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流光(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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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流光(上部)-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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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冉依稀听出是白雪妈妈的声音,他赶紧说了一句,“我是徐冉,请问小白雪还好吗?”

    对方沉默一会儿才轻轻回答,“谢谢徐医生的关心。我家白雪,已经没了。”

    后面他还杂乱无章说了什么,白雪妈妈又说了什么,徐冉都不记得了。

    脑子里呈现一片空白状态,甚至连小丫头的音容笑貌都没能跃入脑壳的空间里。

    街上的行人不时回头看着和他们擦身而过的一个高扬着头的年轻人。

    原来最大的忧伤不是出自爱莫能助的悲哀,而是他没有竭尽全力就已经放弃。

    傍晚,余江中拧开江水大厦他和徐冉共同家的大门。

    “徐冉?徐冉?”客厅没有人,但是从关紧的沐浴间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声音大得惊人,乍一听,余江中就觉得心惊肉跳起来。他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才听到被骇然水声掩盖住的异常响动。

    这孩子有多久没能这么痛痛快快释放过了?

    他靠在木门上。安静等待了很久。直到水声渐渐歇止。徐冉全身湿湿嗒嗒光着脚丫从沐浴间里跑出来。

    脸上已经收拾的几乎看不到哭过的痕迹,除了发红的鼻头和睫羽上还沾染氤氲水光的沉静双眸。

    余江中一言不发紧紧搂住垂下眼皮沉默的徐冉,把他像宝物一样揣在怀里。

    

    第 63 章

    

    自从方纳言带他那穿着打扮摸样俱像贵妇的二嫂参观SH之后,隔三岔五的,他就会带一个二个据他说是他家什么什么成员的女性前来将骨外科徐冉医生进行围观。这样定期不定期的参观和围观次数多了,徐冉渐渐也从骨子里的反感转为一种麻木,再说了,他徐冉还偏偏不信这个邪……………方纳言家中女眷再多,不可能没完没了来回折腾到死吧。再说只要他不给力,难不成那个花花公子哥还能巴巴这么死心塌地一辈子不成?

    徐冉的确不懂自己身上有哪点气质惹上方纳言这种可劲儿的折腾。他很少有空照镜子,虽然身边老有人对他流露出爱慕之意,但他也不觉得自己和同龄男孩子有多大不同……………顶多身上比别个多了一些痞气罢了。

    大概那方纳言也撑不了多久了。徐冉暗暗想。

    偶尔的,他会和顾雪晴出去吃顿饭,或者看看电影,打打网球什么的。每当顾雪晴手里拿着公司福利票过来找他,大多时候顾教授都在场,徐冉想推脱却说不出口,只得和顾雪晴在一众人等牵起的意味深长目光笼罩之下默默离开。

    好在顾雪晴找他的次数并不频密,尚且在徐冉可以忍耐的范围,并且人家女孩子又好相处,说话坦白,见识不浅薄,让徐冉觉得生活中多个这样的女性朋友倒也不错。

    但是楼下的黄秋燕护士长也有时候会趁徐冉中午写病历或是看专业书的时候过来找他聊天。

    刚开始徐冉对黄秋燕的来访有些不自然的窘迫,随着和黄秋燕打交道次数的增多,徐冉越来越怜悯这个把大把大把青春全部挥霍在一个冰冷医院和一个并不对她知暖知疼男人身上的傻女人。

    从起初对黄秋燕的些微抗拒到如今的同情,当然徐冉知道黄秋燕和他亲近并不要的是这种同情的情愫,但没办法,徐冉从她这儿更多的是看到从这韶华渐渐逝去的女人身上折射出来他的影子,碎碎的,闪着寒光……………虽然黄秋燕是女人,他是男人,有的时候男人比女人耐得住寂寞,但有时候或许还不如女人坚强呢!

    这天黄护士长又过来找徐冉,徐冉注意到她眼睛红红的,问她是怎么了。

    “他要和我分手,说是累了,想回归家庭。”黄秋燕也不掩饰的将糟心的话说了出来,说完这句,眼泪“扑簌簌”顺着脸颊往下掉。

    徐冉手按住笔的力道大了些,笔尖划破病历首程记录单,黑色的墨水顺着被他无意之间划破的纸张浸润下去,湮湿了好大一片。

    待会又要重写好几张纸了。有些懊恼的,徐冉想。

    “哼,说的好听,什么孩子渐渐大了,知道我们事的人越来越多,对孩子个性发展不好。说考虑来考虑去,虽然很舍不得我,但既然给不了我家庭的温暖和安定,还不如早点放手,让我趁年轻赶紧找一个能陪伴我过一辈子的人。哼,说什么舍不得我,但为了我还是痛苦决定放手的屁话,我看分明是对我厌了倦了,想撤退罢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有时候徐冉真想也这么劝黄秋燕早早放手得了。可好多时候,话到嘴边又只有咽下,莞尔。

