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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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摇篮-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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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魔鬼,鲜血从魔鬼的耳朵、鼻子和嘴里直往外流。一把大叉子从魔鬼的红色手指中滑落下来。
每一架飞机前面都站着一排燕麦片肤色的飞行员,他们也都沉默着。
接着,寂静的上空飘来了低沉恼人的歌声,如同一只蚊子哼哼似的。原来有一惑人海妖徐徐而来。这个海妖就在“爸爸”光滑、黑色的“卡迪拉克牌”轿车上。
轿车在我们面前煞住,轮胎腾起黑烟。
蒙扎诺“爸爸”、他的养女蒙娜·阿蒙斯·蒙扎诺和弗兰克林·霍尼克从车上下来。
威风凛凛的“爸爸”无精打采地摆了一下手,人群便唱起山洛伦佐国歌。国歌用的是“山中之家”的老调。歌词是莱昂来尔·博伊德·约翰逊,即博克侬1922年写的。
歌词如下:

“啊!在我们国土上
生活豪华,
人民象鲨鱼般无所惧怕;
妇女们白壁无瑕,
并且我们永远敢说
我们的孩子万分听话。
山,山洛伦佐!
我们的海岛
多么幸福、丰饶,
我们的敌人胆怯畏缩,
因为他们知道:
在如此虔诚和自由的人民面前,
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第六十四章 和平和富裕
 
唱完歌后,人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
“爸爸”、蒙娜和弗兰克登上了检阅台,一阵小鼓响起,“爸爸”向鼓手指了一下,鼓声即刻停止。
他在军衣上装外斜挂着一个手枪皮套,里面装着一把镀铬的“45”式手枪。他象我的“卡拉斯”中的许多成员那样,是一个龙钟老者,精神萎靡,步履碎而无力。他还是个胖子,不过他身上的脂肪丰在迅速熔化,因为他那朴素的军服已显宽大。他那双青蛙眼的眼珠子是黄色的。他两手打颤。
身着白色军服的弗兰克林·霍尼克少将是“爸爸”的私人警卫。弗兰克腕细肩窄,看来颇象一个没有近习惯时间上床睡觉的孩子。他胸着戴着一枚奖章。
要我注意观察“爸爸”和弗兰克这两个人是比较困难的,这倒不是因为什么东西遮住了我的视线,而是因为我的眼睛一直离不开蒙娜。我如此激动,心旌摇荡,我欣喜若狂,忘乎所以。关于女人该是如何品貌我做过无数贪婪的、缥缈的梦,画梦中的一切都在蒙娜身实现了。愿上帝对她温暖的、奶油般的灵魂施以仁爱吧!和平和富裕地久天长。
那姑娘——她才十八岁呢——安详的令人销魂。天下之事她似乎无所不知,她降生人世便是为了理解。在《博克侬的书》中提到过她的名字。博克侬曾说,“蒙娜纯洁似玉,白壁无瑕。”
她白色的衣着端庄秀美。
她棕色的小脚上穿着一双平底凉鞋。
她淡黄色的秀发长且柔顺。
她的臀部宛似一架七弦琴。
哦,上帝!
和平和富裕地长天久。
她是山洛伦佐唯一的美女,她是国宝。按照菲利普·卡斯尔观点,“爸爸”收养她是为了使他的苛政和神性合二为一。
木琴被推送到检阅台前面,蒙娜演奏了一番。她奏了一支叫做《黄昏》的曲子。这支歌子完全是用颤音演奏的,忽而高亢,忽而汩汩,接着又高亢起来。
动人的音貌使人记情,美妙的琴声使人陶醉。
随后“爸爸”向我们致欢迎词。

