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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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妃-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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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笑眯眯弯腰扎了个千儿:“奴才替乡故多谢小主子恩典。”

四爷带着弘曜坐进宽大的主座,顺手端了一盘点心碟儿放在儿子面前,这才转头看向已落座在左手下侧的年羹尧:“这几日你言行谨慎些,若无意外,过几日便该得到好消息了。”

年羹尧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奴才谢主子提点,定当谨言慎行,不坏了主子的安排。”

四爷点头:“我保荐你,盖因你确有才华,圣上愿破格提拔你,才是真正的皇恩浩荡,以后你当更用心办差才是。”

年羹尧自椅子上起身,单膝跪了下来:“奴才一介庸愚,受万岁爷与主子爷隆恩,以后定当竭力图报,不负圣上与主子爷赏识。”

“便别多礼了。”四爷抬手示意年羹尧起身,又问他住在哪儿,可安置妥当。

年羹尧回道自家在京中有宅子,此前妹妹带着嬷嬷与族中一位长辈一直住在里面,此番他回京,妹妹还算得用,早已替他收拾好屋子,一切都已安置妥当。

主仆几人坐着谈了小半个时辰,年羹尧这才告辞离去。

送走了年羹尧,邬先生拄杖走回原位,看着主座上的四爷笑道:“亮工先前直夸他那小妹有才,道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受夫子教导,诗画上他尚且逊妹妹一筹,看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欲送妹入贝勒府。”

四爷端着茶碗拨了拨碗中茶叶,沉吟半晌,正欲开口,目光却不经意瞥到坐在主座小几另一边、正用心聆听几人谈话的弘曜,他的动作立时顿了一下,到口的话便变成了:“贝勒府内侧福晋名额已满,年家的女儿总不能只做个格格,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邬先生摇了摇头:“亮工进士出身,颇有才识,然内蕴傲性,若无手段束缚,只怕以后脱疆,爷还当三思。”

四爷放下手中茶杯,目光一扫坐在右手下方一脸安然的茹芾,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邬先生只道年家有好马,难不成我家没有千里驹?”

顺着四爷的目光,邬先生的目光落在对面一脸闲适坐着喝茶的茹芾身上,想了想,邬先生笑叹:“四爷养的不是千里驹,实乃天马也,奈何,天马尚幼,不堪驱驰也。”

第78章

被主仆二人联手调侃,茹芾不仅没脸红,还毫不谦逊地抬了抬下巴:“别的且不说,仅知识储备而言,芾自忖不输年家马。”

对于小舅子的资质四爷当然心知肚明,只是,看他那一脸臭屁的样子,就总想做儿什么来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纸上得来终是浅,且不说下一界春闱你能否得中,便只诚府与为政经验两项,你便不及年家马,还得意什么?”

茹芾一脸不服:“且等着吧,我必然比他考得好。”

四爷唇角翘了翘,继续不懈泼小舅子冷水:“年家马军政皆通,弓马娴熟,你呢?前几个月射御任务可都完成了?不如我将详情告诉你妹妹,看她会怎么说。”

茹芾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目光飞快扫过坐在主座上的弘曜,果然,那小子正闪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看着他呢。

完了!

这小子一准回去告诉妹妹他偷懒的事了。

茹芾苦着一张脸看着四爷:“主子爷你是故意的对吧。”

四爷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为了你妹妹,爷可是放弃了一员大将,你难道不该让爷找补回来?”

年氏女有个厉害的哥哥很稀奇吗,他家妹妹的哥哥比别人的哥哥只会更厉害。

茹芾咬牙:“不就是骑射吗?你们且看着,不出一年,我一准超过他年羹尧。”

四爷眯了眯眼,嗤笑:“一年?”

茹芾一脸苦逼:“半年,半年总行了吧。”

“也罢,总要给你留出处理杂务的时间。”四爷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指示站在角落处高勿庸:“在他春闱前,贝勒府除却内院事务,所有事都交给他,爷要专心处理朝中政事,忙不过来。”

根本没有丝毫心量准备的茹芾听着四爷这个决定,两粒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瞪出来:“所有的事!我的主子爷唉,你这也太狠了。”

四爷不屑地哼了一声:“知道一省的事务有多少?人际关系有多复杂?若连区区一个贝勒府的事务你都处置不好,还敢说力压年家马,小芾啊,你若没这样的觉悟,还是趁早别放豪言了。”

看着一脸睥睨的四爷,眯眼微笑的邬先生,一脸崇拜的弘曜,再思及自家根本不会争宠的妹妹,被逼上梁山的茹芾咬牙切齿地发狠:“不就是经济杂务?小爷我何时怕过。”

看着明明底气不足却还一脸倔强的茹芾,邬先生摇了摇头:经济?杂务?堂堂贝勒府每一举措牵扯的都是宗室、朝堂、京中各贵族府坻的神经,哪里又会比一省之事务轻,这小子还真以为仅仅是几座皇庄,几处田宅的事务,天真!