    试问他又哪里有立场奉劝黄秋燕该如何做啊。这个世界每个人唯一能做到的只是能管好自己的一颗心罢了。碰到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风平浪静过一辈子固然好。若碰到一个不敢担当的,到厌了散了那天,彼此互道一声珍重,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不管陌路也好,今后成为仇人也罢,关键是没有那个人的日子还是要一天又一天的过下去。

    若这点认识都没有,始终执迷不悟拖着那个从来没有给她(他)任何允诺的男人大腿死死不放,倒最后除了恶心了那急于想从这段感情纠葛中脱身的男人,埋汰了死死活活也不肯从片方之地清醒的这傻子之外,徐冉看不到黄护士长和他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放手吧。姐。”徐冉对憔悴许多的女人说。第一次,他不由自主对着黄秋燕喊了一声姐,第一次对这个固执女人心生了难以自己的疼惜。

    黄秋燕目光呆滞看着他。虽然对他“放手”两字有些不满,但却对这声自自然然“姐”的称呼有些陌生的温暖。

    “放手?从我十八岁分到外科到现在三十一岁,十四年啊。在我二十岁人生最好看时候他怎么不和我说分手?在有很多不错男人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时候他怎么不和我分手?为什么要在我已经认定这个男人,就连现在不人不鬼他妈日子都认了,就连一辈子不嫁人,连死了没儿没女送终的残薄凄凉日子都认了,我连自个儿爸妈都得罪光了,家人都不理不管我的日子都一同他妈都认了时候,为什么他才对我说这些,为什么他才说拜拜啊?”

    女人猫一般幽深的瞳仁死死盯着徐冉。看得他心里冰凉一片。

    “我为他流了几个孩子,子宫壁薄得一塌糊涂。以后,估计也没可能要孩子了。不过,也不会有男人肯要我吧。徐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找你吗?因为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医院里,你是唯一一个不当面对我笑,一转身就吐口水的人。我真把你当弟弟,弟弟,姐心里苦也只有对你说了。”

    也许说出来她心里会好受些。徐冉颇有些惭愧想,其实,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和黄护士长一样差不离的境遇,没准这诺大一个SH,就连他这么一个在黄秋燕眼里的“唯一”也没了。

    “别伤心了,姐。这世上谁离了谁又不能过啊。想开点。”

    “傻弟弟,我也想放手啊。这么多年,我多少次都有死的心,可总是放不下那个死男人。这一次,我看出来他是真想了断,得,我成全他!”

    成全?徐冉猛然听着这成全两字,魔怔住了。

    “我走了。”黄秋燕虚晃着身子从徐冉身边的凳子上站起来。机械往骨外科病房外面走。徐冉撵着她的脚步,手扶了她手臂一把。

    黄秋燕回眸,妩媚对徐冉笑了一下。“徐医生,你真的很好。虽然外表看不出来有多关心人,但比好多面上总是对人嘘寒问暖但其实只是嘴甜心苦的人强多了。我虽然一直在医院圈子里,没经历多少风浪,可这么多年,摊上那个寡情的男人,遇上一帮子看人笑话的,盼我黄秋燕倒霉结局的,知道凡事都要留有余地,对自己一定要好一点。干什么都给自己留条后路。别担心我。还有,弟弟,医院病人这边,死了活了都不赖你,可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治好了,是别个的命,治不好,也是别人自个儿的命数。弟弟,记住了没?”

    徐冉无力地看着黄秋燕红红的眼睛,苍白皲裂的嘴唇,某种不好的预感悄然向他袭来。

    他想跟着黄秋燕出去,可在电梯口碰见一个在骨外科治疗过的老病人来门诊复诊,见了徐医生便如获至宝半路拦截住,拿出门诊医生开的一张写满密密麻麻药名的处方对着他问长问短,徐冉从回答患者的间隙焦灼向关闭了门的电梯闪烁数字看去,黄护士长已经走远了。

    心神不宁回到骨外医生办公室。

    左眼皮不规律地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他还在担心黄秋燕,这时候听见手机“滴滴”响了几下,是短信提示。他按着手机手触屏的屏幕,看见来自院长的短信,“有时间吗,我在医院附近的品客茶吧等你。出来一下好吗?”

