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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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 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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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对比起来,当年那些中官们,可就强得太多了。有杨复恭在。自己什么都不需要操心;有景务修在,遇到难题时能够给你立刻递过来许多巧妙的解决办法;韩全诲和周边藩镇关系极好,在藩镇中面子也大。在大势之中腾挪有道;就连那个对自己最凶狠,将自己锁在少阳院中的王仲先,也武勇过人,足堪领军。

可惜,一切都已经成了昨日泡影,朕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现在已入暑中,天气越发炎热,天子越来越爱往万象神宫跑。他喜欢站在足有三十丈高的第三层塔顶,吹着舒爽的凉风,眺望规制宏达的洛阳城,看那热闹繁忙的都市人烟,看那气象万千的山川丘峦。武皇不愧是女中尧舜,只有她老人家那般气魄,才修得起如此雄伟的神宫。也不知凭朝廷现在的能力,需要多少年才能完成这般宏达的工程,或许,永远也修不起来吧……

这一天,天子又登上了万象神宫,正在凭栏远望之际,忽报有故宰相张濬求见。

天子愣了半天,心说这个老头不是在缁青退隐么,怎么却来洛阳了?想起张濬,天子很是不爽利,因为当年那支精良的北衙禁军就是由张濬带出去征讨河东时战败的。那一战,张濬丢掉了自己声名的同时,也丢掉了朝廷的依仗,故此被天子强退致仕。

不过这老头当过宰相,又在天下藩镇间游历过十多年,一直奉行王事,是号召天下势力忠唐的旗帜,天子还真没法拒绝他的求见。

于是天子想要作弄一回张濬,说自己在万象神宫的顶层,让他过来陛见,既不让他坐升舆上来,还悄悄让侍者不要搀扶他。没想到张濬五十多岁了,仍旧脚步健硕,没过几盏茶的工夫,竟然就这么爬到了顶层。

“张相矍铄,风采不减当年!”天子自家也有点不好意思,拐着弯表示歉意。

“臣十多年来走遍了天下山川,腿脚上历练出来了,倒是让陛下操心了。”张濬呵呵一笑,向天子施礼。

天子赐坐,张濬也不客气,斜着签坐到了绣墩上。

“张相是从寿光而来?千里迢迢见朕,不知有何指教啊?”天子问。

“也无甚要紧事,就是想念陛下了,过来拜见陛下。”张濬呵呵笑着,便开始和天子拉起了家常。张濬在位时,天下还没有如今这般不堪,那时候朝廷手中有强大的禁军,东南和川蜀诸州依旧在向朝廷输赋,天子的诏令在全国一半以上的地区都有效力,在剩下的一半地区则依然拥有一定的威慑力。就算是有种种不如意,却也比现如今强得太多太多!

张濬经常回忆一些当初的故事,便勾起了天子的美好回忆,回忆当年的岁月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不知不觉间,天子也谈兴很浓,茶水不知不觉就换了数次。

可是当张濬说起这十多年见到的世事时,天子就开始怅然了,两相对比,绝对不能让人愉快。说着说着。天子便闷了下来,呆呆望着栏杆外不发一言。

“听说陛下尽些时候很喜欢来这神宫之上?”张濬忽然问道。

天子默默点头,望向外面的眼神越发凝滞。

“当年武皇何等气魄,营造起了这辉煌壮丽的东都,长安、洛阳,一西一东,辉映神州,天下万邦来拜,无不心驰目眩。只是如今西京已成一片瓦砾,却不知东都的壮美又能到得几时?”张濬叹道。

这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令天子忍不住心中一阵刀割般难受。

“臣时曾想,大唐若是能复当年旧观,该是如何美妙啊!若真有那么一天,臣宁可不掌权、不任事,不用那么辛苦,闲下来读读圣贤书、做做钓鱼翁,那是何等快哉!”

天子忍不住慨叹:“张相说得是,朕逢乱世,生来命苦。有时候也常常想,为何朕不能逢太宗、高宗年间那样的盛世,亦或是开元之际也好啊,就算是不能继承大宝。当一个太平王爷也强出许多……有时候朕就在想,真不如抛开一切,就此放开也罢……可朕是高祖神武皇帝的血脉,祖宗留下的社稷江山。朕不敢弃啊,否则有何颜面见高祖、太宗皇帝于地下……”说着,天子的眼圈红了。话语已经哽咽。

张濬冷不丁问了一句:“若是天下有望恢复大唐盛世旧观呢?臣冒昧问陛下,陛下还会如此作想么?”

天子咬着唇点了点头,旋儿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了……你看这江山,支离破碎如此,怎么收得回来……”

“若是臣说,此事有望呢?”张濬盯着天子,眼神一眨不眨,表情十分郑重。

天子呆了一呆,沉默良久,问:“张相,有什么话,你便直说罢。”

张濬于是娓娓道来,将自己在缁青的所见所闻,以及了解到的天下形势全部原原本本讲述给天子听。

“……燕王已据河北、河东、河南三道之地,天下百姓二据其一,治下海晏河清。更拥甲士数十万、良将千员,兵精粮足、军甲犀利。观天下诸侯,齐王已附,岐王将附,其余诸王,无一能及!……陛下,得中原者得天下,世间已无抗手!”

