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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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风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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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何卓安在她的公寓留宿,隔日清晨五点出发往机场,顺利搭上前往温哥华的班机。
  班机准时抵达,等待入关的空档,何卓安拨电话连络旅伴。对方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入境大厅。何卓安入关後,随後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到了。「你背红色後背包是不是……好、我看见你了。」
  还在通话中,何卓安看见Meeting Point有人朝他挥手;那个人身量很高,著褐色皮衣,墨镜盖住他的大半脸。当何卓安走近的时候,却觉得不对劲。
  「Excuse me; are you Mr。 方?」Mr。方,像是在叫另一个人。
  对方点头,脱掉墨镜。
  「你好,我是方逸平。」
  墨镜取下那一刻,何卓安当即确定:
  大事很不妙。?
  
  作家的话:
  懒得写新角色,请方同学出来串场惹~
    
    ☆、来自风城 二十九

  「Leo,回答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此时此刻,何卓安人在温哥华某家速食餐馆等待外带餐点打包,在方逸平去厕所的空档他拨了一通电话给Leo。来电答铃响了约莫十秒之後Leo接起电话。
  「Andrew,嘿,let me guess,Vancouver?」
  「Leo,回答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什麽怎麽一回事?」
  「方逸平!Chris的朋友,我的旅伴、」何卓安难得地有些气急败坏,「你是不是故意的?」
  「What do you mean?」Leo明显在装傻。
  「Leo,他是gay。」
  「Andrew; 你也是。」
  何卓安头开始痛起来,他用力揉著太阳穴:「Leo,我不反对你替我介绍男人,但这一趟对我来说只是个单纯的旅行,激情、罗曼史都不在我的计画中,我就是去度个假──」
  「ok,Andrew,ok,不要激动,」Leo打断他,「没事的,这只是巧合。方逸平是Chris的朋友,刚好就是个gay,我也是听她说才知道的。我承认自己当时有刻意隐瞒这件事……」
  「你怎麽和他说的?」
  「我没和他说什麽。就算对方是同类,我猜你也不一定想出柜。」
  「但是他看出来了。」
  「嗯?」
  「他看出我,也看出我看出他。」
  「噢,惊人的洞察力。」
  何卓安翻了个白眼,不想承认来到这里之後他的雷达被打开了,至今没失灵过。
  方逸平离开没有很久,何卓安匆匆挂了电话。
  两人取了餐点後又回到车上,驱车前往今晚的住处。
  行程第一天,他们预计在温哥华的市区逛逛,停留一晚,招待他们的是方逸平的二阿姨。当晚他们就和这个三口之家一起用餐。
  方逸平的姨丈对何卓安的求学经历很有兴趣,向他打听了不少学校的事,举凡学风、资源、未来发展等都问过一轮,关切的程度如同每个吾家有儿的家长。另一边,二阿姨和方逸平则是专心逗著七岁小表妹Amy,听她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背唐诗,每背完一首就来个爱的鼓励。
  当Amy背完了李白那首「宣州谢什麽楼送校书叔云」(那个字他不会念),何卓安那里也聊到一个段落了。他看见Amy转著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方逸平,又看看他。
  方逸平正在喝水,Amy拉拉表哥的袖子,盯著何卓安,「You guys are partners; right?」
  「Yes/No!」何卓安和方逸平同时回答。方逸平当下触电似地瞪大眼,嘴里一口水喷回水杯咳得一蹋糊涂。
  Amy点点头,小大人似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接受了谁的答案。
  「Guess you e here for the Brokenback Mountain。」
  方逸平依旧维持他那双眼圆凸、下巴准备掉下来的表情;何卓安这时也听出不对了,他好歹知道什麽是「Brokenback Mountain」。
  「I guess you know that; the movie was shot in canada; Rocky mountain……」这时在场的大人都被Amy的语出惊人弄傻了。
  幸亏在她准备开口、乘胜追击之前,被阿姨先一步打断同时赶去收拾碗筷洗澡睡觉。
