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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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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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不知道,整个长安城为这些乏味的会见已近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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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皇太后只是为皇帝择选美女充实后宫,豪门倒不会如此重视。世家当然也愿意将族中美人进贡天子,搏个外戚的身份。但入宫女子的命运实在难料,运气好的或能诞下帝裔增福母家,不好的则是虚度光阴困死深宫。
尤其,高门显贵久在高位,熟知宫禁内情,对皇室远不如平民对皇家那样崇拜向往。于是,执掌家族权利的主母会从旁系庶支挑美女进天子后宫,却不肯送亲生女儿去——嫡贵女嫁入其他世家,广结关系网之外至少安全无虞,外孙无虑。
而此次窦太后的目的显然不同。皇太后对受邀入宫贵女的年龄要求是:四五岁到十四五岁不等。
消息传出,京畿震动!竟然包括幼女,显然不是给陛下挑人!那么——天子十多个皇子,大大小小的,都不曾娶妻订婚^_^!^_^
那是十多个藩王王后的宝座( ⊙ o ⊙)啊!是皇家的儿媳,是诸侯王的正室——富贵荣华,地位稳固。再加上,与天家结亲成为皇亲国戚的荣耀和好处——家有待嫁女儿的母亲们,血都快烧起来了!
不,是整个长安都在燃烧,从衣料铺到首饰店,再烧到有资格有渠道进宫递话的人和人家……火苗无形,无烟,只有能量涌动热力灼人!
对馆陶翁主陈娇来说,这百无聊赖的日子终于快熬到了头。薄皇后和长公主把关下,第一批若干贵女已入宫安顿,进而学习宫内礼仪规矩。而‘梅园’的这次宫宴,既有一般的联谊含义,也带有对落选家族安慰的意思在内。

502 女伴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花枝繁盛的百十株梅树映衬着远方浓绿的松林,深红浅红的,如入画境——‘梅园’是孝文薄太后所建,里面有移植自全国各地的名贵品种梅树。
平陆侯刘礼夫人的座次依然如故,虽然刘礼如今已不是宗正了——大汉开国以来,‘宗正’这一要职第一次离开了楚元王家族的掌握。不过这也是应有之义:此次楚王非但参与谋反,更是首恶一;作为楚王叔父的平陆侯没有入罪坐牢,已经是皇帝宽仁了。
一株低矮的老红梅在树丛中引人注目。枯槁嶙峋的树身,光秃秃的枝桠上片片鲜红似烙似嵌,与树前两个明艳粉嫩的女娲相映成趣,令观者拍案叫绝。
个子小些更年幼的女娃仰着脑袋正看梅花,睫毛忽闪个不停,小嘴里不时嘟囔着什么。她身后一身鹅黄罗裾袍的女孩要大些,精致绝伦的五官一看就知道将来肯定是少有的大美人。
相较于平陆侯夫人的谨慎,条侯夫人和窦婴夫人则明显轻松愉快地多。这两位都是纯来娱乐消遣的。如今条侯升任‘太尉’,窦婴成了‘大将军’,家主领兵夫人们操不上心;于内,两家主妇凑巧都没女儿,因此更是轻松。
赏完一圈梅花,条侯夫人开始津津有味打量起今天宫宴上的中心人物——馆陶翁主旁的一个黄衣女孩:啧,雪肤玉貌,眉宇间满是和顺婉约,举止进退有度,真是好人才!
‘真想不到,章武侯那个平常做强做调的老头,竟能生出如此钟灵毓秀的孙女。’侯夫人大为赞叹,心中好不懊恼:可惜见晚了,若早些认识一定为长子求来做儿媳,这门当户对外戚世家的,何等美满!
‘哎——怎么窦家有这么出色的女孩,以前京中贵门都不知道啊?如今,’条侯夫人向上望了望窦太后和长公主,有点泄气:‘长公主把这女孩选进长乐宫,又不和其他贵女放一处学习宫礼,难道真的只是给馆陶翁主当女伴?没有想留给陈须或陈硕的意思?’
不远处,窦婴夫人满面温柔地看着幸运的侄女——章武侯世子的嫡长女窦绾,依辈分是她丈夫那边的侄女。
窦婴夫人是窦氏家族中人,对夫家内事自然明了。经不住一群贵妇的探问,同时也认为如今形势转换,无需再顾及那么多了,窦婴夫人开始用转弯抹角的方式掰八卦:这孩子,可怜啊!窦绾是章武侯世子原配的独女,嫡出尊贵。不幸的是,小阿绾那位美人母亲红颜薄命,早早就抛下女儿撒手人寰。小女孩上无生母照料下无手足帮衬,在章武侯府邸过得很不如意。尤其世子续娶,后母又相继生下二子二女后,……
说到这里,窦婴夫人微微一笑,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赞美了章武侯世子妇一通,特别是重点提到世子妇那两个和长姐年龄相近的亲生女儿。贵妇们心底了然,一个个含笑不语。
栗夫人的幼女内史以身份故在女眷中独占一席,突兀孤单。栗夫人宣称偶染风寒,没来赴宴——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栗夫人和长公主之间不睦,借口而已。
内史公主不堪冷清,又不愿意找其她公主作伴,干脆跑男宾席上去找次兄刘德去了——刘荣今日在宣室殿没来。她先是套在哥哥耳朵上抱怨:凭什么她这个公主都没‘女伴’,而娇翁主能有?!
