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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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秋水-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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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哪位贵人来了,要你家大少爷陪呀?”说着早大踏步前行,嘻嘻笑道,声音不大,听在耳里却轻透有力。
“胡闹!”一声威严的呵斥从院里传来,南宫博却不以为意,转过一道雕花屏风,眼前却是几棵红枫,院中铺满细碎石子,枫树下一石桌,几张石椅,再无他物,倒显得整个园子,清幽中又兼开阔。此苑地势较低沉,落霞满天时,却只见霞光穿过红枫,却不能照进院落,故名听霞苑。
枫树下,红光掩映中,站立一明目少爷,青衣微飘,俊眼斜飞,人淡如菊,南宫博笑容骤歇,凝固在脸上还来不及敛去的狂放嘲笑犹不及掩饰,僵硬在脸上,一张俊脸却显怪异。
水清扬见南宫博此状,一身短打,发乱汗起,却更显英气勃勃,落魄不羁,更兼脸上似笑似哭的神色,不由歪头轻笑。站立身旁儒雅多过豪放的中年男子就是那闻名江湖的武林盟主南宫怀若,那南宫博跟父亲长相相似,气质却完全相反,一个放荡豪迈,一个儒雅俊逸,倒是那紧跟而来的芦洲白跟南宫怀若气质更像些。
南宫怀若见南宫博就这样随便闯了进来,不禁摇头苦笑,对水清扬说道:“你南宫哥哥自小就放纵惯了,你别见笑。”
水清扬却抿嘴一笑算是作答,却是轻移细步,走到南宫博面前,抱拳道:“南宫大哥,幸会!”
南宫博此时才收好眼底惊艳,听着那清亮如泉水叮咚的嗓音,不由一阵恍惚,怎似听过?忙抱拳正经道:“在下南宫博,幸会幸会!”眼角却飘向那一脸青白之色的父亲,看来一顿怒骂又避免不了。
水清扬却轻笑一声,向身后的芦洲白说道:“芦,见过南宫庄主。”“南宫世伯,这就是我带来的芦洲白。”
芦洲白忙向南宫怀若作揖拜见,“见过南宫庄主。”
南宫怀若见芦洲白文雅有礼,很是欢喜,衣袖轻轻一动,就稳住了芦洲白拜下的身形,嘴里说道:“芦公子不必多礼。”芦洲白不见他如何动作,自己就再也拜不下去,暗自心惊,到底是武林盟主,看似儒雅如一文弱文人,可功夫却是了得。
水清扬倒自若地任由南宫博打量,一时间各自相见过后,几个人坐到石凳之上。南宫博暗自惴惴不安,老爷子带他见这么个清丽的少年到底是何用意?
却见南宫怀若欲言又止,似想开口又觉不好意思,水清扬见状,知他是难开口,于是接口替南宫怀若道:“是这样,我今日来是要跟世伯商讨西山矿石之事,但南宫世伯说,此事已经交由南宫公子全权处理。所以,三日后,湘州碧月园,有一个商会,商讨水家与各大矿主间的矿石价格。介时还望南宫公子能赏金面参加。”
南宫博惊讶地睁大眼睛,什么时候老爷子把山庄的商务事宜交给他了?但当着外人的面,又见水清扬一双大眼睛秋水般干净雅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跳起质问老爷子,只好抱拳答道:“公子既然如此盛情邀请,南宫博自会亲赴商会。”眼角处却似见老爷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由惊起,自己是上了老爷子的当了!却又不能戳破,只有暗自咬牙,回头再跟老爷子掰扯。那南宫怀若哪里不懂儿子的心思,倒无视般淡然而笑。
水清扬早瞥见这父子俩的眼神交战,遂起身,向南宫怀若抱拳行礼道:“那清扬这就告辞了,多谢世伯成全。”
南宫怀若也不再挽留,自拈须微笑起身,亲自送水清扬和芦洲白出了落霞山庄才罢,那南宫博自不能避开了去,跟在南宫怀若身后直出山庄大门,心底又添疑惑,这水公子到底是何人物,倒让老爷子亲自送出大门?南宫博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那个清雅背影,听着那细语软声,不由凝神深思,到底是哪里见过?

