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时，钟寒声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便装，程风左手用汤匙，吃得很慢，两人便在餐桌上随意聊着最新要闻。我一句话就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直到钟寒声站起身向楼上走去，我才一咬牙站起来：“声哥，我希望您能准许我去看望大哥。”
钟寒声瞥了我一眼，道：“跟我上楼。”
我顿了顿，推开椅子。程风伸手拉了我一下，低声叮嘱：“这几天家里事情多，声哥心情不好，别惹他。”
我点头，慢慢跟上楼去。
第7章 第 7 章
钟寒声靠入沙发：“会按摩么？”
我摇头，很快又点点头。他指了指额头，我走到他身后，手指迟疑着按上拧紧的眉心，由轻到重，由生涩到熟练。
“手法不错。”钟寒声舒服地闭上眼。
我没说话，拇指准确地压在百会穴上，力贯指尖。
两年没用过了，当年特意为了翔哥学来的按摩手法竟然还没有完全忘记。翔哥的额头也是这样宽宽的，头发柔软却极有韧性，皮肤是久经日光的健康的浅棕色，每次给他按摩完毕都会收到一个热烈的拥吻……
渐渐，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身影慢慢重合，我唇上不自觉地绽出笑意。
“你欠了青龙帮多少钱？”
突然闯入耳膜的声音让我心里一颤，他低头看向这人微微噏动的唇，“两千万……美金？”
“多长时间能赚回来？”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急切地想还清这笔巨债，如果自己全力以赴，应该能做到。
“不错嘛。”钟寒声口中赞着，却似乎并没把这件事放心上，接着道，“裴总每天……很忙碌吧。”这句话似乎是疑问，又似乎是陈述事实。
我犹豫一下，说：“盛佳集团生意这么大，虽然不是事事都要裴总亲力亲为，要操心的事情总是很多的。”
“嗯，这我知道。几位副总也算是尽心尽力，姚仲负责海外分公司，更是一天到晚到处飞。你好好做事，往后能多替她分担一些就好。”
我听着他的意思似乎是要重用自己，心中疑惑，应道：“是，声哥，我会尽力。”说着收了手转到他身前，垂首而立，“不知道声哥对我的服务是否满意？”
钟寒声忽然挑起眉看着我，目光从我的眉眼看到下巴，又从脖颈看到腰际，当视线落到我随意套上的平板鞋上时，男人的眼里已满是淡淡的笑意。
“小丫头长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打扮，回头让阿红陪着你去买几身衣服。”钟寒声微笑着，“手艺不错，不如以后跟着声哥吧？”
“我不做您的仆人。”我坚决地说，可心底已经不敢确定眼前这人的真实想法。
男人健硕的身躯慢慢逼近。我退后一步，双手握紧拳，已经抑制不住惊惶之色。
钟寒声站起身，微微眯着眼看我，他伸出两指捏住我的下巴，慢慢贴近身，附在我耳旁一字一字道：“如果，这才是我需要的服务呢？”
当我滚烫着脸飞一般奔下楼时，程风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叫了我一声，我一肚子委屈，没有理睬，直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刚才经不起那位黑帮老大的挑逗，落荒而逃，听着身后钟寒声的笑声肆意张狂，才明白他只不过是一句玩笑。我又恨又恼，栽倒在床上，暗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寻找机会见见大哥，哪怕只见一面。
没想到，裴之琪很快给了我这个机会。
下午，公司合作方一位老总生病住院，裴之琪让我陪着去医院看望。上了车才发现，跟随的只有开车的特助阿圣，裴之琪并没有带其他保镖。
汽车停在医院门口时，我的心猛然抽紧，这正是大哥乔阳住的医院。
从地下停车场直接进入VIP专用电梯，显示牌上数字跳动，停在了十八层，电梯门打开，裴之琪忽然道：“陈总喜静，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们二十分钟后过来。”
一瞬间，我的呼吸都似停滞了下来，看着裴之琪步履轻捷走过去与对方的下属打着招呼，被请进了病房的大门。
二十分钟！大哥就住在十六层！
我看了眼阿圣，这位忠实的助理大人已经准备在门口站桩了。
我定了定神，凑到他跟前：“圣哥，我去抽支烟。”说着指了指安全楼梯方向。
“去吧，这里有我。”阿圣大约对我印象不错，又笑着添上一句，“女孩子少抽点烟啊，会变丑的。”
我笑着答应，压抑着擂鼓一样的心跳，慢慢推开了紧急通道的大门。隔着玻璃观察了一会儿，阿圣始终目不斜视看着走廊尽头，丝毫没有注意我这里的动静，便闪身下了楼梯。
从十八层到十六层，不过几十级楼梯，我出了安全门，脚步蓦然顿住。两个身形魁梧的陌生男人上前拦住我：“干什么的？”
