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镇定下来之後，巫岚伸长脖子，看著龙钊手指的那张图不住点头，嘴里却不小心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这是……啥？”
“巫岚，”龙钊对他的驽钝总是很有耐心，“想想那间图书馆，那个怨灵所在的房间……”
“啊！”这下巫岚终於恍然大悟了，“这个图案跟用粉笔画在那房间地板上的那个好像！──不过那是什麽？”
“据说是个增幅魔力的符咒，”龙钊的手指移到图片旁边的说明，继续解释道，“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麽那个怨灵会有那麽强的能力，现在终於能说的通了！──问题是，是谁在那里画下了那个符咒……”
龙钊一边说一边陷入了沈思，虽然巫岚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但他也赶紧跟著摆出了沈思的样子。
突然龙钊的脸色变了，巫岚也立刻做出紧张的表情，但这次他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因为龙钊的脸色真的在一瞬间变得好难看。
他说：“巫岚，我太大意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查查之前的几个委托……”
“你的意思是……？”巫岚还是不太明白，但他有不好的预感。
“首先是那个蜘蛛女，我想回那个房间看看，──虽然郝夫人肯定已经派人做了处理，但我怕还有些遗漏的地方。”龙钊手拿著钢笔，在一张白纸上随意的写著，“然後是那个树精，当时我们离开得太匆忙了，都没有时间注意周围有没有什麽不对劲。再然後还有两个你来之前的案子……我不敢肯定……我不肯定，但是很奇怪……”
“奇怪？”
“我只能说奇怪，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想针对谁……”
巫岚看到龙钊伸手去开抽屉，但他打开第一个抽屉之後马上有些懊恼的关上，紧接著打开第二个抽屉才从里面摸出包烟来。
他点烟的手看上去倒还平稳，可巫岚却注意到他打了两次火才把嘴里的烟点燃。
巫岚伸手去抓他空著的那只手，他就这样毫不别扭的让巫岚抓著，──事实上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巫岚忍不住使劲握了握他的手以彰显自己的存在，这次他终於抬头看了巫岚一眼，语气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啊，巫岚，有什麽事吗？”
“没事……”巫岚讪讪的收回手，──难道自己就这麽不能给人依靠感吗？
因为要忙著自怨自艾，因此巫岚就没注意到，在他放开手之後龙钊若有所思的盯著空落落的手掌好一会儿，方才呐呐的说道：“那就好。”
见龙钊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巫岚也连忙收回散乱的心事，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後。
龙钊打开房门的瞬间，那个行动像猫一样的陈管家正好在门外举起手，做了个准备敲门的姿势。
陈管家的手僵在半空，上唇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一字胡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却马上恢复成那副随时全力以赴的样子：“大少爷……”
“什麽事？”
龙钊回答得不太热心，但在和陈管家短暂的窃窃私语之後，巫岚觉得他的整个背影都瞬间精神起来。
陈管家走了，没有在空寂的走廊上留下一点痕迹，除了龙钊脸上那溢於言表的兴奋。
巫岚觉得嫉妒，但龙钊接下来的话拯救了他，让他脑中的一种负面情绪毫无过渡的转变成另一种。
他说：“巫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就是明天！”
“哈？”巫岚觉得今天龙钊从一个话题跳跃到另一个话题的速度比平时还要快，他的理解能力被打得措手不及。
“巫岚，你当然必须见见他！”由於他的反应实在太过迟缓，龙钊很快的替他做了主，甚至想用难得的真情流露感染巫岚，“喂，巫岚，你不是在害怕吧？──别傻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哈……”
巫岚很想假装自己已被他感染了。
（待续）
神出鬼没 26
二十六、往事不堪提
龙家客厅正中的那张沙发上，坐著一只葫芦。
不，那不是葫芦，而是个人。──那是一个球形身材，看上去几乎没有脖子，厚厚的肩膀上直接架了个圆圆的大头的中年男人。而瘦长的陈管家站在那个男人身後，看上去就像只仙鹤。
男人的脸上由於太胖而完全没有皱纹，所以第一眼的感觉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他从坐下来起就不停的擦著毛发稀疏的脑门，擦完之後再用手指在头上认真的扒拉了两下，好让全部的头皮都隐藏到薄薄的一层头发之下。
他刚一坐下咆哮就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迅速的爬到他粗壮的大腿上，闭上了眼睛。也许是那肥厚的脂肪靠起来真的很舒服，等巫岚再次有时间朝咆哮那里看一眼的时候，却见它已然从鼻子里吹出泡泡，幸福的进入了梦乡。
