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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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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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便将那日街头之事细细讲与她听,遗憾道:“事发突然,我们也只是惊鸿一瞥,只瞧见那姑娘穿着男装,容貌还算清秀。”

听着又是有人受伤又是去拦马车,惊险之极,卫少儿别的倒不计较,先替自家儿子出了一身冷汗,暗忖那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惹着那么多麻烦,也不知会不会连累去病?而且平阳公主提到那姑娘还穿着男装,这又是为何,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那姑娘怎么还穿男装?”卫少儿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岂不是把自己装扮得不男不女的,这……也未免太不成个样子了吧。”

卫青望了一眼妻子,觉得她虽是好意,但也未免说得多了些。

平阳公主焉能留意不到丈夫的目光,在合榻之上,自袖中轻触了下他的手,仍朝卫少儿笑道:“扮男装可不算什么,前年李美人陪着圣上往淮南时,还特地扮成侍卫的模样,圣上可是赞不绝口。”

听到李美人,卫少儿更是不喜,只是李美人现下圣恩宠眷,她自是不好在面上露出来,只敷衍地笑了笑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因惦记着要去霍府瞧瞧,卫少儿也无心与他们闲话家常,聊了几句之后,便推说家中尚有事,便起身告辞。

卫青与平阳公主知她心中有事,故而也不挽留,起身相送。待卫少儿走后,卫青方转向平阳公主,不解问道:“这事咱们也不能全然确定,便是能确定,也该得让去病亲自告诉她才好。在我看来……”他叹了口气,未再说下去。平阳公主现下虽然是他的妻子,但却是他旧时的主人,对于她,卫青始终存着尊敬之意,从不敢出言相责。

“你是在怪我说得太多了?”平阳公主岂能不知丈夫在想什么。

“不是、不是……只是我想,若那姑娘去病当真中意,那这事该让去病来亲自告诉她,我以为这样较为妥当。”

平阳公主嗔怪地睇了丈夫一眼:“这个道理,难道我就不懂么?”

“……那你这是为何?”卫青愈发不解。

平阳公主望他片刻,轻叹了口气,反问他道:“那日,去病为了那位姑娘,拦在咱们马车前头,若不是你当时制住马匹,去病便非伤即死,对不对?”

卫青犹豫了会儿,又一次仔细回想了当时情形,确是凶险万分,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去病又不傻,岂能不知道其中危险,他这般不要命地护住那姑娘,你说,他心中对那姑娘得有多着紧!像他这般,若非用情已深,怎做得出来。”

“嗯。”

想起去病将那姑娘护在怀中的情形,当真是护得严密,生怕她受一点伤害,卫青也不禁嘘唏。

平阳公主忽然话锋一转,道:“那姑娘庶民出身,又做不得正妻。”

“你怎知那姑娘定是庶民?她假扮男装,说不定是什么大户人家……”

卫青话才说到一半,便看见妻子瞅他时无奈的眼神,只得停了口。

“瞧她的肌肤便知,大户人家的女儿那里会晒得那般模样,定是常常在日头下做粗活才会如此。”平阳公主解释给他听。

“哦,原来如此。”

“我就是不明白,平日里去病对女子从不上心,我只道他没这个心思,可没想到他居然不声不响地已对这个姑娘用情如此之深。将来纳了这姑娘为侍妾,定是要冷落正妻的。”

卫青听了这半晌,还是没听懂其中缘故。

平阳公主叹了口气:“你怎得还是不懂!唉……你想想,去病的正妻定是圣上所指,眼下虽还不知道是谁,但多半也会是位公主,即便不是公主,也定是皇亲国戚。去病一旦冷落正妻,便会得罪一溜的人,其中便有圣上。这事光是想想,都让人替去病提心吊胆。所以,若能让那姑娘离了去病,便最好不过。”

似有些明白了,卫青道:“所以你今日故意如此说来,其实是为了让姐姐对那姑娘心中生厌吧?”

“去病那性子,虽是为了他好,可我也不敢与他硬碰。姐姐便不同了,他们是亲娘俩,再怎么样去病也不会记恨她。”

说罢,平阳公主朝他柔柔一笑。

直到此时,卫青方才全然明白了妻子千回百转的心思,不禁又想到当今皇后卫子夫,还有现下得宠的李美人,皆是由平阳公主荐给圣上,她的心思又岂是自己猜得到的。

“你这样做,当真只是为了去病好?”他不由问道。

“那是自然。”

卫青不便再问下去,只是心底隐隐觉得也许妻子还有别的考量未曾告诉他。

 第十三章云破(八)

卫少儿出了门便径直往霍府过来,进了霍府,还未落坐,直接命家人将府中管事唤过来。

霍去病往往一年半载都不在府中,府中倒有多一半的事情都要听卫少儿的吩咐,故而府中家人对将军大人的娘亲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片刻功夫,管事快步迎上堂来,朝卫少儿恭敬施礼。

“这几日,府中可有什么事情?”卫少儿问得风轻云淡,仿佛只是闲暇一问,双目却紧盯着管事的神情。

“并不曾有什么大事。”管事答道。

卫少儿紧接着又问:“可有什么外人住进府里?”

