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重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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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重人格-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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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说:“我是达夫妮。”她向大伙儿一鞠躬,然后伸出手里握着的叉子,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罗比,我猜克莱刚才讲的车,是小孩子玩的那种踏板车,而不是大人骑的那种车。”

克莱手里捏着一根炸薯条,正要往嘴里送,听露西这么一说,赶忙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对对!我说的是一部红红红色的踏板车。”

“哦——我明白了!”罗比哈哈大笑。“抱歉,我们没有踏板车。不过我倒很想买一部。”

“我也想买一部。”乔迪伸出手来猛一拍桌子。“我好想买一部踏板车——”她一面嘶喊一面猛拍桌子。“我要踏板车!我要踏板车!”除了本尼,大伙儿全都扯起嗓门一面呐喊一面拍起桌子来。“我要踏板车!我要踏板车!”

护士贝亚小姐冲进房间。“你们吵什么?”她大吼一声。“你们全都给我住手,不要再拍桌子!你们刚才吵着要踏板车,到底怎么回事?”

戴比代表大伙儿回答。她讲起话来就像机关枪似的。“克莱问罗比他有没有一部踏板车,罗比以为他问的是大人骑的那种机车,但达夫妮说‘不,他说的是小孩玩的踏板车’,罗比就说他想买一部踏板车,然后——”
 
“戴比,你可以闭嘴了!”斯特凡妮摇摇头,央求戴比别再说下去。罗比已经消失了,斯特凡妮又出现在大伙儿眼前。

贝亚小姐回头望了克莱一眼,伸出手里握着的拍纸簿指着他。“你就是克莱?”克莱吓得不敢吭声。“克莱,你知道你惹出了多大的麻烦吗?”

这会儿,罗比又冒出来了。“嘿,贝蒂维斯,你这样讲可有欠公道。” 

克里斯慢条斯理地说:“贝亚小姐,这不是他的错。”

眼眶一红,克莱哭了起来。

“噢,不要哭,克莱不要哭哦。”达夫妮伸出手来拍了拍克莱的胳臂,把纸巾递给他。浑身一哆嗦,转换,巴特冒出来了。

“嗨!”他笑嘻嘻地向大伙儿打个招呼。眼泪忽然停止了。他接过达夫妮递给他的纸巾,擦擦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谁?”托尼问道。

巴特瞅着她笑了笑。“我是巴特。”除了正在埋头吃午餐的本尼,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向巴特打招呼,“嗨,巴特。”一脸笑容,巴特向大伙儿颔首致意。他低下头望了望盘中的食物,做了个鬼脸,“哟!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呢。”

道恩小姐听他这么一说,猛然抬起头来,仿佛中了彩票似的。“你不想吃,我就帮你吃吧。”

“请!”巴特端起盘子。道恩小姐拿起勺子,把盘中的食物一股脑儿全部舀到自己的盘子里。

“把炸薯条和胡萝卜留给我哦!”巴特说。

“没问题。”

 护士小姐又瞪起她那两粒大眼珠:“巴特,我是值班护士贝亚小姐!抱歉,刚才我错怪克莱了。”

“这件事跟踏板车有关,对不?”

“唔,嗯。”

“好吧!瞧,大伙儿今天都有点烦躁不安。卡姆这会儿不知神游到哪一国去了。我新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喂,这儿有没有人是从外地来的呀?”

“我来自南加州拉古纳镇。”克里斯骄傲地说。

“威斯康星州密尔沃基。”托尼说。

“不好意思,我来自一个叫奥冈的小地方。”道恩小姐嘴巴里塞满牛肉三明治,含含糊糊地说。

“那是什么鬼地方?”戴比不耐烦地说。“拜托,吃完东西再讲话好不好?”她回头瞅了巴特一眼,脸上绽露出娇艳的笑容来。“嗨,我来自内华达州里诺市。”

道恩小姐把嘴里的食物全都挤到嘴巴的一边,模样儿看起来真像荷兰队的三垒教练。如果她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口水来,巴特肯定会落荒而逃。“我刚才说的不是奥冈,是俄勒冈啦。我来自俄勒冈州塞勒姆市。”她一味低着头,眼皮也没抬起来。

达夫妮拖长声调慢吞吞地说:“我们来自加州中部的莫德斯托市。”

“我来自那儿!”罗比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天空。

巴特回头望了望查伦。戴比竖起拇指,指着她告诉巴特说:“她们来自密苏里州圣路易丝。”

这会儿,罗比又转换成了斯特凡妮。她问道:“巴特,你来自什么地方呢?”

