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直与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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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正直与白痴-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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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枯涩的黑色,似乎带着浓浓恨意瞪着摘花人,直往摘花人心里撒一把盐。想到着,赵世德伤怀恸哭,泪水从他浑浊的眼神里流出。
绑在刑架上的人幽幽睁开眼,眼神是淡淡的琉璃色,长长的睫毛哀哀煽动着一汪秋波,安详而冷静,似乎在静静思考着什么。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迷途的你啊,没有人愿意唤你一声回去吗?”很轻很淡的一句话,却敲碎了赵世德脆弱的心房,他抬头碰上这深邃而娴静的眼神,心中诧异,却不知如何表达,绑在刑架上的女人继续说道,“你千万要珍惜的,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对你讲真话的人,再不回头,冥间彼岸,万蚁噬骨,形神全灭,是一兆年毫无间断的无法逃离躲避的持续折磨和痛苦。”
赵世德心感诡异,一个下人匆匆来报告,说新科状元来闹事了,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刑架上的女人渐渐阖上眼,将意识慢慢褪去。
我不该来这个地方,还是回去吧,事情留给他们两个就好了。
既然必须用正规渠道解决问题,有些事,时机还未成熟。


、今朝有酒今朝醉

郑直听闻老婆被捕的消息,忙吩咐下人通知御史大夫傅无心,并让花叶跟去。他知道赵世德暂时住在京城,他一个人坐着马车忙忙赶到世子府,表示要人,赵世德的手下当然首先不承认。郑直也据理力争,表示自己有证人,威胁要上告朝廷,将所有参与者治罪,对方才连连改口道是因为白真真三年前参与谋杀和毁容当今世子一案,需要扣留调查。
郑直横眉冷对,字字珠玑:“既然要调查,也该送官府,你们这般私下扣下我妻子,天子脚下,也敢妄顾王法,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定要揪出主事者,交由朝廷治罪。”
“哪里来的狗在外面狂吠,”赵世德慵懒地走了出来,面色阴暗,“不过小小一个史部侍郎,也敢和小王作对?你可知这天下谁不看我明王府几分面子?你一条贱狗也敢来咬人吗?”
“法律面前,谁都没有面子!我既然敢当这个谏官,就不怕得罪谁。你们明王府恶债累累,所犯罪行罄竹难书,贩卖国土,妄杀良民。还有世子你,强(和谐)奸良家妇女,害人无数,终有一天,会受到法律的制裁。”郑直义正言辞,狠色一字一顿痛诉道。
“这条疯狗,今天不好好教训,让我明王府世子颜面何存?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周围涌来一群人,拿着粗棒子就是一阵猛打,郑直并不还手,只是连连躲避。那群人愈发猖狂起来,棒击打着骨头,钻心地疼,他一下子被打趴在地面,嘴边流出一口血来,眼光却闪着一丝冷色依然坚毅。
郑直知道,三年期也曾有一个愣头青小官员对赵世德出言不逊,由于当时没有几人在场,赵世德当场把他打死,再杀死在场的目击证人,最后将他沉尸湖底,最后事情不了了之。有人即使怀疑是赵世德所为,也没有敢得罪明王府将事情指出来。
而他今天单身前来,连个仆人都不带,再利言相向,为的就是讨这一顿打,故意将事情闹大,抓其把柄,再以身说法,弹劾上去。果然,时间算得正好,御史大夫的马车已经到了,他亲眼看到了郑直趴在地上被打得动弹不得的惨烈一幕。
“住手!”御史大夫傅无心五十来岁,生得黝黑,眉目整齐,嘴唇粗厚。他目光冻然,毫无感情,生生给人一种无法接近的气息。他从马车上缓缓走下,红色官服笔直无皱,看见微微行礼,又问道,“世子这是何故?要殴打这刚刚上任的状元爷。”
这御史大夫的官位刚刚比宰相矮上一截,世子并不好得罪,只得说:“这小小侍郎辱骂我父王,我只是略施惩罚而已。”
“略施惩罚?”傅无心看着地上口吐鲜血的郑直,冷笑道,“世子殿下,这京城可比不得你辽东,天子脚下,你公然殴打朝廷命宫,可不是什么用‘略施惩罚’的理由可以搪塞过去的。”
赵世德知道,这御史大夫天生锋利,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加上郑直又是他手下,属于他管理。最近新皇对谏官特别重视,御史大夫的位置在朝廷里非常高,实在是不好咬的硬砖,便哼哼道:“小王今天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他一马,大家散去吧。”
“世子请将下官妻子归还于下官。”郑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怒视着赵世德,
赵世德气得脸上肌肉乱跳,“哼,那个贱人,三年前毁我容颜,我有资格处置她。”
“没有证据,又没有经过司法程序,怎能随便处置人?”郑直威严着抢着说,
傅无心看着郑直连连皱眉,但还是帮了一句,冷冷威胁赵世德:“有证人证明人是世子抓去的,世子对此是要负责任的。”