十三、雾浓云开时际会

回神间,却已见水清扬和芦洲白纵马绝尘而去,南宫怀若看了一眼犹自忡怔的南宫博,沉声道:“你跟我来。”
南宫博早就要跟老爷子好好谈谈,忙跟了去。老爷子径直回到听霞苑,做到刚才的石凳上,却是目视那一树红叶,满脸萧索,半响无语。
南宫博见父亲神色凝重,倒不敢轻狂放纵了,乖乖地坐在父亲对面,打量着父亲的神色,半响不见动静,到底忍耐不住,疑问道:“那水公子到底何人?”
南宫怀若长叹一声,掩饰不住眼底的萧索,甚至还有一丝羞愧,沉声道:“博儿,你可还记得幼时见过的那个清儿和她的父亲?”
“清儿?”南宫博剑眉轻皱,半响笑道:“是那个眼睛亮亮,人虽小却又及其懂事乖巧的小姑娘清儿?”南宫博听父亲提起清儿,骤然想起七八岁时,有一天父亲黄昏回家,却带回一个年约三十的青年男子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后来得知那小孩儿却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人虽小,却倔犟、坚强,见父亲受伤流血成那样,却是一声未吭,包扎伤口时,连在窗外偷看的他都觉得恶心,可那小姑娘却一直连眼都未眨一下。看着父亲的手包好后,却偎在父亲怀里,说什么“从今以后我保护你!”那小姑娘给南宫博留下的印象太深,他带着她走遍落霞山庄各处,跟他一起坐在落霞山顶看彩霞,帮她梳头,练武给她看,不过半月,那清儿就跟她父亲离去了,再也无音讯。开始几年他还缠着父亲要找清儿,后来慢慢大了,朋友多了,到底小孩心性,就把这事丢开了。
骤然听父亲提起清儿,南宫博眼睛一亮,颤声道:“爹,你不是说?”
南宫怀若却点头,“不错,刚才来的少年就是水清扬,也就是幼时你见过的那个清儿。”
南宫博虎目圆睁,雀跃之情大涨,一下子跳起来,“我说怎么总觉得她熟悉呢,原来是那小姑娘长大了啊!”又一细想,刚才所见那清儿的风采,不由一阵痴迷,如斯清雅俊秀的女子,自己怎么会误认为是男子呢?
南宫怀若却是满腹心思,倒没注意南宫博的神色变幻,却叹道:“唉,你若有她一半才干,我这下半生就算放心了!”
“什么放心,爹?”南宫博沉迷片刻,只听见老爷子的后半句话,不禁问道,“对了,爹,她一个女子怎么还要开什么商会?这商会到底又是何事?”
南宫怀若见儿子神色不解,似做了很大决心,“博儿,你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所以落霞山庄很多事,你也该知道了。今天为父就把山庄情形细细说与你听吧,今后山庄如何发展如何维持都要看你的了。”
也不敢南宫博是如何错愕,于是南宫怀若就慢慢道来这些年与水家的纠葛盘缠之事。夜色慢慢苍茫起来,无声的露气也顺着红枫滴落石桌上、南宫怀若和南宫博的身上,二人却都似无所觉察。南宫博久久震惊在父亲的话里,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那自信潇洒了二十多年的不羁放纵,父亲又付出了怎样的心血?更有那水清扬,如此娇弱女子,却能承受如此重担,出入江湖商肆铜臭间,手握乾坤,头顶日月,以柔弱之肩,扛起的岂止是那水氏商铺?
