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麻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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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麻将城-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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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到这只危险的船上,等待沉没,等待跳海?上课我总是忘了带书,或是带错了书。我永远记不得今天是几号是星期几该上什么课?我永远记不得老师姓什么?他在台上又在讲些什么?……

班上的同学送给我一个外号:“四残”。他们把色盲命名为四级残废。

我前面坐着三个女生,一个很矮,一个很瘦,一个很胖。上课的时候,瘦的和胖的永远在叽叽咕咕地说话,又永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我邻桌的一个男生永远在趴在桌上睡觉,另一个永远在写永远也写不完的情书……

有时候,我拼命掐自己的手,让自己感到痛,好让自己知道这是上课,而不是做梦。我命令自己看黑板,听老师讲,把黑板上的一切都照葫芦画瓢地记下来,最好是用照片拍下来,用录音机灵下来,然后像保护文物似地精心保护起来……

夜里,我常做这样的梦,而且做起来就没完没了——考卷发下来了,上面布满了蛛网似的洋文密码,我一句也看不懂,一句也答不上,头上于是一个劲地冒汗、冒汗,哗哗地冒,连裤子都湿透了……

有几次我真的把自己关在家晨,学着古人的样儿,头上吊根绳子,手里拿把锥子,拼命地啃书,啃书……结果,除了书上被我扎了一个个的洞眼外,一无所获。

我真想把所有的书都焚了,烧了。

这事不是没有干过。记得高考一结束,我们就举行过一个烧书仪式,几十个人足有几千本书吧,统统掷入了野外的篝火,换取了一顿美味的野餐,挺实惠的。可是现在,这书又源源不断地冒出不断出来了,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哪!
23。集体色盲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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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上课不至于闷死,我就开始在抽屉里玩些小花样。

先是玩火柴。嗤啦一根,燃着,烧,慢慢地烧,抓在手里,直烧到全部成为灰烬为止。别小看这小花样儿,还挺难玩的,不信你可以试试。这样子烧一盒火柴,,一堂课也差不多完了。有好几次我烧最后一根火柴时下课铃就响了。这时我差点儿激动得跳起来。

后来,我把火柴一根根地头尾相接,拼成各种有趣的图案,然后点燃第一根,看它能不能从头烧到尾。这个节目很有趣,甚至可以说很刺激,老引得后面的同学一颗颗头凑过来看。讲台上的老师不知底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地用粉笔笃笃笃地敲着黑板,企图吸引我们的注意。

这个花样后来也玩腻了,就开始在抽屉里烧纸头。这场面比较惊险一些。先在纸头上画上老师的漫画,然后点着火烧。好像我眼下的一切不幸都是老师造成的。

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恨某个老师,但总得有个什么对象来让我发泄一下,是吧。

我课桌上天生有个仙人洞,在我烧纸头时,抽屉里的烟便袅袅不断地从洞里升上来。同学们看见了,觉得很好玩,便兴高采烈地笑。老师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甚至有一次有一个女教师宣布说,她已经发现底下的学生在偷偷地抽烟……

后来我还真的偷着抽起烟来。虽以为我是个老烟鬼,其实在此之前,我在教室里一支烟也没抽过,我只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在课堂上憋出神经病来。

关键是这样一来,我终于有点事做了。深深地吸上一口,让烟在鼻孔里徐徐地、不知不觉地漾出来……说实在的,你要在课堂上抽烟而不给老师发觉还真不容易,这够你练习几辈子的。时间长了,朝令夕改真能发现,吸烟还真能消愁解闷儿。当你用嘴猛地嘬住烟屁股深深一吸,那注意力(或曰快感)便集中在嘴唇上、并通过嘴唇传遍全身,然后,再徐徐一吐——所有的忧愁烦恼便好像随着混浊的烟雾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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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老白做我们的班主任。

那时老白大概教我们哲学和党史。他老是说读诗使人灵秀、读史使人明智、读哲学使人深刻之类的废话。我倒是觉得哲学党史什么的越学越糊涂,今天让你这么背,明天又让你那么背。一本薄薄的哲学书中学就学了差不多六年,现在翻开来还是一句不懂。也不晓得高考是怎么考的?

