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如同面前放着百年不遇的饕餍大餐,恨不能全数收将回去。
摔掉在一旁的黑鸦挣扎着用受伤的肩膀支地,往角落处移动,江凡将头扭向它,丢掉手上的物什,向它慢慢爬去。
黑鸦惊吓得几乎要吐出苦胆,惊叫着“救命~救命。”江凡像没看到他般,眼仁灰蒙蒙的将它三两下反扭着翅膀将爪子盘成罗圈状,一把塞进嘴里。
那呼救渐渐变成闷哼,然后再无半点声息。
江凡的样子不是江昊所见过的,江昊定在原地暗自惊讶,眼看着江凡爬来爬去捡碎屑吃。那姿态丑极,也恐怖至极,窝在草洞里的牛一茗一时挺不住,嗝了过去。
江凡嗅到江昊的气息,鼻子在他脚面上拱了又拱,浑身软若无骨般顺着江昊的小腿向上,仰头看向江昊,眼睛里不见一物。
江昊手中紧握剑柄,剑身微微颤抖,发出蹭蹭的声响。额角渐渐渗出虚汗,秦广王训戒言犹在耳“仙入魔,杀无赦!”
江昊浑身筋肉紧绷,眼中渐渐渗出绝望。江凡似乎有所感应,微微偏着头看他,百思不得其解,再无力攀爬,两手盘在他腰际固定,双腿却不能支撑,两人僵持良久,江凡只得放弃般跌坐在地面上。
江昊微微松了口气。二人一时相对无语,只闻彼此喘息。
良久,江凡向着牛一茗那个方向爬去,弓着腰四肢着地,脸色苍白如同鬼魅。
江昊抬头看看月色,明亮无双。
江昊嘴角紧抿“滋~”的一声,倒转宝剑,用剑柄砸晕了江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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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妖精会再来 。。。
江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天井里发现一眼土井,直径不过一巴掌宽,洞口横放着个竹筒。那是牛一茗用来取水用的。江凡觉得新奇,牛一茗这里地方真是五脏俱全,排水沟、引水渠、土井、包括大米白菜竟然应有尽有。
一想到牛一茗被太阳烤得变形,又被水怪内胆熨成那样,江凡就忘了他之前恶狠狠的凶相,觉得怪可怜的,想给他和江昊准备顿丰盛的早餐。
江凡昨天就想好好洗漱一番,只是斗了个树妖江昊又一身的伤,实在来不及。现在猛然看到一口井,立刻心花怒放的奔了过去,三两来将竹筒放到底,提起筒水哗哗嗽口。
江凡觉得自己嘴里有股子腥臭味,就像吃了屎一样,无论怎么洗涮冲着半空中呵出一口气,还是带着浓重的恶臭。他实在忍无可忍,四处寻了草药划拉香叶片然后嚼在牙床上。
江昊一宿未睡,如今坐在一边打坐,暗中睁开一只眼看他。
背着光的男人嗽口嗽得认真,还左顾右盼找了柳条枝劈开然后一点点擦牙缝,隔着重重藤萝,那背影愈发显得出挑。
他能看到江凡,江凡看不到他,似乎这种注视数百年前就曾有过。
又想起昨夜的怪异现象,江昊忽然觉得心绪烦乱,低喝一声后站起身“你起来了?”
江凡回头看他,带着小心翼翼的惶恐:“昨天咬的那个树精哪里是妖怪,简直就是臭大粪,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恶心,他是不是长在臭水沟里的?”走到江昊面前冲他面上呵出一口气,江昊秉住呼吸一时脸红成一片,江凡见他这个态度,心灰意冷,果然是臭不可闻,丧气得几乎要垂下泪来。
江昊半张着嘴斜眼看他“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凡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拧着眉摇了摇头,无精打采的否认“没有。”大清早的口感就不好,心情太差了。
江凡只穿了个兜裆裤,叭嗒叭嗒光着脚走了几个来回,洗过牙擦净脸束起头发,伸手摸了摸胸前,才发现未着一物。他自己的衣服早就七零八落,只好展开江昊的外袍抖了抖,像展开面旗帜般在半空中划了道弧,衣服上激起的灰尘在半空中飘浮,江昊静静的看着他做这些琐事并不说话。
江凡哈下腰,两手撑地活动活动筋骨后,左右手各操起一只皂靴啪啪的互相拍打,从床垫子上扯下几团草塞在鞋膛里,然后套在自己脚上使用的跺了跺“内弟啊,这鞋我穿着是真舒服。”
“内弟啊,你想吃什么?蘑菇汤好不好?”
江昊惊悚的看着他“你,你还吃得下去?”
“呃~蘑菇汤确实口味寡淡了些,要不,我们打点野味来吃?”
