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吴老二你看老子干什么,不就是你的猪头比老子的猪头大,你的猪肉比老子的猪肉肥吗!你不就是比老子卖得多一点吗,你还敢瞪老子,看老子不砍了你!”
刘老七说完便踉跄中透着威猛地向柜台这边冲过来,那架势真像是要和人拼命一般。
阿酒吓得腿都软了,她哪里敢瞪刘老七,这刘老七是在借酒耍疯呢。
谢春深和阿林早有准备,所以见了刘老七这样也只稍微惊吓了一下便冷静下来。
“阿林快去把他腰上别着的刀夺下来!”谢春深推了阿林一把,自己也撸了袖子要扑将上去。
“得嘞,擎好吧你!”阿林毕竟以前干过许多次这样的事情,颇有些胸有胸有成竹,佯装无事地绕到了刘老七的背后,然后眼疾手快地把别在他腰间的杀猪刀拔了出来。
阿林心中很是得意,正对谢春深挤眉弄眼,手腕却被刘老七死死地抓住了。
“你想干啥!?”刘老七气冲冲地对阿林喊,头发都气得要立了起来:“你想要偷老子的刀,看老子不打折你腿!”
刘老七壮硕的身体晃了两晃,伸出小树一样粗壮的手臂就要朝阿林打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阿林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手猛地跳到了刘老七身上,双腿紧紧夹住了刘老七的腰,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死死抱住了刘老七的脖子。
刘老七虽然喝醉了,可是力气依旧大得惊人,使劲儿地把阿林从自己身上往下拽,眼看阿林就要被拽下来了,谢春深见情况不好,赶紧把杀猪刀从阿林手中接过,扔到了墙角。
这可是激怒了刘老七,他整个人的眼睛都红了,口中嚷嚷道:“那可是老子的命,那是老子的命啊!啊啊啊啊!”
然后也不去管挂在身上的阿酒,像一只发疯的黑熊一般朝谢春深冲了过来,瞬时三人便扭打成一团,怎一个乱字了得!
阿酒被这样的场面吓坏了,手脚都仿佛冻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呆子!还不过来帮忙!”
阿酒被阿林这一声“呆子”给吓醒了,手脚也能动了,立刻冲上前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按住了刘老七一条胳膊,谢春深趁机伸腿绊倒了刘老七,这下三人总算是占了上风。
可是那刘老七并不停止挣扎,三人也丝毫不敢放轻松。老牛出来时见到的便是阿林骑在刘老七身上,阿酒死死压住刘老七的胳膊,谢春深坐在刘老七另一条胳膊上。
“呦,老板你们这是唱的哪出?”老牛手里拿着一棵大白菜,憨厚中透露出一丝丝的不憨厚来。他见三人都没有说话,就绕到了刘老七面前瞅了瞅,恍然大悟般道:“原来是刘老七又来啦,我说刚才外面怎么像是在打架似的。”
阿林没有好脸色,哼了一声道:“牛叔你也忒不地道了,刚才人命关天的时候,你都不来帮忙,现在好不容易把这个酒鬼制住了,你却看热闹来了,人人都说牛叔你憨厚,可我这瞅着咋觉得牛叔你是咱们酒馆里面最不憨厚的人呢?”
“唉,阿林你可不能含血喷人,我老牛可是咱们这安平县里最最憨厚的人,你这样诋毁我,小心老牛我用刀割你的舌头。”老牛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刀在阿林面前晃了晃,吓得阿林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舌头。
老牛见没啥好戏可看了,便回了厨房,口中还嘟囔着阿林小气之类的话。
阿酒偏了偏头,看见谢春深竟然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于是只得小声问阿林道:“阿林哥,这刘老七到底是谁啊,每天都来这喝酒吗?”
“每天?他一个月来一次我们都要被折磨死了,要是一天来一次,这酒馆早就关门了!”阿林抱怨完,见阿酒脸上的神色还带有先前的惊慌,他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竟然被勾了起来,却是转开脸,用后脑勺对着阿酒:“刘老七是西市杀猪的屠夫,喝完酒就耍酒疯,这条街上的酒馆都不想卖他酒喝,可是若是不卖给他,他就要在酒馆里大闹一场,所以大家见了他都头疼。”
阿林说完转头看了阿酒一眼,见他正好奇地看自己,于是不自在地吼道:“看什么看!”
