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个子衿姑娘还挺矜贵。”慕容澈不以为然道。
“哼，不是不见，怕是奉上的银票数目不够吧。”慕容洵冷冷道。
楼上的雅座清静，淡雅。正对面的下方，是一座碧波荡漾的水池，池中花卉成群，千姿百态。水池里有一方白玉垒彻的方形舞台，日光垂斜，水波璀璨，确实是个别具一格的舞台。
“水上表演？凌波仙子？”慕容澈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大嫂应该很怕水吧。”
“是不是，看下去就知道了。”慕容洵则是静静看着眼前的舞台，不管她到底是谁，今天他一定要寻个究竟。
说话间，一个中年妇人走上舞台，对着众人行了礼，说道：“各位爷，子衿姑娘方才说了，为了感谢诸位的捧场，今天不唱曲，改为大家献舞一曲，以表感谢。”
妇人的话音刚落，楼下的人纷纷拍手叫好，将目光都对着舞台，在舞台前争抢最佳的观看位置。
“呦，今天不唱歌，改跳舞了。大哥，你可真有眼福。”慕容澈自是不放过任何调侃的机会。
慕容洵没有理睬，只是淡淡地瞅着舞台。跳舞？他还不知道苏蒙尘会跳舞。
舞台四周慢慢垂下了纱幔，依稀看到有人走入了舞台中央，待众人不明所以，议论纷纷时，纱幔瞬间落下，霎那间，楼内的喧闹噪杂声化为乌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舞台中央的女子身上。
“丁零……丁零……”有细微的铃铛声，传入耳内，若有似无，轻柔悦耳。
伴着铃声叮当，女子开始翩翩起舞。水池波浪，轻轻摇荡，随着她的舞姿，也有了波动。慕容洵这才发现，铃声的来处，她的细足上各缚了一串铃铛，在她的舞动下，逸出渐成曲调的铃声。
她，依旧轻纱覆面，乌丝垂下，白色舞裳，虽然过于素雅，但却突显她的轻灵，那薄纱下的红唇，微微弯起好看的弧度，慕容洵也被那一抹羞涩恬淡的笑容吸引。
欢场的男人，都看惯了浓妆艳抹，华丽妖娆，如此清水芙蓉般的女子，着实会让人眼前一亮。她舞姿妙曼，飘飘若仙，令人迷醉，惊叹不已。如蝉翼般的睫毛微微眨着，如泉水般的双眸顾盼生姿，虽然，只是露了一双眼睛，若隐若现的美，更让人痴迷。半遮容颜，恰如云彩半掩明月般的迤逦。
曲停，舞止，曼妙的身段慢慢定格，抬眸向楼上望来。视线相交，彼此凝望。她对他淡淡一笑，微微行礼。慕容洵也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鼓掌声、赞叹声，不断涌向舞台中央的子衿。子衿依旧是如清水般淡然，除了行礼，未曾言语。过了一会，子衿转身向后台走去，转身前，她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雅间。
“大哥，她在邀请你。”慕容洵笑着说道。
慕容洵的心里，还是有了一些微动。是她吗？一身白裳，清逸脱俗。眸中有了些许期待。如果是她，他不会容许她流落此地，他要替她赎身。她的美，只容许他一人欣赏。
“杜威，今天出来带了多少银子？”慕容洵忽然开口问道。
“不到一千两……”杜威回报道。
“一千两，怕是很难赎身啊。你看看下面那些人，个个如狼似虎，可怜的子衿姑娘啊。”慕容澈此时已经站到了雅间的栏杆旁。楼下的人又开始热闹起来，举着银票，叫嚷着要见子衿姑娘一面。“千金估计只能买她一笑。”
“杜威，去请老鸨。”慕容洵淡淡抿了一口茶水。如果她是，她是无价。如果她不是，一两银子都不值。
“大哥，我觉得她不是，不过，你买了替身回去看着，供着，我也不反对。”慕容澈出声讽刺道。
慕容洵淡笑，眸如流星，清透而闪亮，“我心中有数，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没多久，老鸨便走进雅间，一见二人，虽然不知对方的身份，当然明白肯定是有钱的主，所以也不敢怠慢，立刻行礼，“见过二位爷，不知道二位有什么吩咐。”
“我们家主人想替子衿姑娘赎身。”杜威盯着老鸨说道。
“这……子衿姑娘还是清倌，赎身不是我能做主的。”老鸨欲言又止。
“说价钱吧，只让她值，我就会给。”慕容洵不想浪费时间，冷冷地说道。
“这位爷，您说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有钱送上门却不要呢，只是子衿姑娘她……”老鸨顿了顿，继续说道：“姑娘说了，只要有人愿意娶她做正房，姑娘才愿意跟他走。”
“正房？”慕容澈轻轻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慕容洵没有出声，没想到，子衿的条件是这个。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随即说道：“能否请子衿姑娘一叙呢。”
“这……我去问问姑娘愿意见不。”老鸨行礼退下，面前的男子，一脸的冷肃，实在不好惹。
一盏茶的时间后，老鸨一脸堆笑，推开了房门，“子衿姑娘来了。”
此时的子衿，已经换了一套衣裳，水袖轻舞，翩然而至。轻轻走进房内，对着三人行礼，“子衿见过三位爷。”
“还是白色适合你。”慕容洵下意识说道，眼前的她，着了红裳，虽然显得她更加妩媚，但慕容洵却厌恶这种感觉。