“你就是阿钊新找的助手啊，我们家儿子平时真是麻烦你照顾了。”男人脸上堆著笑，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型的缘故，即使是他的笑，看上去都比别人多一点似的。
没错，这个人就是龙钊的父亲。──就算巫岚的想象力再丰富，也完全没有想到龙家老爷会是这麽戏剧性的样子，不过龙钊有一点倒是没说错，他看上去的确很难想象是个坏人。
巫岚充满温情的回笑：“哪里哪里，真的要说起来，还是龙钊照顾我比较多。”
“呵呵呵……你们互相照顾！互相照顾！”龙老爷的笑声跟他的长相一样富有戏剧性，笑完之後他转向龙钊，“阿钊，今天早上你不是说有事情要问我？”
当他转头的时候，巫岚才惊讶的发现，他竟然也是有脖子的。
闻言龙钊打开早就摆在桌上的笔记本，指著上面的一个图案，──巫岚看见那正是昨天龙钊在书上找到的符咒，也是他们在他母校的图书馆地面上发现的那一个。
“爸，你见没见过这个符号？”
龙老爷对著那图案端详了一会，脸色变了，圆脸绷得好紧，就在巫岚的眼皮子底下由白变红。
巫岚隔著桌子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这样看来他和龙钊竟然有些诡异的相似之处，不是长相，而是那之外的某些更虚幻的东西。
“阿钊，难道你和郝夫人之前说过的，城里的妖怪变得厉害了，是因为这个？”
说完龙老爷吃力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绢，擦了擦额头，巫岚注意到他额顶！亮的头皮只因为这个小动作就露出了一大片，但他不能笑。
“很难说，”龙钊自然也没笑，他看上去甚至比刚才更严肃了，“我现在只在两个地方发现了这个符号，──准确的说，其中一个是郝夫人手下的人发现的，但是被那个女孩当成涂鸦擦掉了。”
原来昨晚龙钊已经向郝夫人了解了上次那个蜘蛛女的情况。
“这麽说，是有人……”龙老爷的眼珠子不停的转动著，看上去不仅仅是紧张，还有点好像是内疚的情绪在里面，“哎，该不会……我不知道……要是我不那麽胖的话……”
“爸，对肇事者的情况，你不会是心里有数吧？”就连巫岚都看出龙老爷的情绪有些异常，龙钊就更不会放过这小小的细节了。
“我……我不确定……”龙老爷的脸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冒著，连擦拭都来不及，“可是，可是他应该知道我不再做这一行了啊……”
看著他的样子，连巫岚都觉得紧张，他偷眼看了看龙钊，看见对方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已经捏起来了。
“爸，到底是怎麽回事？”
虽然龙钊的口气已经尽量不要太过严厉，但龙老爷在儿子的威压之下，还是可怜的吸了吸鼻子：“阿钊……”
“龙钊，别这样，让你父亲慢慢说嘛！”感同身受，巫岚觉得他好可怜。
“阿岚……”龙老爷冲著巫岚感激的呼扇著隐藏在肥肉中的小眼睛，巫岚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并不短。
不知是为了平复谁的情绪，龙钊起身去倒了杯冰水，塞到他父亲手里示意他喝下去，等他开始擦嘴的时候方才继续紧逼：“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其实我也不确定……”龙老爷被逼无奈，终於磨磨唧唧的开了口，“但是我年轻的时候，的确认识一个很会画这些符号的家夥……不过我绝对不是说这就是他干的，只是……”
“我知道，我们现在只是在搜集线索！”龙钊已完全是靠著自小受的尊老教育在维持他的忍让心。
“噢……”龙老爷不敢看他了，转而对著巫岚，但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得再勉强转回来，“阿钊，你记不记得我做的最後那个委托？”
“嗯，是个蝎尾狮，当时你们俩都受了很重的伤……”龙钊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该不会……”
“是的。”龙老爷点著他的大头，那样子特别特别沈重，“当时和我合作的男人，是从另一个城市追踪它过来的，但他用的方法跟我们有些不同，──他喜欢魔法，符咒，和其他这类的东西。”
“但他当时也跟你一样受了重伤……”
“是的，他受了重伤，再也不能干这行了，那都是因为我的缘故……”龙老爷用手捂住了脸，他忏悔的样子就连龙钊看了都不忍心再催促，龙老爷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带著哽咽，“当时如果我们合力是可以不那麽费力打败它的，可是我那个时候已经胖了，虽然还不像现在这麽胖……我努力追他，但在穿过两棵树之间的时候，我卡住了……那之後我也放弃了这一行，我不停的找他，想恳求他的原谅，但他始终都不肯见我……”
巫岚并不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但听到这里他的确觉得心情有些微妙，他再次偷偷看了眼龙钊，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用语言形容，──他放下心来。
“他说过他要报复……他说他总有一天要报复的……”
那是龙老爷那天说的最後一句话。
（待续）
神出鬼没 27
二十七、 今夜何人入梦来
盘子里躺著一块红烧肉。
