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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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娃娃-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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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T把糖用“快递”给我送过来。我是下午收到的,当时我正在穿鞋准备下去跑步。G打电话过来,说外面下雪了。    
      大信封里有三张信纸,两袋糖和一张贴画和一张他的一寸照片。    
      贴画我不敢贴,糖我不敢吃,怕到时候还要从琴上撕下贴画,还要从商店重买糖还给他。    
      我可能是被冲晕了头脑。    
      我可能是被冲晕了头脑,是被什么呢?爱情?还是莫名的冲动?    
      那张小小的一寸照片夹在一张纸片中,曝光过度而显得苍白的脸,前额垂下的长发,略带神经质的眼睛,那样削瘦的脸。那是他1997年的照片,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但我也说不出有哪些不一样。也许就应该是这样吧。    
      我在看了信后感到心沉甸甸的,我知道Mint让我收到东西后给他打一个电话,但我现在真想一个人静静,有种东西压在我心上,叫我喘不过气来。我走到楼下跑起步。    
      我是真的有点不敢吃那些糖。我付出了什么来吃它呢?他是一个极现实的人,他付出了就一定要回报,我是否能给他回报呢?对此我不敢肯定。也许答案连我自己也不想知道。


第五章 爱河的深渊两封信

     在楼下的传达室我发现两封我的信,一封是玛丽写来的。    
      春树:    
         
      其实我一直想给你写信,只是不知如何说起。我觉得我现在简直就是一个“痛苦的人”了,嘿嘿!    
      不过,这跟刘佳没什么关系,我们经常见面,分手后我感到非常轻松,虽然我们干的事看上去还是像情侣,不过我夏天时莫名其妙的冲动和欢快早已消失啦。    
      上星期六木推瓜唱那首《悲剧的诞生》,主唱趴在地上,音乐结束后他突然大声痛哭起来,我一点也不想哭,因为那几个小时是我一周来最他妈高兴的时刻!    
      上回问我写什么没有,我都给忘了,我上个月给《通俗歌曲》寄了一个关于回声与兔人的99年专辑的碟评,他们不是有个栏目叫“我的唱片”吗?能发不能发我就不知道了。其实他们97年那张更动听,词更好,但当时那张盘还不属于我。    
      有人跟我说,“虽然阴暗,但至少是有希望的,你说呢,Mary?”我可拿不准。    
      那天在三联门口,我隐约听见有人叫“沈浩波”我抬头一看还真是他(因为我几分钟前刚看见他发在《芙蓉》上的诗和文,附照片)我看他的样子很随和嘛!结果一念之差就出来了,后来我想应该过去向他要点他写的东西,诗也成,不过最好是那种东西:评论。就是贬低那些别人都认为好的东西。当然他也不一定搭理我,要不你帮我跟他说说。    
      那天一支不怎么的叫崩溃的乐队演出时他们撞,结果我前面一男的没站住撞我下巴上了,当时不疼,就是麻了,谁知道现在却疼了,没法抿嘴。下回谁要是再撞我下巴,我就踹他屁股。    
      我和肖洋在科大,我现在想起来我是多么的有控制力啊,他刚被劝退,其实冬天穿衣服真是太多(麻烦)了,而且灯火通明(通宵自习室),虽然没人但外面老有人啊,可是我是多么喜欢/怀念处男的身体啊,光滑干净并且不满十八岁。想起来有点难受。    
      可是我都快二十一岁了,我不想二十一岁。    
      沈浩波的诗挺有意思。我也想写“它蜷缩在我的内裤里/连我的阴茎也不再与这寒冷做着斗争”。这是那天刘佳说冬天在室外不易勃起时的即兴。其实就是开玩笑。    
      我在三联还看见《×世代》两本书,你和G的照片拍得不错呀,不过你写的东西(我所看过的),我还是喜欢《死国》和你给我的信。还有你说话,声音也很好听嘛。反应又快,不像我,都冻上了。    
      冬天就是不顺,但我还是希望时间能够慢点。    
      我不想二十一。    
      再见,又不想分别。    
                      玛丽    
                      00、11、4    
      我叹了一口气,Mint是否也要二十一了?真可怕。接着看下封信,清秀拘谨的字,再加上信封上“清华大学”的标识,我已经猜出了她是谁。    
      她果然给我回信了。    
      嘉芙:    
      Hi,亲爱的,我好想你,你还好吗?现在怎么样,在做些什么?你说要搬到西三旗住,怎么没有搬过去?你好像办的是休学手续吧,你不是不想在学校上学了吗,为什么办休学手续?难道你还有可能再回来。    
      记得以前做过一个梦,这个梦短得不能再短了,只有几秒钟,我梦见咱俩分开了,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实在不敢相信。我舒了一口气,只是一场梦,更不敢想象的是却成为了现实。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联系,真的很遗憾。在班里,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我一直在等你的明信片,一天天过去了,我等的好着急。    
      对了天冷了,你也别忘多穿点,这是你最喜欢的季节,你也许是不会怕冷的吧。    
      就这样吧,祝你做个好梦。    
                      王慧(慧儿)    
                      2000、11、14    
      我给王慧回了信,向她问候了一下,然后管她要那本我们曾经上课和下课时通话的记录,我说以后写小说时也许用得着。我说你可以寄来或者我们约出来聊,我可以去找你。


