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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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妃-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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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皱眉了,显然相当嫌弃公子这个称呼,但也忆起来曾经霜晚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当日不过举手之劳,倒没想到她始终记得。
云忆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侧头看着她,半晌吐出惊人之语:“当今圣上,东岳皇帝顾东霖,他是我的生身父亲。”
这倒是意外得很,霜晚也不禁惊讶。
皇帝目前只有三名子嗣,都尚年幼。云忆看来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如果他此话不假,那可就是皇长子了。皇帝还是太子时的确常微服出巡,联系起血玉寒箫的流言,霜晚顿时猜到了大概。
云忆声音清冷:“要不要听我说个故事?”
少年今晚难得地多话,霜晚点了点头,坐在他旁侧。
十七年前的苗疆,有一名叫云裳的女子。她是族长的女儿,也是当时族里最美丽的少女,追求者无数。族长早在她豆蔻年华就相中了同族中人品相貌都顶好的青年,定了亲事。可是自从中原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后,少女的芳心便陷落了。
当族长得知两人相恋后,便大力反对。他见惯了来自皇城的贵族公子做派,根本就不信男人会给女儿带来幸福。然而云裳却不顾族人反对,不惜悔婚,抛弃一切也要跟他走。她与爹亲断绝了关系,背弃了自己的家乡,和男子一起来到中原。刚开始时,的确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
然好景不长,顾东霖的太子身份被人发现,有贼人设了埋伏将其绑架,并开出天文数字的赎金。顾东霖生怕若是被皇宫里的人知道这么丢脸的事情,太子的地位会岌岌可危,因此他恳求云裳帮他想办法筹到赎金。可举目无亲的少女哪里有那么多银两?为了救出心爱的男子,云裳不惜将自己卖进青楼。
当时的顾东霖信誓旦旦地说等他回到皇宫,必定拿了钱回来为她赎身。云裳日盼夜盼,却不知在她进青楼的第一天,顾东霖已经嫌弃她。她没有盼来她的男人,没多久,却发现怀上了他的孩子。
肚子一天一天地大了,她从满心期待到渐渐绝望,到胎儿落地时,她等来了新皇登基的消息。那一刻她知道,那个男人不会回来了。
她曾是族里最好的巫师,习得苗疆秘传的各种巫术。彼时她深怀满腔仇恨,日夜用毒喂养那男人的骨肉,教他苗疆的蛊术,把他训练成冷酷的杀手。
“不过,在两年前,她病死了。”
霜晚微微侧了头看着他,而云忆话音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她临终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我杀了皇帝。”
他的故事说完,两人一时皆是沉默。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清幽的兰香,却是致命的香气。夜魈说过,他不会长命。
能够这样狠心对待自己孩子的女人,她的死对云忆而言,也不知是不是解脱。可是云忆的声名鹊起也是在这两年,他似乎始终记得娘亲的临终遗愿,皇帝驻扎的猎宫,那么难闯的地方,他也还是去了。
那天夜里,霜晚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自己究竟恨不恨皇上?”
少年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也许……”

菱华

听说阳州城被攻陷的第二天,皇后娘娘便病倒了。
宫里的人无不赞许皇后心系东岳的百姓,才会在北疆战事告急的时候也急出了病。可是霜晚始终觉得,皇后病倒是因为顾无极。
“小姐在想什么?您再不动筷,菜都要凉了。”
她今天起得晚了,此时已过了吃午膳的时间,玲珑怕她饿坏身子,不禁有些着急。
白蝶园里添了两个丫鬟,玲珑和锦绣。这两人她都曾在夜明山庄见过,是顾无极身边的侍女。这次他临危受命,去得匆忙,却还记得吩咐了二人来照顾自己的起居。只不过现在这里明魅,玲珑,锦绣皆是顾无极的人,让她总有种被他囚禁着的感觉。
也罢,明魅确确实实是不会照顾人,多两个伶俐的丫头倒也不错。
听得玲珑又催促了一声,霜晚才漫不经心地夹了根酸溜土豆丝,笑了笑:“上次陪皇奶奶吃了顿斋菜,做得很地道,现在看着大鱼大肉都没了胃口。”
锦绣立即道:“小姐爱吃素菜,那等锦绣这就去厨房做几道拿上来。”
霜晚拦着她,“行了,随便吃吃就好。一会儿帮我更衣,我想去看看皇后娘娘。”
玲珑和锦绣是从顾无极还未封号北靖王以前就跟着他的,肯定知道顾无极和皇后的关系,于是便面面相觑起来。
见了她们的表情,原本默不吭声大口吃着肉的明魅嗤地一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王爷的这位新宠真是不饶人啊,知道皇后病了,还特意猫哭耗子假慈悲去’。”
霜晚见识多了明魅这张爱损人的嘴,自然不跟她计较。可两个丫头生怕被主子误会,顿时大惊失色:“奴婢们绝对没有这么想,请小姐千万不要误会!”
