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可以准备开始了，梵风。”顾湛庭看完那字条，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来。
170 心知肚明
下朝之后，曦帝在御书房中单独召见了一早便进宫侯着的君清越。
理论上来说，君清越算是曦帝嫡亲的侄子，可自古皇家无真正的亲情，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关系。
君元曦和君元辰之间你争我夺的斗了大半辈子。君元曦赢了江山得了帝位，却连差点连自己的一份血脉都保不住，而且在位这么多年了，也没能把君元辰怎样。
至于君元辰，当年称帝呼声极高的一个人，明里暗里也做了不少准备。可却因为一时的行差踏错，失掉了他认为应该属于他的江山，这些年来处处受君元曦的钳制，心头也是抑郁无比。
曦帝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变化，君王的威仪有之，长辈的温和也不缺，表面上来说和君清越的一番谈话，倒也颇为真诚。
君清越在出门的时候，早就把自己的万年面具戴得牢牢的。虽然早就知道，曦帝那看起来勉强算得上健康的身体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已然是神色恭敬，态度端正，只说该说的话，只做该做的事。
眼看着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殿外恰好响起了太监的声音：“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到。”
曦帝神色淡淡的，还保持着刚才和君清越说话的样子：“宣。”
于是，君清越在合适的时候回头，便看到了，那个往昔是自己的同窗，现在已经是皇太子的人——顾言奕。
眉如远山鬓若刀裁，当真是丰神俊秀器宇轩昂……模样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眼神和气势比以前，有了很大的差别。
“孩儿见过父皇。”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气度，便配得上皇太子这个身份。
曦帝微微领首：“起来吧。”
“臣，君清越，见过太子殿下。”君清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来，当初在学院的时候，自己就从未轻视过这个人，可也的确没料到，他会是这个身份。
否则，当年在书院之中，便不会只是和他晚一些，补上筋骨的恶作剧了吧？
“清越，你在想什么？”顾言奕微微侧头，看着君清越微笑。
今日是君清越第一天入宫，曦帝特许了太子今日可暂缓学习，好让君清越先熟悉熟悉环境，所以顾言奕便带了他四处走走。
君清越回头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奴才离得够远，应该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这才笑了笑，道：“回殿下，臣没想什么。”
顾言奕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好了……别这样和我说话，你知道的，他们离那么远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
君清越挑了挑眉：“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顾言奕看了他一眼，嗤声道：“别人不明白，你还能不清楚？行了行了，你是什么德行我又不是不知道，别给我装了，看得我头疼。要是你也和那些人一样，我就不用求父皇让你来做伴读了。”
“那些人？”
“嗯，就是那些，以前同窗啊，现在看到我……”顾言奕皱了皱眉，一副十分无语的样子，然后期待的看着君清越，“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也和他们一样。你可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君清越哭笑不得：“你……太子殿下，你这话，可是折煞了下臣呵~”话语虽然还有点那种官方模式，语气却回归了。
顾言奕瞪了他一眼：“你就装吧装吧你！真是个爱装的！和你相处了那些年，我还不知道你？”
咳，其实，话说某人，你也不是一般的会装是吧？
君清越笑了起来，举手投降，道：“是是是，我错了……那以后在没人的时候，咱们保持以前的相处习惯吧？”
“嗯，这还差不多，没让我失望。”
“不过有一点~~”君清越故作神秘，“你不可以陷害我……”
顾言奕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至少现在不会。”
至少现在，不会……
是吧，是吧？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擦出淡淡火花，最后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心知，肚明。
斗到他们两个老子的那个程度，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已经不需要，用虚伪的语言来渲染了，很多事，都是……心知肚明，心知肚明啊……
平淡的一天，至少是表面上平淡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上午和顾言奕一起四处走走，下午便在顾言奕的书房中陪他下棋。
不得不说，若只论下棋，两人绝对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黑白棋子之间无声的征战布局，既是虚假，却又仿佛真实。
