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叫他失望。那一具具的尸体，几乎铺满了地面的血红。
他抬眼望了望夜空，圆月高照，明净而洁白，中秋佳节团圆日，这红色倒是来得及时。
“当真美妙至极……”轻轻地呢喃着，欧阳少恭的眼中笑意盎然。
他的步子不快不慢，一下一下，却带着一股独特的韵律，每一下都透露出了此时他正愉悦的心情。
倒也不必急着赶去，因为痛苦就如美酒一般，需要酝酿一番方才醇厚可人。欧阳少恭抬脚绕开一具还算眼熟的村民尸体，漫不经心地想。
长袍广袖的青年半跪在地地，怀中抱着余温尚存的尸首，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袍已是沾染了几丝艳到刺眼的红色。
“怎么……怎么会。”他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带了几分哽咽，一向镇定自若的模样荡然无存，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仙猝不及防之间掉落了人间，地上的尘埃溅的满身，狼狈不堪。
“爹……娘”他的手指抚过毫无声息的亲人。
“小花……”面容娇俏的少女宛若沉睡一般躺在地面，眉目紧闭，只有发鬓微乱。
往日一幕幕犹如画卷一般在他的眼前铺展而开。
“笔锋刚劲有力，豪放奔腾如洪水，大气磅礴常人难及，不愧是我家儿郎！”中年男人望向青年，眼神柔和而慈爱。
“父亲谬赞了。”俊美青年微微一笑。
“娘，莫再对着灯火绣衣了。”青年蹙起了眉。
“无妨，绣完这一针就便睡了。”妇人眉目温婉，声音柔和如温水“阿九长得快，不过一年衣服就不合身了，娘得多作准备才行。”
“阿九，你说你喜欢谁？”
自然是小花，邻里家的小孩，纵有千般万般好，在我心中也不及你分毫……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爱和我这个小姑娘计较？”
计较？你是我唯一的妹妹，疼惜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计较？
往日画面今犹忆，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却已是不复存在！
“……”青年低下头，慢慢地攥紧了拳头，清隽的面孔带着几分恍惚神色。
欧阳少恭紧紧地盯着青年，目光灼灼却又带着几分难以掩藏的失望。
仅仅只是这样么…远远不够，远远不及他痛苦的万分之一！不该是这样的……欧阳少恭紧蹙眉头。
无端端的，这样的念头犹如藤蔓一样盘旋在欧阳少恭的心头。他几乎是直觉的认为，面前的青年不该有如此“平静”的反应。
静静地注视着巍然不动的青年许久，欧阳少恭垂下眼帘。
自己竟是看错了人……错将鱼目当作珍珠了？原以为会是色味俱佳的玉盘珍羞却变成了清粥小菜，欧阳少恭眼中失落之色难掩。
在他眼中反应“平平”的青年，低垂的眼中早已是掀起了狂风骇浪。
“为何……”
“为何会如此……”
“为何在夺去了我的光明后又让我失去了亲人……”
“……本是不怨的，纵是自小就被人弃于荒野，埋于黄土。”临死前的忠仆阿保告知了他的身世，本是盼着自己能多感激爹娘几分，照顾几分，不想是如此结局。
“何其残忍……”
“何其无辜……”
大脑如同发了疯一般，不断地跳出这样的话来。
这种无力控制的感觉，似曾相识……仿佛不是第一次了……
彷如破茧成蝶，又彷如破土而出的幼芽，心中似有关不住的凶恶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而出……
阿九原本空洞、寂寥的眼睛慢慢地染上了一层凶煞之色，血一般的红色从眼底缓缓地扩散开，很快的蔓延了整个眼球。
天空乌云密布，皎洁无暇的月亮早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天地昏昏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墨云如飞龙一般翻滚，狂风大作不止，院子里落了满地叶子被吹得飞起，连同沙石一起卷上了天空，原本灼热非常的空气兀地降了下来，周围莫名地透露出一股阴寒之气。
【系统恢复中……10％……23％……56％……77％……系统开始启动……】【确认宿主身份……系统成功启动……】
【宿主力量解锁中……恢复值5％……15％……52％】【警报！警报！宿主心绪起伏过大……即将失控！请宿主尽快控制自己……！】欧阳少恭敏锐不似常人，自然是感觉到了，他顿时向半跪在地面的青年看去。
他的身体渐渐蔓上漆黑之色，连同唯一洁白的衣角也慢慢地化作了黑色，深邃得叫人心惊。
一个霹雳照亮了天空，长空划过一道道粗壮如巨蟒一般的闪电。
欧阳少恭的眼神已带了几分惊愕——竟是入魔的雷劫？！他的力量竟然已经强大如斯！！！
欧阳少恭望向他，这个与自己相交数载的青年，他只知道自己的友人有一个身份神秘的修仙师傅，却不曾想过他拥有如此不凡本事！呵呵，自己竟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走眼了，真是有趣，有趣！
自从遇上青年，他已不知自己发出多少次这般的感慨了。如此友人，倒是难得至极，若是可以的话，日后定在蓬莱与他留下一个位置，好好追念一番才是。
欧阳少恭目光灼热似火，心中已是一锅沸腾的热水翻滚个不停。他一瞬不瞬的望着黑衣青年，见他周身杀气泠泠，整个人恍若黑白颠倒了一般，不似从前那般清气凌然。当真是迫不及待了，这等心性坚定异于常人之人，入魔之后又会是何等美妙的光景。