好脾气的河间王举手刮了刮幼妹的翘鼻头,以示安慰。内史向兄长们偷偷吐个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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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花树,娇女’的画面,美好得让人想永远留住——不过这是不可能滴。
穿白绣服的小女孩举起手向枝头探去。就在大家都以为她只是要摘朵梅花的时候,小手忽然抓住一整根低出的枝条,揪住一把梅花直接扯了下来——“啊”,边上看到的人都不由一惊。
还没等人反映过来,小女娃已经第二次第三次往梅花出手了。眨眼的功夫,整个枝条上的花朵全被撸了下来,洒落在树下的泥土里——片哀红╮(╯▽)╭。这还没完,小女娃挪了半步,目标转向另一根花枝。
“啊……阿——”鹅黄绣服的女娃想要阻止,但后半个‘娇’字硬生生被陈娇的眼神给逼回了喉咙。窦绾虽小,但多年凄凉的侯门生活早已把她磨得比同龄孩子‘懂事’得多。
她知道,留下她是长公主的主意,但她能不能在长乐宫待下去,关键还是要看眼前这位娇翁主。她更确定,她绝对绝对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那个冷冰冰只有白眼轻慢的章武侯府。
她喜欢长乐宫!在这里,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打她,不会有人随便欺负她;她能有好多好看的新衣服,舒适的新鞋子,漂亮的首饰,亲切的女官姐姐;还有虽然现在不怎么理她,但绝对很可爱的阿娇妹妹。她要在长乐宫生活下去!
一棵树而已,与她自己异母弟弟妹妹的顽劣程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自己何必为小事惹恼阿娇翁主——窦绾皱皱鼻头,低头用脚下的五色丝履划拉划拉地面上的花瓣残骸,当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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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侯夫人象往常一样隐没在一大群贵妇之间,不费劲根本找不到。她衣饰既不寒酸,也不惹眼,言谈举止完全是该有的规矩;只在很很偶然间,那双眸子才会闪过一抹清寒,犹如深秋山间的泉水。
‘窦绾,女伴之位不是结束,而是开端!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以后要靠你自己了。’侯夫人静静注视红梅下的窦绾,迅即又垂头望向自己腕上的手镯,缓缓合上眼睛。
手镯是青白玉的,一只在她手上,另一只却已去了地下。记忆中那个如盛开石榴花般艳丽丰腴的少女,竟那么早早地凋谢;而她身后留下的孤女,自己只能这样曲里拐弯地方式勉强帮助——这还是夫家被皇帝重新启用,赏赐了个爵位的缘故。
‘章武侯这老匹夫……’侯夫人想起那个须眉皆白的老朽,唇边尽是嘲讽:靠女儿平步青云的窦氏家族,竟然重男轻女至此??!!
武陵侯夫人深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忽略了背后怨毒的目光;或者,她其实感觉到了,但不在乎。
发现对方无动于衷,章武侯世子妇掉头找继女当出气筒。她的怨气是有原因的:皇室向各宦门发出邀请时,她本已给那个名义上的女儿想好了不参选的托词。可是,武陵侯夫人横插了一杠子,在婆婆侯夫人那里晃了一圈,不知道说了什么,结果,就是今天‘窦绾入选进宫,她的亲生女儿们落选,而她自己饱受非议’的局面。
窦绾很敏感,后母的眼色立刻就觉察到,当下倒吸口冷气,习惯性地打起了哆嗦。
忽然想起这是皇宫不是侯府内宅,如今的继母对她做不了什么了,小阿绾底气才足了些。不过积威之下,窦绾到底觉得难受;一回身往陈娇身后躲去^_^。
馆陶翁主陈娇扯烦了花朵,转而开始摆弄自己的新玩具——这是刚才刘胜巴巴带给她的。看到比自己大两圈的窦绾缩着身子,老往自己身后挤,陈娇莫名其妙:难道祖母把狗狗放出来了吗?她见过宫里猛犬伤人的惨象,自此觉得狗是人间唯一危险可怕的物件!
顺着窦家表姐的目光望过去,陈娇正好对上世子妇那张有点发青的脸。懒得废话,馆陶翁主乌溜溜的大眼瞪起:想干吗?
迅速垂下眼帘,世子妇努力在两颊扯出温和的笑容,扮起慈祥长辈的角色——变脸速度之快让陈娇联想到耍百戏的乐人,这女人不会以前是干这个的吧?
没事了,陈娇耸耸肩,拍拍窦绾的肩膀,继续玩她的玩具;窦绾则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这些一举一动,分毫不差全被武陵侯夫人收入眼中。愉悦的笑纹在中年妇人眼角缓缓绽放……

503 上兵伐谋

‘衰老’之于人类,是巨大的悲剧:智慧陷于愚钝,勇气止步于怯懦。
吴王不服老,所以他在风烛残年之际起兵造反了。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搏!
