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苍生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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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苍生尽误-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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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慕辰疲惫地道。

“昨儿晚上你可吓死父皇了!”凌宛天道。

慕辰不解地望着锦瑟,锦瑟写道:“昨夜你疼得浑身发抖,心跳也差点停止了,皇上守了一夜。”

慕辰抬头望着满眼红血丝的凌宛天,终于知道自己竟又犯病了。

“没事,醒了就好。”凌宛天道:“你先养病,其他的后面再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桂王,你封地内的享有我昭耀一半的铜,三分之一的铁矿,鱼米之乡的沃土将再扩大一倍!”

慕辰虚弱地道:“父皇,儿臣只求心安,不为封赏。”

凌宛天道:“不行。上次就没给你什么,这次……”

正说着,却见薄被之中,慕辰断了脚的右腿正痉挛不止,锦瑟急忙将密封的坛子打开,倒一碗似乎是酒液,凌宛天忍不住问:“为什么让他喝酒?”

“不是酒,麻醉用的。”锦瑟在床边写道。

慕辰皱眉,摆手阻止:“伤脑。”

锦瑟一愣。

“除去脑,我还有什么?”慕辰冷冷地道。

锦瑟只得将麻醉剂弃了,咬着牙牵着他的手,任冷汗直流,珠贝似的白齿几乎要咬碎,他的肩膀在抖,嘴唇也瑟瑟不息,毫无知觉的腿颤栗着,直到他浑身湿透,力量虚脱,凌宛天亲手帮他替换掉脏衣服,协助帮他擦洗过之后,凌宛天刚出门,阿忠后脚就虎虎生威地跟了进来。

见慕辰双手包着纱布,面色煞白,连那漂亮的瞳子都黯淡下来,便道:“瘫子你准备往植物人的方向发展吗?”

慕辰再也没有力气开口,白了他一眼,直挺挺地躺着,闭目养神。

锦瑟见阿忠似是有话要说,便收拾了脏衣服悄悄掩门而去。

“瘫子,我查过了,伤你的不是汤王家的段星!而且,就算是汤王的人,为什么用这样明显的手段?我觉得是嫁祸的!而且,汤王前几天刚纠结了一帮人去参你,已经被皇上骂过了!”

阿忠道:“看来,这事情很有可能是太子为制造你和汤王的矛盾而为。或者,这根本是直接欺负你脚没有知觉,想夺了你的命!”

慕辰依旧是寂静地如沉睡一般。

“这次是你命大,铜雀机灵发现了毒针,你只断一只本来就是摆设的脚,下次呢!你若是不再反击,你有几条命给他们折腾!“阿忠道:“人善被人欺,为了保护自己,现在咱们该反击了吧!”

慕辰睁开狭长的丹凤眼,双目凌厉出闪电般的光耀。

第二日,便有一桩大事如不长脚的飞鸟,飞遍京畿。朝廷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动,最大的震动,便是根深叶茂的东宫。

兵部尚书、左仆射方瀚瑜昨夜突发脑梗而猝死。

而这兵部尚书,恰是东宫的中坚力量之一,太子妃的父亲,太子的岳丈。

东宫的实力忽然就如倒了三分之一的擎天大柱,树一倒,猢狲们就散了一批。皇后心乱不已,急忙叫来国舅爷,中书令兼左仆射周雄彦议事。众人都表示,昭曜当年的兵家们早已老去,兵部尚书一职怕是要花落战功显赫的六王家中。

凌宛天亲自找到慕辰,慕辰尚且下不得床,像一空有俊美皮囊的熟肉似的,软绵绵地躺在病榻上,直截地拒绝。

“赎儿臣不能胜任。”慕辰道。

凌宛天望着那张俊美酷似亡妃的俊颜,见他面色依旧煞白如雪,唇白如霜,一阵心痛,只得替他掖了被角,道:“好好养病。”从此就将兵部的位置搁浅。

锦瑟的悉心照料下,慕辰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每日终于能坐起来一阵子,透过窗边望着那一树谢败的红梅,不远处,梨花盛开如荼。