天子指着张濬,大笑道:“哈哈,原来你是燕王派来的说客,哈哈,枉你自称终于大唐,却也想颠覆社稷!”

张濬猛然拜倒地,连连磕头:“陛下!燕王乃襄王之后,也是李唐宗室!”

一句话,将天子的大笑声打断,天子脸色顿时惨白,不发一言。

张濬继续道:“只要李氏不灭,天下便永远是李家天下,大唐就是仍然是那个大唐啊陛下!”

天子怔了怔,望着张濬的眼神十分复杂:“燕王究竟想要朕做什么?”

张濬缓缓抬起头,轻声道:“效高祖皇帝旧事,禅让太子,宝颐东宫,燕王说,陛下从此以后就是太上皇,可保一生无忧。”

万象神宫的顶层,天子望着栏杆外的天地出神,张濬深深伏下,埋头不语。一君一臣如同定格了一般,各自不动分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子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幅僵硬的画面,整个天地忽然间又动了起来。

“十一郎……太子……在哪儿?”

“太子已至泽州。韩全诲、张居翰、张承业、张茂安等人伴驾在侧,陛下不需担忧。”

“好,很好……”天子点了点头,忽然大步迈出,向着栏杆处冲了过去。

“陛下!”张濬大骇,想要起身去拉,却无奈跪得久了,腿脚麻木,竟然一时间起不来。

天子身子向外倾过去,眼看着就要翻了出去,却双手死死抓住栏杆,无论如何没有勇气纵身下跃,整个人趴在栏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两旁的侍者同样惊骇莫名,各自捂着嘴,恐惧的看着趴在栏杆上的天子,脑子里俱是一片空白。

喘了半天粗气,天子的整个身子都委顿在栏杆下,带着哭腔道:“朕……朕是个懦夫……”

第一百三十三章中枢之要(三)

ps:感谢乾元亨利贞、无文字休言命、听海的歌等兄弟的打赏。

自晋阳崛起后,关陇军事贵族集团出身的李氏门阀取得了天下大权,建立了大唐帝国。作为关陇势力的代表,李氏本身又需要削弱这一势力对自己的掣肘,这是上位者必须面对的现实选择。故此,在大唐初期的八十年中,皇室在东都处理政务的时间达到了四十五年,反而超过了作为国本之地的西京。

得益于此,洛阳的营造就算略微不及长安,却也差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武皇执政之时,洛阳的繁盛甚至隐隐然超过了长安,成为了天下中心。

肃代之后,因为安史系军事集团的割据,离河北较近的洛阳便逐渐远离了作为国都的定位,虽然名义上仍然保留,但实际功能不脱一州之效。因此,洛阳才渐渐萧条起来。不过也正是源于此,近三十年来长安遭受反复破坏的悲剧并没有在洛阳上演,也使得洛阳的保存情况要良好得多,虽说曾经在安史之乱其间被回鹘人破坏过一次,但破坏程度远远低于长安。

梁王近几年一直打着改朝还代的主意,他的计划便是定都于洛阳,所以天复元年以来,整个河南的财力物力和人力都在向着洛阳集中,将衰败的洛阳几乎修葺一新。只可惜这番举动最终成了为人嫁衣,梁王种下的桃子没能自己亲手采摘。

天佑三年六月初一,洛阳戒备森严,幽州军统制孟徐兴、点检王义簿、司马薛继盛各自就位。幽州军是前天入城的,入城后驱散了天子征募的所谓禁军,很快便接掌了整座洛阳。三人各有分工,孟徐兴负责外城防务,王义簿负责皇城防务,薛继盛则负责宫城的掌控。

孟徐兴站在定鼎门城楼上。挨个观望各处要点,见军士们都布置妥当,于是点了点头。掌旗兵将一面满是灰尘的土黄色五爪金龙唐旗从城楼上降下,升起了一面同样的旗帜,但却更新,周边以金线缝纫,尤其是中间那个“唐”字,在耀眼的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金辉。

九通震耳欲聋的大鼓之后,定鼎门外驶来一队车马,旌旗招展。彩罗飘飘。百名盛装武士各执斧钺戟锤为先导,其后由数十名文武官吏簇拥着六马车辇缓缓而来。伞盖下端坐着一位少年,好奇地左顾右盼,却正是太子李祯。

为太子李祯御车的是新晋宫苑使张茂安,太子左首边跟车行进的依次是左枢密使韩全诲、右枢密使张居翰、宣徽使张承业。太子御辇右侧,则是骑马伴驾的燕王李诚中。

定鼎门外有五十余名官员正在等候,为首的是刚刚起复获职的张濬,天子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位在首宰。乃百官之先。张濬身后是尚书右仆射裴枢、门下侍郎独孤损、中书侍郎柳燦。如今朝堂式微,定鼎门外的这些官员,已经是洛阳城内七品以上的所有官身了,如果不是天子临时将罢黜已久的张文蔚、崔远、杨涉等十多人招来。迎候仪式会显得更加寒酸。

张濬率百官上前,跪拜太子乘舆,十岁刚出头的太子略显紧张的看向身旁的韩全诲,韩全诲低声道:“殿下。就按之前的议程来就好,别紧张。”太子又望了望右边骑马的李诚中,李诚中向他微笑示意。于是太子鼓起勇气,开口道:“众卿免礼!”