在皇城关闭之前，君清越由顾言奕身旁的太监送了出去，他身上已经有了一块腰牌，以后进宫便凭这腰牌即可。
灯笼已经挂了上去，天际最后的光亮也消失在天边，君清越微微仰起头，狠狠的吸了两口气。
外面的气息，真好……
“小王爷~~”墨轩带着车马早就在预定的地方等着了，见到君清越出来，立刻跑了过来，拉住他很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左右看了看，又小心翼翼的将头凑到君清越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位，没欺负你吧？”
怎么说，墨轩也记得，在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君清越没少“欺负”当时还是顾家三少爷的，现如今已经是天下第二人的某人。
君清越哈哈一笑，伸手弹弹墨轩额头：“小脑袋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笨蛋！”
后半句，已经是压低了声音。虽然墨轩声音很小，可这是哪里？离皇城不过半条街的地方，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监视着？这小子，真是把他养得太单纯了！
墨轩被君清越一弹，很快反应过来，忙端正了姿态，请小王爷上车回别府。
今天一天，祁芙音都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中，虽然陈嫂子大半时间也待在她身旁，可很快人家就看出祁芙音的心神不定，安慰了几句不见效果之后，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种紧张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菊夜归来。
听到门开之后没有出声，只有轻缓的脚步声后，祁芙音猛然转身面对着门的方向，欣喜的喊道：“菊夜？”
片刻之后，一双大手握住了她，料来是刚刚在夜风中行走，手没了往日的温暖，显得有些微凉，之间在她掌心划动着：小芙，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祁芙音刚才那声轻唤，的确是饱含了关切之意，毕竟只是去周围看看，怎么也用不着一天才是。
“你没事吧？怎么去了一天？”
菊夜写道：没事，只不过……
“只不过怎么了？”感觉到菊夜的犹豫，祁芙音忍不住问道。
菊夜继续写：我们今天去花府外看了，因为不知道有没有你说的那些想要抓你的坏人在外边，我和陈大哥都没敢多待，只是看了看就离开了。
之所以去那么久，是因为我托陈大哥替我在甘棠找份工作。
祁芙音放下心来：“嗯，没事就好。”现在不急，也不能急，否者会害了菊夜的。
菊夜手指又写：小芙，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想了想，很快就明白菊夜指什么，笑了起来，“生什么气啊，本来也是让你先在外面观察一下再去吧，你都按照我说的做了，我怎么还会生气呢？”
菊夜写道：可是，我今天因为自己的事情再外面耽搁了一天，没有帮上你的忙。说好了要替你找到他的……
祁芙音在心头叹了口气，菊夜还真是善良：“这事不能急的，菊夜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肯定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而把你的什么事情都放下呀。我真的没生气，你别乱想了。”
菊夜这才消停下来，恰好遇到陈嫂子来喊吃饭，就扶着祁芙音走了出去。
所谓找工作，只不过是为了以后去皇宫的一个小借口而已。至于找展寻？君清越低头看了看祁芙音，时间很长，借口……很多……
翌日清晨，早饭之后菊夜和陈二顺又离开了。
菊夜告诉祁芙音，他打算在一个靠近花府的药堂里做事，这样比较方便注意花府那边的情况，等上几天若是没用什么异状，他便和陈二顺一起上门寻人。
这个方法虽然还说不上多谨慎，可目前也就只能这样了。
早饭之后，陈嫂子又和祁芙音坐在院子中晒晒太阳聊聊天。
祁芙音发现，陈嫂子其实不是很喜欢说话，因为自己如果不主动开口，她一般是很少主动说话的。
虽然已经是入冬，可这里的气候却很不错，阳光也是暖暖的，照在身上有着懒洋洋的感觉。
祁芙音仰着头，虽然脸上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可眼前却依旧是漆黑一片，要是以前，是绝对不敢这样看着太阳的。
这，应该算是失明之后的一个“好处”吧，敢看以前不能看的东西……可惜，不能看见。
祁芙音就这样把思维无限的扩散着，经过了昨天一整天的紧张情绪，祁芙音决定今天不再那么做，还是静静等待菊夜的消息吧。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除了等待……还能干什么？
171 真相假象
这个念头普一冒出来，祁芙音就忍不住捏捏自己的脸蛋。
这是什么破念头呢！怎么感觉有些自暴自弃？自己以前可不会这样想的说……
难道自己也开始有残疾人思想了？准备自暴自弃？额……
算了，还是转个念头吧，这个念头真是越想越……咳咳……
“陈嫂子，你在做什么呢？”
祁芙音偏偏头，她知道陈嫂子自从刚才和她在一起之后就坐在一旁，也知道旁边有一棵大树，就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陈嫂子的温和声音传来：“我在绣花呢，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做，绣点东西能够补贴些家用。”
