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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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秋水-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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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兄弟二人相携向御书房进去,早有太监打开了软帘。宁王自幼身子弱,一年倒有大多数在病中,偏又皇后对其期望甚高,好端端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倒有病殇之态,但这却也阻挡不了这嫡长之间浓烈的争执。宁王身子虽弱,却极善心计,对于笼络人心这一处,倒比刚猛中带着坚韧凌厉的静王让人亲徕。以早年明昌帝骂的话就是,烂的臭的都往府里带,好的坏的都护着短!而对静王的评语则是,太过严厉苛刻,不宜于盛世平和宽容之治!端的这些年静王收敛锋芒,隐忍退让,才让父皇收回那些评语!但宁王却怎么也改不了这沥朝贤王之美名!
“大哥,刚才长宁宫出来?”二人坐定,太监上来浓醇的龙井,宁王端庄温和,略瘦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尽是湖光山色般的温润如玉,声音也是平和圆润的。
静王点头,“可不是!倒是母后身子越发不好了,这几天请安都让退了,二弟可曾见过母后?”
宁王修长的细眉更皇后很像,“多谢大哥担心了,母后不过老毛病,这冬日的难免又犯了。我也不过前日才去请安的。”
静王点头,黑潭的明眸低敛着,喝口热茶,却道:“好个西湖龙井,端是沁人心脾,齿间流芳,回味无穷!如果我没记错,这龙井倒每年是上宁府进贡的吧?”
宁王斜长的睫毛一颤,却也细细品尝了一口,“可不是,不过可惜来年却再也喝不到上宁府那懂茶之人的孝敬了!”
静王却转过不懂那感慨,奇怪道:“二弟感叹什么?”
“可惜,说起喝茶我倒想起一个人来,若那人在,煮水烹茶,喝酒论诗,倒不是人生之大美事?”
静王黑色的瞳仁绽着奇异的光芒,勾唇笑道:“二弟可是说茶圣舒茗?可惜了,那样一个人才倒落得狱中过着下半生!”
“可不是!”宁王抬眸轻笑,“说到这里,我正要跟大哥说呢,昨日我府里出去的平州知州程大才来信,说是见到一个极像舒管的人,可不今日就想起舒茗来。说到底舒茗一案,若是真的见到那在逃的舒管,可不有望重新审理结案?”
静王面色不变,依旧勾笑着看着宁王,寒星明目难辨情绪,宁王的柔和的狭长凤目里掩着笑意,两个人暗自较量着,最后静王哈哈一笑,“果真是能抓到舒管那倒真是件好事,这事就有劳二弟了。”
宁王也哈哈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二人似无厘头的对话里,却已经是达成一致。宁王放过静王多年的至交好友舒茗,静王却不能不给宁王一个面子,对上宁府一案,不去穷追猛打。
正说笑间,明昌帝到。果真是问及上宁府一案,二人如何了解。
这次静王倒跟宁王一致,只声声痛骂那贪污行径,却不及其他。明昌帝面色微寒,一双凤眼寒光低敛,只微微点头,对两个儿子的言行也不多加问及。只一会便让二人离开。
除了御书房,静王和宁王相识一笑,倒是难得的兄弟同心。
“宇文,可查出什么来了?”入夜,静谧的书房唯有烛光闪烁,照着那满室的书籍画卷,映着那山水花石的照壁,说不出肃穆凄厉。
静王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团坐着静王府几个最主要的谋士,宇文轻尘,王萧石,应沐瓷。
宇文轻尘懒洋洋地抱着一个大靠枕,乍眼挑唇间说不尽的妩媚风流,“江南的人已经有信了,水家的确很神秘,生意做到如此地步,难免跟武林人士纠葛不清。所以要说跟无月阁没关系也不尽然,说有关系也未为不可。”
静王扫了一眼宇文轻尘,“此话怎讲?”