张濬等起身,又向李诚中躬身施礼,李诚中下马,将这些朝官逐一虚搀而起。

车辇再次启动,穿越定鼎门,沿定鼎大街向北而行,过左右十二坊,径直来到天津桥。

洛阳横跨洛水之上,洛水东西流淌,将洛阳城分割为南北二区。过了天津桥,便踏上了北城,面前好大一片校场,一座巍峨森严的皇城出现在眼前。

王义簿率上千甲士林立于御道两侧,远远向李诚中颌首示意,李诚中于是让张茂安驾车,直入端门。端门之内便是皇城,天街御道长五百步,官衙排列在天街御道两侧。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居左,其中尚书六部倒占了大半地方;台院、殿院、察院三院御史台,国子监、少府监、将作监、军器监、都水监五监,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九寺,诸如这些机构则排列在御道右侧。

相比长安来说,洛阳的官衙明显要小一些,但现在朝堂上本来就没有多少官,这些衙门如今很多都空有其名,徒有其表,压根儿连个履任的官员都没有。

御道继续向前,很快就到了宫城。长乐门、应天门和明德门三座宫门由西向东,并肩排列,现在俱都大开。

太子车辇至此便停了下来,李诚中下马,走到车辇旁,将手伸给太子李祯。太子李祯在幽州的时候,李诚中经常过来看望,还给李祯请了许多老师,包括李诚中本人,也兼了一门名为《思想品德》的课程。

李诚中的教学方式很独特,通常是以说故事的形式给李祯讲课,故事采自《西游记》的比较多,还有很多《小猫钓鱼》、《三只小猪》、《三个和尚》、《乌鸦喝水》之类的小品,非常对李祯的胃口。很多时候,李诚中还带着李祯出去郊游打猎,时不时搞一个自助式烧烤。这种教学方式显然比冯道等人的授课更令李祯欢喜,所以李祯每次都很盼望见到李诚中。李诚中出去打仗的时候,李祯也经常持笔,给李诚中去信,完成李诚中布置的作业。

见李诚中伸过手来,李祯很自然的拉了上去,被李诚中牵下御辇。一个大人、一个孩子,牵着手就进了应天门,韩全诲等中官延后十余步,跟随而入。身后的官吏也各依文武,分自长乐门和明德门进入。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当然,比起后世李诚中所见的**广场,明显要窄小局促得多,不过就算如此,也足以体现皇家威严了。

矗立在二十七阶高台上的乾元殿气象恢弘,让人望而生畏。李诚中拉着刚过腰间的李祯,指着乾元殿道:“你明天就要坐在大殿上,接受百官朝贺,前些日子让你学的话,都记得么?可别记错了,记错了,以后不给你讲故事了。”

李祯仅仅攥着李诚中的手,怯怯的看向高大的乾元殿,犹豫着小声道:“记得的……亚夫,吾能不能不当皇帝?”

“哦?为什么不想当皇帝?”李诚中有些好奇,这是李祯第一次跟自己提这件事。

“冯师说的那些治国之道,吾都听不明白,不懂应该怎么当皇帝……而且当皇帝规矩很大,冯师教导的那些规矩约束,吾很难受,不自在……”说着,李祯低下头,如同犯了错一般轻声道:“亚夫别怪吾好么?吾听裴师说,年幼及帝,非国之福。如汉帝刘协、魏帝曹奂、宋帝刘准、齐帝萧宝融,各以冲龄登基,无不身死国灭……”

来到这个世上,已经被历史知识熏陶过一遍的李诚中心中一动。李祯说的这几个历史上的幼帝,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为权臣所挟。如果非要拿来和现在比较的话,李诚中做的事情,相当于董卓之于刘协、司马昭之于曹奂、萧道成之于刘准、萧衍之于萧宝融。

望着一脸乞求之色的小孩子李祯,李诚中心里就是一软。李诚中来自后世,让他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心里便已经相当不忍了,他至今都还没想好怎么对待这个曾经依偎在自己身边听自己讲故事的懵懂小孩儿。说他妇人之仁也好,说他非枭雄之风也罢,总之是狠不下手来摧残这个小生命的,因此,他对将来如何处理李祯的问题,始终拿不定主意。

“跟亚夫说说,不想当皇帝,你想做什么?”

“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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