梨花树下,便有一个少女天天伫立着,以喂猫兔子为名,借着好眼力痴痴望着窗内虚弱的仙人男子。有时被锦瑟发现,她急匆匆收了视线,手忙脚乱地佯装赏花,竟将花瓣也学着猫兔子吃了下去。有时候,她竟看愣了神,浑然不觉,任那猫兔子啃了花朵之后连药材都啃着吃了,事后只得向锦瑟王妃道歉,锦瑟一笑了之。

慕辰只做不知,有时精力充足些,就倚着床头看几眼兵书,精神不好时候,便命人开另一扇窗户,或者关窗。

时常,慕辰会幻肢痛,煞白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强忍着,咬破了嘴唇,手掐出血来,有时候锦瑟会抱住他,有时紧紧牵着他的冰凉的瘦手,将一双大眼睛忍泪忍得通红。

慕辰握紧那细滑的小手道:“你是将军的妻子,不准哭。”却自己疼晕了过去。

锦瑟帮他清理身体的时候,手持他柔韧如丝绸的倔强兄弟,它沉睡着,仿佛要酣眠千年,锦瑟心有余悸地回忆起他的父亲和兄长的凛凛铁棍,又是一阵揪心,回家多日,他倔强而沉默的兄弟终于微微扬起不屈的头颅。

慕辰面色依旧苍白,嘴唇却有了些血色,也渐渐有了些胃口,终于能下床。初夏时分,整个殷府枝繁叶茂,花草药材满院,铜雀和锦瑟有时就会替他裹一身鹤氅,推他出来吹吹风。

阿信本是爱缠着陶蓁,这次和阿忠都授了官职,时间渐少,陶蓁每每在梅树下发呆,眼巴巴遥望望着锦瑟推着慕辰在水池前赏金鱼,在海棠花下看夕阳。临水照出一对仙人似的男女,男子一身青衣,白氅,女子笑也是景,静也是景,海棠花也醉了。陶蓁更是不知自己是梦中还是醒着,一种彻骨的自卑感发自肺腑地爬满她通身的每一个角落。

陶蓁开始自己的食补:花生猪脚、香菇炖鸡、豆浆炖羊肉、红烧鸡爪、核桃蚝油生菜、木瓜鲤鱼煲,炒山药,参耆玉米排骨汤,木瓜牛乳……自那日被慕辰奚落之后,一直躲得远远的,一面苦练武艺,研读兵书。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陶蓁挑灯夜读,阿信被引了进来。

“臭丫头,居然用功学兵法了?”阿信夺过兵书,被陶蓁一把抽了回去。

“别打扰我!”陶蓁怒道,打量着阿信那张年轻英俊的脸,陶蓁却心中激不起半丝涟漪,她早将自己的心双手奉出去了,收不回。

陶蓁替慕辰打制了一只义脚,锁在柜中,用上次剩的蟒缎红布细细包好,有时候会拿出来,盯着看一阵子,被猫兔子当成萝卜啃一下,猫兔子牙疼,陶蓁心疼。

锦瑟的小腹越来越明显,行动稍见笨拙,慕辰为她又配了几个丫鬟,锦瑟依旧亲手喂慕辰喝药,按摩,这晚,锦瑟正在为慕辰按揉酸痛的左肩膀时,慕辰道:“不用你亲自动手。”

锦瑟手中继续按揉着他嶙峋的肩胛骨,揉着揉着,就从背后将慕辰紧紧搂住,慕辰一怔,默默牵着她的小手揉着。

相濡以沫,执子之手,那一瞬间,多少千年的名句都已然逊色。

不知过了多久,锦瑟终于抽手,在慕辰的薄衾上轻轻写道:“王爷可曾想过娶侧妃?”

第十七章

(上)

不知过了多久,锦瑟终于抽手,在慕辰的薄衾上轻轻写道:“王爷可曾想过娶侧妃?”