第六十五章 在美好的时刻来到了山洛伦佐
 
“爸爸”是一位自学成才的人。他曾担任过麦克凯布下士的大管家。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岛。他说的美国英语还算过得去。
我们每个人在检阅台上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高音喇叭播送出去。
播送出去的任何东西都急促地掠过人群后那条宽而短的林荫大道,撞到林荫大道尽头的一个三镶嵌玻璃的大楼上,然后又叽哩咕噜地返回。
“爸爸”错把自行车老板认做为美国大使了,他向克罗斯比鞠了一躬,说:“欢迎您来到美国最好的朋友的国度来。在许多地方,美国被误解了,可是在我们这里,大使先生,误解是不会有的。”
克罗斯比说:“总统先生,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国家,我所听到的有关她的每一件事都使我十分振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并不是大使,”克罗斯比说,“我倒希望我是呢!可惜我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商人,”他不无痛苦地指出谁是真正的大使,说:“这儿这位才是那位要人呢!”
“啊!”“爸爸”哑然失笑。笑容蓦地又消逝了。不知他身上什么地方阵阵作痛,他抽搐了一下,随后便弯下腰,闭上了眼,集中力量抵御疼痛。
弗兰克·霍尼克走过去无力地、笨拙地扶着他,说:“您身体还行么?”
“爸爸”终于直起一点腰来,小声说道:“对不起。”他两眼含泪。他拭去了泪后挺直了身子,又说:“请原谅!”
他一时忘记身体在何处,也不知该干什么了,过了片刻才想了想来。他握住明顿大使的手说:“您在这里就是在朋友中间了。”
明顿轻声说:“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爸爸”说:“这儿都是基督教徒。”
“好的。”
“爸爸”说:“这儿没有共产党人,他们太害怕钩刑了。”
“我想他们是要害怕的,”明顿说。
“爸爸”说:“您来得正是时候,明天是我国历史上最快乐的日子之一。明天是伟大的全国性的节日‘民主烈士百人纪念日’,同时也是霍尼克少将和那位我和我国人民的掌上名珠蒙娜·阿蒙斯·蒙扎诺的订婚日。”
明顿热情地说:“蒙扎诺小姐,我祝您快乐!也祝贺您,霍尼克少将。”
那两个年轻人点致谢。
明顿大使在谈到“民主烈士百人”的时候,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他说:“没有一个美国小学生不知道山洛伦佐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做出的崇高的牺牲。明天是那一百位勇敢的山洛伦佐人的献身日,他们象其他自由战士一样,献出了自己全部的光和热。美国总统要我代表他个人参加明天的盛典,并向大海投掷一个花圈,作为美国人民馈赠给山洛伦佐人民的礼物。”
“爸爸”说:“风尘仆仆人民十分感谢您和您的总统以及慷慨的美国对他们的关心。若是您在明天的订婚宴会上将一个花圈投入海中,我们将感到万分荣幸。”
“爸爸”又请我们端详一下弗兰克和蒙娜,他说:“这两个将养出多么优秀的后代啊!多么高尚的血统!多么俊俏的面容!”
又一阵痛疼向他袭来。
他又闭上眼睛,缩成一团,抵御痛苦。
他等着阵痛过去,可阵痛却不消退。
他在痛苦中仄转身去,面对群众和扩音器。他想对群众做一个手势,但没有做得出来;他想对群众说话,也没有说出来。
后来他终于说出来了:“回家吧!”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回家吧!”
人群如落叶四散而去。
“爸爸”又转向我们,由于阵痛不退,脸都扭歪了……
他昏倒了。

第六十六章 最强有力的东西
 
他并没有死
不过他看来就跟死了一样,只是那僵硬的身体间或还会骤然抽搐一下。
弗兰克大声申明“爸爸”没有死,他不可能死。他疯也似地喊道,“‘爸爸’!您不能死啊!您不能!”
弗兰克解开“爸爸”的领子和上衣,揉搓他的手腕。“给他输氧!给‘爸爸’输氧!”
战斗机的飞行员们跑来帮助我们。其中有一个想到去找一辆机场上的救护车来。
乐队的护旗队没有接到命令,晃晃悠悠地直立在那里。
我寻找蒙娜,发现她若无其事,安详地站在检阅台的栏杆旁。死亡,假如死亡就要来临的话,也并不会使她动容。
她旁边站着一个飞行员。他并不看她,但是他容光焕发的脸上直冒汗珠,我以为是他离她太近了的缘故。
“爸爸”象是恢复了意识,抬起一只象被捕捉的鸟儿瑟瑟打抖的手指着弗兰克说:“你……”
我们都静默无言,为的是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他的嘴唇颤动着,可是我们只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
于是有人想起一种看来煞是绝妙的主意——如今回顾起来就颇有点骇人听闻了。有一个人——我想是一个飞行员——从支架上拿下麦克风,放在‘爸爸“咕嘟咕嘟响的嘴边,想要扩大他的声音。
于是死亡的声音和痉挛的音调在新建的楼厦间回荡。
终于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他用粗哑的声音对弗兰克说:“你——弗兰克林·霍尼克——你担任下一届山洛伦佐的总统。科学——你有科学。科学是最强有力的东西。”
“爸爸”说:“科学,冰。”他的黄眼珠转了几下,又昏死过去。
我看了看蒙娜。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
但是,靠近他的那个飞行员的五官却流露出那种极度紧张、极度兴奋以至有些僵滞的表情,仿佛他在接受国会最高荣誉勋章。
我向下面一看,竟看到了我意想不到的情景:
蒙娜脱下一只拖鞋来,她褐色的小脚赤裸着。
她就用那只脚揉搓、揉搓、猥亵地揉搓着那个飞行员穿着靴子的的脚面。

第六十七章 “咳——呜——呜克—克!”
 