我看到走廊上散立着几个乔氏企业的保安，确认了大哥确实住在这里，客气道：“我来看望乔总。”
这时乔阳的助理正好出来，一见是我忙走过来：“两位警官，这是我们乔总的妹妹，亲妹妹。”两名便衣让开路，眼睛却直盯着我瞧。
我快步走到病房门前，刚抬起手，门忽然开了，迎面走出一位面色阴沉的年轻男人，一身休闲便装，精明干练。我一愣，脱口叫道：“师兄！”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陆真，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陆真显然心情不好，皱眉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手机关机，问谁都说不知道。”
我低头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我顾不得回答，先道：“师兄，我改天和你说，我要先看看我哥。”
陆真并没让开，低声说：“小渔，帮我劝你大哥出面指证，我知道是青龙帮干的！”
“这得看我大哥的意思。”我见他还要劝说，有些着急，“师兄，要不咱另约时间可以么？”
陆真看了看我，道：“好，今晚七点，虹酒吧。”
我答应一声，擦过他半侧的身子冲进了病房。大哥的贴身保镖都在外间，见了我过来问好。我摆摆手，推开内间的门，反身关上。
洁白的房间几乎一尘不染，窗下的病床沐浴在阳光下，勾画出被单下单薄的躯体，墙上一排仪器上闪动着绿色数字，氧气罩下是男人苍白的面孔，一只手伸出被外，瘦削白皙，输液针扎入的血管在手背上突起，似乎能感觉到清晰的脉动。
我慢慢走过去坐下，轻轻握住了他无力的手指，“大哥。”我低叫一声，慢慢低下头，伏在乔阳的胸前，听着节奏分明的有力心跳，心底一片宁静。哥，你还活着，真好。
头顶上缓缓抚摸的手温暖依旧，我忍不住抽噎起来。
“小渔，你没事就好，哥很担心你。”
我抬起头，抹了一把泪，露出了笑脸：“大哥，我现在进了盛佳集团，在投资部。裴总对我很好。”
乔阳微微笑了：“那就好，盛佳集团比咱们华美集团大很多。”
“哥，我以后……可能不方便来看你。”
“我很好，过几天就出院了。”乔阳似乎有些疲累，闭上眼，缓缓道，“你也大了，在外头要自己保重。”
虽然万分不舍，我还是按时回到了十八层，接了裴之琪下楼上了车。
“先回公司。”裴之琪吩咐道。我心中忐忑，听着裴之琪和阿圣随口谈论着和这位陈总的合作项目，车子很快钻入了阳光中。
凌志停在了酒吧宽大的玻璃门外，我弯腰从车里出来，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师兄居然选了这么个地方见面，不觉好笑。
酒吧里光线很暗，我在服务生引导下进了对面的包间，阿红和另外两名保镖守在了门外。我以会见客户的名义光明正大来见师兄，不怕他们给钟寒声汇报什么。
进了包间，见只有陆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酒，我顿时放松下来。“师兄。”打了声招呼在一旁坐下，才发现眼前已经空了两个酒瓶，见陆真双眼朦胧，醉意明显，我住了口。
沉默了一会儿，对面这人哑着嗓子开口：“你进了盛佳集团？”
“是，师兄已经知道了啊。”到底是警察，消息够灵通。
“为什么？”
我惊诧抬头，昏暗的灯光下，陆真神情阴翳，双目牢牢盯视着他。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半晌讷讷道：“盛佳集团是亚洲数得着的跨国公司……”
话没说完，手腕突然被对方铁钳一般的手掌扣住，带进怀里。
“是你父亲让你去的吧？”
“不是他！”我想推开他，可陆真力气很大，按住我的肩膀，反手把我的手臂扭在了身后，推按在茶几上。
我吃痛，不敢再动，勉强扭转头叫道：“师兄，你做什么！”
陆真不说话，在我上衣和裤子口袋中摸了摸，手机、钱包，还顺出一张名片，盛佳集团投资部副经理。“职位不低啊！”他哼笑一声，缓缓松开了手。
我甩了甩又疼又麻的手臂，见陆真两眼泛红，全然不似自己往日熟悉的温雅爽朗的学长，凭空生出了一丝怯意，不由自主向旁边避了避。
陆真坐回沙发，又倒了杯酒灌下去，向后仰靠着，微微合上眼，好一会儿喃喃道：“我，我本来不想让你掺进来……我不想的……”
我没听明白，看了看时间，小声提醒：“师兄，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醉。”陆真用力摇摇头，“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相信我！小渔！”
我叹了口气，拉着他手臂起来架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出了门。阿红要过来帮忙，被我摆手阻止。摇摇晃晃出了酒吧，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打个车送他回去，旁边忽然过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起陆真，道：“交给我们吧。”