这御史大夫在场,实在是不好纠缠,他毕竟刚刚殴打了人,又属于理亏的一方。便叫人将昏迷不醒的白真真抬了出来。赵世德悻悻然收场离去,眼中却充满扭曲的仇恨之意。
既然这群人口口声声要通过法律,他已经收集到不少证据,明日就要状告这逃奴冒名顶替考状元,状告这对奸夫j□j将他这堂堂世子毁容的恶行……
……
白真真发着高烧躺在郑府的床上,在昏迷中口齿不清地呓语着,眼角淌着泪水,娥眉深锁,表情痛苦地抓住被单领颤抖着,将身体下意识缩成一团。郑直已经为她上过药换过衣服,然后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不断为她擦汗,她却一直昏迷不醒。
“对不起……郑大人……对不起……”
白真真就这样发着高烧,痛苦地一直啜泣着说胡话。和她三年夫妻,她有时候说梦话的时候就会叫到这个名字,郑直一直不知郑大人是谁。有一次实在是忍不住问了她,她也支支吾吾笑嘻嘻说:“正大人不就是阿正你吗?阿正大人的简写嘛。”即使如此,她的眼神里有躲藏之色,但他不敢追问,怕影响两人关系,只得作罢。
他算什么,一个卑贱的奴隶,有资格吃醋怀疑吗?能和她在一起夫妻三年,享受她对他的温言细语,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了,他该感恩戴德,该用生命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然而,他现在做了什么,让她遭受如此惨烈的痛苦,都是他连累的。他何曾有资格担当老公两个字的重量。
如果不是他在朝廷上弹劾王爷,如果不是他今天出手对付赵世德,哪里会给她带来如此灾祸?前几天御史大夫傅无心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你知道为什么我破例举荐你当吏部侍郎吗?那是因为我调查过你,你没有家庭,曾经有个妻子但是逃掉了。这谏官是最得罪人的职位,朝廷里纷杂乱象丛生,官官相护,唯有这谏官必须保持清白之身,暴露弹劾所有人的缺失之处,因此成为众矢之的。谏官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做事的人,不能有任何软肋或是感情的牵畔,才能担当好这个重任。否则,任何亲人在关键时刻都有可能成为人质或被威胁的因素。如果向人妥协,毁了刚正节气,若不妥协,会害了家人。所以最好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斩断任何情愫,成为无情无心之人。”
是他当断不断,才将她害成这样。他本来就是逃奴,冒名顶替当了状元,身份随时有可能会被拆穿。他一个自身难保的人,何曾有资格享受妻子的恩爱?今日还让妻子为他受罪,前途又坎坷不定,随时会丢得性命,弄得悲惨结局。
这一点,他在考状元之前就预料到了,但是他必须得这么做,因为,那是他赴汤蹈火也要为妻子完成的梦想。再苦再累,都得扛下去。但是,只要他一个人受累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让她这么苦?他已经牵连过这么多人,为何,还要牵连这个世界上最不想伤害的老婆?
郑直心中隐隐作痛,多年的沉疴旧疾,仿佛在一瞬间爆发,疼痛到心肺翻涌,窒息了千般情愫,想到这,他流下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白真真的脸上。白真真豁然惊醒,看见面前的人正在垂泪,心生感慨,伸手过去,帮他拭去眼泪,摩挲着他那光滑白皙的脸,虚弱道:“老公不要哭,老公三年前伤得这般严重,也没掉一滴眼泪,现在更不能哭!”
“对不起,老婆,我是个逃奴,一直在连累你,以后或许还会继续连累你。”
白真真莞尔一笑,“你还记得吗,我们那三年过的日子?”
郑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幽幽道:“那三年,每一天都过得比蜜糖还甜。”
“我们一起想想那三年怎么过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酒喝凉水,明天怎么样先不管啦。”白真真含着热泪,温婉而笑。


、卑微的感情表白

三年前的事,像是被尘封的过往,带着不为人知的感情,融汇在冥冥的缘分中。
那天阿正和白真真同落入冰湖,往水里一沉,就消失在众人的眼中:他们身上挂着阎王府的腰牌,只消一瞬间,就立刻传送到了千万里之外一块平地上。
白真真睁开眼睛,刚刚还是一望无际的水底,水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一般,她软软跌在地上,寒彻骨髓的感觉消失了,窒息感也消失了,她能感受到高度湿润的空气和不算冷的气候。
这是哪里?天微黑,她知道这里一定离辽东很远,因为这里没有下雪,即使是冬天也很暖和。周围密密麻麻的影子应该是民居,远处还有一片一片的梯田。这阎王府的腰牌实在太厉害了。忽而闻到轻咳声,白真真惊见阿正躺在不远处,仰躺在地上微弱地喘息着,忙跑过去,想将他扶起来。却发现他全身是烧伤和其他伤无法下手,如此惨烈的伤者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眼睛闭着,湿透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痉挛着,嘴巴张着微弱地喘息着。
糟了,白真真以前也见过烧伤病人,刚刚被烧伤的时候如果是醒着应该是痛得大哭大叫,全身剧烈战抖。而阿正全身重度烧伤,像个死物一般躺着,现在连呼吸起来都很困难,可见身体内部百骸已经衰竭,要救回来何其容易?