未料到她已知晓此事,管事神情便有些尴尬:“前两日,将军是带两个人回来,现下还在府中养伤。”

卫少儿暗叹口气,觉得去病着实不明事理,怎得随随便便就将人带入府中来。

“住何处?”

“后面琴苑中。”

听闻是琴苑,卫少儿眉头又是微微一皱,问道:“怎得不安排在东侧厢房,难道是贵客?”

管事忙解释道:“是将军亲自吩咐的,并非小的所安排。”

“你带我过去瞧瞧吧。”

“诺。”

往琴苑的路上,卫少儿断断续续又问管事一些问题,只可惜管事对于子青阿曼身份来历也是一头雾水,大多答不上来。

直至琴苑中,管事将卫少儿引至子青房前,只见房门开着,内中并无一人,只得再转去阿曼所住的屋子。

此时的子青,正在庖厨内小心地熬着小米粥。因被毒伤了脾胃,这两日来阿曼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子青只能将小米粥熬得烂烂的,让他尽量多喝些粥汤。而霍府对于她来说,路径尚属陌生,更不必说府中的家人。熬粥虽容易,却是个费工夫的事情,她生怕劳烦别人,都是自己窝在庖厨内慢慢将小米粥熬出来。

阿曼因心事重重,靠在床上合目养神,并不曾入睡。有脚步声踏在廊上时,他便听见了……

若是子青,她记挂着他在休息,脚步声断然不会这么重,想来是这霍府中的家人。阿曼也无甚好奇。

脚步声停在他的屋外,随即便有人叩门。

既不是子青,阿曼便懒得理会,仍旧闭目假寐,只装作不知。

只敲了几下,见无人应门,门又是虚掩着的,管事便大着胆子将门推开,卫少儿步入屋内,这才看见半靠在床上的阿曼。

之前未曾想到住在此间的会是个西域人,故而看见阿曼时,卫少儿足足愣了好一会儿,颦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阿曼盯着这几位不速之客,几乎是转瞬,他便已猜度出面前这位华服贵妇的身份。

“他……”卫少儿迟疑了下,转头问管事,“他听得懂咱们的话么?会说么?”

“会的。”

管事曾听过阿曼对子青交谈。

阿曼微微一笑,欠身道:“这位想必是霍将军的高堂吧,我有伤在身,还请夫人恕不能全礼之罪。”

“既是有伤,不必多礼。”

瞧他落落大方,未有丝毫局促,这气度倒像此处是他家一般,卫少儿心中不由对他的身份生出层层疑虑,正自暗忖,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似又有人进屋来……

刚熬好的小米粥热气升腾,子青端着食案,略有些不解地看着屋中这些人。

“青儿,这位是霍去病的高堂,陈夫人。”阿曼提醒她道。

原来是将军的娘亲,子青低首施礼,然后才将食案放到案几之上。因不知卫少儿到此间有何事,又不便出口相询,她便只静静而立,等着对方开口。

是啊,想必她便是去病着紧的那位姑娘,卫少儿打量着子青,瞧她姿容寻常,仍是一副男装打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朝管事吩咐道:“你且去吧,没有我吩咐,不必过来。”

“诺。”

管事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

室内静默片刻,卫少儿仪态尊贵地自在榻上缓缓坐下,朝二人温颜笑道:“去病这次出门走得急,他又是个粗心大意的,好多事也没向我这为娘的交代清楚。你瞧瞧,我连你们在此养伤都不知道,早该让人炖些滋补药材来才对。”

阿曼笑道:“夫人太客气了,在下这点小伤,怎敢劳夫人挂心。”

“你是西域人吧?不知该如何称呼?”卫少儿问道。

“西域的名字与中原不同,我的名字只怕夫人会嫌念起来太拗口,只唤我阿曼便可。”

卫少儿见他不愿以真实姓名示人,心中又添一层疑虑,转向子青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秦,单名原字。”

“家住何处?”

子青愣了片刻,只能胡乱答道:“家……家在陇西郡。”

“令尊现居何职?”

“……家父只是一介山野村夫,并未有官职在身。”

果然是庶民,卫少儿暗叹口气,又问道:“秦姑娘你……为何要女扮男装?”

被卫少儿这样连珠般地问,子青便有些招架不住,面露尴尬:“女扮男装是不得已,并非存心欺瞒,还请夫人见谅。”

“哦?有什么不得已的缘故?”卫少儿偏偏还要追根究底。

“这个……”

子青语塞,不知该向她作何解释。

阿曼生性敏锐,话到此处,他已看出卫少儿言语间对子青的排斥之意,遂替子青解围,笑道:“夫人见谅,是我让她如此打扮,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些罢了。您知道的,现下长安城外头不太平,扮成男子也少惹些是非。”

卫少儿笑了笑,终于未再盯着子青问下去,转向阿曼道:“你们二位都不是长安人氏,不知此番来长安有何事?”