  还在场得二姨丈感到对两人有些不好意思,直说:「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後来,何卓安听方逸平说:「在某些情况下,同性之间称对方为『partner』,意思就是他们是一对。」当下何卓安就想一头撞死在棉被里。
  幸好他们在此地只留一天。隔天两人向这一家人道别,离开温哥华正式踏上远征洛矶山的旅程。
  洛矶山之旅为期十天,全程以车代步,总计约两千五百公里,远远超过环岛一圈。
  何卓安过去的驾驶经验,最远就是波士顿到纽约再到费城,车程约六小时。他没有自己的车,只有和Leo出门才有机会驾驶;那个人有车却不爱自己开,常常让何卓安顺路载他自己坐在副驾驶座吹风享受。
  这一趟他和方逸平事先协调过,两人轮流开车,在固定的时间换手。第一天的行程几乎都在拉车,何卓安开上午,方逸平开下午。在目前的阶段,何卓安认为自己并不具有边开车边说话,一手抓方向盘一手捧咖啡杯的功力,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十分专心,偶尔才和方逸平聊上两句。方逸平则否,他说,在他们那里去哪都要开车,不然就什麽地方都去不了,被辽阔幅员训练两年,走这样的山路在他而言轻松写意。
  有时候何卓安车开到一半,会听见方逸平说,「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一只鹿。」
  何卓安目不斜视:「有吗?」
  「有,在那里,很大只。」方逸平指著某个方向。
  他用眼角馀光瞥了一眼,说:「好像有。」然後继续开车。
  第一天的行程几乎是在车上度过。
  他们在第二天进入洛矶山脉。何卓安发现,只要他的手一离开方向盘,视觉彷佛历经天旋地转,陡然间落矶山的壮丽在眼前无际地开展。那是难以想像的辽阔,车行间,路旁景象有时像是一张张的画布,在晃眼间节节倒退,快得来不及捕捉;有时却像是静止,如同一幅平铺的、绵延无尽的风景写生。风景如画,山峦无尽。那是亿万年前,地壳舒展身躯,在陆上堆起的波澜。
  方逸平在一处风景区停车,两人下车稍做休息。方逸平看见路边有一只山羊,高兴地走上前试图表达善意。何卓安靠在围栏边,仰望山峰,垂落的乌云压低天空,层层迫近,隐隐约约,水珠落在眉间。环绕四周皆是山脉聚拢,他在其中沐浴云雨,承受它赐与的恩泽。
  此时何卓安发觉自己身在一片不属於人类的领土。
  「何卓安,替我拍张照。」方逸平欢快的语调响起,他已经成功和山羊建立关系(彼此相距两公尺)。何卓安替他们拍了一张搭肩借位照。
  半小时後两人回到车上,接下来一路走走停停,方逸平的行车能力让他有眼观四方的馀裕,看见有趣的东西就把车停在适合的地方,下车走走看看。他们在傍晚抵达Jasper国家公园。
  连接Banff和Jasper两座国家公园的道路又称做冰原大道。第三天他们在Jasper的景点走动,进入冰原大道北段。Columbia Icefield行程排在第四天。他们放弃乘坐冰原雪车上山,转而报名了icewalk冰河健行。当天上午两人在集合处就定位。参与健行的成员青一色穿著厚重外套配戴墨镜,套上厚重的靴子,跟随领队的脚步攀登碎石砾土壤,攀上阿萨巴斯卡冰河与天际线交融的那一端。
  这一日天气晴朗,阳光落在冰面反射耀眼白光,顶上那一片蔚蓝与皓然山峰泾渭分明。进入洛矶山脉以来,他们第一次看见天空放晴。
  过去几日他们被山脉的喜怒无常笼罩,天空低平,迫近地面;车行越快越能感受气候瞬息万变,有时前一段路云层透著阳光,薄薄流露些许善意,下一段路却阴云密布,哗啦哗啦车窗被斗大雨珠无情敲打。冰雪在他们未曾察觉的时候落在路间、发梢,铺成一地晶亮,染上鬓边花白。
  山脉的气息,收束在每一次吸吐间,散落成有形的、无形的,有色的、无色的,叫何卓安忆起的是远古泛灵信仰;古老民族的世界观认为天地万物都有其神灵,这些神灵主宰自然现象,推动宇宙运行;过去人们以谦卑的姿态崇敬神,祈求山川湖泊,祭拜瑞雪新雨,感谢自然、感谢神的赐予。
  当人类探索的脚步逐渐加快,自然的面纱一层层被揭开,人类开始明白:自然的运行有规律可解,有道理可循,天威神怒退居成为远古传说。
  然後,却有那麽一些时候,你依旧相信他们存在。
  你又怎麽能不相信?怎麽能够?何卓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当你仰望山脉、湖泊,俯瞰冰川、深谷,当你被绵亘无际的冰雪环绕,触碰它们的灵魂与脉动,你相信他们必然存在。冰川是天恩,湖泊是神只,穿梭在其间的动物是精灵,便如驯鹿──风神赐与极地部落的礼物──他们在雨雪之中来去,他们的栖地是人类无法触及的所在。
  远远地,阿萨巴斯卡冰河蜿蜒的尽头突破天际线,冰蓝色的剔透光芒与销融的雪水交互辉映。踏上冰河的瞬间,何卓安胸中猛烈的情绪彷佛爆裂开、
  他知道自己从未有过的体验开始了,便如这一刻,冰河在足下,那份震撼难以形容,他亦步亦趋,以为身处梦境,却彷佛有人牵引他一步步向前,那人在他身後,亦在他身前。
  冰河反射刺痛他的眼,凛冽空气扑面袭来,眼角却湿热滚烫,情感满溢奔流而出。
  ──原来,这就是你希望我看见的景象吗?
  「何卓安?」方逸平回头呼唤停下脚步的旅伴。
  何卓安迈开步伐跟上队伍,情绪被墨镜完美地保护。就在旅伴回过身的那一瞬间,眼角的水气凝聚,止不住坠落、划过脸庞。
  