我一惊回头，刚捏紧了拳，就看清是今天在大哥病房外的两名便衣警察，知道是来接应陆真的，便放了手，看着两人搀扶着陆真上了一辆桑塔纳，飞速驶离。
第8章 第 8 章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一切似乎都很顺利，我按时还清了欠青龙帮的债务，投资部也做得有声有色。奇怪的是，陆真自那次醉酒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我虽然对他那天的莫名失态百思不解，却也庆幸于不用再面对他的质问。
这晚吃过饭，我照例去钟寒声卧房做按摩服务，当然，服务项目已经从头部按摩升级到了全身按摩，宅子里原先那位专业按摩师早已经被辞退了。沙发上的男人眯着眼，表情极为享受，手边是一杯清酒。
“钟先生。”我小心翼翼开口。
“嗯？”
“裴总说我住得地方离公司太远，怕影响工作，建议我搬到员工宿舍去。”
钟寒声忽然睁开眼，凌厉的眼风从我脸上扫过，“你很喜欢在盛佳集团的工作？”
“是的。”
“不喜欢跟着我？我看你挺会服侍人的么。”
我瞠目瞪着眼前棱角分明的侧脸，几乎有一股杀了自己的冲动，天知道那天为什么要承认自己会按摩！白天在公司搏命，晚上还要受这黑道老大的荼毒！
钟寒声忽然笑了笑：“小渔，你有喜欢的男人么？”
突兀的问话让我手一颤，退了一步，狐疑的视线在这人脸上扫过，难道那天我私会陆真被他知道了？其实我和陆真不过是大学时要好的学友，后来往来稀疏，实在算不得什么。我拿定主意，声音平静道：“有，不过……他已经死了。”
钟寒声沉默了一会儿：“你住宿舍这事让裴之琪自己来和我说。”
我咬牙切齿出了门，刚到楼梯口就看到倚着栏杆抽烟的程风。
“收工了？”程风掐了烟，笑着问。
“是，风哥，让你久等了。”
我强作镇定，黑着脸大步下了楼，觉着自己就像一只浑身竖着尖刺的刺猬。
程风第二天去了M国，我旁敲侧击，从阿红那里打听到，他是去旧金山进行一场关于军火生意的重要谈判。上次的交易因为我的告密而失手，为了和对方继续合作，程风必须去做出解释，商谈赔偿。我听了不觉有些愧意。
他走了没几天，裴之琪也飞去了Y国，公司几宗重要生意的进度都交托给了我。
这天，我在天海酒店宴请一位银行的老总，吃过饭出门，正巧遇上我大哥乔阳和几个商界的朋友从旁边的包间出来，我大喜，忙上前打招呼。一群人都算是熟人，说着话一起下了楼，乔阳极有默契地落在最后，和我一起到了地下停车场，送走了双方的客人。
阿红看着我和大哥单独走到一起谈笑，大声提醒道：“乔小姐，时间不早，咱们该走了。”
我转身把她推到一边，低声求道：“阿红，我只和我哥说几句话。”阿红一脸焦急，也不好阻拦，只得和乔阳的司机和保镖都退到了车旁。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嚣张的厉喝：“喂，丫头！吃里扒外啊！”
我猛然回头，看见不远处一辆悍马前，站着一脸狠戾的江雯。一霎时，钟寒声的警告骤然在耳旁震响，我骇得浑身起了一层寒意。
“小渔！”乔阳的声音有些发颤，看来青龙帮刑堂的遭遇足以让他刻骨铭心。
我轻轻按了下他的肩头，扬声道：“雯姐，我今天是公事！”
江雯不理我，沉着脸一挥手：“去请乔大少去咱们青龙帮做客。”周围十几名手下听命慢慢围拢来。
阿红见事情不妙，忙跑上前解释：“雯姐，误会了，乔小姐是来见客户的，无意间遇到这位乔大少……”话没说完，被江雯一巴掌抽飞，滚到地上。
“乔大少？不知道明天这位乔大少还有没有命在！”她冷笑。
我已经知道事情不能善了，顾不得阿红，抓住大哥的手臂迅速向他汽车方向退去。几名青龙帮手下伸手拦阻，被我两个直拳一个扫堂腿打翻在地，剩下的人愣神间被我们闯了过去。
幸好大哥的保镖机警，抢先拉开车门，反身拦住了身后围过来的青龙帮手下，我一把将大哥推了进去，摔上车门，喝道：“开车！”
司机猛踩油门冲了出去，追过来的青龙帮手下忙向两旁闪开，油门轰鸣，汽车急转弯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刺激着耳膜。随着几声枪响，所有人都愣愣看着被子弹追逐的黑色奥迪风驰电掣一般冲出了停车场。
有人回过神来，低声问：“雯姐，怎么办？”
“怎么办？哼！”江雯冷笑一声，慢慢向我走过来。
我却不理她，转身向自己的汽车走去，没走几步，太阳穴突然抵上的冰冷枪口使我立时僵住了身子。我一点一点转过身，皱着眉看向江雯：“雯姐这是不愿意放过我了？”
江雯把枪扔给身后的兄弟，哈哈一笑，声音干冷：“老娘今天就没打算放过你！”
她活动两下手腕，一个勾拳飞了过来。我仰身避开，后退一步，左手突然探出，刁住了她的手腕，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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