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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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颜- 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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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届时,私盐的泛滥,私盐的买卖将比现在还要猖獗千万倍,甚至直接淹没早已经式微的开中!届时,比当日少筠遭遇的海盗洗劫更为残酷的血案,将会频繁发生……

这中间,是否少筠都预料在内?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少筠这一招的恶毒了么?他是有盐也不上交朝廷的,他已经看透朝廷收取盐课的本质了。




、205


弘治十六年三月。

白芷、白术、白茯苓、白芨、白芍、白附子、白蔹,七白养月颜。
侍菊拿着一只青花果纹小研钵装了七白粉,调了羊脂、蜂蜜,细细的敷在少筠双手上,然后缠上白绢,左右打量了一下,笑道:“好了!往年年年都记得给你收拾,从今往后我都要记着了。”
少筠斜倚在床上,眸子浅淡,眉梢浅淡,连话儿也淡淡的:“亏你还记得。”

侍菊一笑,颇为嫣然:“咱们这几个人,兰子最会拿主意,竹园里的事情有她安排着,很妥当;我么,你用的胭脂水粉熏香,连这些护手的什物,唯有我最擅长;只有梅子……”,说到这儿,侍菊顿了顿,又笑道:“只有她呀,最笨了!从小就笨!我们两跟着小竹子做孩子王的时候,她就总是慢半拍,连二太太也嫌弃她不够伶俐。可也奇了怪了,二老爷就不嫌弃她,也不肯调走她。”

少筠缓缓笑开,满眼的温情和回忆:“小时候哪里懂事?看见她笨,连撒开脚丫子跑步都跟不上,你还记得么?我可恼她,揪着她的辫子骂她。后来我爹爹听见了,哪里肯放过我去?如今想起来,爹爹就是爱与我作对,他是拿着梅子磨我的脾气。他说梅子就是你的良心,你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谅解她不如你聪明,你就一定是个好孩子。”

侍菊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那支研磨杵,无话可答。她知道,梅子不仅仅是少筠的良心,也是她与侍兰的。十余年的相伴成长,她们一开始嫌弃她不够聪明,最后珍惜她的敦厚善良,她是在二老爷的悉心教导下她们养出的一颗良心。
可如今,梅子被这样糟践蹂、躏,她们的良心又在哪儿呢?

两厢无话时,容娘子掀帘走了进来:“哟!阿菊姑娘捣鼓药材呢?满屋子的药味儿。”
侍菊抬起头来,冲容娘子一笑,又招手到:“你也是做针黹的,不然我也给你养养?”
容娘子瞅了瞅小研钵里的乳黄色膏体,笑道:“原来竹子这双巧手是这么养出来的!花了老大的功夫了!我做的针黹粗,不敢费这些个,何况事儿多呢。竹子,外边人牙子带了好几个丫头小厮进来,叶子让您去,说是一块儿掌眼。”
少筠嫣然一笑,在两人伺候下穿了衣裳,一同来到大堂上。

少箬端坐上手,依稀旧日模样。当地站着八个丫头八个小厮,一旁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垂着手,一脸的讨好神色。
少箬看见少筠,就赶上来携着她:“给宏泰请奶妈、给枝儿请西席,打发柴叔往海西去,吩咐兰子进金州所……好几件事都特地不叫你操心,可今日好歹是挑贴身伺候的丫头,还得你自己掌眼。”
少筠略点头,就坐在少箬身边。

低头看去,八个丫头模样儿都过得去,也有两个是极为俊俏的。少箬一一问着名字、年庚、籍贯、家中父母。中间也有人回答的干脆利落的,也有人回答的怯懦不已的。最后少箬在少筠耳边低语:“依我看,别看相貌,最要紧是脾气好心眼实。这个叫小紫的,说话就透着爽利劲,依稀有阿菊的两分模样,听那人牙子说也身家清白。还有这个凤哥儿,看着粗粗笨笨的,可是手脚很伶俐。你瞧瞧还挑得出谁来?”

少筠一笑,略略点头,再看那些丫头时,却已经完全忽略了中间那两个长的几位出挑的丫头,反而看着最左边的一个十分安静瘦小的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一堂的人齐刷刷的看向那个丫头,反而那个丫头无知无觉的低头轻轻搓着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少筠不觉莞尔,又有些整遐以待。

人牙子捕捉到少筠的心绪,忙冲过去推搡着那丫头:“问你哪!傻丫头!”
那丫头一震,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来,小小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俺?太太问俺……”
人牙子白眼一翻,哎哟了一声,几乎恨铁不成钢的跳起来:“我的小祖宗!你长点儿眼力劲儿呀!不问你问谁呢!”
那丫头畏缩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却是清楚的说道:“俺是大妞儿,盖州人。太太……俺十三了,是清明生的。”