“奴家不是侯爷心中想的人，所以，穿衣打扮，凭我自己的喜好。”子衿倒是一板一眼的回道。柳霁风交代过她，顺从，只会让慕容洵感觉无趣。
冰冷的眸光扫向她，冷眸里写满了厌恶之情，屏弃地看着她，“不管你是不是她，我都会买下你，让你变成她。”
“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呢？”子衿微微仰头，语调一派平和。
慕容洵冷冷地睇着眼前的女子，不悦之感传至整个俊脸，她反抗他的模样，也同苏蒙尘那般相似。“只要我喜欢，我开心，就有意义。”
“我可以说不要。”子衿淡淡说道，转身想走。
“不要？”慕容洵扬起剑眉，眼睛渐渐眯起，嘴角上翘，“直接开价吧，恭喜你，你已经让我提起了兴趣。”
“侯爷，子衿只是一个卖唱女，请您高抬贵手，给我一条生路。如果我在长安碍了您的眼，我可以走。”子衿别开眼，呜咽地说道。
“别在我面前哭，女人的眼泪对我没用。”慕容洵低沉的嗓音在雅间内响起。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子衿已经渐渐哭出了声音，敛下的双目里，透出了不屑和痛恨。
“如果你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我可以考虑放过你。”慕容洵淡淡说道。
子衿努力吸了吸鼻子，双眸换上了楚楚可怜的娇柔模样，轻声说道：“我回答，我都回答。”
“你是谁？”慕容洵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我是子衿。”她一脸的茫然，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很好，不愿意说是吗？”慕容洵的鹰眸锁住她的娇颜，“我会让你开口的。”
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慕容澈慢慢抬眸，淡笑，看了杜威一眼，“走吧，杜威，这里看来不需要我们了。”
第九十九章 长安相会
慕容澈带着杜威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隔开了外界的喧嚣，楼下的丝竹声、叫嚷声还是会传进雅间内。侧耳细听，口里都叫着子衿的名字。慕容洵走到雅间的栏杆旁，淡淡地看着楼下，一脸的意兴阑珊，眼光有意无意落在子衿身侧，轻笑道：“子衿姑娘的护花使者还真多啊。”
子衿微微蹙了眉头，轻声道：“奴家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那些客人欣赏子衿的歌声、舞技，是子衿的福分。”
慕容洵微微阖目，唇畔噙着一丝冷淡的讽意，“子衿姑娘，我的耐心也不是很多，不过，我不介意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子衿轻轻抬头，一双清亮的眸睇着慕容洵，“奴家不明白侯爷的意思，我只会唱曲，跳舞。什么猫啊、鼠啊，奴家不懂。”
慕容洵见她继续装傻，曲解话里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楼下的那些人，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如果，我买下你的初夜，却将你赏给楼下那些人，你意下如何？”
“不……不可以，我不卖身的。”子衿此时也慌神了，慕容洵对于不在乎的人，的确依旧心狠手辣。只是，她现在可是苏蒙尘的身份啊。难道？他也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没资格跟我说不。”慕容洵忽然走到她面前，粗鲁地捏紧她的下颚，逼迫她对视他的双眸。
“求求你……别这样。”子衿垂下眸子，轻咬双唇。眼前的他，淡漠的眼底敛着深沉锋芒，让人难以臆测他的心思。子衿也是心里不停打鼓，现在的情况，完全乱了。她进退两难。
“别怎样？还是要我把老鸨叫进来，讨论一下你初夜的价钱。”她受伤的眼神，跟苏蒙尘一模一样，有那么一瞬，慕容洵有些心软，但是在还没查明她身份之前，他要压制自己心底的感觉。淡淡地看着她，神色微冷，漠然开口。
“我……别，不可以，侯爷，求您别这样。”子衿低头，楚楚可怜道。
“那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慕容洵的心仿佛被什么刺到了，狠狠地说道。
子衿明白，他心里还是有顾及的，至少，她顶着这张脸，他应该不会太为难她的。
微微叹了口气，子衿说道：“侯爷，您一直问我是谁？这个问题，我能给您的答案，只有我是子衿啊。可是我知道，您是不相信我的，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这招以退为进用得极为巧妙，慕容洵目光一凛，凝着她沉思，倏地，他的手探到她的脖颈处，沿着纤细的脖子慢慢抚到下巴，她的脖子光滑细嫩，没有他想要的答案。他静静地、默默地望着她，眼神里有眷恋，有疼惜，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他沉默、她也沉默。仿佛在比谁更有耐心一般。