白真真安慰自己,阿正应该是不一样的,郑大人那几天吃了那么多蟠桃和仙物就是为了保住内脏,他身体恢复能力极强,可以挺过来的。现在只需要暂时把命缓一缓,熬过两三天应该能活得下去。
想起她曾经问过郑大人,为何不帮阿正把身体修复好,他只是淡淡谈道如果完全修好了别人就会发现端倪,所以他修复了内伤,明显外部的伤口故意留着给人家看。
那你现在留着伤给谁看?快点出来帮帮阿正吧,你不是最能算计,你咋不算计好你现在的惨样子然后再想好万全之策把阿正治好呢?
白真真心里一暗,郑大人已经消失了,她在这里骂又有什么用,一切得靠自己。她对阿正忙忙唤着:“阿正!你醒醒,我们逃掉了,逃到王爷找不到的地方了,你要坚持住活下去才行。”
阿正眼睛微微睁开一点,露出迷离之色,用破裂沙哑的声音道:“你……还好吗?有受……伤吗?”阿正恍然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室外,又如此温暖,难道是她背他走了那么远的地方?他这一昏迷,昏迷了多久?
“我一点没事,阿正你好伟大,是你保护了我,也救了我们两个,”白真真觉得心里一酸,这个时候阿正心里还想着别人,她尽力躲着受伤少的地方从背后将他扶起来,却换来一阵猛烈的咳嗽,白真真顺着他的重力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肩膀,阿正断断续续用气息道:“我……对……不……起你,我……不恨……你,我……快死了,我……一直……很爱你……你……原谅……我”
白真真觉得自己两颊被泪水湿润了,为什么这种时候阿正会说这种话,他以为她真的会如此小气记着这笔账吗?她会看不出他当时是被逼无奈吗?白真真不懂爱,她毫无感情经验,但是她也知道“爱”这个字是男女谈婚论嫁时必用的,干脆心一横答道:“你爱我你就要活下去,你要能活下去我就嫁给你当你老婆,以后每天一起吃早饭,一起吃中饭,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起睡觉,然后继续一起吃饭,然后再睡,再吃……”白真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大脑一片乱麻,根本想象不出真正的夫妻生活是什么样的,只是急急忙忙编了几句,这就是她对夫妻最模糊的认知。
“下奴……低贱……不敢……亵渎……”话是这么说,阿正心中却勾勒出一幅美好的画面,他的身体颤抖加剧了,白真真心里高兴,这种身体反应是阿正的求生意志加强的征兆。
“走,我们找家民居先休息休息,然后我给你治伤……“她不顾阿正受伤的身体,蹿到他前面将他背起,让他的双臂搭在自己胸前,缓缓站起挪步。全身不剩任何力气的阿正却试着将自己的重力转移到自己的脚上,他不想让白真真承担太多重力,一步一拖走着,白真真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你要好好活着,我这个人做事马虎,但我会为了你努力成为一个好妻子的: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不会做的我也可以学……只要你高兴,我可以把全天下的美食都学会,我们每天轮着吃不同花样各种口味……鲁菜,粤菜,湘菜,川菜,苏菜,徽菜,我都可以学着做,你口味是什么?喜欢吃辣的还是甜的,淡的还是咸的?”
阿正没有回答,他每天吃的是糠饼,根本没有口味的概念,但是白真真的做的菜应该都是美味。能和她一起吃饭,吃她做的饭,这种事,光是听着心里都很舒服……简直就像是到了天堂一般。
白真真一边说,一边发现阿正走路的速度加快了,她心中暗暗高兴,阿正想活着,阿正其实比任何人的求生欲更强……
白真真又念叨了几句关于美食的话题,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一件草屋,白真真敲门,迎面出来一个布衣老太太,看到阿正竟然热泪盈眶,扑上来操着四川口音说:“啊,我造孽的孙娃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婆婆想你想得每天眼睛水直落啊……快进来……”
白真真愣住,什么情况,阿正现在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样子?这也能认错?这老太太看上去年纪很大了,是不是老糊涂了,看着个人就叫孙子?这样也好,能找到个容身的地方,白真真虽然觉得欺骗别人感情有点良心难安,但关键时刻也顾不得了。
“婆婆,床在哪里?”白真真忙问。
“在这里,”老太太忙把他们引进一间小屋,里面有一条还算宽敞的床,“我的孙娃儿啊,你的房间婆婆都一直给你留着,等到你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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