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芊芊- 第23部分

“谁说我怕他了？我谁也不怕！”

“我看你就是怕他，才不敢献舞的。要我是你啊，处处跟他唱反调，这才有趣嘛！他放着你一个人不闻不问，算什么负责的男人啊？你说大娘说得是不是啊？”

我思忖一番，觉得此计可行，便欣然答应。

我换了舞衣上台，跳一曲《倾国色》，花娘笑眯眯的收着打赏，我望眼过去，早知我自己下去收钱了，那肯定能买一桌的酒菜。

正跳着，就听三楼雅阁传来吵骂声，花娘急急忙忙上去了，没过一会孙策就楼上下来，满脸怒火冲冲，像是要把拦他的人生吞活剥一样。

我正是绕着彩带飞跃，想起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在这里肯定大事不妙，便赶紧运起轻功，搭上二楼的房梁，匆匆就要逃走。

身后传来孙策震天响地的吼声：“小乔——”

我回头眼看着他就要追上来，踩着楼梯下去的时候一下脚滑，只听周围响起尖叫，我整个人就滚落了下楼，睁眼猛地发觉后脑勺一疼，熬不过就立马晕了过去。

孙策的声音差点就把整栋楼的人都给吵翻了。

醒来的时候不懂在哪里，因为抬眼看去这里一点也不熟悉，像是没怎么来过。我伸出手就有人抓住，焦急道：“大夫，她醒了！快来看看怎么样了！”

我要摸自己的脑袋，可大夫压住我的手道：“姑娘伤及头脑，积了淤血，现下还不能乱碰。”

我的视线也模糊得很，孙策坐在床沿大致问了下我的状况，听闻只要好好休养几个月便可恢复如初，也就松了口气。

等到大夫走后，他才怒道：“你怎么又去那种地方？”

我不理他，侧头想要抓后脑勺，他拉住我的手道：“我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我大惑不解。

“今日我去天香楼看琴瑟的时候才知道你怀了公瑾的孩子，可是为何刚刚大夫给你把脉的时候，说什么也没有？”

我看着他，他不解，等待我的答案，“这究竟是为何？你和公瑾联合起来欺骗王家？你连自己的名誉也不要了吗？这样就以通房丫头的身份给了公瑾，他以后也不好给你什么名分啊！”

我松开他的手道：“我和周瑜没什么，就是这样。但是我若不说和他有什么的话，那我现在就已经嫁到王家了，我才不要。”

“我当然也不希望你嫁给王家，但是——但是，你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吗？”

“当时情况紧急，谁也没料到王家会来提亲，一时情急就这么说了，不然我该怎么办呢？”

他吸一口气：“罢了罢了，那这些都不说，你背着孕妇的身份，怎好又跑去天香楼还大跳艳舞？”

“没啊，我就跳跳《倾国色》而已，不算的。”

“这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觉得太无聊了，当孕妇在周家都什么干不了……”我已经厌恶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孕妇生活，所以当即脑子一转，“对了，这回我从楼上摔下来，就说——就说我的孩子摔没了！这样以后我就解放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孙策黑脸道：“你是想让我帮你背这个黑锅？”

我道：“不用，我就说自己不小心摔了。”

“你怎么到现在还分不清？要是你自己把孩子弄没了，难保周家不会将你扫地出门。”

“为什么啊？我也不想让孩子没有的啊。”

孙策不言，起身道：“方才我已经通知了周府，等会儿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说你在我府上不小心被我推了下，然后就行了。”

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他像是不耐烦的样子：“横竖也算我导致的，这点责任我负得起！”

等到周府的人过来的时候，我和孙策还有大夫一同串了口供，夫人让侍画将我扶了回去，冷眼不再看我。

孙策赔礼道歉许久，夫人只道：“伯符，你到现在也该好自为之了。”

我受了伤，但是待遇远不如假孕时来得好，虽然现在他们不限制我的行动，但是也将我彻底忘得干净，好像多一个少一个并不重要一样。

周瑜过了几天才回家，听闻此事略有惊恐，夫人稍加安慰了句：“你还年轻，孩子可以再有的，过个一段日子，为娘也该给你找找对象了。”