南宫怀若长身而起,看着儿子变幻的脸色,知道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遂苦笑着悄声离开,到底是自己无能,才让山庄落入今日如此尴尬地步的,但愿博儿不似自己不擅经营之道,只痴迷武学诗词歌赋。落霞山庄为武林第一大庄,自是家大业大,自己年轻时仗着老底,尚能支撑这庞大山庄开支,更兼那武林排场,不时还要救济同道中人。慢慢地自己不擅经营的劣性就显示出来,山庄田产破败,商铺被排挤,矿洞经营不善,种种困境随之而来,面对一堆堆复杂琐碎的山庄事业,南宫怀若完全没有了对武学那种自信了。正手足无措间,他无意救了那母女俩,认识了那个女扮男装周旋于沥朝五十六州商路的水木。他似溺水间抓住一根稻草,在水木的帮助下,慢慢地恢复了些家族事业,多年来靠着水木派人经营打理,才支撑住落霞山庄庞大家业。不过为此他也付出足够代价,替水氏商铺清理黑白两道各色阻碍人等。两人一向各取所需,合作无间。说到底这是落霞山庄的耻辱,自己的无能,一直以来以为博儿年幼,并未告诉他这些事,而今自己年岁越发大了,精力更是不济。博儿生性浪荡,又跟朝廷静王爷拉扯不清,年已过弱冠,还是把他拘回来试着管理家族事业为重。自己苦心积虑,给他找了江宁苏家女子为妻,不过也是为那未来考虑。苏家也算世代武林世家,那苏夫人虽悍名在外,却对打理山庄事业之事精明老道,又是一个跟水木一样不亚于须眉男子的豪杰女子。听说她那女儿酷似其母,想来,将来总能助博儿一臂之力。
且不说南宫博此时是如何震撼无措,且说水清扬和芦洲白迎着夜色奔回入湘街住所。
“公子,你说三天后要开商会?是召集所有矿主么?”
“嗯!”水清扬斜倚朱窗,随意自然,目放窗外,不知远望什么,听芦洲白疑问并未回头,“到时他们会提价五成,我们绝不可退让,最多给他们提一成。”
“一成?那他们能同意么?”
水清扬骤然回头,一双清目冷幽明亮,又如桌上斜插的几株紫菊一样淡雅宜人,“不怕他们不同意!其实这次开商会也是他们先提出来的,已经有人快顶不住各处压力了。湘州珠宝玉石供应奇缺,连着其他大都市都已经出现货色匮乏,官府贵爵土财主们早是怨声载道了,给他们一成也还是看在南宫庄主的份上罢了。”
芦洲白这才得知今日去落霞山庄不过是为这事,“公子,既然我们的珠宝玉石原料都控制在那些矿主身上,为什么我们自己不去经营开山采矿?”
水清扬却微微摇头,“芦,这你就不懂了。湘州那些矿主历来都是当地的土财恶霸,或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湘州山多,山间悍民矿工,若不是当地有头脸的人物根本辖制不住!当然,我水家并不是怕了那些刁民悍夫,不过做生意么,总要讲究饮水思源,不分工让利,是做不大的。想着只有自己吃饱,不顾他人死活的人或国家,都不可能强盛!”
芦洲白第一次听水清扬说起如此长番高论,不觉心底佩服,连连羞愧自己的狭隘思想,“那再让利给他们一成也是同样的道理了!”
水清扬见芦洲白眼底的钦佩和敏捷的思维,笑着点头,“珠宝玉石业本就是个暴利行业,一块普通的石头加工后,就可以成千上万的翻价,不过都是些死玩意儿,价钱却是活的。让利给他们一成,也影响不到我们多少的。”
芦洲白连连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神态自若的少年,钦佩、艳羡、欣赏、欢喜之情翻涌而出,如各色颜料,把一颗心染成姹紫嫣红。
三日后,碧月园。碧月园原是一处茶楼,文人雅士居高楼望月品茗,或环坐长廊亭阁,听着那隔水清音清啜细品,自是别有一番滋味。此时已入深秋,满池残荷败叶,平添一分伤秋悲景之心。可此时在碧月园最大的阁亭处挤满了四桌的人,没有一个有心思悲秋品茶的,倒一个个龇牙咧嘴,满眼忿恨又不愿轻易开口。首先一个锦衣大汗,满脸糟须,啪一声摔了茶杯,大骂道:“淡得跟个鸟!老子来这里不是来喝这些清水臭叶的,快叫那水家庆掌柜过来!”