    看看手机显示时间是中午一点过十分。

    这时,徐冉也确实很想和院长谈谈黄秋燕的事情。虽然自从小白雪那件事之后,他对院长的作为和不作为的界限有了深刻的认知,也知道这男人不会为黄秋燕的生活好坏与否多费他半点的心,但至少黄秋燕身为SH的一名护士长,徐冉目前唯一的奢望就是院长能看在黄秋燕为了SH医院好歹付出十多年辛劳苦劳的份上,关键时候为着这可怜女人说一句话,能让她在被众人推的倒霉时候有个有份量的人拽上一把。

    他匆匆忙忙往院长说的那个茶吧赶。

    脑子仍然乱乱的,顾不上旁骛,但当徐冉看到印有“品客茶吧”这几个字的牌匾和门口站着两个清丽女服务员时候,才发觉有些事有蹊跷。

    一般来说,院长不会大白天的约他到SH附近的娱乐场所,即使这时段碰上熟人的机率并不会太大,但概率至少不会为零。

    而且依徐冉对余江中的了解,觉得院长能知道医院附近有这样一个只是供年轻恋人小憩或是你来我往的生意人谈事情的休闲场所可能性并不大。

    他站住脚,踌躇不前。引颈眺望不大却装修精致的小店。过了一会儿,徐冉看见有个身影从小店那爬满青青的藤蔓窗口绕过来,站在“品客茶吧”店门口,手随意斜插在浅灰色风衣口袋里,目光凉凉的,直直看着他。

    一瞬间,徐冉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滞住了,好久也仿佛不能在身体里面流动半滴。

    这个人不是余江中,而是和余江中有着至亲血缘关系的徐冉好朋友……………余俊。

    

    第 64 章

    

    “一杯红茶,你呢?”余俊转头问坐在他对面的徐冉。

    “我也一样吧。”

    “换杯热牛奶吧,你睡眠不好。”余俊说着,对站在他身边的服务生嘱咐道,“牛奶里加少点糖,我朋友不喜欢喝太甜腻的东西。”

    无论在外人眼里怎么看来,余俊都是体贴入微的朋友,徐冉此刻宁愿他狠狠打自己一巴掌,或是拉出去毒打一顿解气,像这样两人如此像最亲密无间朋友相对而坐,其实让他愈发觉得自己在余俊面前现行出丑陋不堪的模样。

    徐冉沉默。

    余俊嘴唇弯起微微的笑的弧度。

    临出门时候他还特意照了照镜子,摆出令他满意的笑容模样,看到徐冉从外面绕到爬满藤蔓的窗口,犹犹豫豫向小店门口眺望时候,他的心揪了一下,随即从坐着的位置上站起来出门迎那个人。

    那个叫徐冉的人。

    那个曾经让他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人。

    他一直活在自以为是的快乐和陶醉当中,尽管他一直不敢认真面对,其实还是不得不说那是一种由高处俯低的天生自我优越感悄悄作祟。

    他帮了徐冉,让他留在SH,分在最好的科室,甚至不求徐冉报答,但是徐冉给予他报答的方式不吝于扇了他狠狠一个打耳光。

    信吗?余俊若不是拜徐冉所赐,他可能会一辈子就活在单纯纯净的童话世界里。当发现有暗潮在他身边悄悄涌动着的那一瞬间,他眼前金星一片,连带着大脑完全白茫茫空白无物,但短短一刻过后,余俊觉得自己仿佛一刹那之间老了许多岁。

    余俊从小到大几乎在一个单一到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的相同环境长大。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气呵成,都是在SH医院院子里完成。一路书念下来,玩的朋友几乎大多都是从开裆裤时候就认识那帮子人,那些个熟稔到不行的发小们。

    在余俊世界里遭遇最大一次的欺骗就是他一发小偷偷约他初恋女朋友出去看电影,后来这两人谁都对那个想脚踏两只船的女孩儿没想法了,余俊的初恋就这么默默结束。

    徐冉的出现让他觉得新奇和忐忑。他代表一种陌生的,让余俊可望不可即的神秘力量。

    徐冉像一道神秘的光,让他跃跃欲试着去接近,小心翼翼触摸,哪怕会被这道神秘的光芒给灼伤。

    而追根究底,徐冉对他自然而然亲昵的态度也是余俊一直把徐冉当做最在意朋友的缘故吧。说白了,他居然一直傻瓜兮兮的以为他身上有何种气质能吸引了那么冷漠不羁的同窗呢!

    他心里冷笑一声。

    终于,终于明白他身上吸引住徐冉的是什么了。

    他爸爸。SH院长身份的他爸爸。原来他亲近自己只是为着这个,呵。

    他居然还幼稚以为,徐冉和别人不一样呢。没想到,欺骗他最深,玩他玩得最惨的人就是他最在乎的这个同性朋友。

    人也许这一生不经历一次两次这种惨烈的背叛是学不会成长,这么说来,他还得好好感谢徐冉在他人生路上上了最生动鲜活的一课。

    还有爸爸。

    想到这个称谓,余俊心里不自禁打了一个激灵。想吐,觉得恶心。

    最崇拜人的幻影在他眼前残忍的破灭。

    身边朋友大部分都是医院教职工子弟。每个看似不错的家庭背后总有些不和谐音符在作祟。像爸爸这个年纪身处他那个位置上的朋友父亲大多数都有扯不断理还乱的绯闻轶事,只有他的家庭始终铁三角一样稳固不变………………爸爸,妈妈,和他。

    亏他以为父母感情笃志,原来竟是瞎眼到了极点!

    两个最重要人的生生背叛,让余俊几乎被无情摔到最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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