第五章 爱河的深渊没劲

      王慧给我回了信。出乎意料,她拒绝把那本我们在课余时间的通话纪录给我。她说我在信上写的话“你说你将变成一个商人,不再有感情……你对你自己都这么狠,更别提会对我、对你的朋友会怎么样了。你的信我看了好长时间,我想我们不再是朋友了。那个本子有时间我会烧掉。你知道你走了咱们班同学都怎么说你的吗?……”    
         
      我把她的信扔到抽屉里,没有想去解释什么。


第五章 爱河的深渊艳若桃李

      我终于又染了头发。由于上一次我染完头发后又染了黑色,所以这次的颜色染的不太纯,有的地方稍微有点儿发红。而我想要的是那种纯正的金黄色,是那种白金般的金黄色,是麦当娜的那种颜色,是Courtney love的那种白金色。不过染发师说我的头发可能受不了漂那么多次,因为在这之前我已经漂过好几次头发了,再漂头发该变坏了。她说前几天在她这     
    个店里有一个女孩一共漂了八次,才把头发变得全白。我想下回我一定要弄成那种颜色,哪怕漂十二次。今天来时我忘记取钱了,手里只有一张工商卡,本来以为今天染不成了,哪知奇迹般地看到了工商银行的自动取款机。染头之前我们吃饭时在一个四川小饭馆里见到了郁丹,她粉红色的头发有些地方已经褪成了金黄色,她戴着项圈,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很漂亮的戒指,身边坐着一个男孩。我们相互打了一个招呼。“是去开心乐园看演出吗?”她问我。    
      “不是。来玩会儿。”我说。    
      我们没有多说什么,我和G捡了个地方坐下来吃面。    
      染完头发从五道口搭公车回去时,天上开始飘起了温柔的小雪花。“嗨,下雪了!”我高兴地嚷起来。“我想吃冰淇淋”。我买了雀巢的花心筒,他买了柠檬夹心,然后我们高高兴兴地举着冰棍上了车。这真是美丽的一天。也许外表看上去并不完美。但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我的信条。美好的外表下隐藏着无限可能。    
      看得出G对我染的头发并不以为然。这让我奇怪以前他不是也挺喜欢我染完头后的形象吗?在汽车上他叫我“形式主义者”。“黑头发多好啊,多哥特。”他说。    
      “形式就是内容。”我说。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回家以后我爸我妈看到我黄色的头发会怎么想,也许他们又要气疯了,也许……也许他们需要更多的刺激。我已经染过两次头发了,这是第三次,他们可能还会暴跳如雷。也许多染几回就好了,就习惯了。    
      果不其然。晚上我一头睡到第二天中午,期间被吵醒过若干回。在床上就听到客厅的电视声、聊天声,天哪,他们可真不加掩饰的。他们还没有看到我的新发色,我本来打算等他们出去再出屋的,但我想上厕所。我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于是我在头上套上一个帽子就穿过客厅去上厕所了。在经过的一刹那,我发现他们的眼睛都敏感地一下子盯住我,然后便倏地离开了,转移了视线。上完厕所,我妈便敲开我的门,急急地说:“你怎么又染头发了?你那黄色头发有什么好?”然后她猛地盯着我拔光的眉毛:“你怎么把眉毛弄成了这个样子?唉,……”然后伸出手指指着我说,“你,你,……”恨铁不成钢地走了出去。我满不在乎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艳若桃李,轻薄廉价,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对自己这种形象很满意。谁都能得到我,但谁又都得不到我的全部,但谁都不会真正地了解我。    
      我恨我敏感,矛盾而复杂。    
      我还是低估了家长对我染发的震惊和愤怒。第二天晚上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时我爸突然对我吼道:“你去给我把头发染回来!要不然我给你烧了……你要是不想住这儿就给我滚!”我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视摇控器扔到沙发上,回屋了。    
      我到楼下给T打电话:“刚才我爸说我了,因为我的头发。”    
      “咳,我觉得这件事你也做得挺过的。”    
      “黑头发多好啊,多自然。”他说。    
      我只想有一个温暖的地方住,有一个人能安慰我,有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不过这些好像都不容易实现。他们都不会理解我。我在电话里对张东旭说。    
      因为我的染发,家长对我态度变得极恶劣,爱搭不理我,特冷不丁就瞪我一眼,现在我在家里、到传达室拿信都得戴帽子。他们也不喜欢看我在电话里聊天,有时有人打电话过来我在屋里呆着他们就说我不在或直接挂了。晚上十点以后就把客厅里的电话撤掉。我就只能迎着冷风到街上打去。又没IC卡,就只能先把附近插卡电话的号码记住,再花三毛钱打电话让人家打到插卡去。真苦啊。其实插卡电话就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让对方付费,旁边没有等电话的人,只要你有那份精神与耐心,你就能一直打下去。还有呼人还能便宜一毛钱。冰天雪地的,我就是这样和所有的朋友联系的。只见我常常握着电话发抖,这一幕简直太不人道了。    
      我体会品味着那苦的滋味,就像事实明明摆在眼前,却又觉得那么虚幻,只能让人苦笑起来。    
      这么苦我也要坚持下去。    
      现在,我对T的感情平淡多了。似乎知道他没办法令自己的境遇有大的转变。每天写小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逃避开现实并且给我一种希望。但我的小说什么时候能写完?简直有点遥遥无期……    
      只是一想到未来,我立马沮丧无比。