我至今还搞不清,老白,是他姓白,还是因为他长得白?凭良心说他长得也确实够白的。他向我们介绍过他的姓名,可我们掉头就忘了。我们从来不记老师的名字。老白,是我们学生给他起的代号。所有的老师我们都给他们安上特定的代号,从中学起,我们就这么干了。老师如果长相上差一些就更遭殃了,什么难听的代号都有可能被发明出来。老白曾向我们介绍说,他很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是刚从工厂调到职大来的。我听了差点昏过去。而不少人就凭这点认定老白的神经有问题。

——要是没有优秀的人才来做教师,那么我,那么你,那么我们的后代,又怎么可能成为优秀的人呢?老白这样说。

我承认他的话多少带点诗意。但也跟报纸上常说的“如果没有清洁工,我们的城市就会变成一个垃圾堆”的意思差不多。这些放百永远正确的。

我想我大概是太累了,在中学里拼得过头了,我想我最好是在家里睡他三年的觉,然后老白把那张叫文凭的纸片送到我手上——不开玩笑,我真的这么想过。

到了星期天,我一觉醒来就是10点朝后,而且要下一百二十个决心,还是起不来。说实话,我最怕的是星期天,因为星期天过了就是星期一,就是一周苦刑的开始。星期天是最自由的一天也是最惶然的一天。你总不能躲在家里的抽屉里抽烟玩儿……

老白看出了我们对哲学的厌倦。有一天,他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读给我们听,说是他发表的论文,中心思想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应该根据兴趣来分类培养学生。接着他宣布说,如果哪个同学对他的哲学课不感兴趣,可以不来上课,他保证不打旷课……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加立竿见影了。从此有一半人从哲学课上得到了解放。包括我。我们真的不来上课了。

后来,我们连下午、晚上的自习课也不来上了。班上除了几个“有脑子的人”,其他人都跑得精光。老白也不追究,说让他们玩够了就不想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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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是班级组织大家一起去玩。除了看电影就是逛公园。除此就不晓得怎么玩法。我们县城那个可怜的小公园,每寸土地都被我们踏得不长草了。

船当然也是要划的。因为大家都在划。就那么大个水塘,驴拉磨似地转圈儿,半个钟头转下来,保证你头晕眼花。

后来又新开发了跳舞项目,说跳舞可以男男女女搂在一起,想和谁搂就和谁搂。好几个男生还带了录音机到教室里来,一下课就开始搂。都说搂疯了搂疯了。

但搂了几天就搂不下去了。因为看起来柔柔软软的一个姑娘,一搂就变得浑身铁板一块,硬梆梆的,叫人怎么也想不通。再说学校也很快下了通知,禁止男女生搂在一起跳舞。

学校里不许跳了,可学校外面还许跳。什么文化宫、青年宫,到处都有舞厅,有钱就能进。

我还真和一个色盲的同学进去过几次。这家伙本来说自己不色盲,总是赞美妇女宫门口的霓虹灯是多么鲜红。可那进场时,人家跟他要红票儿,他掏了绿票儿,第二次又掏了黄票儿。黄票儿是玩电子游戏的,绿票是打气枪的。红票才是进舞场的——这家伙于是就这么暴露了。

这家伙从此就被称为“四残男二”,简称“男二”,有点像日本鬼子的名字。现在日本的经济世界第二,这点我们大家都知道。

我和男二进了舞场,搂在一起以后,基本就以坦克的姿态横冲直撞。看谁不顺眼就撞谁。撞得他们歪歪倒倒的,撞得那些姑娘大放嗲声,我们心里就快活得要死。

后来,我还跟“四残女一”进去过几回。因为后来,这些舞厅为了招睐顾客,增加了中途熄灯X分钟的节目。当然广告上是不写熄灯二字的,而是写休息。广告上也不写X分钟,开始是写三分钟,后来改成五分,七分……那熄灯是真熄灯,熄得伸手不见五指。此时舞场上总是充满了男男女女可疑的喘息之声……

这“四残女一”不说你也知道,她是我们班上新挖出来的一个色盲分子。因为有一天早晨,她穿了一只红袜、一只绿袜来教室上课,被大家当场逮个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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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男二跟我说,晚上到图书馆钓鱼去。我说图书馆钓什么鱼?男二笑而不答。

顺便解释一句,我们要去的图书馆不是职大的什么图书馆,而是全市最大也是唯一的一家图书馆,那里面有个车厢大的阅览室,你要吧去用屁股占个位子。顺便再解释一句,我们这个“市”是刚由县城改装的,图书馆门口招牌上的“县”字被涂掉后换了个“市”字,显得非常醒目,也非常别扭。所以,你一到图书馆门口你就会感到小县城的气味划破空气扑鼻而来……

晚上,图书馆那节“车厢”里还真的挤满了人,职大、电大的小伙尤其不少,一看就看出来了,因为他们胸口都端端正正地挂着校徽,明晃晃的有点明码标价的味道。那天我没带校徽,因为我觉得钓鱼根本用不着带那玩艺儿。不过,听男二一解释,我算彻底明白了。

“车厢”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些姑娘,在那儿装模作样地看书、看杂志画报什么的,好像在汲取无穷的智慧。旁边的职大、电大生在她们周围凑呀凑的,有的已经有一句没一句地“搭”上了。

男二胸口上也挂着那么一块小招牌,手里卷着本书,大概是英语之类的,恻恻地走到一个姑娘面前说:劳驾,挤一挤好吗?同时鞠了个90度的大躬。差点把我笑死。

姑娘抬头看了看她。男二及时地将头发狠狠往后一甩,胸一挺,那小招牌就亮出来了。这时候的男二除了眼睛里有一层眼屎以外,其他的还算正常。

我真为他感到羞耻,羞耻得无地自容——那个小招牌,也好意思亮出来?