“我如果知道就好了。”宇文轻尘一哂,掩去眼底的妩媚,“听说那无月阁主跟水家大当家水月有几分交情,但那交情到底几分谁也说不清楚。”
“是交情还好说,就怕是水月相依。”应沐瓷却接口一句,这话顿时让静王脸色一变。
静王思量了一下却继续问道:“其他呢?”
“其他就是今晚最重要的了,我已经有了林氏一党与无月阁买杀手的证据了。”
“真的?”王萧石面色肃穆,扬眉问道。
“难怪今日二弟对我如此卑微委屈,我还以为他只不过心焦国舅的安危,求得林景于一条命而已!倒不料他果真如此狠毒!”静王长叹一声,虽早知这样的结果,但真听见兄弟买凶暗杀的事,不免伤感。
“王爷不必这样感慨,预料之中而已!”应沐瓷目光闪闪,一张俊脸在烛光下泛着晕红的兴奋之色。
“不过,那证据么,可不在我手中。”
“说什么废话?”王萧石怒,静王跟应沐瓷却不再言语。
“要证据么,那就要看王爷的本事了。”宇文轻尘是静王的包打听,他那人总没有他打听不出来的事,上至朝堂贵族,下至江湖秘史。
这下连静王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宇文轻尘这才妖孽地笑道:“是这样,负责与无月阁接头的人是上宁州右都督林景于。这件事本是极为机密,本是不为二人知的,但林景于却不小心泄露了出去。”
“泄露?”静王疑惑,“这样的事他怎么会泄露出去?”
“且不管他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只说知道他秘密之人就是了。王爷还记得蔡君生么?上宁府左都督,沥朝第一琴圣,却因为贪污赈灾银毁谤朝堂而入狱,却又很快在牢狱中病死的蔡君生?”
静王思索了一下,点头,“我记得,去年我就在江南,但蔡君生一案因牵扯林氏一党,却是父皇亲自下旨处置的,我只耳闻,并未插手。”
“不错,就是那个蔡君生!发现林景于与无月阁秘密交易的就是那个蔡君生,所以蔡君生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入狱暴死。”
“那又如何?难道你要王爷去跟一个死人要证据?”王萧石不满地皱眉道。
“不是向蔡君生,而是蔡青衣!”
“蔡青衣?难道是青衣姑娘?”一直未开口的应沐瓷接口道,惊讶地看静王,静王脸色也是一变。
宇文轻尘点头,“不错,清风阁的青衣姑娘就是蔡君生的孤女,如果蔡君生留下什么,一定在他女儿蔡青衣手里。”
“青衣居然是蔡君生的女儿。”静王点头,“原来如此!”
“所以我说要找到证据只能看王爷自己的本事了。”宇文轻尘诡异地一笑,看了眼王萧石,二人均了然,然后齐齐看向应沐瓷。
应沐瓷被二人略是调侃的笑容看得怒起,拂了衣袖,哼道:“青衣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一定会愿意把证据拿出来,替父亲报仇伸冤的。”
王萧石点头,“是啊是啊,应大人,我们也是这个意思么,只要静王去一趟清风阁,那青衣姑娘不乖乖地跟王爷回来?”
静王此时也觉不妙,奇怪地看着应沐瓷,有些为难地道:“小舅舅,要不你去找青衣,如何?”
应沐瓷白玉的面庞涨红了,连连摇手,“你们爱谁去谁去,我不去!”说着转身就往外走,“我走了!不管你们这些伎俩!找到了证据再告诉我也罢!”
“舅舅!”静王站起来,身子一飘,跟在应沐瓷身后,行了出去:“那水木可有消息?”
应沐瓷感受着静王眼底那抹焦虑,点头,“我已经发出稽令让他入京了。”
静王却有些顾忌,“会不会真的牵扯其中?”
“这样的事当事人都是宁愿少一件是一件,如果我不让他们招,他们定不肯多说。我不过是要引水木入京,到时自有法子让他脱身的。你放心!”
“放心?这个案子现在我倒对二弟放心着,只怕父皇那里……”
“怎么你担心皇上那里有人告密?”