不过,若真能把贝勒府的各项事务都处理好,也就具备了做封疆大吏的能力,再加上这三年积累的人脉……啧啧,四爷这是拿这小子当儿子栽培宠爱啊。

……

皇帝以年羹尧为四川巡抚的消息传到四贝勒府时,四爷正坐在茹蕙的书房里替茹芾查漏补缺。

看着四爷在一张茹芾拟定的礼单上写得满满的批注,茹蕙在心里同情了茹芾几秒钟,而后便只剩敬而远之,“我去做饭。”

四爷抬起头:“今天吃什么?”

茹蕙眨了眨眼,四爷眼中闪烁的是期待?

本想凑合着做几个素菜的茹蕙有些不确定:“八素宴……”

四爷期盼的眼神变得黯淡。

茹蕙吸了一口气:“……再加湖鱼……”

四爷的眼睛锃一下亮了:“小鹰狩猎的野味着实不错。”

茹蕙捂住胸,闭了闭眼,认命地点头:“一道兔丁、一道蛇羹。”

四爷满意了,低头继续批改小舅子的“作业”:“嗯,爷饿了。”

她居然会觉得男人的眼神招人怜爱!

昏头转向走出书房,站在院中那棵巨大的罗汉松下,茹蕙仰头望天,认识十一年,一起生活了八年,对屋内那个男人的脸皮厚度她还是严重估计不足。

书房内,低头忙碌的四爷一直翘着唇角,心情无比愉悦:把他当儿子宠?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

“阿玛,儿子的功课做完了。”趴在书桌另一边的弘曜将功课推向他阿玛的方向,看着阿玛翘起的唇角,充满希冀地请求:“阿玛,儿子下午想去额娘的‘庄子’里玩儿。”

四爷一页页翻着儿子的功课,挑出其中几张不太满意的递给儿子:“这几个字,每个字重写十二遍,写好了,阿玛陪你一起去。”

弘曜一声欢呼,为了下午的逍遥,心甘情愿埋头重写功课。

一大一小父子摆着同样的姿式,以同样的运笔方式埋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那场景看在悄然进屋的高勿庸眼中,无比和谐,和谐得他根本不忍上前。

“有事?”

四爷抬起头,看向进屋后一直未开口,却一脸欲言又止表情的高勿庸。

高勿庸暗自叹了口气,罢,迟早要面对的。

“爷,那事儿察实了。”说这话时,高勿庸根本没敢看自家主子爷的脸色。

四爷的唇角抿直,眼神慢慢变冷,“走吧,带爷去看看,爷要问问她,爷有什么对不住她。”

吩咐苏培盛守好弘曜,四爷站起身步出了东小院。

四贝勒府西花园最偏僻的角落有一座空置的仓库,高勿庸跟着自家主子爷,走进了仓库。

看着四爷走进仓库,失魂落魄的乌雅氏猛然自椅子上站起身,一脸期盼便欲如此前无数次一样扑进这个男人的怀里,寻求他的怜爱呵宠与保护:“爷,妾快被吓死了。”

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自旁边伸出手,按住了乌雅氏,“格格最好别动。”

“你们两个狗东西,没见主子爷来了,还不快放开我。”乌雅氏挣扎着喝斥两个嬷嬷,明明又慌乱又害怕,却竭力掩饰着心虚,如以往任何一日一样嚣张张狂。

四爷在几米开外停住了脚,就那样静静看着试图挣开两个嬷嬷控制的乌雅氏,看着她叫骂,看着她眼神闪烁,看着她低头,看着她一动不敢再动。

四爷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下,乌雅氏簌簌发抖,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目光会这么可怕,她从来不曾想像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如同看死物一样看着她。

看着一脸娇怯模样的乌雅氏,四爷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是你让人将东小院的事告诉弘曜的?”

仓库中几乎让人窒息的压力陡然一松,只是还未等乌雅氏庆幸,四爷的问话,却再次让她的心坠入了寒冰之中。

“爷……”乌雅氏紧紧揪着手帕,目光飘浮着,便欲抵赖。

“你最好想好再答。”四爷抬步走到高勿庸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你虽是我额娘的族人,却已是出了五服,你阿玛好赌、哥哥无能,凭着你在爷的府里,他们已过了几年被人追捧的好日子,若再因为你让他们回到从前,你说,他们会不会重新送一个乌雅氏的女子进爷的贝勒府?”

乌雅氏咬牙:“妾没做,妾什么也没做。”

不能认,死都不能认。

四爷淡淡看了一眼高勿庸,高勿庸会意轻轻拍了拍手。

清脆的掌击声在仓库中无比清晰。

一面石墙后面,乌雅氏的父兄被几个内侍推了出来。

见到四爷,两个本就被吓破胆的男人连喊都不敢喊,只扑跌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

四爷虚阖着眼,“乌雅氏,还不说?”

看着父兄惊恐的样子,乌雅氏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擦干脸上的泪,平静看着四爷:“他们说了什么?”

