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老的手,从主看台上伸出来,将满场的嘈杂平息。
“我很荣幸的向诸位介绍,来自路德斯训练场的,巴蒂塔斯家族的终极勇士!”
老人回头一礼,将说话权让给一位年轻的男人,他,正是巴蒂塔斯家族的现任家长。
“那么,首先出场的是,色雷斯人!斯巴达克斯!”
男子很有调动气氛的天赋,右手一引,指向竞技场一端的钢铁栅栏。其后,一名魁梧的男子,在染血的铁条后面,若隐若现。
顿时,欢呼迭起,狂热的看客们,口中狂呼着斯巴达克斯的名字,期待着那个身影从阴影里走出。
“在参议员阿比利斯的赛场上!他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以一己之力,战胜了四位索洛里恩的角斗士!四位!”
他竖起四根手指,将看客们的热情再次挑拨。
就在半个月前,名为斯巴达克斯的男人——至少现在名叫斯巴达克斯——本已被判了死罪,却以伤疲之身,奇迹般的击杀了四位行刑的角斗士,从而获得了减刑,被罚作奴隶。
从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被永远钉死在了这片染血的沙土地上。
——
“砰”……
这是盾牌交击的声音。
“当”……
这是利刃相撞的声音。
这声音本身并不好听,甚至可以说刺耳,但却如同毒榀,让所有看客沉醉其中。
斯巴达克斯全力进攻,右手的短剑以极高的频率击打在敌人的盾牌上,呼啸的破空声连看台上都清晰可闻,激起的烈风将脚下的沙土吹飞。
色雷斯人久经战乱,他从小就是在血与火中长大,用利刃击杀对手,就像吃饭睡觉般熟悉。
但是,本该一瞬间就倒地身亡的敌人,却在斯巴克达斯的狂攻中游刃有余。
巨大的铁箍盾牌,稳稳地阻挡在斯巴达克斯的利刃前,尽管每一剑都沉重得足以镶入钢铁,但他持盾的手却没有一丝动摇,犹如磐石。
如果贴得够近,还能听见这巨盾战士在战斗之余,发出轻松的嘲笑,嘲讽着斯巴达克斯的不自量力。
“来啊!”
随着一声怒吼,巨盾战士在斯巴达克斯一轮抢攻后,抓住其力竭的瞬间,矮身躲过利刃,然后回头一击凶猛的盾击,拍在斯巴达克斯的后背。
三十斤以上的巨盾,带着凄厉的尖啸,将斯巴达克斯轻易撞飞,横跨十多米的距离,直直砸在竞技场的围墙上。
鲜血,从口中喷出,激起一片血雾,最后融进那犹如怪兽巨口般不知餍足的沙土地上!
斯巴达克斯败了,败于卡普亚,可能乃至整个罗马最强的角斗士手上。
现在,巨盾战士的剑,横在他的脖子上,只要轻轻划下,他的命运就会被终结。
“卡普亚!你们!要我砍下去吗!!”
巨盾战士仰天长啸,巨大的声音压过了整个竞技场的嘈杂,钻入每个看客的耳膜,询问着他们的灵魂——
——你们,是否想看到鲜血飞溅?更多的鲜血!更多的死亡!来,让你们更加愉悦!?
答案,是不用思考的。
女人们,狂热的撕开胸襟,癫狂的面向巨盾战士,口中嘶吼着唯一的字句。
“杀!杀!杀!杀!……”
无数吼声整齐的在竞技场上回荡,也许,这些看客们,比起这片沙土地,更加不知餍足。
“卡普亚!你们!要我砍下去吗!!”
“杀!杀!杀!杀!……”
“卡普亚!!要我砍下去吗!你们!!想看他的血吗!”
巨盾战士连问三声,应答声一声比一声大,最后响彻天宇,区区一个单字,却凝聚了人类最残暴,最原始的**。
内腑受到严重震荡的斯巴达克斯,他的眼睛,深深凝视着系在右臂上的细绳,那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他活着的唯一动力。
他仿佛听到了半年前妻子在耳边的温柔絮语,闻到了故乡的青草香味。
在祖母河畔奔跑,听色雷斯长老讲年轻时的故事。
他忘不掉着一切,舍不得,放不下。
所以,他竖起了两根手指,以最屈辱的姿态,乞求敌人的宽恕。
——
于是,斯巴达克斯活了下来,因为巴蒂塔斯在他身上花了大价钱,不愿意就此放手。
其代价是,整个竞技场上的观众们,对巴蒂塔斯充满了不满。
对本就陷入财政危机巴蒂塔斯而言,这种情况无疑是雪上加霜。
作为角斗士训练者,没有什么比失去观众的热情更可怕的了。
不过,幸好,他还留了一手。
“现在,比起初出茅庐的斯巴达克斯,还有一场更加精彩,更加难得,整个共和国都不曾见过的战斗!”