江昊皱着眉几欲做呕,昨天晚上他眼见着江凡吃了不少野味。
江凡摸摸鼓胀的肚子,又在上面拍了拍“可能是昨天喝了太多水,胀的慌,想再吃点东东压一压。”江凡可怜兮兮的看向江昊,昨天可是江昊说是让他“清醒清醒”灌了个水饱,他差一点就成为水鬼。
江昊不由得扯了嘴角笑笑,有些事江凡不知道也好。抬头看了看太阳,离晚上还有时间,今夜不妨再试试。
牛一茗昨夜吓得晕死过去,再见江凡害怕得腿肚子都在抽筋。可是江凡起得早,又啰里啰嗦的同江昊讲话,他想装不清醒都没有办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狭小的草窝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啪的拍了下额头,从炉洞里捡出一个油纸包,然后贴着墙边向江凡的方向蹭了过来。
清早的太阳并不足,牛一茗是个怕光的,一不小心被太阳烤到脚面,便滋滋冒黑烟,呲牙咧嘴疼得难受。他小心翼翼的托起油纸包顶在头上“土地爷爷,这是小的孝敬您老人家的。”江凡打开一看,里面是套灰布衣裤,虽然布料粗鄙了些,好在是没上过身的。
江凡大喜过望,以为牛一茗经过昨天一战对他和江昊有了新认识,暗自得意,这才是野鬼对神仙的态度嘛。
江凡呵呵笑着接过衣物,转过身对江昊咬耳朵“看到没,义主有忠仆,牛一茗这只鬼,你也知道的,初见时蛮横无礼粗野至极,经我身体力行教化之后,方一日就大有进益,连礼数都这么周全。你还说什么来着,弄死我,怎么可能?”
江凡抖开衣物发现虽然是短衣衫,针脚精巧的很,像是出自女子的手艺,穿在身上竟然贴服得很,像是为他量身订作的一样。再美滋滋套上江昊的外,江凡觉得自己又英姿飒爽了
江凡打扮利落后将油纸包最下层的散鞋拿出来比划了一番,竟然比江昊的官靴还大了半码,摆放到江昊脚边“你试试。”
江凡大喜过望觉得牛一茗可以算是他的人了,既然是他的人他就更要好好调理,更周全的照拂才行。于是,江凡撸胳膊挽袖子直奔牛一茗的草堂跑去,要大展身手。
牛一茗蹲在门口正悄悄偷看,见江凡过来,吓得连忙又缩了回去。江凡半趴在洞口,探头探脑的看进去,见牛一茗的住处比他们那窝显然境要差上许多,更觉得孺子可教。“你别怕,有我在,给你把太阳遮一遮就好了,你出来。”江凡越发露出和蔼可亲的面貌。
见牛一茗呆呆的样子,江凡自舌下吐出灵珠, “我给你疗伤。”
牛一茗吓的啊的一声大叫,掉头钻进草席底下,脖子以下都露在外面瑟瑟发抖。
江凡拉着牛一茗的裤带把他拖至门口,牛一茗嚎叫着“救命~救命啊~”声音凄惨至极,江凡连忙拍他后背,就像给一只受惊的小兽顺毛表般,“你放心,这回不会把你吸干的,我想过了,上次一定是时辰不对,午后本来就不是修炼的好时辰。”
牛一茗说死也不让他练手“求求大人饶我一命,您还是先救治江通判吧!”
江凡回头看了江昊一眼,江昊是自己人,若是再出什么问题,自己心疼不说,他非吃了我不可。对牛一茗的说辞是“他伤势没有你重,一定要先治你才好。”
“牛一茗你相信我。 这次一定没事”江凡信誓旦旦。牛一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不相信上仙,牛一茗命如草芥,昨日上仙肯施援手,在下已感激不尽。使用灵珠肯定消耗神力,牛一茗心内愧疚不已,万万不敢再劳上仙动手。”
牛一茗一口一个上仙的叫着,江凡越发得意,若是不治好他岂不是对不起这称呼?极真诚的要将牛一茗拖将出来。
牛一茗激烈的抵抗,抵死不从,江凡手上被抓出好几条伤痕。两人一番撕打下来,不像是活命倒像是寻仇。
江昊见他们闹得实在不像话,扬声问江凡要不要喝汤。
江昊在江凡胡闹的时候已经煮了锅现成的吃食,香味四溢,引得江凡跑将过来。江昊的手艺不亚于如意,江凡在心里暗赞,悄悄的想,如果江昊是个女的,性子又不这么阴沉,一定惹人喜爱。
江凡扭回头看牛一茗,那草窝上的藤蔓在他们翻滚撕扯中被扯得破败不堪,如今只足以遮挡上半部。洞穴里的牛一茗双手抱臂凄凄切切,好像被占了便宜的黄花姑娘啼哭不已。而江凡则仿佛是不遂心愿的土匪,一脸意犹未尽。
牛一茗哪里敢迎视他的目光,蜷起腿缩回到灶台底下,将周围的稻草全部扒拢到自己身上盖住,只留个黑漆漆的头脸在外面,时不时的吸进一口鼻涕“呃~呃”着抽咽,头部随着动作一仰一仰的,真真委屈至极。
江凡觉得诧异,看来牛一茗只是样子蛮横而已,其实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个百年树妖就把他吓破胆。
江凡同江昊打商量“江昊,我们去朱家庄之前先回家看一下好不好?”