四爷闭上眼。

一直看着主子脸色的高勿庸向前走了一步:“乌雅氏是内务府包衣大族,安插几个内侍进贝勒府并不难,这些事主子爷一直都知道,不过一直当他们的目的是看护格格,便没当回事,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乌雅格格居然把这些人用在了陷害四阿哥身上,敢害皇孙的人别说只是一个格格,便是宫里的妃子,主子爷与万岁爷也不会放过。”

“皇孙?弘晖阿哥可是被人害死的,爷怎么就没把那人找出来处置了呢?”乌雅氏神经质地咯咯大笑:“我不过是让小太监说了几句闲话,弘曜阿哥自己要往东小院跑,怪得谁来,怎么就不给妾条活路了?爷这心偏得太过,再怎么妾也侍候了爷几年不是,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爷就这么忘恩负义吗?”

四爷睁开眼,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向意图求生的女人:“你那在侍卫处当值的青梅竹马已被处置了。”

乌雅氏双眼圆瞪,不敢置信看向一脸无情的男人,嗓子里挤出喑哑的嘶吼:“我们是清白的。”

连她父兄都不知道的事居然被男人察出来了……无尽的恐惧,让乌雅氏的身体从头凉到了脚。

第79章

“你们清白,是因为你们根本没机会。”

四爷抬步出了仓库,将女人凄厉的嚎叫咒骂抛在了背后。

引诱弘曜回东小院,让当值的侍卫帮助弘曜进东小院,这个表面张狂的女人,手段阴冷狠厉,从服侍她的丫头口里问出的话更是让四爷心寒,以为他不可能活下去,因为茹蕙困在东小院照顾他,于是便放开了手脚无所顾忌地害他的儿子,原因只是因为茹蕙从不将她放在眼里。

最毒妇人心。

四爷在这一刻,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

那时,以为他活不了的不只乌雅氏一个,但是真正敢于伸手的却只有乌雅氏。

整个贝勒府的女人在东小院外演的那一出,他让高勿庸反反复复说了无数次。

她们,都以为他十死无生。

他不苛求她们与他同生共死,但是,他绝不允许她们害他的儿女。

快步穿过西花园,回到主院,自角门进入东小院,穿廊过院,绕过东小院的主屋,越过小花园,四爷一眼便看到了包着头巾忙得满头大汗的茹蕙一边解着身上的围裙,一边自小厨房里走出来。

“爷!”茹蕙惊诧地看着越过小花园快步走到面前的男人,“你怎么……”

四爷一把将茹蕙抱进怀里,药草的清香夹杂着油烟的味道,并不清雅,却迅速压下了他胸中的呕吐感。

……来厨房了?

将未出口的问话吞下肚,茹蕙虽然不明白这个素来刚强的男人为什么会一脸委屈,却包容地由着男人搂着她平复心绪。

半晌,男人松开手,茹蕙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了一遍男人的脸色,确认他虽有一些不自在,眼神却再次变得明亮:“饭做好了,咱们开饭吧。”

……

冬十月戊午,册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誐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贝勒。

壬戌,上指年氏女为诚亲王侧福晋。

十一月庚寅,秦嬷嬷将埋头制药的茹蕙拎出药房,好一番洗刷、又亲自动手替她妆扮好,便将她撵出了雍亲王府。

“爷?”茹蕙一脸迷茫看着朱轮马车内四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年羹尧的妹妹今儿进诚亲王府,爷带你去转转。”

茹蕙眨了眨眼,而后恍然;“是今天吗?不过你以前遇到这样的事不都是直接带李姐姐去的吗?”

四爷的嘴角抽了抽,意味深长看着身边的女人:“吃醋了?”

“赴宴这种事有什么可吃醋的?”茹蕙没忍住,开始吐槽:“吃吃不好,玩玩儿不好,一群女人坐在一起互相攀比首饰、衣着,炫儿炫宠,八卦别人后院葡萄架的那些事儿,没意思。”

“葡萄架?”同样的词从这女人嘴里吐出来,总会带上别的寓意,在一起多年四爷早已清楚这一点,伸手握住女人不老实揪扯他腰带的手,问她:“八卦的意思爷知道,不过,这葡萄架又是什么典故?”

左手被抓住,茹蕙干脆趴在男人怀里用右手将他腰上的香囊解了下来扔到放点心的小几上:“这个旧了,我给你换一个。”

自空间里掏出一个新的绣紫红双莲香囊给男人挂在腰间,茹蕙这才满意地坐直身体:“葡萄架倒了的典故你没听说过?”

四爷翘着嘴角瞄了一眼腰间的新香囊,不枉他今儿特意将几年前的香囊系上,这不,新的来了。

四爷顺手将旧香囊揣进了怀里,这女人虽有一手好绣工,奈何素日不爱做女红,这些年他统共也没得她几件绣品,香囊虽旧,却也并不舍得就这么扔了。

“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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