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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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的尽头-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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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放过她了吧?

可是就在心月觉得终于隐隐看到希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例假已经推迟一个星期没来了。
于是这天下午趁着章允超有事要晚下班无法跟着她,她回家的路上绕到药店去买了验孕棒。
其实早几天就该买了,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她也始终鼓不起勇气来接受这个考验。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仔细阅读了说明书,装好试纸后忐忑而小心地依指示而行。
尿液一洒上去就迅速地向视窗的方向沁润,那条多出来的标识着大事不好的红杠杠几乎是立即显示出来的,根本无须等到说明书上所说的五分钟之后!
鲜艳得刺目的颜色,在说明书上所对应的注解为:已经怀孕!

心月还来不及体味突然兜头笼来的世界末日般的绝望,就听见外面传来章允超进门的声音,一边扔下钥匙一边朗声叫道:“心月,我回来了!你在吗?”

她急急地摁下马桶按钮用冲水的声音来代替回答,正想将验孕棒埋到垃圾筐的纸堆下面去,却发现早上出门前刚把满了的垃圾袋拿出去扔掉,刚才回来时心里又太乱,根本没想起来该套上新的垃圾袋。
而茫然四顾,整洁的卫生间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稳妥地将这件小东西暂时藏匿,与此同时,章允超却已走到门外,用他这段时间特有的温柔声音殷勤过度以致多此一举地问道:“小东西上厕所呢?”

心月咬了咬牙,将验孕棒紧紧攥在手里藏在身后,准备拿出去扔到厨房的垃圾筐里,那是章允超肯定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一开门,她仓惶中几乎撞上他的胸口,连忙错身要闪过去。她实在太过急于掩饰,以至于忘了自己这些天以来对他的态度,不但开口同他说了话,而且话一出口就说多了:“你回来了?先洗手吧,我做饭去!”

章允超一把拉住她。

心月脸色煞白地看着他缓缓握住自己死命背在身后的那条胳膊,以一股柔力将它轻轻地却是坚决地拉到前面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不自然多此地无银三百两!

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要看到她纤小的手里握住的那根棒棒实在太容易,而他要将它夺过去,也实在太容易了。
然后,他举着它,将视窗对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37

在章允超凛凛目光的照射之下,心月的眼神闪躲着,还在作最后的挣扎:“没、没什么,就是我最近有些月经不调,所以……”
她还在天真地拼命将脑子转到极速试图编出一个尽可能圆满的谎言来蒙混过关,却忘了他早已是成年人,是个比她大五岁的成年男人:“告诉我这是阴性还是阳性?”

原来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呵,多可笑!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心月颓然泄了最后一口气,垂首不语。

章允超等了一会儿,说:“那我明白了。”他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倏然之间变得冷冽:“这么费劲地想瞒着我又是什么意思?”

心月打了个寒颤,仍然咬牙不语。

章允超脸上迅速堆积起了怒气:“江心月,你休想!”

心月的脸色顿时由白转灰,像是被宣判死刑的囚徒:“不!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回答她的是章允超的一声怒喝:“你敢!”

心月的气势突然随泪腺一起崩溃,她痉挛着用双手紧紧握住章允超的一只手,巨大的恐惧与焦虑几乎迫得她跪下来:“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已经毁了我半辈子,别把我一生都毁了!我还要做人,我还要正常地生活……不管你曾经有多恨我,你弄得我这样也该讨回来了吧?现在放过我好不好?我不要生私生子!再说孩子是无辜的,这对他也不公平,这里是中国,私生子根本连户口都上不了你知道吗?将来他很多权利都没有……就算你恨我,就算你连着我的孩子也要恨,可是惩罚我就够了,不要惩罚他好不好?好歹他也有你一半的骨血……”
章允超用力抱住她:“所以我要他!”

心月失惊地瞪大双眼,簌簌的泪水便落得更急。她匪夷所思地看着章允超口形清晰地说出了以下这句话:“谁说他会是私生子?我们结婚他不就不是了吗?”

刚才短短一瞬之间便流失殆尽的尊严顷刻间回注,心月用力推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不可能!”
章允超上前一步,她如惊弓之鸟般更远地躲开:“你别做梦了!”

说完这话,她茫然地转身就跑,根本没想过自己又能跑到哪里去。章允超几步就轻易追上了她,从她身后捉住她狠狠搂回怀里,突然之间沙哑下来的嗓子里带上了隐隐的哭腔:“不管怎么样,别杀死我们的孩子……心月,求你,别杀死我们的孩子!”