数十年前,他的第一场搏斗胜了,为他赢得王位和荣耀。或者,他坚信:今天他也会以同样的成功给自己人生画上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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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军营——
“兵屯聚而西,无佗奇道,难以就功。”吴军的大将军田禄伯一字一顿,特意加强自己话里的语气,郑重向吴王建议:“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
他是吴国旧臣,在刘濞手下听命已久。吴王一起事就任命了这个亲信为‘大将军’。
现任的吴王太子和他那死在当今皇帝手里的兄长一样胆气方刚,对所有事都喜欢发表不同看法。
这次也不例外,吴太子习惯性地反驳,对自己父王奏谏:“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藉人,藉人亦且反王,柰何?且擅兵而别,多佗利害,未可知也,徒自损耳。”
老吴王选择相信他的儿子,而不信他的臣属——田禄伯白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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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军营——
吴国的少将桓将军嘴唇都快磨破了,试图摆事实:“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
“愿大王所过城邑不下,直去,疾西据雒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毋入关,天下固已定矣。”他希望逻辑和道理能打动吴王:“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事败矣。”
刘濞迟疑不决,向他手下的老将们征询意见。
‘老’将军们的回答很简单:“此少年推锋之计可耳,安知大虑乎!”
‘嘴上没毛自然办事不牢’,‘少将’怎么会比老将更厉害?
于是,吴王选择了经验稳重,拒绝兵出奇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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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营——
汉军官兵没想到,他们的统帅在初到淮阳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访周家旧属邓都尉——绛侯周勃手下的一个小小门客。
居室内,傲慢成性的大汉条侯难得收敛起嚣张和毛糙,恭恭敬敬向亡父的昔日幕僚请教:“策安出?”
“吴兵锐甚,难与争锋。楚兵轻,不能久。”邓都尉淡淡闲闲慢慢说,没听清内容的人会误以为他在和邻居打发时间闲聊天:“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引兵东北壁昌邑,以梁委吴……”
说到这里邓都尉顿了一下,打量几眼条侯,见其神色不动才继续往下说:“……吴必尽锐攻之。将军深沟高垒,使轻兵绝淮泗口,塞吴饟道。”
邓门客捋了下长髯,总结:“彼吴梁相敝而粮食竭,乃以全强制其罢极,破吴必矣。”
对坐的周亚夫听罢,慨然赞叹:“善!”即刻深施一礼,留下大笔礼物后,昂首而去!
背后目送的邓门客捻着长须,不怒不喜,幽幽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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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长乐宫——
聚会,过程近半。
薄皇后被什么事拖住了,这时候才姗姗来迟。这位皇后素来低调,从不肯拿架子,就嘱咐宦官不要通报,径自牵着刘彘往婆婆处请安。
刘彘有些日子没来长乐宫了,先是要养伤,后事闹情绪。今天被皇后娘好说歹说地拉来,心里仍然老大不乐意。请安完毕,小家伙也不和其他孩子凑去,只管自己闷头坐着。
早东张西望等着的南宫公主,眼尖看到皇后带着弟弟入场,赶忙提醒姐姐拖着妹妹,小跑着奔向小弟——天知道,她们好久没见弟弟了。
皇宫等级森严:只有位高者可以召见,位低者却不能请见。所以望美人的三个女儿不能去椒房殿看小弟——阿彘看上去长高了些,嗯,还圆了两圈^_^。
后宫席位上,贾夫人文文静静地揽着女儿安坐,她的眼珠以大汉礼节允许的最高限度绕着长公主打转。
心里暗暗叹气,贾夫人不得不承认:即使当了那么多年姑嫂,她依然不明白这位大姑子的行事和思维。如果换她,绝不会找如此美貌的女孩长留自家女儿身边——天潢贵胄们的所思所想,还真是令人费解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爱女——她的平度公主也是个小美人呢,贾夫人轻轻鼓励女儿主动上去加入游戏,和阿娇她们一起玩。
小刘彘见到久违的姐姐们倒也高兴,但阳信姐妹很快就发现这个弟弟明显心不在焉:小男孩的眼睛老是不自觉地往陈娇那群孩子处瞟,似乎在等什么;等不到,脸色更坏。
可巧陈娇无意间向这边一回头,不知为什么事正喜笑颜开——在刘彘这个方向看去,就像是正对着他笑。刘彘立刻阴转多云转晴,也回了个笑脸。
这下,陈娇真的注意到刘彘表哥到了,乐呵呵向他招手让他过去,还拿起新玩具比了比。十皇子本质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虚荣心既得满足,立马冰释前嫌拔腿就跑——阿娇很大方的,说不定转送给他呢!
王美人的三个女儿彼此看看,脚跟脚追上去。
渐近落幕。依这几个月来的惯例,长乐宫举行聚会的压轴总是馆陶翁主的奏乐献艺——京中的贵人们在多次‘磨练’下,终于习、惯、成、自然。
十只短短的手指在五十根弦上忙碌,拨、弹、勾、挑、剔——技巧是纯熟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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