巴蒂塔斯在看台上大喊,一开始没人理他,直到听清楚他说的话。
“不能言过其实,巴蒂塔斯,你必须拿出实际的东西。”一边的老人严肃的提醒道,他是卡普亚的执政官,也正是一开始时的致辞者。
“对,当然,绝不会让您失望。”巴蒂塔斯充满自信的回答,然后面向看台,本已准备离场的看客们果然又对巴蒂塔斯的话产生了兴趣。
“没错!这是一场整个共和国都不曾见过的战斗!来自遥远的,大海的另一边的东方王国的伟大战士!来此地,寻找值得一战的对手!他们的船,跨越了158次大风暴,他的脚,沾着世界尽头的泥土!”
巴蒂塔斯高亢的喊着,伸手指向铁栅栏,“出来吧,东方王国的神勇战士,在罗马光辉照耀的这片土地上!尽情战斗吧!这里,有整个世界最好的战士,绝不会让你失望!”
铁栅栏,被掀飞了。
不错,不是打开,而是被一只手,轻轻一推,仿佛被一辆卡车撞到,扭曲变形,飞过二十多米的距离,砸在竞技场内,激起一片沙尘。
一个人影,即使在欧洲人中也算是非常魁梧的人影,从洞开的门里,悠然走出。
整个竞技场,寂静无声。
铁栅栏被击飞的巨响,在整个场地里,久久回荡。
主看台上,白发执政官身边的一位穿着长袍的神秘人,贴近了他的耳边,似乎说了什么。
执政官一愣,接着立即对巴蒂塔斯问道,“他是谁?为什么身上没有角斗士的‘枷锁’?”
巴蒂塔斯脸色犹豫,但还是说道,“阁下,我并没有说谎,他确实自称来自远东王国,来这里是纯粹为了追求战斗的乐趣,阁下……他是个……自由人。”
“巴蒂塔斯!你所说的‘不失望’就是让一个身份不明的自由人进入卡普亚竞技场吗?”执政官明显有些愤怒。
“请您息怒……实际上,如果看过这场比赛的话,您就会有所了解了……”
巴蒂塔斯想起自己那塌了一半滚进悬崖的屋子,至今还心有余悸。
那个神秘的,犹如巨神一般的男人,自称从远东王国而来,一生都在寻找真正的对手,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问自己“这片土地上是否有足够强大的战士?”自己便回答——是!
不错,巴蒂塔斯从见到他的瞬间,就感觉到这是自己家族复兴的契机,如果能够将这位强得无可比拟的战士收为自用,那么……
于是,他趁夜指使家族御用的术士,偷偷给那个远东战士下“枷锁诅咒”,只要诅咒成功,他就必须像其他角斗士一样,成为一名卑贱的奴隶,有任何反抗,都会在巴蒂塔斯的一个念头下,倒地猝死。
这是绝对意义上的枷锁,至今为止,就算是再强的角斗士都无法挣脱。
而,算计这位远东战士的结果,就是自己的屋子被轰塌一半,随着几立方的土石一起滚下悬崖。
巴蒂塔斯没有被杀,因为对那个战士而言,杀戮这样软弱的普通人是一种耻辱,他要求巴蒂塔斯安排最强大的战士与其战斗,巴蒂塔斯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现在,虽然过程有些曲折,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是主人,不过这位远东战士,确实是在为巴蒂塔斯而战。
明确这一点,就足够了。
“卡普亚的市民们!我们的冠军,卡普亚的战神,在两个月前虐杀豺狼双子的最强角斗士,高卢人,克雷斯!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远东的战士,是可以扭曲钢铁的可怕怪物!
他与卡普亚的战神,到底孰强孰弱!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
无数吼声从看台传来,将场地上的两人包裹其中,无尽的狂热和嗜血,正是这些不知餍足的野兽们。
“啧啧,这气氛,老子很喜欢啊。”空手而来的远东战士,从怀中掏出雪茄,以两根手指的搓动点燃,昂头环顾,将看客们的样子收入眼底。
虽然他是仰视,却给人一种霸主降临的威压。
“打了一辈子架,倒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不错,不错啊,老子的兴致来了!”
战鬼,将烟蒂猛然丢掉,用狩猎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猎物,卡普亚的冠军,巨盾战士克雷斯,将会陨落于今天吗?
——
此时,大竞技场北角,两名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立在看客之中,丝毫没有沾染看客们的狂热。
“来了。”一个冰冷的男声,从斗篷下传出。
“呵呵,果然逃不过你的风之理。那么,狩猎开始吧。”另一个女声,用期待的语气回应着。
场上,场下,两边的战斗同时开始了。
————
1,“斯巴达克斯”与“斯巴达300”真心没关系,估计有不少人误解了。
2,将要开始的战斗,敌对的轮回者有人想演不……我保证会很快便当掉……最好设计个法系角色。
第六十七章,如沐春风
“砰”……
战鬼的拳头,打在克雷斯的巨盾上,仿佛冲城锤一样,巨大的力量传导到色雷斯的左臂。
克雷斯预料到了敌人力量的强大,他在拳头接近的瞬间,倾斜盾牌,将其力量带偏,然后借着左臂传来的巨力,全身一旋,右手的重剑斩向战鬼的头颅。
与冴子的生死轮回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克雷斯却完全是凭借卓越的战斗本能而使用出来的。
“好!”