这句话令心月肝肠寸断,可她又怎能答应?

他抱紧她等了一会儿,却终于没能等到他想要的那个答复,热切的声音因失望而迅速冷却,又转回了那副不可一世的腔调:“这件事你没得选,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江心月,你别逼得我现在就把你捆起来,要人看着你挨过九个月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这句话让心月软软地丧了气,她知道他做得出来。

他将她的身体转过来,捧起她的脸,语气又恢复了温柔:“听话,我们马上结婚,嗯?你要怎样的婚礼都行,好不好?”

心月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连拒绝都不再屑于:“你或许有能力逼我生孩子,但这件事我相信你逼不了我。”

章允超蹙眉望了她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出来:“那我们去加拿大生,这总可以了吧?”

医生的建议是怀孕头三个月最好不要坐飞机,因为机舱里压力太大,高空中辐射也多,对胎儿十分危险。
所以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他们仍留在上海,但章允超不再让心月上班,还专门请了位最好的月嫂到家里。人家都是坐月子时才请月嫂,他倒好,一个月上万块钱早早地砸出去,只为了要她一点一滴地照顾好心月,此时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样样都按最科学的方法来办。

心月在家里闷得发慌,屡次三番要求回去上班。其实她既没有早孕反应,胎也很稳,根本不需要在家休息,章允超却虎着脸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我已经把你停职了,你还回去上什么班?”
心月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好:谁让她孩子的爹不是别人,偏偏是自己的大老板?

章允超呵斥过她之后,语调又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乖,每天去公司对着电脑对孩子多不好,况且那里还是无线网,客户又喜欢打手机,到处都是辐射。”
心月嘟着嘴赌气:“可别人不也都是怀着孕上班的吗?你见过几个孩子生下来有问题的?再说了,防辐射服不是也买了吗?”
章允超的理由还是更强:“别人?我的女人孩子怎么能和别人一样?防辐射服买回来只是有备无患,那东西也还有争议呢,有人说不但没用,而且射线进去了之后出不来,还不如不穿呢。”

心月哑口无言了。
她过去从不知道他是这么细心的人。知道她怀孕的第二天,他就把家里的无线网换成了有线网,还将她的手机设了呼叫转移,来电统统转到座机上,他自己则一回家就把手机放到尽量远离她的地方,尽量不开电脑,几乎做到了这个时代的人能做的一切来杜绝辐射源。
原来他这么疼这个孩子,这么想要这个孩子……

尽管心月一再告诉自己该把肚子里的小家伙当做被强暴而意外降临的孽种,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拗不过那颗也那么想疼他爱他的心,尤其是被章允超的倾其所能无微不至感染了之后。
或许是怀孕的缘故,这段时间她变得分外多愁善感,竟然频频回忆起以前——很久以前,当她还自以为甜蜜地跟江攸明在一起的时候,就曾偷偷幻想过将来和他生的孩子。原来女人无论多大,与生俱来的母性一旦被爱情启动,就都会有这样的憧憬。她记得那时的自己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她和他的孩子该多漂亮多聪明啊,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就那么漂亮,那么聪明……
这样的孩子,谁能舍得不要他?

况且这个孩子多么体谅她,没让她孕吐、没让她长斑、没让她发胖、没让她出现通常孕妇都会有的便秘呀尿频呀种种难以启齿的反应,简直像是这么小这么懵懂就已经会疼爱妈妈,更像是在可怜巴巴地讨好她,求她给自己一个生存的机会。
这要心月还如何狠得下心不去呵护他?她甚至开始管不住自己地和章允超一起期待起他来。

三个月后,章允超交接清楚了中国公司的一切,也替两个人一并做好回加拿大的准备,他们便登上了飞往多伦多的航班。
在临走之前,心月和所有家人朋友所说的都是自己要调到“睿超国际”的加拿大总部去工作一段时间。
好在她既没有妊娠反应,也还没到显怀的时候,衣服只要不穿太紧都看不出来,因而在同大家见面告别时,也没人怀疑得到这上面去。

心月的父母在知道女儿要出国之后,真是扬眉吐气,一改过去对她冷冰冰不闻不问的态度,给她打电话打得勤了起来,一会儿叮嘱这个一会儿叮嘱那个,不过电话的主要内容还是吹嘘他们把这事儿向亲戚朋友们显摆了以后大家都有多羡慕,纷纷说心月到底还是基础好有能力,虽然当年高考失利,但现在还是变成了人上人,大家一直都看好她,从来都知道高考是不能说明一切决定终身的,看吧,现在证明了大家都多有先见之明了吧?
在最恨章允超的时候,心月原以为自己对他的那种感觉就是厌恶到了极点,现在才知道,原来那还远远不能与这相比。