“没看什么,没看什么!”阿酒忽然觉得阿林应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在这个酒馆里当伙计真的很不错。
*
不多时刘老七便鼾声如雷,阿林和阿酒悄悄站起身,见谢春深头枕着刘老七的肚子睡得正香,阿酒想唤醒他,却被阿林拦住。
“不用管。”
阿酒摸了摸鼻子,心想阿林对自己的态度刚刚好一些,于是便也没有去叫谢春深,只同阿林将乱糟糟的大堂收拾了一番。
牛叔也做好了饭,三人匆匆吃过午饭,谢春深还是没有醒。
直到下午,谢春深才睡醒,到厨房吃光了牛叔留在锅里的饭菜,便又趴到柜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橘黄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瞬间阿酒仿佛看见了他被头发盖住的左眼,那只眼睛好像也被阳光照成了橘黄色……
刘老七醒来的时候觉得十分愧疚,阿林和谢春深都无视了他的道歉,因为他们知道刘老七此时的愧疚只是为了下一次还有酒喝而已。
*
阿酒到家的时候并不是太晚,她煮了些红薯粥,依旧只有酱菜,但是今天仿佛比昨天要好一些,而明天一定会比今天要好一些,他们三个人就会这样一点一点好起来,拥有自己的房子,阿酌也可以去书塾读书,刘芸的身体会好起来,会的。
刘芸喝着红薯粥,忽然在碗里发现了一个鸡蛋。因为她的病,因为阿酒挣的工钱并不多,所以他们已经喝了很长时间的粥,开始时半夜他们都会饿醒,这个鸡蛋大概是这些日子中他们见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刘芸轻咳了一声,抬头瞥了阿酒一眼:“哪里来的?”
“酒馆中午吃的鸡蛋,我留了一个,你吃了吧。”
阿酌听到有鸡蛋忍不住朝刘芸碗里看了一眼,但是很快便又低头喝着自己碗里的红薯粥。
“你第一天去干活就往家里拿东西,你东家能高兴么?”刘芸的筷子稳稳地夹住那只鸡蛋,仿佛在没有弄清楚那鸡蛋的来历之前她是不会动的。
阿酒怕刘芸多想,忙道:“这鸡蛋是每个人一个,我没有吃,拿了回来,没有关系的。”
她见刘芸神色缓和了些,便又道:“酒馆的伙食很好,我吃得很饱,现在都不饿呢,二娘你快吃了吧,你还病着要吃些好东西才好得快些。”
刘芸眼神雪亮地瞪了她一眼,把那颗鸡蛋夹到了阿酌的碗里,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我的病都已经好了,还是给阿酌吃,这些日子最苦的还是阿酌,这么小就要受这样的苦实在是可怜,阿酌吃了鸡蛋要长个大高个。”
谁知阿酌也是个倔孩子,硬是要把鸡蛋给刘芸,两个人因为一个鸡蛋而推让了很久,最终鸡蛋清给刘芸吃,鸡蛋黄给阿酌吃。
阿酒,你看,你有世界上最最懂事的弟弟,还有一个严厉而爱护你的娘,所以阿酒你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所以阿酒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回复不了回复不了orz
我恨江受!!!!!!!!!!!!!!!!!
、腊八酒(上)
阿酒早上到酒馆的时候,阿林正在收拾,她便急忙撸了袖子上前帮忙,阿林不跟她说话,但是也没有横眉冷对的,总算让阿酒放下心来。
不多时牛叔拎着个布袋子进了酒馆,说明天是腊八,他买了些豆和米准备今晚泡上,明天做腊八粥,这时阿酒才知道明天便是腊八了。
牛叔进厨房忙活了一阵,忽然掀开帘子喊道:“阿林你去仓库把夏天我晒的杏脯和莲子找出来!”
“好嘞,我记得仓库里还有梨干来着。呆子你把这里打扫干净,偷懒小心我揍你。”说罢便窜上了楼,接着便从仓库里传出“乒里乓啷”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阿林又抱着几个袋子下了楼,兴冲冲喊道:“牛叔牛叔!我还找到了去年咱们上山捡的核桃了,晒干的核桃仁有小半袋呢!”
“那明天的腊八粥可就好吃了,快拿来吧。”
以前每到腊八,刘芸都会煮腊八粥,有些甜,喝进嘴里黏黏糯糯的,阿酌最喜欢喝了。刘芸会在半夜起来熬粥,先拿给邻居们,然后大家一起喝粥,只是现在怕是她也没有心思做腊八粥了。
*
今天谢春深起得比昨天早一些,抓着头发下了楼,在厨房洗了脸,向牛叔要了个饼子。
牛叔把饼子递给他的时候道:“东家,明天是腊八了,要不你去弄块冰回来,咱们煮粥喝?”