“绣花？”祁芙音露出一抹微笑，心头却想自己是绝对没有那份耐心的，以前那种最简单的十字绣，她看着都是望而生畏，更何况古代这种纯手工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刺绣。
十五觉得自己又有点冒汗的趋势了，他现在面前到是真的摆着一个绣架，上面也有半幅绣品，祁芙音要摸摸看是不会露馅，可万一她要问关于刺绣的问题呢？
主上，你为啥要这么安排……十五捏紧了拳头，隐隐有种想哭的感觉……
不过好在上天对这段时间“惨遭折磨”的十五还不至于太狠，祁芙音并没有问任何关于刺绣的问题（因为她也不懂），于是两个人就又开始了菜市场大妈相遇的戏码。
只不过这场戏到了后来就出了点点问题，祁芙音说得开心了，一下子没忍住，话题就开始横向发展。
不过陈嫂子却很是配合，基本上就是祁芙音说什么，她就接着往下说，而且随着话题离那种菜市场大妈类型越来越远，两人的兴致都越来越高。
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扯到了手相上。其实这个话题祁芙音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不过见陈嫂子说了，她也就跟着yy了两句。
十五身材瘦弱，五官清秀，再加上现在还化了妆，那双本来有些狭长的眼睛现在看起来有种类似桃花眼的感觉。
这些天他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了这院子中有多少暗卫，而今天这么久的时间，他也差不多弄清楚了那些人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所以，他眯起眼睛笑了笑，搬动凳子坐到祁芙音旁边，看似无意，却恰好挡住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暗卫的视线。
祁芙音在十五的引导下，很正常的说出了下面的话：“陈嫂子，你帮我看看如何？”
说着伸出了纤纤小手，因为她刚才从陈嫂子的话中，听出了陈嫂子也有隐藏在温柔性格之下的小小调皮。
既然她说以前她和别人学过一些，不如让她“显摆显摆”？
祁芙音微笑着，觉得这样的互动很不错。
十五眼眸一亮，将军说得不错，这位其实真的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虽然没有在大处显露过，很多小地方，却能感觉到她对别人的关心和体贴。
当下，“陈嫂子”也不再推迟，轻轻握住了祁芙音的手掌，一边沉思，一边用温柔的声音说着“她”所能看出来的关于祁芙音的“命运”。
陈嫂子可真好玩~之前还觉得她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妻子，现在看来，她也有活泼调皮的一面嘛……
祁芙音这个念头还没完全蹦出来，就感觉到，陈嫂子拿一根在自己掌心慢慢划动的手指，好像是在写什么字。
可即便是如此，陈嫂子还是在说着关于手相的事情，好像那些字根本不是她故意写出来的一般。
祁芙音抿了抿唇，一边装作认真听陈嫂子的话，一边仔细分析着那是什么字。
将军让我救你出去。
好容易把这段话解析出来，祁芙音差点惊呼出声，却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稍稍紧了紧，然后又写了两个字：冷静。
这段时间，祁芙音虽然算不上经历了大风大浪，也至少是遇到了很多事情，所以在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之时，反应还算不错。
她借着刚才张嘴的动作，发出了清脆的笑声：“陈嫂子，瞧你说的，我的命哪有那么好！”
说着却又好像是和陈嫂子很亲热似的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道：你是谁？
十五之前做这事的时候，绝对是顶着一头冷汗的，不为别的，若是出了丝毫差错，自己这条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现在看到祁芙音的反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将军要他直接说就是了，原来将军早就料到，祁芙音不会坏事。
“呵呵，我可是实话实说，祁小姐你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呢！”十五保持着温和中带着笑意的语气，却是更加注意身后那些暗卫的情况。
还好，他们应该没发觉这边的情况。
于是又继续分析手相，两个人就像是小孩子般，嘻嘻哈哈的说个不停，亲越的很。
然后，指尖不断在别人看不到的情况下，迅速的交流着。
祁芙音是已经习惯了在掌心写字并迅速的辨别，十五之前也为了准备和祁芙音在这种情况下交流，也特意锻炼了这种交流方式的，所以两人的“谈话”迅速却又没出差错。
声音，依旧是清脆且带着笑意；话语，也是围绕着手相旋转……
可指尖的交流，却让祁芙音心头翻江倒海一般。
如果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这段时间，都是活在别人的阴谋之中，一切都是假的。
小山村是假的，回甘棠也是假的，菊夜也是假的
他说：小山村就是在梧凤城的辰王府，那些人和声音都是他做出来的。
他说：这里不是甘棠，这里是元觉城。
他说：菊夜，就是君清越……
自己这些日子，都是活在虚幻之中，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么菊夜之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也都是有目的的。
祁芙音不是很精通那些阴谋诡计，可她也不是很笨，之前的几个疑点她不是没怀疑过，只是后来都不是那么明显，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