慕辰一愣,迎上锦瑟无限期待的双眸,双手捧住那看多少遍都不厌的面庞,吻在那浓密的睫毛上:“不曾。”

锦瑟继续写道:“孩子越来越大,锦瑟生产期间不能随时服侍。”

“本王不缺人服侍。”慕辰继续道。

锦瑟犹豫了一下,写道:“有个美丽聪明的好姑娘,和锦瑟一样爱您,而且为您了的大业出生入死,浴血沙场。”

慕辰思忖了一下,道:“我只爱一人,且不夺人所爱。”

锦瑟这才想起,阿信似乎对骚扰陶蓁十分乐此不疲。

“可是,小陶不喜欢他。”锦瑟急忙写道。

慕辰不再接她的下句,将瘦长的白手指探入她的罗衫,温柔而欣喜地摩挲着柔润雪白的波澜,锦瑟自然知道阿忠阿信兄弟对自己夫君意味着什么,只得放弃这个话题,由着罗衫内的一只手增加成双手。

这是慕辰归京一个月之后第一次有精力待她。不像汤王的兽X欲大发,不似凌宛天的索取不竭,他从两人第一次到现在,大都是他如温泉,且他体质不佳,更多时候是爱抚之,锦瑟顺从地解下家常的罩衣,慕辰刚将她的罗衫褪至腰间时,就听门外咚咚咚敲得厉害。

“王妃!王妃求你救救我!”

清甜而清亮的嗓音。

“何事?”慕辰道。

“我奶奶病得厉害,半夜请不到郎中,想求王妃帮我奶奶看病。我知道半夜闯王爷的寝居不对,可是人命关天,王爷我回来再受罚。”陶蓁急急地道。

锦瑟忙套上罗衫,慕辰探看着她隆起的小腹,迟疑了一下,道:“王妃身怀六甲,你路上照料着。”说完,便命人备了轿。

锦瑟前脚刚走,阿信便送来了一个重大的讯息。

“王爷,草原上的世子乌米尔又开始犯边了,这次他竟纠集到二十万大军,一路杀过戈壁,攻下穹岭了!”阿信道。

“哦。”

慕辰倚着床头的靠垫,道。

花麻儿部落之前就将自己的势力隐藏很深。他料乌米尔上次之后,不久便会卷土重来,果不其然。

两人曾有战约,慕辰也想早日与他大战一场,想不到,这乌米尔却在他卧病之时汹汹而来。

毫无疑问,这时的慕辰已受不起高原的磨砺,草原的锤炼。

“王爷的身体还没恢复,这次您去不得草原就向圣上推荐我兄弟吧!我哥和我打仗绝不含糊!而且,这是壮大殷王在朝中势力的大好时机啊!”阿信道。

慕辰却指着一个绿玉碗道:“阿信,帮为兄倒杯茶。”

阿信便取了桌上的莲花青釉长执壶,往尚且热气盈盈的杯中倒了些许水,双手端到慕辰面前。

慕辰推了推绿玉杯茶碗的碗杯沿,杯中热气四溢,人参、枸杞和着微甜的上等小红袍香韵,在屋中蔓延。

慕辰指着八仙桌上的另一只微微泛着紫黑的紫砂碗道:“你想喝为兄手上这杯,还是那杯?”

阿信道:“香气扑鼻,碗色精美,喝王爷手中这杯。”

慕辰道:“你可知紫砂碗中是何物?“阿信摇头:“不知。“慕辰道:“万仞天玄山初春第一次露水的极品高山冻顶乌龙,和千年不遇奇物猫兔子眼泪。”

阿信打量着不起眼的紫砂碗,这才知道这碗中之物有多罕见珍奇。

“王爷,阿信懂了。咱们不能做青玉茶碗,否则只能落得被喝的下场。天色晚了,阿信回房休息去,谢谢王爷教诲!”阿信双手抱拳,退出房门,慕辰想起乌米尔一事,忽觉精神疲乏,由铜雀、香菡服侍着早早歇下,却久久没有合眼。他知道,就算自己不争,这次希望他累死在征途上的人绝不在少数。

果然,第二日,朝中便传来消息,朝中文武大臣们竟有五十多人推荐殷王出征御敌,凌宛天大怒:“我昭曜就没有人了吗!非要一个双腿瘫痪的病人从病床上爬起来打仗!”