我又搬回了当初来时的院子，因为许久没人居住，到处是灰尘蛛网，我和侍画整整弄了一天才有些模样，等到夜里躺下的时候，只觉得阴寒阵阵，冷得我头疼。

冬天差不多已经来了，怪不得我会觉得夜里越睡越冷。

我突然想起周瑜马上又要生辰了，便开始忙活今年应该送点什么。

去书房的时候连侍书也没见着，我以为周瑜有事出门了，便偷偷占用了他的文房四宝。我感觉自从他为了监军忙碌之后，就很少再来这书房了。

我铺展一幅宣纸，照着他的原画临摹，那景色是黄昏山涧，小桥流水，扁舟自横。我画了不多久，就听闻远处有笑声，抬眼看去竟是一抹纤细的倩影。

我仔细辨认，还是发现自己不认得她，但是她身边那侧脸看她、眉目温柔的人我十分熟悉，便是周瑜。我看他们就要朝这里走来，赶紧收了画卷，一个转身躲进书架后面。

欢快的笑声逐渐靠近，门被推开之际我也眯眼看去，进来的便是谈笑风生的他俩。我自然听说过夫人给周瑜找对象的事实，虽然习以为常，但是这次却好生震撼。

且不说这个女人比往日来得那些都要美都要优雅，更别说周瑜的表现也绝非敷衍的意思，我不禁感慨，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周瑜都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他们愉快的谈天说地，我被堵在架子后面好不难受，真希望他们能快点走就好了。可是那女子硬要好好参观一番他的书房，她道一个人的书房摆设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了。

我晕，这房里都是我布置的，难不成她要褒贬的人是我？

她来到书架边随手翻过几本书，拿下一本菜谱道：“君子远厨庖，公瑾看这些？”

周瑜一愣，继而笑开道：“有人要看，便一直留着。”

她又翻阅几本关于围棋基本原理的书册，“我一向听闻公瑾棋艺绝佳，怎么看这些简单的呢？”

周瑜道：“有人要学，便收着了。”

女子这时才有些发觉不对劲，“你说的有人，是确有其人还是指个大概呢？”

“两者兼有吧，”周瑜道，“平日里我也偶尔会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基础不打扎实，以后做什么都难。”

那女子也是点头：“你说得没错。”

过了阵她才道出我心中的疑惑，方才周瑜喊了她一声袁小姐，我差不多就断定她是袁术袁大人的女儿了。

袁小姐道：“不要再唤我袁小姐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和爹一样叫我晨安就好。”

周瑜不失风度道：“这怎好，还是唤一声小姐比较合规距。”

袁小姐拿眼瞪他，俏皮中不失可爱：“不行，我让你叫晨安，你就得叫，不然我回去告诉我爹。”

周瑜招架不住，“那还请晨安小姐口下留情了。”说罢，袁小姐轻笑起来，见周瑜正看着她，猛地脸红转过了身。

周瑜道：“晨安小姐怎么了？”

她不自然走到书案边，随意看了下摆设，见那角落一盏玉净瓶里插着梅花几束，赞许道：“你家书童真是妙人，这梅花怒放得好美。”

那还是我方才换上去的，这下周瑜也走过来，若有所思的笑了下。

他们大致参观一番，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怕冒犯了袁小姐，然后周瑜便吃不了兜着走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周夫人留袁小姐吃个便饭，她于礼自然推辞了，周夫人也是掩笑道：“是我想的太早了，唐突了小姐，小姐不要介意。”

她这话说得太明显，袁小姐一下脸红到脖子根。夫人又道：“公瑾，还不送小姐回去？”

周瑜颔首答应。

第二天袁晨安果然又来了，还带了诸多好礼，把这府里的人上下送个遍，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希望袁小姐以后常来。

周夫人的语气也越发明显：“以后啊，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作甚？”

袁晨安低头绞着手帕，时不时用余光看一下周瑜的反应，他倒好，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足以迷倒万千少女，只伸手道：“晨安小姐，公瑾陪你走走吧。”

我大致明白周瑜去袁府这般频繁的原因了，原来是袁术的小女儿看上了他。这样一来一往，看来不久就能好事成双了。

我在自己的房里画画，因为没有书房就只好蹲在地上，一笔一划的临摹。这些天夫人怕我出去扰乱，便吩咐我不准离开自己的住处，要是出了乱子，周瑜也保不住我。我只得乖乖的，哪里也不跑了。

画完成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署下“赠公瑾”三个字，觉得累了一倒地竟睡着了。

第35章　扬州寿春十九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起身侧望，迷糊中有一个人站在我的窗边，手里正展开着我才完成的画稿。

见我醒来，来人也转身走来，温柔的道一声：“醒了？”

我道：“袁小姐回去了吗？”

“都已经天黑了。”

我看看外边，果然夜色降临，房里正点着蜡烛，怪不得我的视线一直这么朦胧。

周瑜坐到我床沿，轻轻卷起画卷：“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不过以后可别又睡地上了，这么冷的天，非冻出毛病不可。”

我点头听取他的意见，忍不住问道：“我画的画……有进步吗？”

他转身看我，只一眼我可以视作无物，可他一直看我我就觉得奇怪，转眼低头道：“是不是还是很差啊……”

他淡淡一笑：“……怎么会，你都画了这么多幅了。”我撅嘴看一地飘摇的纸张，都是我零零总总画出来被淘汰的。

他见侍画过来唤他就要走，我却一把抓住他问出一直以来烦躁不安的事实：“公子……”

“怎么了？”

“如果……如果你以后娶了袁小姐，不会赶我走吧？”