一双筷子越过一碗米饭，一盘蔬菜，一盘鱼和一盆汤，落到了那块孤单的肉上。
龙钊的眉头皱了起来，於是那筷子在回程的路上拐了个弯，最终并没有落在出发的碗里。
巫岚正低头扒饭，突然一块红烧肉贴著鼻子从天而降，紧接著他听见龙老爷慈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岚，吃肉！”
“谢谢伯父！”
巫岚是个实诚孩子，道了声谢就张开筷子去夹那块肉，可夹到手之後，手上的筷子竟变得好似有千斤重。巫岚定睛一看，原来龙老爷的筷子还稳稳得粘在那肉上呢。
巫岚一下子明白了，陪笑道：“伯父，还是你吃吧！”
“你吃你吃！”龙老爷还在客气，可粘在肉上的筷子还是不肯收回去。
这景况龙钊是看不下去的，只见他伸出筷子“啪”一声打在龙老爷的筷子尖上，再收回手，飞快的夹了两筷子青菜放进自家父亲的碗里，眉毛都不抬一下：“爸，医生怎麽说来著？”
龙老爷很老实：“多吃蔬菜少吃肉……”
虽然龙钊是好意，但巫岚还是觉得龙家老爷好可怜。──毕竟他回来的这几天，龙钊欺负自己的次数一下子变少了好多，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在他爹身後盯梢，不是让他做运动就是不准他吃零食，搞得龙家老爷整天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在屋子里晃来晃去。
难怪龙老爷一年有两百天以上都在外面旅游啊……
不过巫岚是个自保第一的人，所以这种时候，除了给点精神上的支持，想让他开口声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我身体挺好的！”偶尔，龙老爷自己还是会这样抗争一下的。
不过龙钊在这种时候往往表现得非常大逆不道，他假装什麽也没听见，认真的喝著汤。
“我是说真的！”龙老爷大概是压抑得久了，终於想要重新竖立起自己在家中的权威，他还是不肯松口，“阿钊我跟你说，我身体真的可好了！──昨晚我还梦见跟你妈妈……那啥呢！一共三次，我都数了！”
龙老爷伸出胖胖的手指骄傲的比了个三，好像为了让全桌人都看清楚似的在空中挥舞了一圈，巫岚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回应他，於是也学著龙钊的样子舀了碗汤。
龙钊采取的办法依旧是不回应，那神情说是嗤之以鼻都不过分。这下龙老爷反而更加坚持了：“阿钊，你可别不相信我！我虽然不干这行了，但梦魔和真正的春梦我可不会弄错！”
“那是肯定的，这点我毫不怀疑。”龙钊的回答听上去倒是坚定，但明显还是敷衍。
一直在旁边乐呵呵的看著这场家庭剧的巫岚，却在听到龙老爷的上一句话时变了脸色。
“什麽是梦魔？”那边的对话一出现短暂的停歇，他马上见缝插针的向龙老爷提出问题。
“哎？”龙老爷愣了一下，突然和蔼的笑了起来，“对了，阿岚你还是刚开始干这行！──梦魔嘛，好像也有人叫做夜魔，是一种会潜入人的睡梦中，跟人做那种事的妖怪，潜入女人梦中的梦魔通常是以美男子的样子出现，而潜入男人梦中的，则是漂亮女人。它们的名字用字母拼出来的时候有所不同，但实际上是同一种东西。──不过梦魔虽然是妖怪，却对人没什麽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人做个春梦而已。”
巫岚的脸色在听到龙老爷的这番解释之後好转了一些，但他还是锲而不舍的追问道：“嗯……那梦魔会弄错吗？──我的意思是，跑到男人梦中却以男人的样子出现这样……”
这话一出口，一直面无表情的听他们聊天的龙钊，手里的勺子突然抖动了一下，敲在碗边发出很大一声。
“呃……”但龙老爷却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异样，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尴尬，但还是耐心的回答巫岚的问题，“这种情况……似乎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案例啊……对於梦魔大家的研究都不多，毕竟大部分人遇到梦魔都当成是一场普通的春梦，所以一直没有人系统的研究这个……”
“这样啊……那龙老爷，要怎麽分辨普通的春梦和梦魔呢？”
巫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他转过头，看见龙钊正盯著他看，那眼神看上去既失望又疲惫。
“我不是……这个意思。”巫岚赶紧摆手，──虽然他认为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但看见那样的龙钊，他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内疚。
龙钊却很快的摇了摇头，巫岚不知他是什麽意思，因为他马上又回复到平时那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巫岚，我不是美少年。”但他还是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巫岚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回答刚才的那个问题。
听到龙钊这话之後，龙老爷惊恐万状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