子衿的眼眸里蓄满了不安，还有一些凄楚，许久，淡淡说道：“侯爷，奴……奴家可以走了吗？”
慕容洵抚着她下巴的大手微微松弛，手劲也渐渐减轻，眼眸里的寒冰也慢慢融化，“如果是你，请不要再次离开我，好吗？”
子衿心头轻轻叹息，有极淡的微涩，如果他知道，这是新的骗局，估计会气得发狂吧。不知怎的，子衿的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她觉得，慕容洵也很可怜，同她一样，深爱对方，却得不到对方。如果他知道，她真实的身份，是死而复生的如烟，估计会很震惊吧，还是会立刻就杀了她？
“如果你希望我是，我便是她。”子衿闭上双眸，轻轻说道。
“有时候，我希望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那样我便不会有心痛的感觉。”慕容洵修长的手指，在子衿的脖颈上摩挲着，邪魅俊美的面容上，表情温柔却又带着阴狠。
“侯爷？你……”子衿望着她，一脸的心疼。
“尘儿，尘儿……”他将她紧紧拥着，喃喃地念她的名字，语调里饱满温柔和忧伤。“你不要说话，不管你是不是她，都别拒绝。”
子衿在他怀中，除了苦笑，只能沉默。他的心情她明白，思念都是那么的伤人，锥心刺骨的痛。是心中的一根刺，拨不得、碰不得。只能在心里恣意生长着。思念是一种幸福的忧伤，是一种甜蜜的惆怅。他可以将她当成苏蒙尘，她为何不能将他当作冷冽呢。思及此，子衿的手，慢慢攀上了慕容洵的后背。
她柔软的手臂，缓缓地环在了他的腰间，对于她的主动，慕容洵有些微怔，不对，这个感觉不对。他忽的放开了怀里的人，淡淡说道：“对不起，子衿姑娘，我唐突了。”
“侯爷……你……”子衿红着脸，低下头去。难道，他发现什么了？看出破绽了？不，不要惊慌，不要自己吓自己。以不变应万变。
“看着我！”慕容洵忽然命她抬头，对着他的双眸。
子衿立即抬头，目光依旧有些闪躲，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慕容洵又一次了洵问了她的身份。
“奴家名叫做子衿。”她淡淡说道，目光直视，没有丝毫惧怕和动摇。
子衿发现，他的目光恢复了先前的冷淡，他眼里没有一丝情欲的味道，看向她的目光，几乎是一种厌恶。
子衿强迫自己镇定，颔首道：“是子衿高攀了，忘情了，请侯爷恕罪。”
“出去！”他冷冷开口，俊美的面容，如覆寒冰，透出骇人的意味。
子衿见状，也没再说什么，低头行礼，红着眼睛，退了出去……
没多久，慕容澈和杜威走了进来，一进门，他就开起了大哥的玩笑，“大哥，刚才子衿姑娘可是哭着出去的，难道，你……啧啧，还是大哥有本事，小弟我佩服佩服。”
面对慕容澈的玩笑话，慕容洵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慕容澈明白那眼神的意思，想活命，别惹我。
感觉到气氛的不对，慕容澈也噤声了。三人又在雅间坐了一会，慕容洵不停地轻捋茶碗的盖子，面色一片凝重，不知在想着什么。
慕容澈端详了大哥半天，才试探着出声，“大哥……那，子衿她……”
尘儿，真的不是你吗？如果是你，请不要如此抗拒。还是，我真的不配，再次拥有你了？尘儿，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已经只是一个抓不住的回忆了吗？慕容洵慢慢阖目，似质问，似叹息。
“大哥……你没事吧。”慕容澈看出大哥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们回去吧。”慕容洵刚想起身，只是心中的难受和疼痛，压得他几乎窒息，连脚步都有些虚无踉跄。
“大哥……”慕容澈想伸手扶住他。莫非，子衿真的就是蒙尘，大哥已经证实了，所以才如此伤心、痛苦？没人知道他们二人刚才在雅间发生了什么？看来，他也需要去会会这个子衿姑娘了。
晌午过后，密集的雨丝，淅淅沥沥不停地下着。
出来的时候，为了方便，所以兄弟二人是乘坐马车，由杜威赶车。此时，慕容洵靠着马车的坐椅，双目微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只是看着无端地觉得很冷，静得有些冷。
慕容澈觉得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索性掀起帘子，想看看车外的雨景。外面的雨不大不小，却是一直不停地下着，天气沉闷得让人有些烦躁。
忽的，他的目光被什么吸引了，怔怔地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顿时身躯一僵。
雨幕里，是名女子，她身段纤柔，着了白色外衫，匆匆行走，在躲着这场急雨。本是一件狼狈的事情，可是女子的身形，女子的动作，腰间的缎带，被雨打着，被风吹着，如一朵静静绽放的莲，在等待着雨露的恩泽。
女子跑到街角可以躲雨的地方，微微抬头，拨了拨额前的发丝，看着丝丝雨幕，有些无措。似乎有人在唤她，她闻声轻轻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