“那你们俩愣什么神?她就不能去看望皇后?”明魅又恶意地道。
“不是不是。”玲珑连忙摆手,着急地解释:“只是若小姐要去凤仪宫,奴婢们便不能跟着,皇后娘娘认得我们……”
霜晚一下明白了,她们原是顾无极的侍女,要是被皇后看见她们和自己一起,肯定是要被怀疑的。不止如此,玲珑和锦绣在皇宫里见过她们的人面前,最好都不能出现。
她倒是不介意,只是轻笑出声。
两个丫头见小姐丝毫未有怒容,这才稍稍安心,然而又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笑了。
霜晚对着她们困惑的眼神,说:“白蝶园里不能见人的主是越来越多了。”
明魅一听,也不禁乐了。难得添了人口,可还是只有她和霜晚是“见得了人”的。云忆不用说,要是来了客,连玲珑和锦绣也得躲。
“我们这儿倒是成了藏人的好地方。幸亏你不受宠又无人问津,不然看你怎么收拾。”明魅讽刺道。
霜晚才不理睬她,极斯文地挑了素菜吃着,一边问玲珑和锦绣:“你们跟着王爷多长时间了?”
玲珑答:“我们二人很小就进了宫,打从有记忆起便一直住在王府,现在算来,大约有十三年之久了。”
锦绣抢话:“是呀,我还记得那时候皇后娘娘还没嫁进宫,她是吏部尚书的女儿,总有机会在皇宫里走动。她和皇上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我们王府呢。”
“你们和皇后熟悉?”霜晚还是吃得不多,很快又放下了筷,此时专注地听她们俩说话。
“怎么不熟悉呢,以前她就经常找借口到王爷府里。别看她温婉识大体的模样,其实可有手段了,谁都惹不得的!”锦绣绘声绘色地说着,她的个性看来较为冲动,而玲珑则静一些。
“锦绣,我们怎么能随便议论皇后娘娘?”玲珑拉着锦绣的衣袖,小声道。
锦绣撇撇嘴,颇为委屈:“那有什么要紧,又没有外人在。”
玲珑仍是谨慎,小心翼翼地看着霜晚的脸色。
霜晚还没有表态,却是明魅先开了口:“放心吧,要是有人过来,我早就让你们闭嘴了。”明魅神情依旧高傲,只不过眼里的好奇泄露了她对这些往事的兴趣。
见霜晚也点了头,锦绣便眉飞色舞地说了下去:“其实那时候谁都看得出来皇后喜欢我们王爷,即使王爷一直对她爱理不理,她也温柔依旧。王爷练武累了她抢我们的活儿,一个尚书千金,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王爷无意间提到想吃的东西,她第二天就亲自备了来。而平时要是变天了,她就会嘘寒问暖。若是寻常男子,就是铁石心肠的也化成绕指柔了。”
“王爷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一开始就明确拒绝过她,但她就是有本事当做不知道。渐渐地,王爷也懒得管她了。”玲珑也回忆道。
这的确像顾无极的作风,兴致来了就说清楚,再要纠缠,他也不会费心思管。至于人家姑娘的心情如何,他懒得顾虑。
霜晚想到锦绣方才说的话,沉吟:“既然皇后这般温柔娴淑,又为何要说她有手段?”
明知道没有外人在,锦绣还是东张西望了一下才答:“她给人下过毒。”
“当时仰慕王爷的姑娘明的暗的都有不少,可是这些姑娘都不明不白地碰上过意外。这些意外一般不会太严重,唯一有一次,就是有个缠了王爷数月的富家小姐遭人毒哑。其他人都不曾怀疑过是皇后所为,可是后来我和锦绣亲眼见过她暗地里动手脚,才对她起了疑心。”
“再后来王爷领命要去北疆,而皇上又看上了她,吏部尚书便做主为她决定了婚事。大婚是无论如何推不掉的了,为此皇后还寻死过呢。王爷临行那几天,她天天过来哭,硬要让王爷回来后接她出宫。见不着王爷她就写信,日日夜夜不停折腾,后来王爷烦了她,便答应了。”
也许当初的顾无极只是因为不耐烦而随口答应,但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皇后心里一直记着。
母仪天下的皇后,后宫凤印的执掌人,明明已有了那样高的地位,却爱得如此卑微。原来皇后,也不过是个为爱成痴的人。一瞬的感叹后,霜晚又恢复那沉静如水的模样。她向来淡漠,别人的事总也不太上心。
皇后或许可悲,却绝不可怜。她太懂得如何在后宫里生存,这十几年间众人提及皇后,无不道她温婉识大体。而霜晚会这么快当上贵人,也是因为皇后要让她成为这次新秀中的出头鸟,借此助宁心兰的缘故。
“帮我更衣吧。”她移步到梳妆台前,悠然道:“明魅,你一会儿陪我去凤仪宫。我怎么说也算是后宫妃嫔之一,皇后娘娘病了,总要去问候一声的。何况现在我们能什么都不缺,都是托了皇后的福,于情于理这一趟我都得去。”
“知道了。”明魅懒懒地应了一声。
锦绣已经开始收拾桌子,而玲珑则过来为她梳发,然后帮她换上厚重的冬装。只是探病,不用打扮得太隆重,玲珑又手脚麻利,因此很快就出了门。
除去中秋那次,霜晚偶尔也会过来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凤仪宫内的装饰大多数为白玉打造,整座宫殿如玉温润,却又极尽奢华。虽说皇上近几年来宠妃换了一个又一个,但仅凭他在皇后寝宫花费的用心,又不难看出他对皇后的确用过情。
门口就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凤凰玉雕,从旁站着两名看门的守卫。
下雪地滑,霜晚由明魅搀着,微笑地请他们进去通传。
她不是稀客,守卫对她还算熟悉。不过今天霜晚来得似乎不是时候,那守卫为难地道:“静贵人不如晚些时辰再来吧,皇上和梅妃正在里面,不太方便。”
既然皇上也在,她的确不想去凑热闹。霜晚正要颔首告辞,却突然听得宫内有什么奇怪的声响。
霜晚凝眉,听见里头隐隐约约有些争吵声。虽然内屋与霜晚现在站着的地方有着不小的距离,可是男人的怒吼依然让人心悸。
看门的守卫苦笑着说:“里面这样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了。”
又是哐当一声裂响,像有人用力掷了什么东西。
因为暮迟也在那里,霜晚不由得担心起里面的情况,明知于礼不合,还是闯了进去。
“今天听到的事情,你们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朕就要全凤仪宫的人一起陪葬!”