【警报！警报！宿主心绪起伏过大……即将失控！请宿主尽快控制自己……！】【九哥！快快……！不要乱想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会是谁……阿九脑中尚存一份清明。
【九哥，是我，我是王二滚！】
“王二滚……”
【就是我！九哥，不要再乱想了，你知不知道你快入魔了！】“入魔……”他的神志又清明了几分。
【对，九哥，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就看见你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惨兮兮的模样，你还是我那个无所不能的九哥吗！】带着几分抱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九……”黑衣青年面上露出几分怔然，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王九……”
第一百一二章 琴心剑魄5
“王九……”黑衣青年面上露出几分怔然，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王九……”
【没错！你不是什么王随安，你是王九，那个上天下海，能够毁天灭地的王九！】“呵呵……”黑衣青年缓缓地牵起唇角，“许久不见，你的嘴巴还是那么贫。”
说着话，他周身弥漫的黑色开始渐渐渐渐散去，天空原本密布的乌云也在片刻间散了个一干二净。
黑衣青年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剩余一双眼眸深红如血。
欧阳少恭的脸上是来不及收敛的惊愕神色，他望向天空，清风朗月，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
【九哥，我要走了……你、你保重哈。】支支吾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九的眼底浮现几分讶然：“走？”
自然，这心念交流，旁人是听不到一丝一毫的。
【哎呀，就是有点儿麻烦事情儿，不过你别担心，嘿嘿。】王九掩住眼中的怀疑，淡淡地应了一声。
【九哥……嗯…这次的任务…你好好做，也许，你一直期望的事情就能实现了……】王九的眼眸深了深，这句话有点儿意思，他一直期望的事情……
【发布主线任务，修补位面结界，恢复位面。】“修复位面……”王九微微挑眉“你确定？”他向来是破坏位面的那一个。
【那种破坏是不一样的……比起这次，说起来程度要小得多……你看过陆小凤传奇吗？】王二滚突然来了一句。
“大概是看过。”王九皱着眉想了一下，记忆实在太过遥远，他能想起来都算是好的了。
【你平时玩单机游戏吗？古剑奇谭？仙剑？】王九：“我的时间一向宝贵。”
【好吧……已经猜到了。那白蛇传呢…白蛇传这么有名的故事你总该知道吧？】王二滚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还有点儿影响。”
【仙剑奇侠传，陆小凤传奇，白蛇传……这些位面都开始以古剑奇谭为主世界开始融合了起来。】“这倒是有点儿意思。”王九挑起唇角笑了笑。
【不不不，这简直是个灾难，你能想象有一天短裤短衣的现代人拿着手机、开着汽车穿梭在这些古代人中间吗？】王九沉吟了一会儿，道：“创意不错。”
【……九哥，不管有没有意思，你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你应该翻翻你的记忆，陆小凤几年前是不是在你面前出现过？这是因为位面结界开始破裂，位面开始融合了！】王二滚没好气的说。
王九皱了皱眉：“……然后呢？”
【…修补结界需要的是一种力量，为了方便先叫做灵气好了，结界原本就是由这种灵气构成的，破裂之后，灵气会四溢，散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它们不能独立，通常会附在某一个物件身上，不过还好，这种灵气散落的数量不会那么多，大大小小也就百来个吧，你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然后用他们修补结界就行了。】王九的眼眸瞬间就冷了下来：“百来个？你当这是寻宝游戏吗？”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它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王九却听得很明白，他可能停止这种无休止的位面穿越了，而条件，就摆在眼前。
“你确定？”他的声音冷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有希望总是好的。】
不错，有希望总是好的……王九垂下了眼眸。
“…百来个灵气碎片，总不能漫无目的的找下去。”王九淡声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王二滚的声音越来越小。