静王点头,想起那日在三弟府邸的赏花喝酒,“舅舅,也该多注意些勤王府的动静,说起来三弟也有十七岁了吧?”
应沐瓷站定,缓缓点头,似想起一些事,“我知道了。”
第二日,静王,王萧石,宇文轻尘三人入了清风阁,青衣自是喜笑着抱了瑶琴,抚琴清唱。一双妙目却在静王身上流转不肯离去。
酒过半酣,静王慵懒斜倚,手指支颌,半眯着眼听青衣那飘渺琴音,却极是享受,半响却又轻叹一声,摆手让青衣停下琴弦,似极烦躁。
那宇文轻尘酒过之后,腮若凝脂,唇似桃花,一双桃花眼更见风流妩媚,却勾唇笑道:“王爷可还是担心林景于一案,没有证据?”
“可不是,王爷现在的心思哪里在这些风花雪月呢?”王萧石挑眉喝酒,“青衣姑娘,快陪王爷喝上几杯吧!省得他倒是日夜挂心!”
青衣掩口轻笑,坐到静王身侧,一双细软柔荑轻捶着静王懒懒搁置的大腿,“王爷日理万机,切不可焦虑伤了身子。”
静王依旧眯着眼睛,却不言语,宇文轻尘却笑道:“不焦虑也无法啊!那林景于作恶多端,害过多少人命!只现在,却因为证据不足,而办不了他,你说王爷怎能不虑?”
青衣果然柔荑一顿,那轻捶着静王大腿的频率也渐乱,低头半响轻声道:“那林景于可是上宁府右都督?”
“嗯!”静王总算发了一个音节,慵懒无力,磁性低沉的嗓音让青衣浑身一抖。
青衣住了手,盈盈泪光渐渐溢上那多情的美目,梨花带雨的娇颜让人怦然心软,静王骤地睁开星目坐起,问道:“青衣,你这是怎么了?”
青衣洒泪咬唇,却摆腰软软跪下,“王爷,请为家父做主啊!”
“你父亲是谁?”静王惊讶问道。
宇文轻尘和王萧石对视一眼,放下了酒杯,手一挥,那弹筝倒酒的小姑娘便袅袅而去。
却听蔡青衣哀婉哭道:“家父蔡君生,正是被那林景于害死的。”一厢娓娓道来,梨花带雨,雨后柔柳般,让静王等莫不怜惜眼前这个落魄入红尘的书香女子。
“你父亲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东西?或许可以作为林景于获罪的证据?”宇文轻尘听完蔡青衣的讲述,却追问道。
蔡青衣疑惑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罢了,宇文,让青衣好好想几天吧,她也累了。”静王却打住宇文轻尘的追问,柔声对青衣道:“青衣,你去歇息吧。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一定会替你父亲伸冤报仇。”抬头又看看这花色繁华之所,“你本为大家闺秀,奈何家破人亡,落到如此底地步!过两日我替你安排着,出了这里吧。”
“谢王爷!”青衣一双含情目含着一滴欲坠的晶莹泪珠,双颊飞红,脉脉含情地望着静王,那娇羞之态,柔弱之骨,真叫人欲罢不能!
蔡青衣出去,静王和宇文轻尘,王萧石对望一眼,皆然不语。
且说水清扬白日去了刑部,打点了几个案卷官员,那几人俱是咬定,上宁府案不过是贪污库银之罪,到这里水清扬这才松了口气。
中午,芦洲白早早便去了清风阁,水清扬则安排水平备了几个小菜,上好的酒酿春酒,站在院内却是欣赏着那几株老梅初开的峥嵘风韵,耳朵却听着那门口动静。
不一会便有脚步声,水清扬没有回头,却正闭眼执着一朵寒梅,轻嗅着,姿态娴雅,笑容乍现,面色轻柔似水,让那推门而入的华逸之没来由的心跳漏了几拍。
水清扬听脚步声止,这才回头对华逸之微微一笑,“师兄,你来了?”