争吵刚刚结束,霜晚恰巧遇上皇帝拂袖而出。他脸色极差,面容绷得紧紧的,仿佛隐忍了天大的火气。他看也不看霜晚一眼,径直离开了内屋。暮迟跟在后面,倒是注意到了霜晚,但她只是略微惊讶,便什么话也没说地追了出去。
霜晚疑惑,缓缓走进内屋。
皇后面容苍白地躺在床上,却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不知在想着什么。屋内一片狼藉,一地破碎的瓷片。原本应该是装饰在窗台的青瓷花瓶,瓶身高雅的牡丹图案已经拼凑不回原样。
宫婢们受了方才皇帝的怒气惊吓,个个缩在一旁不动。直到霜晚训斥了她们一声,才慌忙开始收拾。
霜晚踱步至皇后身边,轻声道:“霜晚没有通报就擅闯,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没有介意,笑容柔和:“不要紧。你是关心我才过来的,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皇后并不提起刚刚发生的事,霜晚便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问:“皇后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本来就不碍事,是太医大惊小怪了。”皇后嘴里这么说着,但是笑容却又温和了几分。
霜晚原本以为顾无极匆匆远赴北疆,皇后会失望萎靡。然而眼前所见的这个女子,明明因身体不适而苍白着脸色,却又不时流露出幸福的神情。
跟皇上的勃然怒气相反,她似乎丝毫不因刚才惹怒皇帝而介怀。霜晚心中有了探究,随口一问:“皇后娘娘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了?”
皇后不语,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从皇后口中探不出究竟,霜晚也不穷追,便笑着道:“见皇后娘娘安好,我就放心了。这是我让人熬的粥,加了红枣和桂圆,有益于补气强身。”
说话间,明魅已将带来的食盒放下。这种食盒只在上层盛放食品,下层则注满了热水,因此打开时粥还是热气腾腾的。
锦绣有一手好厨艺,熬的粥香气扑鼻,惹人垂涎。
然而皇后却带了歉意摇头:“谢谢妹妹一番心意,可是太医说我现在不能吃桂圆,只能心领了。”
霜晚一愣,什么病不能吃桂圆?
方提起吃的东西,皇后便问:“妹妹所住的白蝶园偏僻,御膳房那边可有亏待?”
“托皇后洪福,平时吃的用的都很周到。”霜晚暂且放下心中疑虑,乖巧作答。
“那便好。”皇后打了个呵欠,瞥到角落里没清扫完的碎瓷片,露出无奈的神色。
霜晚察言观色,见她神情开始疲倦,便道:“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应该多多休息,霜晚就不打扰了。”
方才被皇帝那样闹了一番,皇后确实是乏了,便也不挽留。
在凤仪宫不过待了片刻,回去时还未至申时。冬日里的暖阳照得人发懒,明魅赶着回去睡午觉,走得有点急。回头时才发现霜晚已经被她甩下了好一段路,却又不急着跟上。
明魅只得不满地回走与她并肩,而霜晚始终是一副低头沉思的模样。
“你又在想什么?”
霜晚才道:“你说刚刚闹的是哪出?看那样子,像是皇后惹恼了皇帝。”
“谁知道?反正也就是对貌合神离的夫妇,表面装得再和睦,私底下还不是吵得天翻地覆。”
霜晚片刻沉思,还是觉得蹊跷:“而且皇后的病也奇怪,前些日子才说过体虚,这会儿又不能吃桂圆了。”
“那简单,问夜魈不就得了。”
步行回到白蝶园,巧的是夜魈正等着她们。
然而夜魈面色凝重,未等她们开口,就已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皇后并不是病了,而是有了身孕。

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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