能乱说,阿蕊清清白白,你这般说她,小心柳二婶和耀海哥来找你算账!再说,那人是小时候曾在阿蕊家住过的鲁家小哥哥,如今跟着鲁家伯母来探望柳二婶她们,怎的到了你嘴里就变了个味儿了?”
阿牛婶讪讪然地干笑几声,片刻又凑上来道,“他两家既然如此要好,便是结为亲家也并非不可能……”
“这位大婶,古语有云,‘利口伪言,众所共恶’,淑身涉世,谨行慎言,女子清誉何等重要,又岂能容你信口雌黄妄加惴测!”正气凛然的男子声音乍响,让欲再分辨的章月兰下意识便回头望去……
见一身靛蓝书生长袍的纪淮神情严肃地望着阿牛婶,句句掷地有声。
阿牛嫂被他铿锵有力的话语说得脸色青红交加,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就说说,就说说,我家中还有事,先走了先走了!”边说边退后几步,接着转身加快脚步离开了。
章月兰怔愣片刻,这才向他微微行了礼,“纪公子!”
纪淮认出她是平日经常到柳家去寻柳琇蕊的女子,又见她方才出声维护,心中便多了几分感激,“章姑娘!”
两人稍问候了几句便各自离去了。
纪淮今日访友归来,偶遇上这阿牛婶纠缠章月兰打听柳琇蕊之事,听她口中硬是将鲁恒旭与柳琇蕊扯到了一块,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莫名怒火,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站了出来制止。
他心情不畅地归家去,路经柳家门前,听里面传来鲁恒旭爽朗的笑声,想起方才阿牛婶的话,眼神更为幽暗。
大步进了家门,便见一团白影向他奔来,他脚步一顿,弯下身子抱起阿隐,用力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嗯,果然又重了,看来书墨那小子贪吃的同时仍不忘照顾你!”
抱着阿隐进了书房,将其放于书案上,顺手从一旁抽出一本书来,翻开几页念道,“离坐离立,毋往参焉;离立者,不出中间……”
鲁恒旭本是跟着神捕父亲鲁耀宇一起到的祈山村,哪知父子二人刚抵达村口,鲁耀宇便发现了手头上一宗凶。杀案至关重要的线索,只得匆匆叮嘱了儿子代他向柳家长辈致歉,便马不停蹄地赶去追查真相了。
鲁夫人金氏原听闻夫君儿子要到祈山村来,想到多年并见高淑容,便也跟在父子两人身后到了祈山村,如今便与鲁恒旭暂住柳家。
高淑容见闺中好友到访,自然喜不自胜,亲自下厨置办了一桌酒席招待金氏母子二人,柳敬南对鲁恒旭这位性情开朗,行事大度的晚辈印象颇深,又想到另一位深得他赞赏的年轻人纪淮,遂吩咐柳耀海到隔壁邀请纪淮前来,想着也让这几位年轻人彼此认识一番。
纪淮应邀而来,与柳家父子三人及鲁恒旭相互见过礼,便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让他心口堵了几日的‘恒旭哥哥’。见他肤色黝黑,却是剑眉星目,相貌堂堂,头上裹着石青色布巾,一身同色的短打,整个人给人一种干净利落之感。
神捕鲁耀宇之子,果然不可小觑!
他心中既有赞赏,又觉憋闷,一声不吭地又灌了杯酒。
喝得似有晕眩之感,他方停下来,告了个罪走出屋内,沿着小院里的篱笆墙慢慢踱着步子,直至前方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映入眼内……
纪淮定定站立原处,愣愣地望着鲁恒旭似是从柳琇蕊手中接过了什么,他只觉得晕眩感更重了些。
“阿蕊!”步伐不稳地往前走了几步,唤住了正欲转身返回屋内的柳琇蕊。
“纪书呆?”柳琇蕊回过头来,见一向极重仪容仪表的书呆子脸庞泛红,那一身无论何时看来都是整洁干净的书生袍居然还沾了几棵干草。
纪淮怔怔地望着她灿若星辰的双眸,脑中一片空白,有些隐隐的念头似是要从内心深处冒出来。
“你可是喝多了?娘煮了解酒汤,你先回屋里坐着,待我给鲁伯母回了话再端过去。”柳琇蕊见他望着自己一言不发,神情与平日大不相同,猜测着他许是喝高了,想到方才鲁恒旭亦是如此,又担心父兄,是以想着干脆把刚煮好的醒酒汤端到厅里让大家都喝上一碗。
纪淮原听了她上半句话便觉心中升起一阵愉悦之感,待那个‘鲁’字蹦出来,尚未来得及勾上去的嘴角便又垮了下来。
“阿蕊!”
“嗯?”柳琇蕊奇怪地望着他回了一声。
纪淮被她盯得有些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住她到底是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便叫出声了。
“离坐离立,毋往参焉;离立者,不出中间……”心里一紧张,白日里对着阿隐念的《礼记》便脱口而出了。
柳琇蕊纳闷地望着他,这书呆子叫住她便是为了冲她念这些有的没的?
纪淮念了两句,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困惑他几日的不解似是有了解答,他精神一振,清了清嗓子道,“阿蕊,纪淮既担了你一声‘大哥’,有些事便不得不教导你一番,正所谓‘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
柳琇蕊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这、这书呆子喝醉了便学她外祖父那般训导她?
“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纪淮背着手滔滔不绝,脸上是柳琇蕊从未见过的严肃认真,让她头大如牛。
“二哥二哥,纪书呆喝醉了,你快扶他进去,娘寻我了,我先去一趟!”瞄到柳耀海的身影,她慌不迭地大声招呼,将这突然化身高老举人的书呆子推了出去。
“阿……”纪淮阻止不及,被柳耀海用力夹住了手臂半扶半拖地扯着往屋里去,眼睁睁看着柳琇蕊的身影两三下便消失在视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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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蕊!”柳琇蕊如同平日一般抱着洗衣盆外出,方拉上院里的栅栏,便见纪淮清清爽爽地朝着她微笑,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假装没看到他一般加快脚步往外走。
这个书呆子也不是吃错了什么药,这几日每回见了她便啰啰嗦嗦地在她耳边训诫,从《女诫》、《女则》、《女训》到《礼记》,但凡是古书里关于女子言行的,他都念叨几遍。
纪淮也不恼,悠哉悠哉地跟在她身后,嗓音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凡为女子,当知礼数。女客相过,安排坐具……”
柳琇蕊被他如同念经一般絮絮叨叨不停,一个按耐不住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盯着他,隐忍着道,“乡野人家的姑娘,又哪顾得了这么多的礼!”
“阿蕊此言差矣,‘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也禽兽之心乎?夫惟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是以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纪淮亦停下来正色道。
柳琇蕊暗暗咬牙,再三叮嘱自己,这个书呆子除了啰嗦点,倒不曾有什么恶处,绝不能动手!
她深吸口气,极不友善望着他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纪淮微微一笑,“愚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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