“我们刚从马萨诸塞州搬到旧金山湾。”

“哦?”她摊开双手,“欢迎光临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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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一个身材高大、头发鬈曲、脸上蓄着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胡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名牌眼镜、年纪看起来将近50岁的男士走进大厅来跟我见面。他身上穿着名贵的斜纹布西装和白色棉质衬衫,脖子上系着一条细长、光鲜的黑领带,脚上登着一双牛仔式的蜥蜴皮靴。

一看见我,他脸上就绽现出亲切的笑容来。“卡梅伦,我是埃德·曼德尔医生。”他仔细打量着我,“现在出来跟我见面的是卡梅伦本人呢,还是他的分身?”这人的嗓子挺适合唱男中音。

“我是卡姆。”我赶紧从卧榻上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说。埃德左手拿着我的病历卡。他向我伸出另一只手来。我小自翼翼地伸出手来跟这位大夫握了一握。

“卡姆,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他把我带到护士办公室,向右转,掏出钥匙打开一扇双重门,然后迈着轻快的脚步,领着我沿着一条寂静的长廊走下去,进人一个小房间。探头一瞧,我看见里头摆着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和一盏台灯。午餐时吃剩下的炸薯条和胡萝卜,这会儿在我肚子里打起架来,一时间,我只觉得腹痛如绞。我的嘴巴感到怪怪的,很不舒服,仿佛刚才我一直在啃咬咀嚼一顶土耳其毡帽似的。

我们在那两把椅子上坐下来。埃德倾身向前,把两只手肘支撑在膝盖上,眼睛瞅着我的脸庞。“卡姆,我很想帮助你们——你和你的那群分身。”

就在这时,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我又开始神游。

埃德知道我在转换身份。“卡姆,你先别溜掉,好吗?我想好好跟你本人谈一谈。”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我强迫自己回到房间里来。内心深处的喧闹声越来越响。

“很好!”埃德看见我又清醒过来了,感到很高兴。“我跟莫雷利医生谈过。她——”

“她的名字叫艾莉。”我打岔。

“唔,艾莉。她把你的背景资料提供给我。”埃德瞄了瞄手上拿着的病历卡,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我。“你结婚了,有一个小男孩。”

我点点头。“瑞琪和凯尔。”

“你待在这家医院,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你治好你的病——为了瑞琪和凯尔,也为了你自己。”埃德瞄了瞄我胳臂上扎着的绷带。

“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吗?”

我点点头。“不是我干的哦。”

埃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了解吗?”

我摇摇头。

“人们伤害自己的原因很多,但大部分跟内心的痛苦有关。伤害自己,是发泄痛苦或展现痛苦的一种方式。对患‘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人来说,伤害自己,有时是他们的分身传送出的一条信息。”

我只觉得埃德这些话很刺耳,恨不得拿东西把耳洞塞起来。
“艾莉告诉我,你不太愿意承认事实——你一再否认过去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我没答腔。

埃德继续说:“来我们这儿求医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不太愿意承认事实。这是我们在医疗过程中遭遇到的最大障碍之一。”他低下头来,看看手里握着的那本文件夹,艾莉提供我一份名单,上面开列的是你的那群分身的名字。这些分身全都跟艾莉打过交道。我猜,他们对我一定感到很好奇。我敢打赌,这会儿他们全都躲在一旁,睁大眼睛偷偷地打量着我这个人,竖起耳朵仔细听我说话。埃德咧开嘴巴,得意地笑了笑。

骤然间,宛如一群脱缰的野马,我的分身们争先恐后地纷纷冲了出来:有的扯起嗓门呐喊,有的吓得浑身发抖,有的放声大哭,有的在开玩笑,有的大发雷霆,有的满脸困惑,就像一群搭乘卡车在公路上闹事的顽童,他们纷纷拿起垃圾桶,朝那一路开车尾随他们的埃德·曼德尔医生扔过去,埃德左闪右躲,开着车子在公路上蛇行前进,紧紧跟随他们。轮胎摩擦着柏油路面,嘎吱嘎吱地尖叫不停。埃德接受我那群分身的挑战,终于通过了他们的考验。埃德是个专家,值得我们尊重。

为时一个钟头的面谈结束时,埃德把我那飘荡在外的本身唤回身体里来。他陪伴我,沿着走廊慢慢走回护士办公室。临别时,他告诉我,在我出院之前,他得替我找一位治疗专家。我信得过他。埃德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然后一转身,走进护士办公室,整理笔记资料,准备接见下一位病人。

我垂着头,在走廊上徘徊,一颗脑袋沉重得就像健身房里悬挂的沙袋。

护士办公室旁边的大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克里斯从门口探出头来,眼睛一亮,“卡姆从曼迪大夫那儿回来啦。”

“带他进来!”罗比大声叱喝。

克里斯蹦蹦跳跳跑进走廊,笑容满面,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我那伤口缝合没多久、这会儿仍然包扎着绷带的胳膊。我龇着牙,蹬蹬蹬,往后退出两三步。

“对不起,我把你弄痛了?”隔着衣袖,她摸了摸我胳膊上的绷带,马上就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哦,没关系,克里斯。”

“我不是克里斯!我是乔迪。”

哆嗦,转换,克莱出场。

“嗨嗨,乔乔乔迪。”克莱结结巴巴跟她打招呼,但却不敢抬起头来看她。

“进来吧,克莱。大伙儿正在玩游戏呢。”

“玩玩玩什么游戏?”