此声一出,几桌人都嗡嗡应和起来,几个等不及的也站了起来,指着那烹茶小厮就骂将起来。芦洲白远远地看着那阵势,倒是一阵胆寒,壮了半天胆到底还是没敢再走近一步,正思量着如何应答,却觉背上一疼,一只大手拍到肩上,耳边就传来那爽直笑声:“芦兄弟,怎么在这里发愣?”
回首却正是那南宫博,此时已经换了紫色长衫,更显鼻直口方,英气逼人,爽朗大笑中,更有一种快意恩仇的江湖豪情,不觉温文笑道:“原来是南宫公子,南宫公子请!”说着以主人之态,侧身让南宫博走过。
南宫博却不管他这些虚礼,拉扯着他就向前走去,“走吧,一起去看看,那些大老粗们又在骂他娘的!”
最后一句话语气骤然提高,高的足以让阁内闹哄哄的人都能听得清楚分明,不觉都噤声向此处看来。
芦洲白见众人目色各异地看着他和南宫博,想起水清扬那冷清淡雅的身形,不觉心底一壮,挺直了腰背,挂上无可挑剔的笑容,慢慢地随着南宫博的步伐步入亭阁中。目光冷静环视一周,不管遇见什么眼神,一律以笑相向。
那糟须大汉却是背对此处,听见有人一语将所有人都骂了,不由大怒,回首骂道:“哪个龟孙子敢如此嚣张?”却见神色淡淡的南宫博和文雅瘦弱的芦洲白,不由圆眼怒睁,“哪里来的野小子,敢骂爷爷?”
南宫博可不是好惹的主,恣意笑道:“爷爷骂你。”
“孙子的……”
“乖孙子不用这么快答应!”南宫博不等那粗汉把话骂完就借口道,人群里早有人认出那是南宫世家的大少爷,不由起哄开来。
那粗须汉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轻吼一声,就要扑来,那南宫博这两日积郁郁闷,恨不能跟所有人都打一架才好,早存了惹事的心,此时身影一掠迎步挥拳就击向粗须汉子面门,眼看着拳头就砸在那汉子脸上,却觉眼前白光一闪,一物堪堪飞向手背,来势凶猛,不由改拳为指,一把抓住眼前之物,伸手处原来不过一柄折扇。
却听耳边一声清喝:“南宫兄且慢!”却是水清扬到了,见南宫博出手伤人,心急之下掷扇阻止。
行家一出手,就知深浅,那粗汉见南宫博身手更兼那扇风,就知眼前两人自己绝非对手,倒有自知之明,在旁边一人的拉扯下就势坐了下去,冷笑着看着眼前的形势。
众人只觉眼睛一亮,随着那声清咚语声,信步而出一个绝色少年,顿时觉那残秋剩景仿若被注入一层生机,绚丽蓬□来。容色绝佳,姿态优雅,神色却不觉有些清冷。众人只觉心底一暖一凉,不知如何是处,初见那少年光彩,觉得心底暖融生漾,再看那清冷疏离之态,又觉如冬日雪水,冰凉生寒。雍容艳丽的青眼环顾四周,如飞鸟掠过寒渊,惊鸿间犹带萧杀睥睨,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南宫博也不觉痴了,当年那个跟在身后喊着南宫哥哥的稚童幼女,早已亭亭玉立,姿容绝世了。
那芦洲白似已习惯了水清扬的惊艳,最先醒悟过来,拉了南宫博坐到一张桌子上,又见水清扬亦坐下,才环视四周,朗声道:“各位当家的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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