“早就听人说起长安繁华,一直便想来见识一番,”阿曼似连想都不用想,谎话张口就来,滴水不漏,“没想到出了些意外,幸而霍将军善心,出手相助,着实感激不尽。”

一个是西域人,另一个只是庶民,且看这姑娘打扮不伦不类不说,姿容平常,言语木讷,毫无吸引人之处,卫少儿着实不明白霍去病在想些什么,竟然将他们接入府中来住,略一思量,便已有了主意。

“你身上有伤,现下去病不在府中,我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不能常常过来,这府里无人照看,家人顽劣难驯,难免有所怠慢,寻医问药也不甚方便。我寻思着在城中让你们搬到紫方客栈,那里紧挨着医馆,养病最为妥当。”卫少儿笑问道,“两位以为如何?”

这是逐客令,再明显不过。

子青望向阿曼,怔怔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他们人在屋檐下,开口之人又是将军娘亲,他们着实无拒绝之力。只是府外危险暗伏,而阿曼身体尚未恢复如初,此时出府实在过于冒险。还有……她曾答应过将军,要等他受降归来,倘若一走,不仅是背信,只怕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

 第十三章云破(九)

日头热辣辣地晒下来,将刀刃烤得发烫。

浑邪王死死盯着汉军所在方向,汗水顺着脖颈淌下来,浸透里衣,双目被日头晒得已有些发花……

“来了、来了……汉军来受降了!”底下有人叫嚷道。

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汗,浑邪王瞪圆双目,定神望去,便看见十几骑人马往这边驰骋而来。为首之人,玉冠玄甲,正是被匈奴人誉为苍狼的霍去病。

浑邪王原先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虽然来者是苍狼,但仅带十几骑人马,显然并没有要开战的意思。松口气之余,浑邪王也不得不佩服起苍狼的胆量,饶得是在战场上骁勇无敌,但只带十几骑人马前来,难道就不怕他们突然发难,将他斩杀于当地么?

马蹄踢踢踏踏,数万双眼睛紧紧盯着霍去病一行人,其中有恨意、有敬畏、有单纯的惧怕……而霍去病在这数万道目光的汇聚点上,神情泰然,安之若素,倘若再认真点细看,甚至还能看见他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

赵破奴虽然面上不动声色,而背脊却始终紧绷着,毫不放松地留意着周遭一切,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间或着飞快瞥一眼将军,他心中愈发自愧不如,明明是危机四伏,怎得将军就能装得如此淡定从容,甚至还一副心情甚佳的模样。

距离匈奴部落稍近,休屠王部落中已有眼尖的人自随行十几骑中认出日磾与扎西姆,大概是未料到他们竟随苍狼一同前来,部落中顿时议论纷纷。

霍去病勒住缰绳,朝日磾与扎西姆略点了点头,两人会意,随即便策缰朝着休屠部落驰去。剩下十六骑,继续随霍去病向浑邪部落而行。

距离还有十几丈远时,浑邪王深吸口气,用力揉了揉脸,试着挤出友善且不失威仪的笑意,然后催动马匹,率领几名贴身侍卫朝向着苍狼一行人迎过去。

“霍将军!”

他在马背上,向霍去病行匈奴礼节。

霍去病含笑还礼,轻策马缰,与浑邪王并肩而行,故友重逢般寒暄客套起来,且又夸赞几句匈奴马匹膘肥壮硕。当听到今晨部落中正巧有两匹小马诞下,霍去病甚至还向浑邪王讨要起来,浑邪王忙不迭地连声应了。

两人如此这般,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匈奴部众皆有些呆楞。到了浑邪王大帐前,霍去病看了眼赵破奴,吩咐他和其他人在帐外守着,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惹事。

赵破奴颔首领命,牵了将军的马,与其他人在帐外立住。十六名汉军身着绛衣玄甲,长戟在手,身形稳若磐石,一动不动,目带凛冽,缓缓扫过每一个面露不善之意的匈奴人,以施震慑。

帐中,浑邪王先忙碌着吩咐人给霍去病端奶茶上果子,忽听霍去病沉声吩咐道:

“浑邪王接旨!”

他一转身这才看见霍去病不知何时自怀中掏出一方镶金边朱红绢布,愣了一瞬,这才想起汉廷礼仪,连忙跪下接旨。

“……册封浑邪王为漯阴侯,食邑一万户……册封呼毒尼为下摩侯,雁疵为辉渠侯,禽黎为河綦侯,调虽为常东侯……”

前头一些文绉绉的官话,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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