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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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秋水-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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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扬点头,“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听见街上出了这么多盘查之人呢。那朱大人是否要入卧室一看?”
大朱的眸子紧缩了一下,看着水清扬澄净的眸子,却一摇头,“公子请早些安歇,打扰了。”
水清扬看着门外红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后,觉得心再也支撑不住,仿若有种要跳出心脏,确认所有的侍卫巡兵都消失后,水清扬才推开云中进去的门。
已止住血的云中,正捂着伤口静静地站着。水清扬看了一眼云中,却不说话,径直走到桌旁的藤椅上坐下。
静夜里,唯有窗外秋风扫起几处落叶的窸索声,偶尔几声犬吠,再无声息,就连刚才那些杂乱的脚步声都已消失不见。狭小的内室,只有二人一浅一深的呼吸声。
水清扬觉得手脚都有些发冷,问道:“什么时候接到的任务?”
云中却跪下恭敬叩首,“云中,无月阁和长老拜见少主!”
“你?”水清扬骤然起身,看着云中,清眸中寒光骤现!无月阁上有阁主,下有七大长老,二十八分堂。但除了阁主外,无人得知这七大长老二十八分堂堂主是谁,就连无月阁首席大弟子华逸之认识的堂主也绝不会超过三个!水清扬为无月阁主水中月义女,即为阁中少阁主,不管水清扬如何不愿意,少阁主的存在在阁中不是个秘密。但除了自幼由义父抚养长大的大师兄和母亲、义父,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如今这个无月阁排字“和”的长老,能如此堂皇地叫出“少阁主”,怎不让水清扬心惊!
“少阁主无需惊慌,云中亦是自幼看着少阁主长大的,只不过少阁主不知道罢了。”
“你,你是和长老?”水清扬慢慢做回藤椅上,思维飞速地转着,“云中阁最高规格的杀手,只是为了刺杀裴墨秋对么?”
“是!”
“但是你又没得手!”水清扬居然觉得有些欣慰。
“连环令一出,三击若不中,再不出手!”云中说着这句阁中最高规格的格杀令。
“连环令?三击?”水清扬颤抖着声音重复着,“望夫崖是第一次,这是第二次,那么第三次呢?”
云中却沉默。没有人会知道无月阁的杀手什么时候出现,即使身为七大长老之一的云中!
“罢了!”水清扬苦笑一声,闭上眼睛,一切的纷乱看似无章,却又似都朝着一个方向,这到底是个什么局?义父为何一步步将她这个局外人一步步拉入?母亲知道这一切么?“朝廷争斗是么?我是说,买命的人亦是朝廷中人对吧?”
云中依旧沉默,水清扬顿觉手脚过更凉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义父,师兄从一开始就在设局?水清扬良久沉默不语,陷入混乱的后怕中无可自拔,“去吧,你的伤口需要包扎!”声音夹着一丝自己都感受不到的颤音,骤然想起母亲派人传来“小心”二字,是何用意?难道母亲在向她提醒什么?
贵王府静王裴墨秋抚着还有丝宿醉迷蒙额头,任由军医将他受伤的左臂裹得严严实实,之后静静地听着大朱一字一句汇报,良久,静王右手食指中曲,敲击着桌面,“宇文在哪里?”
“王爷,宇文大人目前斧岩一带。”
静王点头,“斧刃一破,斧岩倒成了西边重地,倒不可疏忽,这样吧,传令让杜蒙入斧岩,宇文轻尘速回斧平!”
“是!”传令官飞一般跑去了。
室内又剩下一片死寂,静王寒星的黑眸在夜色中格外的幽深,沉瓷的声音带了几分夜的颜色,说不出的冷意,此时却又带着犹豫或是其他,“你果真追着那人入了杨清住的院所?”
“是!”大朱平稳的声音没有情绪,“而且小的进了杨公子的院落,发现旁边一株石竹上有黑色的液体,应该是滴落的血。”
“那她断定无人?”静王犹豫着,“会不会是她并没看见那刺客?”
“杨公子说她一直坐在院落中赏月。”
静王微眯了一下眼睛,再问一遍也是无益,大朱做事谨慎细致,绝不会轻易下结论也不会擅自主张,即使是发现那夜行刺客真的入了杨清的院落,也不会在没有他的命令下轻易抓人,更不会轻易得出那刺客藏入杨清院落中的结论。如果是小朱,今晚恐怕就是另外一副景象了。奇怪的是,静王竟有一种庆幸起来!
“那另外一人呢?”
大朱摇头,“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静王的疑惑更深了,别说那杀手没有出尽全力,就说那突然用暗器打破酒杯让他骤然惊醒的人,都是个谜团。有人杀他,却不尽力,有人救他,却不见踪迹!
夜深人静,烛光摇曳,烟纱的窗格上高大的影子彷徨着,揣测着,犹豫着,心里却一直咀嚼着两个名字,杨清,水清扬!
