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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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音绝-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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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铺掌柜的看上去依旧是面有难色,却又不知如何拒绝我,点了点头,道:“好,请姑娘稍等。”随后嘱咐身后的伙计去为我拿银票。
我拿了银票,径自回行。心想一定要在小白回家之前先赶回去,若他知道我跟着他到了集市里,还将银钗当了,一定会很生气……
不想行在路上,竟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我。回头望去,只见集市里人头攒动,并看不出是什么人在跟踪我。我将银票折好,塞进袖中,便加快了步伐。
出了集市,行进树林。我心中惶恐:此时无人,正是身后之人行窃的好时机。如若在这儿遭到了抢劫,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可此处,又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可是直到出了树林,也未见到歹人出现。我心中好奇,再度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男子快速躲到了树后。大树并未能完全遮住他那蓝色的布衣,还露了一缕衣角在外。不过他虽躲得快,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当铺里的伙计,那个为我取银票的年轻人。看来,方才那个当铺掌柜的果真有问题。他知我手中拿着银票,又是孤身一人,便命伙计跟踪我。可树林僻静,他为何不急于抢劫呢?
我略加思索,计上心来。
我故意放慢了脚步,保留体力,行出树林进山之后,便加快行径,在山中兜起圈子来。大半年来,我与小白几乎日日在这山中采摘野菜,早已将山中岔道摸得通透。
我在山中几番绕路,已将身后跟踪我的人甩掉了。
我大喜,匆匆赶回家中。

十三

小白依旧很晚回来。
用过晚饭,小白坐在房中抚琴。我靠在小白左肩上,思索着要不要将今日之事告之于他。今天回来时被人跟踪,若不告诉小白我定会睡不着觉,可如若告诉了小白,他必将知晓我将银钗当了,搞不好会骂我一顿……
说不说呢?我在思索之余,竟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小白双手停在弦端,偏过头来,问我:“挽挽,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我大惊,直起身来,怯怯地望了望小白。
小白轻笑:“方才晚饭你吃的少,我便察觉到你有心事了。”
我决心不瞒小白,便将白天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我怕小白生气,语罢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是不想你这么辛苦,才……”
我才了半天,也没才出后面的话。窃窃偷觑了一眼小白,却见他面无愠色,我稍稍安了心。
小白思索片刻,好似想通了些什么,急道:“挽挽,快回去收拾细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今夜就要离开!”
我一头雾水:“为何要走的这么急啊?”
小白回答道:“挽挽莫问,到了郁国我再给你解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我与小白便摸黑向郁国所在的北方行进。我身无长物,只是随意带了些衣物。小白则将琴用布包好,背在身上,其余的也没有多带。
凄凄夜风中,小白拉着我的手,我瞬间觉得寒意少了许多。我幸福地扬了扬嘴角,只是天色这么黑,小白一定没看到。如此仓皇逃命,我还笑得这么开心,若他看到,定会以为我脑子出了问题……
小白选择半夜就上路,是害怕有人追来。而第二天,天色才微亮,我们便被追上了。这么快就被追上的原因大概在于……我们用双脚行径,而来人却是以马代步。
他们骑着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下意识靠近了小白,并抬眼看了过去,只见小白面色惨白。
为首的黑衣少年翻身下马,径自向我们走了过来。
这个少年眉目清俊,气宇不凡,眉宇间还带了些许少见的贵气。他向我微微拱手道:“王嫂,阿辙可找到你了!”
他叫我什么……我听罢大惊,将他所说的这九个字拆开,得到如下信息:王,嫂,阿辙。莫非我曾经嫁过一个姓王的男人,现在他派他的这个名叫阿辙的弟弟找了过来?
我回身看了看小白,他面色惨白,一语不发。看到他如此神情,我恍悟,这个叫阿辙的少年大约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细细想来,我既然先前从他们家逃了出来,就说明他们家里并没有什么人让我好留恋的,或许有些不好的回忆也说不定。因此,我不能被捉回去。更何况,我还答应了小白,要一起去郁国生活。
只是,不知我嫁过人这件事儿会不会让小白感到不悦啊……
我定了定神色,用茫然的眼神看了看阿辙,表现得很无辜,道:“公子你认错人了吧。”
那个叫阿辙的少年也是一愣,喃喃道:“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他看了眼我身边的小白后,眼神变得坚定了许多:“嫂子你快跟我回家吧!”
随后阿辙打了个手势,他身后一众黑衣人看到后,皆翻身下马,其动作何其利落,何其整齐,一看就是练过武功的。
我哭笑不得:“你们……你们真的认错人了啊!”因为我现在只是蝶挽,其他什么都不记得,我这么说也不能算是说谎。
一众黑衣人不睬,直直逼近我和小白。
小白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感到自己指尖冰凉。
小白低伏在我耳畔,轻声道了句:“挽挽退后。”并顺势将我往他身后一带,自己则一个翻身向前,抽出了黑衣人配在腰间的长剑。这一系列动作仿佛完成在一瞬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小白已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护住了我。
“你会武功?”我听到阿辙的声音里充满了讶异。
其实我也快惊呆了,小白从前就说过,可能是练武的原因,所以他不易生病。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同我开玩笑,却不想这竟是真的。
一众黑衣人见状,纷纷拔剑向我们逼近。小白一边护着我,一边同黑衣人打斗起来。我虽不懂武功,却依然可以感觉到小白剑气凌厉,招式极快,黑衣人虽在数量上占了优势,可小白却胜在速度,一时间我们并未立于下风。
直至阿辙翻身下马,加入了战圈。
阿辙确实是个劲敌,与小白不相上下。但是此时小白历经久战,体力上尚有不敌,加之他还要腾出一只手臂来护我,很快便败在了阿辙剑下。
阿辙手中的长剑直直逼向小白咽喉,我双手颤抖,想要去攀住长剑。不想阿辙一个反手,将长剑直直插到地上,急道:“嫂子!”
看了看阿辙,我不由得一声苦笑:“我可以说不么?”