“呵呵……”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就是你的工具。】王二滚小声道【重瞳，传说中只有圣人才生有的眼睛，能看破世间的千变万化，欺神骗鬼。重瞳之下，一切事物都会无所遁形。】“听起来很神奇，但是，我记得重瞳是一种病。”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呵呵。】王二滚发出一声充满轻蔑意味的笑【在这个综合混搭的世界，你觉得有什么不可能。】“……”
【位面结界已经开始破裂了，你的动作一定要快……】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到最后完全消失在了王九的耳边。
“王二滚…？”王九皱着眉试探了一声。
结果如预期一样的，对方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阿九？”欧阳少恭向前走了一步，试探地叫了一声。
王九与王二滚谈话的一段时间，在欧阳少恭看来不过是短短几秒的事情，所以他心中并未觉得奇怪。此刻他的唇角微微往上抿了几分，一双清泉般明净透亮的双眼中望着他，眼中含着深深地关切。
王九摇了摇头：“我无事。”
欧阳少恭像是松了一口气，微笑了起来：“如此便好。”他完美的扮演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友，不去问刚才是怎么回事，仅仅是表达了一个身为朋友的关心。
王九不再回应，只是转头望着地上，这几张对于阿九来说熟悉无比，但对于王九来说十分陌生的面孔。
他并未失去身为阿九时的记忆，但一旦恢复王九的记忆后，这段记忆并没有和他原本的记忆融合，就像是有人硬生生的往他脑子塞了一段录像带，他完全能脱离阿九这个角色，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小花他们的一切。说起来是有些冷血，那些毕竟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家人……
王九微微闭了闭眼。
欧阳少恭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他的面孔上，黑色的瞳孔隐藏着几许的兴味与探究。
不过是一碗茶的时间，面前的人就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刚才他还在惊诧对方似乎过于平静的反应，可对比起现在，他才明白，这才叫真正的平静。
雷云已散，亲人的惨死，竟不能再给予他更多的痛苦与仇恨了吗？如此想来，这人倒是凉薄之极。
三魂七魄遭人硬生生分离，失却命魂，他只能靠渡魂换身才能活下去，也因此成就了今天的他。
可面前的人呢？难道天生如此？呵呵……比之自己，掩饰的也是不错。
他忽地想起每次自己来时，总看见村中孩童围着面前之人撒娇欢笑，而对方也是温和回应的画面，眼中不由得泛起了一层浅浅地笑意。
欧阳少恭的唇角微微上扬，看似温润如春风，但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讽刺意味。
世人多愚昧，比之畜生，不过是多了那么一张掩饰内心丑恶的皮囊罢了。昔日亲人，爱侣，当你一夕之间容颜变换，却只会将你视为怪物……这些人活着，不过是留着污浊这世间仅剩的美好，该毁去的，总是要毁去的，不过是早晚罢了。
这样想着，欧阳少恭眼中的笑意渐深。
王九不会读心术，自然是不知道欧阳少恭此刻内心翻滚不息的黑暗念头。他只是皱着眉，静静地凝视着地面。半晌后，他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将地面刨开，直到地面上出现了三个坑洞，然后才动作轻缓的将人放了进去。
“随安…！”有人靠近了院子。
王九和欧阳少恭一同向来人看去。
第一百一三章 花满楼
“可恨，这些妖魔实在可恨！”他手中握着长剑，剑身上染着许多新鲜的血液。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他口中妖魔的鲜血，而这些被屠戮的妖魔，正是那些因为位面结界破裂在这个世界所不该出现的东西。
王九望着不远处金发碧眼的“妖魔”尸体，眼中神色深了一深。果真如王二滚所说，位面已经开始融合了，否则，这种明显不符合位面画风的东西又怎么会出现。
“随安。”云明真人看着他将黄土填进坑中，闭了闭眼睛，掩去了目中的悲恸，“你…可要同我回碧玉堂？”
王九缓了动作，抬头看向他，然后摇了摇头：“真人不必如此。”他垂下眼眸“教我仙术，真人本是违反了门派清规，如今又要带我会碧玉堂，实在不妥。”何况他这次的任务又决定了他要满世界跑。
云明真人的神色一顿，出现了几分的愕然：“不比担心此事。”他沉吟了片刻“你的事情我早就已经禀报掌门，你原先习得法术，非门派中所学，尽管放心是了。”
他摇了摇头：“碍于门派清规，我不能收你为徒。”他看向王九“不过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如今你……”
云明真人含糊的掠去几个音节，正色道：“你的年岁不小，我也不便多做干涉。你若不愿和我回碧玉堂的话，也就作罢。”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白瓷小瓶，对着细细交代道：“此物虽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药，却也能勉强留作你救急之用。”
【恭喜宿主，获得广灵丹x5，拥有解毒宁神的神奇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