最后,爸妈积极表示要来上海送她,还说某某七大姑八大姨也要来,甚至包括某些八竿子打不着心月都想不起来的远房亲戚或所谓朋友。二老绘声绘色地形容着大家都如何想她记挂她,如何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出远门,因而特特给她准备了许多东西。
心月赶紧拒绝,说现在航空限重比以前严多了,她一个女孩子也带不了那么多东西。此后他们再打电话来,心月便常以太忙为借口而拒接或草草打发。

每次收到这种电话,无论接与不接,心月都只感到那种世态炎凉的伤心。
而如果这样的时候被章允超碰上,他便会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这是早已谈论过的话题,他尽皆了然,亦不再发问,只是默默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多么讽刺,这个将她害到这般境地的人,竟是她如今在这世上唯一可依靠的怀抱。
然而这的确是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心月知道他是想要她每分每秒都开心,因为孕妇的心情会影响到胎儿。

他多疼这个孩子呀!所以这会是个幸福的孩子吧,即便他终此一生身边都不会有亲生母亲,也总好过她有那样一对父母、一群家人。




、38

到了多伦多之后,章允超仍旧从华人圈里请了最好的月嫂来家里照顾心月,而他每天都尽量将工作放在家里做,能不外出便决不外出。

他约了多伦多最好的妇产医生,带心月第一次去产检时,出门前他忽然捉住心月的左手,将一枚镶一圈粉白相间小钻石的白金指环和一枚硕大的钻戒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而就在他动作的时候,心月一眼就看见,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什么时候也多了枚戒指,而且跟她那枚白金指环明显是对戒。
心月一愣,顿时就抵触得有些发急:“你这是做什么?!”
章允超面无表情:“你就算不在乎人家以为你是单身妈妈,难道不是很介意别人认为这孩子是非婚生子女么?这里不是中国,已婚人士都是要戴戒指的。”

心月心道:什么“以为”、“认为”的,我们娘儿俩本来就是……
但她没把这话说出来,只胀红着脸道:“那……有一个戒指就够了,干吗还两个?”

章允超仍旧有理有据:“这里是加拿大,西方人大多是戴两个戒指的——”他点了点那个钻戒,“这通常是订婚戒指,”又点了点指环,“这通常是结婚戒指。”

其实这个问题不消他解释,心月也已经想起来了。以前她还和姐妹们讨论过,为什么订婚戒指是大钻戒,结婚戒指反而是光秃秃的指环呢?难道西方男人就这么不加掩饰,赤裸裸地将自己先把人骗到手、然后就不舍得花钱的小心思展露于人前吗?
可是章允超……他倒是也选了一枚指环一枚钻戒,可问题是……这个指环并非光秃秃的,而是嵌了一圈钻石,严格上来讲也还是钻戒。
或许还是比那枚所谓的“订婚戒指”更为贵重的钻戒呢……

她有些不自在地握住那根突然缠绕上陌生触感的手指,对着已转身走开的章允超低声说了一句:“谢谢,那……我到时再还你。”

章允超的背影顿了顿,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这次产检之后,他们便知道了心月肚子里的这位是个小姑娘,那一刻章允超喜形于色,从此每次伏在心月小腹上时,都会亲热地将孩子唤作“我的小公主”。

心月见他这么开心,未免有些奇怪,那个自然而然的问题脱口而出:“你难道不会更想要儿子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了悔。这对他来说哪里是问题?他将来自会有别的女人——他真正的妻子——给他生儿子,当然不用在乎这个。

然而章允超却并没有如此回答并趁机讥笑羞辱她一番。他静了一会儿,才道:“女儿像爸爸,也跟爸爸亲,我的小公主一定会很爱很爱我的!”

一个星期后,章允超就迫不及待地给离出世尚早的女儿取了个乳名,叫么么。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月不由失笑:这不是国内小姑娘在网络上互相发腻表示亲吻的拟声词吗?
而她旋即明白过来,或许章允超正是这个意思。他爱这个女儿,爱到恨不得连叫她的时候也在亲她,就此比别的父亲多出不知多少倍亲吻自己女儿的机会。

自从取了名字,以后每次再说到孩子,章允超便都直接说么么如何如何,带得心月也有了这个习惯,而每次听到他说么么怎样怎样,或这样的话从自己口里说出,心月都觉得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又酸又甜又软的感觉,说不出究竟是舒服还是难受。
她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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