“滑梯游戏!你想不想参加?”

克莱使劲点头。“想想。”

“进来吧。”

罗比坐在桌子旁。游戏用具摊开在桌面上。

“嗨,克莱。我们正在玩滑梯游戏。你觉得曼迪大夫这个人怎样?你喜不喜欢他?”

“谁谁是曼曼迪大夫?”

“曼德尔医生呀。”

“哦,是是他。”克莱径自低垂着眼皮,望着地板,“我喜……喜……喜欢他。”

“克莱,你为什么老是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人呢?”罗比问道。“我们又不会伤害你,怕什么?”

乔迪摇摇头。“我们决不会像你这样。”

小心翼翼,克莱抬起眼皮瞄了乔迪一眼,立刻望到别处,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将视线挪回到她脸庞上来。两人的目光终于接触了。

乔迪粲然一笑。“就这样嘛!”

克莱把目光转移到罗比身上,重复同样的动作:瞄他一眼,立刻望到别处,再慢慢将视线挪回到他的脸庞上来。

“这就对了!克莱。记住,以后要正眼看人哦。”罗比伸出手来,指了指摊开在桌面上的游戏用具问克莱:“你选择什么颜色?红?绿?蓝?”

“蓝蓝。”

“那我只好选择绿色啰!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玩游戏。再过一分钟,我就要去跟曼迪大夫见面。我心里害怕得要死。”

“为为什么害怕呢?曼迪大夫人人很好啊。”

“因为他今天要让我变老一些。斯特凡妮已经准备让我长大一些。

克莱感到很困惑。他并不晓得,在某些病例中,治疗专家会设法增加分身的年龄,以缩短他们和本身之间的差距。别说克莱,那时连我也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乔迪赶紧安慰克莱。“曼迪大夫不会做坏事。他也不会让每一个人都变老。所以,你不必担心啦!我们待在这家医院已经很久了,曼迪大夫都没把我们变老。”

“你你会消消失掉吗?”克莱问罗比。这回他终于正眼看罗比了。

“我不会消失掉,但我会变得跟现在不太一样。我会长大一些,变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呃,哦,曼迪大夫来了,我得走了。你们祝我好运吧。”

埃德·曼德尔医生笑嘻嘻地站在门口,伸出手指头招了招,“嗨。”两人沿着长廊走下去时,罗比问道:“大夫,这样做真的可以吗?”埃德含含糊糊地说:“嗯唔。”他那洪亮的声音好久好久回响在长廊。

那天,在大房间里有多人参与的小组治疗在进行。一组探讨试如何控制和疏导愤怒——我们现在还不想让斯威奇出来参加这一组——另一组由埃德主持,名为“循序渐进小组”(Process Group)。

在这一组中,我极力争取机会发言。一听到埃德询问大伙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要提出来讨论,我就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来。可是有话要说的不只我一个人,我只好耐着性子坐着,一边聆听伙伴们的发言——最初是道恩小姐,接着是戴比——一边玩着怀里那个小枕头。埃德终于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来,他叫我的名字。

我紧紧抓住枕头,气冲冲地说:“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喜欢这样。”

道恩小姐忽然吃吃笑起来,自言自语:“我也不喜欢这样呀。”

“不喜欢什么样?”埃德问我。

“你知道。”

埃德等待我的回答。大伙儿都不敢吭声。

“什么样?你要我讲出来吗?我不会讲的!”

“讲什么?”埃德问道。

“天哪,这样搞下去我真会疯掉!”

托尼伸出手来,揉捏着她那只受伤的胳膊上包扎着的纱布。“饶了他吧!别逼他。”

埃德回头望了托尼一眼,又把目光投射到我脸庞上。“讲什么?”他追问。

“好,我就讲出来!我不是什么多重人格患者。妈的!我……不是……这种人哦。我不应该待在这里。”

“哈!”戴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慌忙伸手捂住嘴巴,“对不起。”

“今天吃午餐的时候,我亲眼看见过你的那群分身哦!”达夫妮提醒我。

托尼拉起警报,“呜……呜……呜……有人拒绝承认事实啰!”

我使劲抓住枕头——太用力了,连手指头的关节都疼痛起来——一心只想夺门而出,离开这个鬼地方。

过了好几秒钟,埃德才开腔,“卡姆,我了解你的感受,但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待在这家医院。”他望着大伙儿,咧开嘴巴笑嘻嘻地者问道:“你们之中,还有谁不想待在这儿?”

托尼忽然流下眼泪。“因为这个病,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丈夫把他们带走了。”她扯起嗓门尖叫起来,“我也不想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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