江昊动作一滞,回家?他怎么敢让如意知道江凡变成这个样子?万万不敢带这个祸害回去。江昊黑着脸看他“你知道家怎么回吗?”
江凡愣了一下垂头不语。
江昊又说:“袁九是个什么来历我还要查一查,不能留着他在这里作威作福。”江凡点头称是,“我觉得牛一茗从昨晚知道这里像个迷局一样就变得不同,有些魂不守舍。”
一时饭毕,江凡自动自觉的将自己与江昊的碗收好放进锅里,舀来一筒清水蹲在土井边洗涮。他好歹是个神仙,平时在自己的府地里内有如意,外有鬼役,并不亲事家务,如今和江昊在一起,这些活计大包大揽的做起来也并不觉得难为情。当年在他还是凡人在观里做小道士时,这些杂活没少干,虽然几百年没再动手,手上皮肤保养得细嫩白滑,涮起碗来仍然有模有样,末了,还将抹碗抹布投了个干干净净,顶在一旁的竹竿上。
米色抹布随飞招展,像个破败的小旗帜,津津有味的抖落着一身落魄。
江凡做活计时,江昊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那双手,隐隐约约有个影像浮到眼前,篱笆墙后倩影卓绝,花叶间一张芙蓉面,双手垫在下巴处,“你这是在做什么吗?”面孔模糊不清,雌雄难辨。
江昊巡了地界回来以后发现江凡正在午睡,与其说是午睡休息不如说是晕倒正确切。仿佛走到一半就那么昏过去一样,江凡上半身陷在草窝里,下半身两腿分成个人字仰面朝天。
江昊最初以为他出了意外,探过手去摸鼻息与命脉,发现平稳绵长,便拨拉江凡两下,江凡随他的力度而摇动,活像个没魂的布娃娃。
江凡夏天常发火,别人睡得香时他睡不安稳,总要拔火罐扎针灸才能睡过去,现在睡成这样十分可疑。江昊仔细端详他的面孔,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望向牛一茗的草窝,牛一茗在洞口晃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昊皱着眉看江凡,忧心忡忡,交给如意一个和妖怪差不多的东西?就算过了如意一关,到了地府可怎么交待,不是妖物也变成妖物了。
山里昼短夜长,很快晚上就到了。
江凡两手揉脸,迷迷糊糊的转向一边,大大的张着嘴“啊~哈~”打了个大哈欠,眼前像被罩了层雾般看不清,朦胧胧中有个人影坐在他的床席上,依稀知道那个是江昊。
“江昊,你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凡探手要摸江昊额头,被他躲了过去“要不要再吃点百消丹?”
江昊心中有事,目光恍惚,并不应答。好半天,才身体向后倾,如同游魂归来一般,“你说什么?”
江凡拍胸口“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呢。”
江昊轻轻翻了他一眼“我只是发现有处界碑有些不同,明天我们一起看看。”
江凡自然满口应承,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梦里贪欢一晌,这一天就过去了,总有点光阴虚度的感觉。“江昊,若是我们也在这里修行该多好?”
又是月满星稀,江昊升起一团篝火,牛一茗见江凡走将过来,哈着腰向江昊的方向靠了靠。与其说是给他腾位置,不如说是在避瘟神。
江凡探头探脑的看,只见火堆中放着几个蕃薯,外皮烤得焦黑,江昊正用树枝翻个。
“这是什么啊?お稥”江凡口水欲滴。
江昊瞄了眼他的样子,只见江凡两手缩起来垂在胸前,半哈着腰,好像个直立的呆兔子,心中一惊,莫名的就觉得他和袁九有点像,挑起一块蕃薯掷过去“你要不要吃?”
“好啊。”虽然有些烫手,江凡用袖子垫住,时不时的来回倒手,边啃边吼吼着吐气。江凡的做派与以往习惯大相径庭,江昊正襟危坐,不时看向他一眼。
现在的江凡特别能吃,早晨江昊小口吸溜着粥,江凡一碗就已见底,一锅粥他自己就吃了大半锅,还将碗底锅底刮得干干净净,最后又冲着江昊的碗流口水,江昊无奈又扣了小半碗给他。
江凡啃了几口怀里的蕃薯,发现牛一茗和江昊都没在吃,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吃?”江昊摇头,江凡掰下来一小块,递给牛一茗“给你。”牛一茗连连摇头,向后退去。
江昊见他吃得七七八八,方才说“江凡,昨晚有妖来袭”
江凡手中的吃食吓得啪的掉在地上,大张了嘴,“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