“爸爸”没有死,当时没有死。
他被用飞机场上大红色的拉肉用的车运走了。
明顿夫妇乘坐一辆美国轿车到他们的大使馆去了。
牛顿和安吉拉乘坐一辆山洛伦佐轿车到弗兰克家去。
克罗斯比夫妇和我则由风尘仆仆唯一的一辆出租汽车,一辆1939年出产的,象灵车一样的带弹簧座的“克莱斯勒牌”轿车送到卡萨·蒙娜饭下榻。车身上印有“卡斯尔交通运输公司”的字样。这辆属于卡萨·蒙娜旅馆的老板莫利普·卡斯尔,那位我就要会晤的绝对大公无私的人的儿子。
克罗斯比夫妇和我都很不舒服。我们的惊恐都表现在我们提出的并应当立即得到回答的问题中间。克罗斯比想知道谁是博克侬。他们对于人人必须与博克侬为敌这种作法很是反感。
而我又提出与此无关的问题,我想立刻知道民主百人烈士的其人其事。
克罗斯比夫妇的问题首先得到答复。他们不懂山洛伦佐语,所以我得给他们翻译。克罗斯比对我们的司机提出的基本问题是:“到底谁是那个该死的讨厌鬼博克侬呢?”
司机用山洛伦佐语回答:“一个很坏的人。”
我翻译给他们听后,克罗斯比又问:“是共产党员么?”
“哦!当然是。”
“有追随者么?”
“您说什么?”
“有人以为他是好从么?”
“哦,没有,先生,”司机道貌岸然地说:“没有人那么不识时务。”
“为什么捉不到他呢?”史罗斯比问。
司机说:“他很聪明,来去无踪。”
“一定是有人窝藏他,并给他东西吃,要不,他早就该被逮住了。”
“没有人窝藏他,也没有人给他东西吃。大家都很聪明,不会去干那种傻事。”
“真的吗?”
司机说:“啊!当然了,谁要给那个疯老头饭吃,谁要给他睡觉的地方,谁就得遭受钩刑。没有人愿意受钩刑。”

第六十八章 “民主百人烈士”
 
我问司机,民主百人烈士是些什么人。我看到我们的车子正在一条叫民主百人烈士的大道上行驶。
司机告诉我,山洛伦佐在珍珠港受到袭击一小时之后就对德、日两国宣战了。
山洛伦佐征募了一百个人为民主而战斗。这一百个人乘船前往美国,准备在那里接受训练和武装。
这只船刚刚开出波利瓦尔港就被德国潜水艇击沉了。
他用山洛伦佐语说:“先生,那些人就是民主百人烈士。”

第六十九章 巨大的镶嵌人像
 
克罗斯比夫妇和我体验了做为一家机关报落成的饭店的第一批顾客的奇怪滋味。我们是第一批在卡萨·蒙娜饭店的旅客登记簿上签名的人。
克罗斯比夫妇比我先走到柜台旁,但是H·路·克罗斯比看到他要填写的竟是一个空白的登记簿,不禁大吃一惊。他得想一想才能填那个空白登记簿。
他对我说:“你登记吧!”为了不愿意我知道他有点迷信,就说他想出去给一个人拍一张照片,那个人正在门厅的墙壁上镶嵌一幅巨大的人像。
那是蒙娜·阿蒙斯·蒙扎诺的肖像。镶嵌画师年轻、魁梧。他坐在一架梯子上,只穿着一条帆布裤子。
他是白种人。
镶嵌师正用金粉拼嵌披散在蒙娜纤细的脖颈上的秀发。
克罗斯比走过去给他照,回来时说那个人是他所见到过的最可憎的讨厌鬼。克罗斯比说这话时脸红得象蕃茄汁。他说:“真该死!随便你说什么,他都要给你弄个颠三倒四。”
于是我也走到画师身边,瞧了一会儿对他说:“我嫉妒你!”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早就知道,只要我等到足够的时间,就会有人来嫉妒我的。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有耐性,早晚会有妒火中烧的人过来看你。”
“你是美国人么?”
“非我莫属。”他继续工作,对我的模样如何丝毫不感兴趣。“你也想给我照相吗?”
“你介意么?”
“我想,因此我也是,是一个可以被拍照的人。”
“我没有带照相机来。”
“好,看在老天的份上,去拿来吧!你不是那种博闻强记的人吧?”
“我想你嵌画的那副面孔我不会很快忘记的。”
“等你死了,你也就忘了。我也是如此。等我死了,我想把一切都忘了。我劝你也如此。”
“她来给你做过模特儿,还是你照着相片画的?”
“我照什么画的。”
“什么?”
“我照什么画的,”他说着,拍拍太阳穴,“都在我这个令人嫉羡的脑袋瓜子里呢!”
“你认识他么?”
“非我莫属。”
“弗兰克·霍尼克是一个幸福的人。”
“弗兰克·霍尼克是一摊臭屎。”
“你可真是个直爽人。”
“我还是个阔佬。”
“我很高兴。”
“假如你想到专家的意见,那我告诉你,金钱并不一定给人带来欢乐。”
“谢谢你的指教。你帮我减少了许多麻烦。我正想要赚点钱呢!”
“怎么赚?”
“写作。”
“我也写过一本书。”
“什么名字?”
“《山洛伦佐:土地、历史和人民》”他说。 

第七十章 博克侬的教导
 
我对镶嵌画师说:“那么你是朱利安·卡斯尔的儿子菲利普·卡斯尔了。”
“非我莫属。”
“我到这里来是要采访你的父亲。”
“你是卖阿司匹灵的推销员?”
“不是。”
“太遗憾了。父亲正缺少阿司匹灵呢。有没有毒品?父亲有时候也喜欢吸毒。”
“我不是毒贩子,我是作家。”
“你怎么会以为作家就不会贩毒呢?”
“我认了,绝不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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