这话一出,人牙子又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苦瓜相,低低的“哎哟”了一声。
少筠点点头,又朝大妞儿招招手:“你上前一些,叫我瞧瞧你。”
大妞儿有些茫然,讷讷道:“太太……俺是清明生的,俺爹俺娘不信,去年不在了……”
人牙子闭着眼,终于忍不住了跳出来,介绍到:“康太太,这丫头是盖州人,他父母也是乡下老实巴交的人,丫头也算是伶俐,就是生辰八字……他是清明生的,您知道,好些人忌讳这个,说她命不好,克死了父母,小丫头没法子头上草标一插,要卖身葬父。其实去年咱们辽东冷得厉害,哪个乡间不死个二三十个人。”

少筠对人牙子一笑,又朝大妞儿招手:“你来,叫我仔细瞧瞧你。”
大妞儿满脸的不可置信,又怯怯的走到少筠身边。少筠携着她的手,细细看去,果见她长了一张好看的瓜子脸,眉眼有些平淡,算是这八个丫头里头模样儿最寻常的一个了,加之是乡下人,气质憨憨的,全无一点秀气,整个人越发显得老土不上台面。
少箬一直冷眼旁观,就在这当口对那人牙子说:“就这样的生辰八字,你也敢拿出来,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人牙子的一张脸几乎没拧成麻花状:“哎哟!太太,我不敢瞒您!我这也实在是好心好意。卖身葬父啊,瞅见了帮一把,给自己积积阴德了。往日没人问她,我这悔得肠子都青了。今天知道您是大度的人家,来的时候嘱咐了好几回了,叫她伶俐些,谁知道事到临头一句话都不会说!太太,他生辰八字是差了一点儿,可做工真不差,脾气那也是好相处的。太太喜欢,我价格上让一点儿。”
少筠听到这儿,就问大妞儿:“愿意在我这儿做工么?给你改个名儿,你乐意么?”
大妞儿很惊讶,而且毫不掩饰,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太太,俺村的人说俺命硬……”

少筠一笑,对人牙子说:“这丫头我收下了,想必别家忌讳都不敢接,你供她米面也供的心疼了,既然如此,你就折价留在我这儿。”,说着少筠又对大妞儿说:“你还没回答我呢,愿意跟着我做工么?我给你改个名儿。”
大妞儿突然间含了眼泪,下一刻哇的哭了出来,嘴里含含糊糊的囔道:“娘,妞儿要改姓了!”
人牙子扶额,又哎哟了一声。侍菊摇着头,上来拉过大妞儿:“谁给你改性!给你改名儿!这么憨的丫头,要怎么教导才上道哟!真是要了老命了!”

少箬好笑,接连又点下三个丫头,一个改名叫小锦,一个叫小绫,伺候枝儿;那个颇为粗笨的凤哥儿连名也没改,就跟着少箬;大妞儿和小紫则跟着少筠,名儿由少筠自己改。另外那八个小厮全都留下了,方便日后派遣。人牙子一下子做了好大一笔生意,乐得直叫遇着观音菩萨下凡了,也没计较丫头中容貌最好的两头没被挑上,只收了银子就走了。

直到这时候少箬才对少筠说:“丫头们就交给莺儿和侍菊教些规矩,很快就要接手干活的。我准备打发容娘子带着两个小厮去海西,把小七替出来,叫他学学管账,日后好用。穆萨沙一天叫嚷着要回家了,我看他离了高天阔地人都蔫了。再者图克海要进关了,人没到,信儿先到了,他呀,果真给你驯养了一只海东青,要叫那畜生认主。我寻思着,他是要咱们管一管建州女真的盐事了,可巧,我还有些事想托他。再有侍兰回金州所了,也该打发两个小厮去听她使唤,还有阿菊很快也要往广宁右屯卫去的,真是处处要用人,今日挑的这八个小厮,也就勉强够用。”

少筠听闻少箬简明扼要,语速又快,简直就是当日理事的风范,不由得笑开:“姐姐,要说办事利落,我不及你半个指头。”

少箬嗔了少筠一眼,但她心里担心,却不肯明说,只半含半露道:“你这一病,我才知道我原来这样不称职,什么事儿都压在你身上。海西、金州所,都是两笔大生意;再有广宁右屯卫那边几个卫所,朝廷的巡盐御史必然是要来查的,不敢晒盐,还得想法子让人家沾点好处;还有辽东都司、辽东都转运盐使司,过年过节的礼物往来。我们姐妹两三头六臂也忙不完,所幸侍兰侍菊十分能干,小七也渐渐有些气象,不然怎么办呢?我这两日寻思,不然你跟着穆萨沙出关去,海西那边住一段日子,权当散散心。这些日子辽东都司往来的人物太杂,就怕那些人有气不敢往程文运身上撒,反而揪着我们不放。”

少筠微微低了头,复又抬头笑道:“海西么?海西的春日极好,我去一趟,那边也不用姐姐额外操心了。何况,宏泰慈恩都没见过这样的景色。”
“既如此,我叫容娘子给你们收拾了。”
少筠答应了,扶着侍菊又回了屋。少箬看着少筠姗姗而去的背影,长叹一声。一直在一旁伺候的莺儿上来:“海西那边只怕雪还没有融尽,竹子去了又受寒了。”