战鬼咧嘴一笑,明明已经击空的一拳,却在划过盾牌的瞬间,猛然以手背敲打在盾牌上。
寸劲!
短促而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如果在加上二重劲的可怕破坏力……
克雷斯倒退三步,铁箍巨盾的中央,出现了几寸深的凹陷,周围的铁钉,被震飞数颗,而持盾的手臂,已经完全麻木,失去了知觉。
对战鬼而言,这样的防御是没有意义的,越是这种重甲厚盾,越是不能阻挡战鬼。
双重劲的穿透力,可以保证直接透过铠甲、盾牌伤其身体,从这一点来看,擅长使用盾牌的克雷斯从根本上就被战鬼克制。
战鬼不依不饶,踏前一步,左拳由下往上,瞬息之间抵达克雷斯的巨盾中央。
这一击之后,巨盾整个崩裂成无数碎片,没有一块大过指头。
而战鬼,却显然是留手了,他将双重劲的破坏力局限在盾牌上,而不是穿透到克雷斯的手臂上,否则,此时崩成碎片的,就不是盾牌,而是克雷斯的血肉。
整个竞技场,在几秒钟的寂静后,响起了海浪般的狂呼。
那是多么强大而诡异的技巧啊!以区区血肉之身,将钢铁巨盾崩裂,将卡普亚最强的角斗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莫非,他真的是从世界尽头而来,连大海啸都无法战胜的战神吗?
此时,主看台上。
“巴蒂塔斯,这样的力量,不是你可以掌控的!”白发执政官急促的说道。
“阁下,不,我的意思是,其实他的脾气很好,在战场之外是个很和善的人。”巴蒂塔斯连忙解释,“我觉得,我有能力驾驭他,一定会让他给共和国奉献出更加刺激的表演。”
“巴蒂塔斯,你这是在玩火。”执政官依旧不满意。
“可是,您看……”巴蒂塔斯转身面对竞技场,此时,巨大的欢呼一点都没有平息的征兆,“民众们不这么看,他们的欢呼,不正是对我提供表演的满意吗?您看,这是民心所向。”
执政官冷静下来,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和身边的术士耳语了几句,最后对巴蒂塔斯说道,“我明白了,他的事,暂时就这样。”执政官站起身,锤了锤酸痛的腰,在仆人的搀扶下退场了。
巴蒂塔斯眼露怨毒,狠狠瞪了一眼执政官的背影,然后回过头,看着竞技场上,那个如同神明般的远东战士。
他,就是巴蒂塔斯家族复兴的希望,只要他帮助自己,战胜整个卡普亚的角斗士,然后去罗马,在罗马大竞技场里战胜一切对手,那么,巴蒂塔斯家族将会收获原本不可想象的荣耀与金钱。
甚至……可以在罗马元老院,谋得一席之地!
年轻的巴蒂塔斯家主,眼中露出的,是熊熊的野心之火。
而他的身后,他的妻子露迪雅,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受伤不轻的克雷斯,那眼神,却绝不像奴隶主和奴隶。
——
此时,角斗场北角,起风了。
一丝丝一缕缕,仿佛无数毒蛇,从某个源头发出,缠向那个露出马脚的目标。
那是“鹰之队”的某个成员,是这个世界里与李炼的“默示队”对抗的小队,在主神的引导下,不死不休。
像是两只困在一起的蛊,主神只会允许更强者活下来。
无形的风,贴着地面,攀上了一名身穿普通亚麻长衫的男子。
他正如同身边的其他看客一样,激动的盯着场地中央,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乱叫,就像一个真正的卡普亚市民一样。
不过,在战鬼出场时,他的表情明显一愣,露出疑惑神情,虽然只有短短数秒,但是从一开始就用风之理锁定他的李炼,还是发现了。
几乎花光所有奖励点兑换了“那个东西”后,李炼对风之理的应用,已经达到随心而动的程度,侦查能力更是覆盖近千米,而如果专注于某个目标的话,就连其心跳的快慢都能察觉出来。
另一方面,随着精神觉醒度的再一次提高,李炼的“恶意探知”能力也真正成为了一种可以用于侦查的确切的能力,而不仅仅是虚渺的直觉。
配合风之理,李炼可以将千米之内,怀有“恶意”的目标甄别出来,然后进行重点监控。
因为他无法分别这“恶意”是否针对自己,所以误差率还是很高的,总不能直接把所有怀有恶意的人都杀掉吧?
所以,就如同他预料的一样,当战鬼这么一个明显的轮回者,堂而皇之的暴露自己时,这个被李炼锁定的人,露出了一丝疑惑,被李炼敏锐的捕捉到了。
“只发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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