无眠的不止是静王,还有那个被念叨的水清扬。水清扬坐在藤椅上,慢慢陷入了梦境,梦里母亲严厉的眼神犹在眼前,让她跪在静园的佛堂里,发誓此生不见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影子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她却深深记得他的面庞,他却挣扎着扑向她,突然义父出现,拿着偃月刀就挥向那男子,母亲不仅不阻止,反儿推了一把那男子,待她哭求着母亲义父手下留情时,那男子却转眼不见了,就连母亲和义父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尊带泪的玉石观音在佛堂悲悯地看着她!
水清扬骤然惊醒,却见窗楹明亮,原来太阳已经高照!水清扬想起梦境,一阵恍惚,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短短几次见面,他真的就如梦境那样走入她的心了?那义父,母亲呢?梦境中景象一点点清晰,水清扬仿若看见了现实,如果真是这样的现实,母亲和义父会真的对他举刀相向吧?
水清扬洗嗽了,将脸狠狠地泡在冷水中良久方才起身。迈着碎步,慢慢走在几个月一直穿行的碎石路上,眼角处,路边的石竹在秋风中抖了几下,那青红色的叶瓣上抖抖着几滴乌色的固体,水清扬不由退后一步,又一次的震惊让她的身形开始有些摇摇欲坠。
那大朱是静王身边随侍多年的侍卫,为人最是精细,昨夜亲自带人前来查探,却因为她聊聊两句话,便掉头而去,是因为信任还是已经有了答案?水清扬不敢想象。
思量了一下,水清扬疾步就向云中所在的朋克客栈而去,刚走两步,便停了下来,回头一个红衣静王亲兵笔直走了过来,交给水清扬一封信,只道:“王爷交给公子的!”转身又笔直而去。
水清扬看着那红衣侍卫的背影,久久无法动弹,颤抖着手指打开那封信,只有寥寥几字,“相约佳人河边柳。午后斧河渡见,秋。”
似情书似朋友相约午后游玩,水清扬默默地收起那封炙热的信,转身向水家情丝而去,入阁中帐房,却暗自吩咐了几句一个小二,转身却入了后院,从后门出再入软丝阁后院。
云中早已等在那里,水清扬看着云中,“昨日伤你的是谁?”
“大朱!”
水清扬怒极却笑,“罢了,你们终究是拉我入局的吧?可是义父让你们如此做的?”
“云某不解。”
水清理冷哼,秋水的眸子溢上一层寒冰,“你身为无月阁长老,怎会轻易伤在一个断臂侍卫手下?又如何会被人追踪到我的居所?又何苦要事先取得我的信任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水清扬的人?哈哈,我就知道,这是你们的把戏!云中,不要再留在斧平了,如果你让静王查出,我明白的告诉你,我绝不会再救你!绝不!”水清扬觉得吐出多日的心声无比畅快,“回去告诉义父,我水清扬只懂经商救人,不懂什么杀人取命,所以什么少阁主,什么无月阁都跟我没关系!我不需要!”
“不,你现在不能离开斧平。如果离开不就是坐定了我跟你一伙刺杀皇族的大罪?所以,云中,不要再妄动了!”水清扬清瘦的身躯此时爆发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仿若那力量能穿透天地,不知道是对义父的失望,还是对静王一再遭人追杀的愤怒,还是对自己的彷徨的惊慌,水清扬只觉一贯冷清的心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还有,我马上会离开斧平,见过义父,所以请你们在我见到义父之前,不要再有任何刺杀的行动!此时的斧原还处在战乱中,若我们沥朝的主将有任何损失,对我们沥朝的打击何其之大?”水清扬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上最后那些话。
水清扬跟云中说完那些话,慢慢走回自己的寓所,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沉重和失落,那种清淡如云,风雅有致,进退得宜的沉稳、冷静仿佛在一天消失殆尽。

三十三、寸心难写江雾远

斧河,是穿行斧原的母亲河,这里的河水丰美,时代斧原人靠着这条滋润河水,滋养生息。斧河与其支流就如蛛丝般的丝带环绕穿行在斧原十三州,穿山过城,一夕带水。斧河渡是斧平城外斧河主流边上最繁华的渡口之一,那里有斧和山脉峭壁如峡,河水从山边壁底而过,崖森树奇河峻,如其说是渡口,不如说是斧平风景最美的游玩之地。
水清扬站在渡口边,秋风乍起,看似平静的河水扬起几丝涟漪,渡口的舟船来往,商船林立,行渡的人推攘着,挤上即将航行的大舟。巴氐之乱似乎已经平息,这里的人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挑水行舟,灌溉庄稼,张网捕鱼,上山打樵,寻亲访友,商务往来,似乎一切的阴影随着沥朝各部官员的到来,秩序的恢复开始如常。人们挂着欣喜的笑容,享受着似乎回归的归属感,享受着没有巴氐横行的日子,多年的期盼成为现实后,那陡然消失的支柱轰然倒塌后的欣喜,很快随着新的阶级、新的制度所磨灭,人民永远依旧,过着自己平凡的日子,并未因为统治阶级的变化而有多大改变。唯一改变的只有那份内心自我支持的归属感罢了,或许!