    
    ☆、来自风城 三十

  在那之後,很长一段时间,何卓安封存了自身一部分的灵魂在那座Athabasca Glacier,取而代之的是冰河的纯粹,寂静。十天里,他们驱车行过洛矶山脉,何卓安禁不住想:若是在过去,同样一段路程,人们必须花多少时间徒步跨越山重水复?第一个踏上那座冰原的人,又要费多少气力克服重重险阻?
  一旦他们攀上巅峰,眼中的景象、是否又与自己不同?
  先行的拓荒者、探险家,与如何卓安等、跟随先人脚步的後来者,立在不同高度,眼中所见的世界截然不同。
  那些原本居住在最高处人们呢?他们栖息在崇山峻岭环抱间;在那难以迄及的巅峰,他们眼中的世界又是如何?
  何卓安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难以想像。
  无论如何,他眼中所见已经超过期待,无论是身处紧邻波士顿的小镇,抑或是横跨两国的山脉。往後的日子,何卓安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正处在另一个高度,纵使自己穷尽一生之力无法攀登颠峰,纵使有一日他停止前进的脚步,在这之间,沿途的每一道风景都会留存在心底,成为回忆里的珍藏。
  冰原行程之後,加拿大之旅尚未划上休止符。
  第五天,他们沿著冰原大道一路向南往Banff国家公园,沿途风景的变化流畅而婉转,自然的造物从大刀阔斧破雪碎冰凿出群山壮阔,转而刷上重彩浓墨,工笔描绘由细节至全景,一笔一划,不曾遗失最细微的角落。湖泊是洛矶山脉的宝石,露易丝湖的晴天是如梦似幻的宝蓝色,倒映水中的景物清晰如镜。何卓安著迷於静物的神采,方逸平则乐於追踪各种会动的东西,不少照片以动物为主角;他也替何卓安拍了很多照片,
  他们在第五天的中午抵达Banff,洛矶山脉最热闹的小镇。何卓安和方逸平在镇上吃了一顿好的,逛了一个下午。晚上,他们在日本料理店和义大利餐厅外带晚餐回民宿。
  回到房间,方逸平还没吃饭就利用民宿的网路登入MSN,点开对话框劈哩啪啦地打了一堆字,何卓安明显感受到旅伴心情很好。「嗯,跟朋友说旅行的事。」方逸平嘴角噙著笑容。「他不在线上,应该还没起床,可是我想告诉他。」
  何卓安问,心知肚明那不只是朋友。
  方逸平登出後,他们边吃饭边聊。行程进行到第三天不再那麽紧凑,两人多了一些时间聊天。饭後,方逸平翻出行李,取出一瓶酒,说:「去我二阿姨家的时候他们送的,这几天喝掉吧。」
  香气弥漫,酒意薰陶间,他们聊他们的母校,聊他们不在台湾的日子。方逸平对母校的回忆围绕著一个人,说是朋友,何卓安心知肚明绝不仅仅如此。何卓安看见他毫不掩饰的笑容,猜想,那段回忆必定是美好的,美好的让人忍不住要分享。方逸平打开相簿,萤幕上那个人对著镜头笑,快门捕捉了那一刻如星火般的神采。何卓安由衷称赞:他笑起来真好看。几个镜头过去,照片里的人换上一张惺忪睡脸,双眼呆愣,方逸平说自己最喜欢这张,何卓安没有给任何评价。
  「全世界就他最迟钝,和我滚一张床还不知道我是,他没有雷达,完全没有。」方逸平无奈,何卓安告诉他自己在第一眼就认出对方。
  他们交互击掌,乾杯。醉意缭绕间方逸平仍旧述说往事,关於他与照片里的主角,断断续续,不曾停歇;装著酒的玻璃瓶底彷佛破了一个洞,酒精、神智悄悄流逝,方逸平的语句开始破碎;他的意识最终与肉体同步,倒卧床沿一睡不醒。
  金黄的射线自落地窗透过,驱赶黑暗的姿态恰如雄狮怒放鬃毛。何卓安用尽力气对抗猛兽与混沌,强行命令不听使唤的躯壳一寸寸挪动。他高举酒杯,琥珀色的液体与另一道光芒、同时映在眼底。
  直到气力放尽,他终於看见印在瓶身的字样──
  Saint Amour。
  随後他的意识与灵魂一同被驱离,落入不透光的幽微深处。
  
    
    ☆、来自风城 三十一

  为期十日的加拿大之旅落幕。何卓安和方逸平在温哥华机场道别。
  何卓安在上午十一点抵达纽约机场。他通过出境大厅的时候彷佛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只见大厅人群涌动熙来攘往,不曾有人为他停下脚步。
  自加拿大返回工作冈位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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