便有臣子反对:“启禀万岁,莫崖族人生性彪悍,最擅骑射打仗,我朝以来,曾好几次打过羊河,甚至打到京城外,若不派个用兵如神的大将赶紧抵御,怕是后患无穷啊!”

“万岁明鉴,我昭曜名将青黄不接之时,殷王当是最佳人选!”

“陛下,这关系到我昭曜的江山和百姓安康,望陛下三思之!”

……

“退朝。”

除了几个极懂察言观色的,凌宛天耳朵里充斥着群臣与自己完全相悖的声音,听得他双目发涨,头脑发麻。站在洗笔湖畔,绿柳飘飞,文心兰盛绽开如娉婷的女子,莫名地,他又想起那个三千佳丽尽不如是的女子。

锦瑟。

锦瑟。

那个拼命拒绝自己,甚至为了守护他的六儿要刺杀自己的女子。

那个莹润似水,通透如玉的佳人。

倘若辰儿病夭了,那么,锦瑟……

凌宛天的大脑嗡嗡作响。

(下)

“哇哇……”

他依旧清晰记得六儿刚出生时的啼哭声,健康,嘹亮,和他所有的皇儿并无大异,之后,这可怜的孩子却经历了太多:就被皇后摔残,罹患心疾,遭到诸皇兄皇弟的嘲笑,成年后,因为懂得用兵,就连躺在病床上都难以摆脱暗算……

凌宛天依旧清晰记得,四岁时候,小慕辰坐在小轮椅上,曾用一双巴巴的黑眼睛望着在自己眼前跑来跑去的瑞昕公主,羡慕地扬起头问他:“父皇,为什么妹妹和哥哥们都能走路,我不能?”

凌宛天心下一揪,竟不能答。

凌宛天依旧清晰记得,六岁时候,小慕辰还因轮椅上不了坡,每次去他的寝宫时,都由太监背着,瘦小的身体像纸糊的小人儿似的,跪在地上的时候,像是一阵风就吹得要消散了。

凌宛天依旧模糊记得,他十岁时候犯病,只剩下一口气,他和杨德妃抱头痛哭,他哭得嗓子都哑了。

这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很小时候,他病得嘴唇发紫,黑幽幽的眸子却平静而淡漠,从来不会哭。稍微大些时候,他为了不给母妃和照顾他的宫女太监添麻烦,每天只喝一点水避免小解,直到他知道会加重自己的心痛病,才改掉这个习惯。他记得父皇腿上有严重风湿,阴天时会隐隐作痛,一旦阴雨天气,锦瑟去皇宫的时候,会让她带来亲手熬制的膏药……

好孩子。

凌宛天在心中默念。

他是自己的骄傲,从人品到才智。当他知道辰儿打败了草原不落的太阳哈但巴特尔时,他激动得在书房外练剑到天明。

正因为此,他才强烈压制住自己纳妃的渴望,成全了他与锦瑟,不想那玉人儿成亲之后竟越发美得摄人心魂。

凌宛天站在洗笔湖前,任儿子与他交集的场景如波光般在他眼前闪现,月光与波光渐渐熔凝成一副父子合乐图。

凌宛天长叹一声,往东宫的方向走去,贴身侍卫默默跟着,猜不透这个算计别人一世的君王在想什么。直到凌宛天和太子摆好了棋局。

凌宛天一生好兵法,好弈,好骑射马球,他最心爱的三个儿子各占其一,太子便最擅弈。

也正因为此,太子尤擅察言观色。

凌宛天命太子先落棋。

太子手执一枚白子落下。

凌宛天慢慢悠悠落子,一改往日在棋盘上冲杀驰骋,今日的棋风,竟沉稳如泰山。

太子不慌不忙配合着。

凌宛天竟故意落错了子,太子亦是不肯吃子。

父子君臣两人竟如女子般谦让起来,太子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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