十四

阿辙骑马带着我,绕出了晚幕山,穿过了树林,来到了一方城垣之下。
这……竟与我多次午夜梦回的情景一模一样。一路以高城为壁,并未行很久,阿辙带我来到城门之下。
守门的兵卫看到阿辙,纷纷弃械行礼。
阿辙扶我下马,将马缰递给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人,便恭敬向我道:“嫂子请随我来。”
我回头看了看小白,他被阿辙手下的两个黑衣人押着,也回望了我一眼,是凝重而无奈的一眼。
“嫂子?”阿辙催我。
我虽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却碍于小白还在他手上,不敢拂了他意,便回过身来,对着阿辙点了点头。
两旁雕梁画栋,一径琪花瑶草,如此气势恢宏且贵气十足的建筑,我想我大约已经猜出我们现在身在哪儿——阿辙初见我时的那句王嫂,原来并非因为他的哥哥姓王,而是……他的哥哥正是这华国之王,我之前在集市上匆匆瞥见过他那骑着马的背影,那个仅用了四个月就攻破了凉国国都的霸主,楚佑。
我紧抿着双唇,不语,强压着内心的惶恐。
随着阿辙来到一座雄奇殿前。殿外飞檐翘脊,雕栏玉砌。殿内琉璃为骨,珠玉成帘。
似乎这一切都如此熟悉……我甚至隐隐觉得,即使没有阿辙在前先行,我也能够轻车熟路。尤其是看到珠玉制成的彩帘轻轻晃动,发出了悦耳之音时,恍然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全部充盈到脑海中……
我曾经渴望记起的事情,如今却害怕想起。
阿辙,换句话说,应当是华王楚佑的弟弟,楚辙,引着我和小白进了内殿。
殿内一台鎏香金案,案边坐着一个玄青色衣袍的男子,正在低头写字,所以我并不能看清楚他的容貌。
楚辙对其行礼,道了句:“王兄,阿辙幸不辱命,将嫂子带回来了。”
玄衣男子,也就是楚辙口中的王兄,楚佑无疑。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连眸子都没抬。
可他这句模棱两可的“嗯”,却给了我无限压力。我不敢直视他,也不敢四顾左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楚佑依旧倚案挥毫,好似从来没有看到我们到来。
我站得久了,双腿麻木,便悄悄抬眼偷觑楚佑。我虽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可那从容的气质却盈身而现,低垂的眉眼也掩不住一身风华。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却见楚佑猛然抬头,正好对上我的眼睛,我吓得赶忙低下头去。
楚佑轻笑道:“阿辙,让你久等了。”这声音极富磁性。
随后楚辙的声音响起:“不敢。”
楚佑又道:“此时不在朝堂,阿辙无需再顾君臣之礼,随意坐就好。”
听到楚辙可以随意坐下,我也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站得麻木的双腿,真疼啊。
然后听到楚佑的声音传来:“你也坐吧。”
我大惊,想抬头确认他所说的这个“你”是不是说我,却见楚佑眉眼带笑,静静地望着我。我一瞬间有些失神。
失神之余的我竟然还没有忘记观察楚佑:他眉眼间与楚辙极似,难得的好看。只是楚辙眼如清泉,清澈而干净,而楚佑的眼睛却如秋天的古潭,让人无法看得通透。
楚佑轻轻蹙眉道:“不坐?看来你也不累。”
我读不透楚佑的心思,一时间不知如何对答。
此时楚辙为我出言解围:“王兄,嫂子她……大约是将以前的事儿忘了……”
我忙点头赞同:“对对,我落崖摔坏了脑子,然后失忆了。”
“失忆?”楚佑皱着眉头,低低沉吟。
我赶忙缄口,心想我这么急切着说自己失忆了,不知道楚佑听了会不会以为我欲盖弥彰啊……
所幸楚佑并未那么想。他只是沉吟了片刻,忽而轻笑起来,看着我说:“在你失踪的日子里,孤想过各种与你再见时的情景。却没想到你见到孤后,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摔坏了脑子。”
我正尴尬,却见楚佑目光绕着殿内巡视一周,最后停在了某处,唇角一扬,道:“景卿也在?”
景卿?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小白。
楚佑放下手中的笔,神色有些慵懒。他慢慢开口:“既然景卿也在,不如为孤抚琴一曲罢。正好,孤也乏了。”
楚佑天生气场极强,小白拒绝不得。其实即使楚佑天生一点气场也没有,碍于他的身份,小白也不能拒绝。小白向楚佑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将十指覆于弦上,信手翻飞。
小白今日所弹的曲子节奏极快,如长剑萧萧即出鞘,又如珠玉泠泠落满地。我虽对小白的琴技深信不疑,却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紧紧地捏着衣角,唯恐小白一不小心弹错了音招来盛怒。
一曲作罢,所幸小白一个音也没弹错。最终还以一个漂亮的宫音收尾,他的指尖停在弦端,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楚辙击掌大喜:“不想景卿的琴艺,是愈发的娴熟了。”
楚佑也轻轻抚掌,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小白,在小白面前停了下来,道:“景卿还记得这首入阵曲是孤最爱听的曲子,实在是有心了。”
小白还未来得及回话,楚佑又俯下身子,靠近了小白,用着让人猜不透的语气道:“对孤有心便罢,景卿可万不该对孤的王后也如此上心。”
小白听罢,脸色几乎都不能用白来形容了,而应当是惨白。
楚佑却依旧咄咄逼人,他勾起唇角,却无一丝笑意:“孤倒是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带她逃出宫去的。”
我知道楚佑口中的那个逃出宫的人,指的正是我自己。便再也忍不住,冲了过去,跪在小白身边,向楚佑解释道:“不是他!我是自己逃走的,与他无关!”
“与他无关?”楚佑露出一脸嘲笑的神态,慢悠悠地说:“你不是失忆了么?那你怎么知道与他无关?”
“我……”我一时语塞,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且不说我对小白心有爱慕,单凭小白对我有救命之恩,收留之义,我也不能让小白在楚佑这儿受到伤害。
虽然此刻,我明白或许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可还是咬了咬牙,慢慢抓住了楚佑的袖子,轻轻唤了一句:“佑哥哥。”声音有如蚊吶。
楚佑一脸惊诧,面上喜怒交织。
而我身边的小白也是闻言一震,不容置信的眼神中透着掩不住的失望。我想小白定然会以为我先前说自己失忆了,是在骗他吧。
我看着小白如此,也不觉流下了两行清泪。