华逸之忍着自己激烈的心跳,迈步点头。
水清扬今日倒是一副女儿装饰,杏裙黄衫,倒堪比那红梅黄蕊,随意挽起的乌发,慵懒蓬松,即使自小一起长大的华逸之也很少见水清扬如此小女儿模样。今日的水清扬却带着一丝幼时的天真,替华逸之执盏堪酒布菜,让华逸之却更加的拘束,没有了平时那份自得和独占。
水清扬满意地看着华逸之的拘束,挑唇浅笑,语声轻柔,“师兄,前夜去了何地?”
华逸之听水清扬提起前夜,骤然一惊,心思电转,却饮酒掩饰道:“不过出去办点事,清儿怎么问起这个?”
“脂粉添香,风流春宵,师兄记得下次从那种地方出来,换身衣服吧!”水清扬歪着头替华逸之又添上一杯春酿。
华逸之大惊,猛地站起,衣袖不觉间带翻了那满满春酿的琥珀杯,“清儿,你,我,我……”
水清扬依旧慢悠悠道:“师兄不必着急,我也不过白提醒一句。只不知师父知道师兄瞒着他常去那些地方会作何感想。”平淡的口吻,不着一丝痕迹,跟平常清冷疏离没有什么不同,却又那么的不同。
华逸之只觉额头上的汗涔涔而出,“好清儿,师兄再也不敢了,你千万别告诉师父,可好?”此时的华逸之置身浪尖,却不得不如此焦急,到底那心焦带了几分的真心,谁又能知?
“那师兄只需告诉清儿,最近京城有何行动,可好?”
华逸之点头,仰脖喝了一杯春酿,仰头眨眼间一丝略带嘲讽的光芒一闪而过,低头时已是那焦急紧张。
水平推门而入,拿着一张纸笺,水清扬接过一看,脸色倒变了一变,疑虑的咬唇,却慢慢收起那纸笺揣入袖中。
华逸之好奇问道:“清儿,可有什么事?”
水清扬摇头:“无妨,师兄继续喝酒,不过一个朋友邀我和芦去赏花喝酒。”
华逸之低头夹菜,不见面目表情。

四十二、疏影横斜水清浅

静王府,静王看着莺歌燕舞忙着着人收拾布置花厅、酒菜,准备着晚上的宴请。看着那何氏姐妹,一个温柔体贴,一个娇憨美艳,静王却忽然有了种负罪感,今晚若是清儿看到她们俩,会作何感想?想着,静王则有了一丝烦躁!今晚宴会的主角,却是蔡青衣和芦洲白,若宁王见到这两个蔡君生遗孤,会有何感想?还是用一个舒茗就想打发?静王露出一丝冷笑,不错,他没有证据,却不想让宁王安心!如果宁王内心真的有鬼,那么下一步,他会作何动作?蔡青衣、芦洲白?还是那狱中宁王的亲舅?到如今那些贪污、受贿,早已不重要!这个谋杀皇子的罪名怕是连宁王都担不起的吧?
清冷冬夜,冷月如钩,寒风清阁,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旖旎暖意,尽在其中,万千风情,却是那瑶琴轻拨,清歌一曲,醉舞一弯间。
主人的静王不过邀请了宁王勤王,兄弟三人团坐揽月阁,喝春酿,品佳肴,嬉笑言谈。透着那纱窗倩影,隔着碧玉池水却是那高阁琴台,九曲的琅嬛,紫竹的楼阁,盈盈落入清幽湖色间,却是另有风情。那厢,清风阁的青衣姑娘一袭天蓝色长褶罗裙,细小蛮腰上犹绣着几只翩翩欲飞的蓝蝶,云鬓高耸,丽眸横波微动,樱唇欲说还休,纤细十指轻拨瑶琴,琴声一起铮铮仙音直入云层划破夜空,隔着水波云天,灯影摇曳飘渺,那一抹纤细身影也似要在薄雾琴弦中飞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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