谢春深应了声,接着啃手中的饼子,待他啃完饼子便出了厨房,见阿林正在擦柜台,阿酒正在擦桌子,竟然觉得自己的酒馆有点像酒馆了,想来酒馆还是人多一点看起来才像样些,只是不知道这个月的盈余够不够付阿酒的工钱。
“阿林一会儿和我去城南弄两块冰回来。”
“啥?又要我去!我肚子疼,去不了!”阿林一下子把手中灰褐色的抹布扔到了谢春深的身上,上了楼便再也没下来。
谢春深叹了口气,拍拍衣服,对有些局促的阿酒道:“那阿酒你和我去吧。”
“嗯,好。”
谢春深从二楼的仓库里找了凿子和锤子,又拿了柳条编的小篓,这才和阿酒出了门。
阿酒家就住在城东,只不过谢春深选了一条小路走,所以并没有路过阿酒的家。
两人到河边时,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在凿冰。几个人和谢春深还是认识的,与他们打了招呼后,谢春深便领着阿酒往上游走了。
两人走了很久才在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停下,谢春深把肩上的小篓放下,深深吸了口气,对阿酒道:“就是这里了,这里的冰应该很干净。”
阿酒的家就在这附近,可是她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待打量了周围一番,她才发现这里是河流流向发生改变的地方,河道要比别处宽出许多。
此时谢春深也脱下了外面的棉袍递给阿酒,手中拿着凿子和锤子在四周寻找干净的冰块。
不多时便回头喊不远处的阿酒:“你离远一点,我要开始凿冰了。”
阿酒听话地跑到了岸上等着,只见谢春深高高举起手中的锤子狠狠地朝凿子砸了下去,可是却只在冰上留下了一个很轻微的印记,如是几次那冰也丝毫没有裂开的意思。
谢春深有些泄气地摇了摇头,收拾了小篓和工具又开始寻找别的地方。
可是今年似乎特别冷,所以冰冻得厚,换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成功,于是两人又往上走了走,这回河道更加宽阔。
阿酒想,河道宽了,那么河水便应该浅一些,冰应该也会薄一些吧,可是谢春深依旧是换了几个地方才终于敲开了一条裂缝,等那裂缝渐渐扩大,终于将冰块砸下来的时候,两人才发现原来冰下面已经没有水了,冰面和河道里的石头早已经分离开来了。
两人砸的冰块装了整整一小篓,阿酒便把棉袍递还给谢春深,想要自己背起那小篓,谁知却被谢春深推开。
“我背吧,出了一身汗,那衣服你先穿着吧。”谢春深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飞快地往回走了。
阿酒踌躇了一下便用拿衣服包裹住了自己,她穿的本来就少,又在这里呆了许久,手脚早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
她走在谢春深身后,看见他的头顶有一些白色的雾气冒出来,额头上也有许多汗水,应该是不冷的,这才放心。
阿酒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春深,只是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她想着来年阿酌就要七岁了,若是平常人家恐怕早就送到书塾读书去了,只是现在还要再拖一阵子。
她一心想着阿酌的事情,没担心脚下,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倒去,但是并未跌倒,而是被谢春深拉住了一条胳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阿酒摇了摇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谢春深也并未追问,松开了她的手臂走在了前面。
“东家,我来背吧!”阿酒追上前想要把小篓接过来。
“阿酒家还有什么人吗?”谢春深并没有想把小篓给她的意思,也没有看她,只是脚步大而缓地往前走。
“还有娘和弟弟。”
“弟弟多大了?”
“过完年就七岁了。”
谢春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去书塾了么。”
“还没,”阿酒忽然抬头,目光清明透彻,“不过明年就应该能去读书了。”
谢春深还是没有看她,只是脚步快了一些,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一些。阿酒隐隐约约听到他好像是说了一句:你是个好哥哥。
只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两人距离又远,阿酒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
回到酒馆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只有两三个客人围在火炉旁边喝酒聊天。
阿酒一进门便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阿林恰好从厨房出来,幸灾乐祸地咂咂嘴:“哎呦,真可怜哦。”
谢春深狠狠拍了阿林后脑勺一掌,又把小篓塞进阿林怀中:“放进厨房的缸里化着。”
“谢老板这是弄冰去啦呀,准备明天熬粥的?”
“嗯,明天大家来喝粥,黏黏下巴别冻掉了。”
“老牛熬的粥,即便谢老板你不说我们也会来的。”
几个客人笑笑闹闹喝到下午才离开,谢春深见也没有什么客人了,便让阿酒先回家了。
*
回到家后,阿酒翻箱倒柜地找了几样米和豆,虽然不多,但是也够煮一小锅粥了,于是都放到盆子里泡上,准备明早煮粥喝。
她想着,父亲不在了,刘芸和阿酌虽然面上都佯装无事,可是心中还不知有多苦,只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他们的生活可以好一些,阿酌可以去书塾读书,刘芸的病也好了。
吃完晚饭,阿酒又把刘芸的药熬好给她端去,这才上了炕。这一夜她睡得很香,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总之是一夜好梦。
翌日天还没亮阿酒便起身开始熬粥,足足熬了两个时辰,豆香和米香都逸了出来。刘芸也早就醒了,阿酒盛了一碗粥端给她,又叫醒阿酌去洗脸。
等阿酒收拾完了厨房回屋时,却见刘芸端着那碗粥发呆。
“二娘快喝粥吧,今天是腊八,不喝粥下巴可就要冻掉了。”
刘芸抬头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这才低头开始喝粥了。
*
到酒馆的时候,酒馆里竟然已经坐了许多客人,有些阿酒已经认识了,有些她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