“……”他默默不语，只摸了摸我脑袋叹气道，“别多想，好好睡觉。”

我顾不得道：“袁小姐她人好吗？她会准许我胡乱偷吃吗？她不会觉得我很烦吧——”我还要说，周瑜起身眯眼道，“你还是给我睡觉吧。”

我还在想，要是周瑜娶了袁晨安，我肯定是留不了多久了，现在颍川可以不用回了，弯弯有了吕布（和貂蝉），郭嘉又去效忠我最怕的曹操了，我该何去何从啊？

第三天辰时，袁小姐准时到达周家大门。这天周瑜生辰，她带的东西更是可以媲美那天王家提亲，让一个府邸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上午的时候他们俩在凉亭里弹琴品茗，我端着茶水过去的时候，就看周瑜分外温柔的垂眼看她，指点她哪里弹错，哪里弹得不好。我将茶水放下，袁小姐抬眼随意看过，转而愣了下，又是确定般得再看我一眼，皱眉道：“公瑾，没想到你府上的丫鬟……竟长得这般标致，倒是把我也比下去了。”

周瑜但笑不语，只研究着他手里的琴。

我弯腰道：“袁小姐和公子没什么吩咐的话，小乔退下了。”

我躬身离开，身后一直跟着袁小姐的目光，让人觉得芒刺在背，好不舒服。夫人那里送来一些糕点，我又端盘上去，周瑜正在和袁小姐对弈，思索着棋局，袁小姐拿了糕点递到他嘴边，我一愣，周瑜也是一愣。

袁小姐展颜道：“吃啊，难不成怕我害你？”

周瑜轻轻咬了一口，我站在一边着实觉得自己成第三者了。就要退下的时候，袁小姐还拿着手帕给周瑜擦拭嘴边，周瑜侧眼看我，我看向旁边的风景。

梅花林正是一年一度最美的时候，袁小姐自然也去那边游览一番，有周瑜陪伴，她这一路都像喜鹊一般欢欣鼓舞。

梅花点点摇落，袁晨安拉了群褶转过几圈，我正在自己的院门口扫地，远远看去着实美妙——我说的是缤纷坠落的梅花。

她转过几圈脚一崴过，周瑜眼疾手快伸手托住，半周天的旋转之后，就变作她抱着周瑜不放了。

周瑜低头的一瞬，眼里尽是闪耀的光彩，嗓音也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小姐无碍吧？”

袁小姐伸手抚摸他的脸痴迷道：“叫我晨安，公瑾。”

周瑜道：“晨安小姐，你没事吧？”

我远视过去，看着不懂是周瑜调戏袁小姐，还是袁小姐揩周瑜油水。

我看着袁小姐都闭上眼睛了，大致明白下面的事情儿童不宜，赶紧转身不再偷看。却想片刻之后，周瑜的嗓音传来：“小姐可是累了？公瑾扶你前去主苑休息。”

我好生疑惑，袁小姐这么明显的表情达意，周瑜这么聪明为何看不出来？

下午的时候他们去集市走走，碍于袁小姐的安全着想，周瑜便安排我一路随行。袁小姐似是有些不快：“这个丫头……她会武功？”

周瑜笑道：“可能伯符也非她的对手。”

周瑜这回算是大出血，基本上袁小姐要什么他就给什么。首饰铺子里，袁小姐也是慧眼识珠，一眼即看中最为贵重的首饰，周瑜丝毫不放在心上，大手一挥便买下了。再抬手指向墙角道：“那只梅花簪，给我取下来。”

他又将我喊进来道：“这几日你又不注意着装打扮，惊扰了袁小姐可不好。”

他给我别上发簪，继而转身看向眯眼瞧我的袁小姐：“晨安小姐，是否可以离开了？”

我们在大街上继续乱走，晨安小姐坐在马上，我牵着，周瑜跟着。她屡次让周瑜上马，周瑜都道：“众目睽睽，对小姐的名誉不妥。”

她脸上一阵烧红，也就不再勉强了。我倒好奇前几次周瑜是怎么送她回去的，难道一路走回去吗？

路过天香楼之际，琴瑟正站在门口接客，她如今已然从雅妓沦落为任人嫖弄的女人，听闻她没了孩子之后就一直这样作践自己，谁劝也没有用。

周瑜路过的时候，琴瑟本是想当做没见到，但看他还带着一位千金大小姐的时候，却一把走来拉了周瑜，甩了甩手里的香帕，妩媚道：“周公子许久不来看奴家，奴家好寂寞啊！”

周瑜捕捉痕迹拉开她的手道：“琴瑟，你这是怎么了？”

骑在马上的袁小姐立马来了火气，甩出一鞭就是责问：“她是谁！”

琴瑟甫要开口，我替她答道：“这位琴瑟姑娘，是我家公子昔日琴棋方面的好友罢了，别无其他，小姐不用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