少箬揉着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思?元宵之后,辽阳城里各式各样的人物,好似八仙过海。程大都督府里头还有人撂下狠话了,最后是那黑子领着几百人往哪儿一堵,人家才消停些。大大小小的海盗,都是些阎罗王,哪里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你这几天何尝见我常常去大都督府?”
莺儿伸手给少箬松背,笑语盈盈:“这事儿虽险,却与咱们没什么相干。小心些也罢了。”

少箬头颅微微后仰,很享受莺儿的伺候,却忧心忡忡道:“你这话不差,可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你瞧瞧你二小姐,这一病,她瘦了多少!让你二小姐走,我是存心叫她眼不见为净。大约连她自己、连万钱都不能知道,少筠在辽东的升腾,头一个就撞到了万钱的枪头上。接下来的日子,要是万钱狠狠亏了一笔还遇到危险,少筠又留在辽阳听见了消息,我真怕她……”
莺儿听着听着,手就慢了下来。等少箬的话断了一截,她才醒过神来,又加了两分力道:“叶子是想挡在她前面……”
“莺儿,他日要是还能见着万钱,他还记恨咱们,我好歹还能对他说,这事儿不是少筠有心陷害,反而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强颜欢笑……




、206


万钱眼下确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边厢程大都督一句闭关,大小海盗通通傻了眼,那边厢风雨安满眼冒光、披星戴月的往辽东运盐,想传话都传不上。

眼见辽阳城里剑拔弩张,大小海盗盘踞其中不肯离开,程文运又重兵陈列警戒,阿联急得嘴巴里都长了一溜燎泡,张嘴说话就疼得眼泪直流。桑贵一反常态,要么蹲在角落喝酒,要么木木坐着,就是不大吱声儿。万钱看着辽阳城里的动静,心里也担心,风雨安来头不大,但生意做大了,海上的人都看他的眼色做事。他就怕风雨安来到了不肯善罢甘休,振臂一呼,惹出血案来。他很清楚风雨安的地位角色,所以自己能否稳住风雨安就变得很关键,但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对策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到风雨安,见机行事。

三月初三,风雨安抵达~~
风雨安人一到,整个辽阳城一片寂静!谁不知道海上的风老大?程大都督不讲义气,风老大要怎么办,那简直就是大小喽啰们的指路明灯啊!

不过风雨安压根没进辽阳,因为他在~~就已经被万钱截住。
万钱再一次登上风雨安的座驾,可这一回等着他的已经不是美酒佳肴美娇娘了,风雨安的孩儿们好像是庙里伫立的五百罗汉,凶神恶煞有之,嘲讽讥笑有之,目无表情有之,总之就是没有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他人还没走近风雨安,风雨安手下头号悍将老石就已经怒气冲冲的抄起一旁摆设的一件大如簸箕的四美青花瓷罐,高举过头,然后狠狠一砸,“砰”的一声巨响,瓷罐裂成无数片,什么狗屁交情也裂成无数片!

“操你娘的!运这鬼玩意装屎吃!比老子一年海上网鱼网不到一条还他娘的窝囊!”
阿联白了脸色,桑贵默不作声,万钱皱了皱眉,脚下则踏着瓷碎走过去。老石一愣,立即转身,一张手就把万钱的衣襟牢牢抓紧:“你他娘的敢不鸟老子!你敢卖了我?!”
阿联哎哟了一声,苦着脸跑上去:“老石兄弟,这是哪儿的话!我们爷往里头投了多少银子,您不知道,风大哥能不知道?咱们也是始料不及、始料不及啊!”
老石连看也没看阿联,直接一手挥得阿联摔了个鼻青脸肿。

阿联没爬起来,桑贵也没管他,万钱则直接看着风雨安:“风大哥,宰了我们三,这一船的东西也回不了漳州。我坑你,我犯不上还上门。”
风雨安拿着哪开片茶杯,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没说话。
老石看见老大如此表现,只紧紧揪着万钱不肯放手,话却是没说的那么难听了:“那你说为什么不让我们兄弟上岸去会一会那鸟官!”
老石语气少一缓和,一堂的人复又安静些。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桑贵挺直了腰,一步步迈过瓷碎,盯着风雨安说道:“风船主也知道咱们不是坑人,只是风船主更想知道咱们要把这笔东西怎么办?可是风船主,咱们合作做残盐生意,前面财源广进就事事好说,经一点风雨就翻脸不认人?”
“格老子的!”老石没等桑贵说完,张口就骂:“翻脸不认人怎地?老子我只做赚钱的买卖,不做赔本的生意!你他娘的别说什么同甘共苦!”
桑贵嘴角一扯,嘴巴一歪,转过头来,满脸的讥诮:“可惜,你宰了我,你还是亏得赔个底儿掉!就你这义气,能叫你前面有银子吃饭睡女人,也是老天不长眼!”

“你!”
“老石!”,风雨安听到这儿按捺不住了,挥手截住老石,让他放开万钱,然后正色对桑贵说:“不怕死的,我这支船队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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