远远地水清扬看着一叶扁舟慢慢从远处山壁下急湍的河流中逆流而来,船头白衣的男子,挺拔俊朗,如身后远青□的高山峭壁相映成辉,掩不住身上的高贵光华、坚毅成山。水清扬望着那挺立船头眼带笑意的男子,只觉心头沉甸甸的,无可依托的飘忽让自己恍惚着。
渡口将近,裴墨秋朝水清扬招手,水清扬扬言一笑,身子飘飞而起,踏过数尺河水,跳上轻舟。
“都说斧河卵石滩,石美河曲山峻,我们去踏石观水如何?”裴墨秋浅笑,看着素衣清面的水清扬,水清扬点头。
迎着徐徐秋风,素衣翻飞,飘飘欲仙,二人静立船头,感受着这份静谧。自有侍卫摇了竹桨,向北山间淌流逆流而上,舟行渐慢,却是离了斧河主流,两岸平地渐少,高山峭壁奇石怪松林立两岸,偶尔的猿声鸟鸣,夹着流水潺潺,道不出的怡情畅意。
水清扬看着山幽壁森,一个念头突然冒出,“王爷,我们回去吧,不去卵石滩了。”卵石滩在斧荫峡谷之间,河滩九曲,曲折之处,有浅滩细沙,特别是各色卵石闻名。但却是险峻幽深,此去除静王,水清扬外,不过两个划舟之人,大朱小朱而已。
裴墨秋看着水清扬略变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莫名情绪,却笑道:“清儿,怎么了?不舒服么?”
“不是……嗯,我是有点不舒服。王爷,我们回斧平城吧。”
裴墨秋沉吟着,“清儿可是有心事?”
水清扬握紧手心,望着裴墨秋若有所思的眼,苦笑道:“王爷,你可相信我?”
裴墨秋看着那女子盈盈秀眉间藏着的波涛暗涌,手一挥,舟头调转,向斧平城回去。
水清扬看着淌淌碧青的河水,“王爷,你曾问过我是否有欺瞒。”水清扬顿了一下,抬头看坐在对面的裴墨秋,那人正寒目微垂,只看见细密的长睫在风中微颤,看不清那潭水般的眸子藏着怎样的情绪,“我叫水清扬,不是杨清!水木王爷可曾听说?”
裴墨秋抬眸看着水清扬,勾笑道:“水木大老板?沥朝最富有最神秘的人物。”
水清扬点头,“不错,我就是水氏的少东家水清扬,水木是我……父亲。”
“想不到清儿还是这等身份!”裴墨秋笑着,黑眸溢起一丝欣喜。
水清扬遥望身后渐渐远去的青山,良久似下定决心,“王爷,深山浅滩风景虽好,却是深林峻岭险峻非常,王爷为皇亲贵胄,到底不可轻易以身涉险。黛眉山望夫崖之事,王爷应该吸取教训!”
语意深长,听在裴墨秋耳里却如仙音,昨夜一晚的疑虑似乎一扫而光,他的心底又泛出一股似暖似柔的蜜意,由衷道:“清儿可是担心我?”
“王爷,清儿要离开斧平了,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所以有些话想跟王爷说清楚。”
“你要离开?回江宁么?”
“是!山高水长,此去一别,又是经年了。”
“不,清儿怎么会说无期呢?难道清儿此去就不打算跟墨秋再见?”
水清扬敛目低笑,对母亲的誓言,义父的设计,让她已下定决心,或许不再相见就是最好的结局,摇头,“我不过一介苍莽商人,王爷贵胄在上,本就不是同道之人,偶尔相遇也算一种意外,若能相惜是种幸福,若不能,那也是合情之中。就算此时再无交集,也无甚遗憾!”
裴墨秋听水清扬此语大有悲切永离之意,不禁心焦,伸出手抓住水清扬的细手软荑,“如果墨秋说要跟清儿一辈子不分离,至此一生,真心相待,清儿还这样绝情而去么?”
水清扬看着他眼底深深的柔情浓意,感受着那双大手中的暖意,心底又似裂开条细缝,可又固执抽回自己的手,强笑道:“王爷说笑了,清儿不值得王爷如此。”
“不!”裴墨秋抓得却更紧了,“这些话,墨秋是真诚的。清儿要相信我,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自己的这里有了变化!”裴墨秋将水清扬的手放在右胸口,“这里,你感受到么?我曾经说过,若墨秋日后负你,你就把剑插向这里,我毫无怨言!”
水清扬感受着那咚咚的心跳,指尖颤抖着,如遭电击,猛然抽出自己的手,“不是这样的!王爷,清儿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
“是哪样?”裴墨秋看着水清扬逼问着,“莫不是清儿还不相信墨秋的心意?”
水清扬缓缓摇头,心口涌起一股深深的疼痛,“清儿曾立誓,此生不入上京京城。”水清扬只觉眸子有些雾气。
“为什么?为何要立这样誓言?难道只为了逃避?”
“王爷不要如此揣测,立誓那年清儿只五岁而已。但誓已定,绝不可改,清儿一生此心天可鉴!”
裴墨秋双目如电看着水清扬,“清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水清扬却不理会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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