十五

我并没有欺骗小白。只是,在与楚佑谈话的那一刹那,我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还记得那个曾经被我评为年度最无辜的公主,璃月姑娘,原来很不幸的,那就是我自己。生在乱世,作为一个公主,便天生就享有着荣华的生活,同时也背负着沉重的使命。
这使命,恰好将我和楚佑联系到了一起。
忽而想起那日在集市上听到的一个书生讲起关于楚佑和璃月三年前的一段风月,其实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只是这是我和楚佑的初次邂逅,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华国的王子,而此事也绝对称不上是什么风月。
三年前,十五岁的我,第一次偷偷溜出皇宫。那时的我习过许多礼,读过许多书,却独独不知晓一个常识,那就是在酒馆里吃饭是要付银子的。我没有银子,是邻桌的一个好看的哥哥替我解了围。为表诚意,我指着皇宫说那是我家,指着自己说我叫璃月,还叫这个漂亮哥哥跟我一起回宫拿银子。可他说不要银子,只要我叫他一声“佑哥哥”,便与我银货两讫了。我一想,居然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啊,便甜甜的叫了他句“佑哥哥”。
那时年纪尚小,回宫不久后便把这个佑哥哥抛在脑后了。可银子的重要性却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以至于之后很久我一直对银子都很敏感……
民间传闻,楚佑因璃月貌若天仙而一见倾心。对于这点,我一直不敢苟同。当时我只有十五岁,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就算再怎么美也不可能一顾倾人国。而作为郁国唯一的一个未嫁的公主,楚佑如若不愿意娶我,就只能委屈委屈我的哥哥们了……想到这儿,不禁一阵哆嗦。估计不止我一阵哆嗦,楚佑、哥哥们,甚至是两国人民皆会一阵哆嗦。
所以,即便我是个丑八怪,被包装好送来华国,楚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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