果然,姑娘并没有想和他挤一挤的意思。男二也不管那许多了,撅起屁股就挤了过去。姑娘也没恼,一点反应没有,好像得了全身麻痹症。

我注意到,男二对面的一个小子用脚摩擦着旁边一个姑娘的脚,嘴里却在装模作样地念英语;还有个小子一手摸着一个姑娘的大腿,却和另一个姑娘大谈什么地震……

“车厢”另一边,有两个小伙吵起来了。看招牌,一个是职大生,一个是电大生。大概是谁抢了谁的座位。职大生骂道你们电大有他妈什么了不起?看看电视就算上大学了?……电大生骂道你们职大生有什么了不起?考卷都是学校自己出的,骗小孩子的吧?……

于是所有的电大生和所有的职大生都互相吵起来,说要到门口去较量较量。

图书馆的值班老头及时出现了,他赶鸡似地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

我看见男二紧紧地跟在那个姑娘屁股后面,操着日本式普通话和人家不停地搭讪:明天的出来吗?……在这门口的好吗?……七点钟的好不好?……

姑娘埋头笑着,就是不搭腔。她打开一辆女式自行车的锁,推了几步,骑了上去。但骑得并不快。

男二一看有戏,便朝我一招手,小声说:上!

我们一直跟在姑娘后面,跟到一个什么河边上,男二忽然冲上去对姑娘说:喂,东西掉罗!

姑娘就真的停车下来了。

男二上去把她的自行车一锁,叭嗒——动不了了。

姑娘就发嗲:做甚呢呀?……

男二涎着脸就跑。姑娘就在后面追他。追着追着就进了小树林,不见了。

留下我,正好为他们看管自行车。
24。集体色盲前盲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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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该说说男三、男四了。

男三是我们班新破获的色盲分子。这家伙是在一次打台球时暴露的。人家喊他打红的,他偏偏打了个绿的。

至于男四的情况是这样的:有一回打电子游戏机,人家老头叫他摁红钮,他傻了眼,因为他根本不晓得哪是红哪是绿,就到处乱摸,把所有的按钮都摁了一遍。老头就骂:你有毛病啊?

于是男四就正式诞生了。

男四这家伙长得像只大熊猫。他玩起电子游戏来,比熊猫还笨,不是把汽车开翻到沟里,就是撞上了路旁的大楼房,有好几次还呼地冲进人群,撞死了足有好几百人。后来他终于承认,他看不清马路边上的红绿灯标志……

勇于承认错误是好的。不过我还是奇怪,他怎么会把自己的真相隐藏得这么深,这么久?……

总之,我班的色盲分子层出不穷。这里面有老牌色盲分子,也有后起之秀。其中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书里什么元素中毒,有的说职大那个破实验室里有什么元素泄漏……于是人心惶惶,连老师也惶惑起来。

有一次,有个女教师带我们做化学实验,说试管里的液体是蓝的,蓝色的代表硷性。可好几个学生都说试管里是红色。也有学生支持老师的眼睛说是蓝色。争来争去争不出个结果,最后闹到校长那儿——我们职大没有正校长,一共有六个副校长——其中三个说是蓝色,另外三个说是红色。结果是平分秋色。谁也领导不了谁。

这件事,据说直到现在还是一个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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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大二年级时,学校对我们管得就松了一些,下午就不要我们到校点人头了。我们真是如获大释。

这时本地的小报终于登出了一篇文章,说职大是本市唯一的一所高等学校,现在这棵幼苗面临夭折的危险。今明两年国家教委将对僵所有职大进行评估验收,不合格的将停办,云云。

我们一看全傻了。人人脸上都刷了色。班上的色盲人灵敏从17猛增到27,比例早已过半——这对我来说真是形势大好,我们“四残”已经由少数变成了多数,由弱变强,而那些号称不色盲的家伙,一个个倒像心中有鬼似的,整天头都抬不起来了。

幸好我们又及时玩出了新花样——吃。男男女女把钱凑在一起,找个地方猛搓它一顿。

一吃一喝,好像什么烦恼都忘记了。忘记了,也就是相当于暂时不存在了。

有一次我送一个喝得烂醉的女生回家。一路上她吊着我,哭着,说着,说她多么苦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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