第五章 爱河的深渊Janis Joplin&麦当娜

      今天我以前的女友给我打电话了,说她新找了男朋友,跟我报喜来了,挺逗的。那个女孩,挺好的,她也写小说,写得可好了。还画画,比你大一两岁,肯定以后跟你有一拼。    
      她就是一个特别扭曲地活着的人,从小父母就离异嘛,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可能     
    对她的生活也有影响,她比我生活经历都多,我是从小下工厂,她是在宾馆当了两年的女招待,那时她才十五岁……    
      “她的东西,我觉得写得特别好,就是特别深刻,特别寒冷,你一看就觉得我操!怎么中国还有这么写东西的人。她过的是这是种什么生活,简直太残酷了嘛,而且她给我的震动比沈黎晖(摩登天空老板)带给我的都多,沈黎晖就是聪明,还有坚韧,还有那种状态,她不是,她对生活的那种敏感的体验有时候能让你大吃一惊。现在我提起她这个人来就有些浑身发冷,她是那种在生活中特别不吝的人,老打我,还骂我,就生能把我往汽车往下推,根本不管会不会摔着你,你知道吗?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我认识她已经快两年了,对她一点也不了解,也许只会了解一些表面上的她,可她的心,我根本深入不进去。可是这样一种人,却让你有一种要帮她的欲望。她的文章,我的朋友他们特别喜欢,觉得写得特别好,特别让人震撼,是让人记一辈子的那种,怎么说呢?比棉棉更细腻更残酷吧。她就是那种生活得很混乱,脾气暴躁,特别情绪化的女孩,她还老接触到那种大她十多岁的骗她的人,她也不太在乎这个。就是这样一个人,挺深刻的吧,反正我身边的人都特别喜欢她特别看好她,打个比喻,她像中国的Janis Joplin吧。她特别坚强,简直没有什么事能摧毁她。有很多在别人那里看来是压力的事到她那儿就变成动力了,有时我也就奇怪怎么会有人能这样,她比我坚强不知多少倍。”    
      这一番话把我听得妒火三丈。东西写得好又怎么样?不也是没出书吗?何况她比我大,比我胖,比我难看。所以那帮人捧她又能算得了什么?“比棉棉更细腻更残酷?”笑话!难道是个人就能当棉棉吗?    
      T说他的初吻就是被她抢走的。    
      “我想起了李,我现在感觉不太好。我认识他时,他还在画画。当我跟他那样以后他才告诉我他有女朋友,而且两人特别相爱,我特痛苦,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女孩,我心想怎么能这样呢?我一定要在我的小说里骂他,我要把所有的事都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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