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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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婚-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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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孩子话,曼娘不由笑了,这几句话之后还没有完,看笔迹像是徐启添上的,本要搁笔,可忽传噩耗,本想不告诉你,可你已经不小,你外祖母,十月底于家中过世。
  外祖母,过世了?虽然外祖母多病,可曼娘觉得,以陈家财力,寻得到名医好药,外祖母不会那么早就过世。曼娘几乎是扯开了陈七老爷的信,陈七老爷那一笔魏碑还是那么力透纸背,第一句话就说,陈太夫人于十月二十三突然发病,二十五在家中过世,临终前伺候的人说,去的很安详。
  十月二十五,曼娘默默计算,就是那日,那日在江上,睐姐儿突然喊曾祖母,那时曼娘还觉奇怪,现在瞧来,定是外祖母不放心自己,才会来寻自己,可自己为什么没看见。曼娘已经泪如泉涌,后面陈七老爷还说了什么,曼娘根本就没看,手里的信纸落地,伏在桌上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往那边拐一下,就可以回家乡了,不过就是耽搁三日的路。
  曼娘无尽自责,只觉得整个心被人揪住一样,疼的无法呼吸。“曼娘,我那件……”陈铭远一边扯着衣襟一边进来,看见曼娘这样,在嘴边的话咽下去,上前捡起信纸,飞速地扫了两眼就知道了缘由。
  陈太夫人是陈铭远的堂祖母,陈铭远对她印象自然也十分深刻,更晓得她和曼娘之间的情谊,上前坐到椅上,把曼娘整个搂在自己怀里,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拍着她。曼娘被丈夫这样对待,心里的伤悲更重,嘴里只是喃喃自语,陈铭远侧耳细听,听见曼娘在说,要知道,当日就该回去。
  陈铭远怎不明白妻子的心?那样温和慈爱的老人过世了,再也见不到了,而原本是有见最后一面机会的。陈铭远把信纸拿过来,缓缓读起来:“甥女幼承慈训,接信定会伤心,然太夫人临终有言,多病已久,此去极乐甚好,叮嘱家人切不可太过伤心。又言,诸孙儿中,以甥女最得慈心,关山万里,无需奔丧,如能仰承慈训,待人宽厚,善事公姑,养子得教,则在泉下也欣慰不已。”
  曼娘放声大哭起来,陈铭远搂住她的肩,什么都没说,过了许久,曼娘已经收了哭声,偎依在陈铭远怀里哽咽不止。陈铭远才缓缓地道:“七叔信上已经说的很明白,外祖母临终之前,千万叮咛,让你不要太伤心,只要记得她的教导就好。”
  曼娘眼里的泪又流下,从椅子上滑下,往家乡方向跪下,声音十分哽咽:“外祖母教导,孙女莫不敢忘。”说着曼娘就磕头下去。陈铭远也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行礼下去。曼娘磕头完毕,又伏在陈铭远怀里大哭,陈铭远扶着妻子起来,声音温和:“你还怀着孩子呢,舅舅信上说了,养子得教,外祖母在泉下也安慰,还是把伤心先收起来。”
  曼娘想到外祖母临终之前,只怕记挂的还是自己,偏偏自己现在身怀有孕连伤心都只能淡淡伤心,一想到此,心越发悲起来,也怕丈夫心疼,只有强忍住泪对丈夫点一点头。安慰住了曼娘,陈铭远才往后面看下去,陈七老爷说陈太夫人过世前,把首饰衣物留下一些各人分了,当做给众人的念想。一并托人带到南昌,由徐二老爷寻人送来。
  那些节礼里面,想必就有外祖母的遗物,曼娘眼里的泪又涌出来,拿过徐二太太的那封信,信上除了例行问候,就说还有一个匣子,里面是陈太夫人给曼娘的遗物。
  曼娘放下信在节礼里面寻到那个匣子,打开,里面是几样首饰。曼娘一样样瞧着,眼里的泪又滴下:“这根玉钗,是外祖母最喜欢的,小时候不懂事,曾问她要,她说,等到我长大了就送给我。这对金镯,我小时候去外祖母家,最喜欢玩镯子上的小米珠了,还有,这……”
  一样样,都是曼娘小时候曾经见过的,一样样,都是陈太夫人记得的,曼娘仿佛可以看见外祖母摘下发上的钗,褪掉手里的镯子,还有戴着的小观音像,一样样地放好,叮嘱服侍的人,一定要交到自己手上。
  这份恩德,以后是再见不到了,曼娘眼角又有泪渗出,陈铭远已经道:“按制,我们也该守孝的,那些孝服,收到了哪里?”对,守孝换服,这是头一等的大事,曼娘这才想起来,怎么竟忘了这件事呢?
  见妻子准备站起来,陈铭远按住她的肩:“不必了,我让冬雪进来找,给二伯父他们的节礼和回信我也来写。趁便我也去县衙给知县告个假。”家中长辈去世,是要依照远近请假以示哀悼。
  现在是家中的堂祖母去世,依例只用请五天就好,既如此也就不用上报府衙,只用去给堂官说一声。曼娘嗯了一声,冬雪已经进来,听了陈铭远的话急忙去寻素服出来。陈铭远已经把给徐二老爷他们的信写好,各自封好再一总装进一个大信封里,交由徐二老爷那边送节礼来的仆人一起带回去。
  曼娘见了才道:“哎,竟忘了还要让他们备节礼回去。”陈铭远止住她:“你正在伤心,这些事我交代赵妈妈他们就好。年年节礼也就备那么些,我晓得的。”曼娘总算在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多谢你了。我脑子很乱,就算去备,也是丢三落四的。”
  陈铭远已经在换着素服:“你照顾我面面俱到,我帮你想一些事情也平常,我们是夫妻啊。”是夫妻,就要携手共度难关,曼娘微微点头,看着丈夫着了素服去县衙,勉强撑起身子,让冬雪去把睐姐儿抱来。
  冬雪从小服侍曼娘,当然晓得陈太夫人和曼娘之间情谊,轻声道:“奶奶,晓得您伤心,可是呢,太夫人那边,也不希望你伤心太过。再说,您肚子里还怀着哥儿呢。”曼娘点头,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经七个月,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也许这孩子也知道外曾祖母已经去世,乖乖地躺在那不动,曼娘的手放到肚皮上后,他才像知道一样,使劲地蹬着曼娘肚皮。
  冬雪见曼娘这样,这才松一口气,出去外面抱睐姐儿进来,睐姐儿见了娘就扑上去,手摸到曼娘肚子上:“弟弟、弟弟。”曼娘不由看着冬雪:“这是谁教她的?”冬雪手里拿着素服把睐姐儿身上穿的大红小棉袄换下来:“是那天奶娘和金嬷嬷说话,金嬷嬷说的,奶娘晓得后就叫睐姐儿这样说了。”
  睐姐儿听到自己名字被提起,对着曼娘不停点头,还露出笑容。这个小人精,最晓得怎么讨自己的欢心。若是真不把她带来,这相思之苦怎么熬得过去?况且离开了爹娘,陈大太太这个祖母待她再好,也比不得爹娘在身边。
  曼娘把自己女儿的小手牵起来,领着她往家乡方向跪倒:“睐姐儿,你外曾祖母已经过世了,我们不能回家,睐姐儿听话,给外曾祖母磕三个头。”睐姐儿虽听不大懂,也不晓得三是多少,但磕头是知道的,对娘点一点头,就往地上磕去。
  小孩子不识数,磕了好几个,曼娘忙把女儿拉起:“好了,三个就好。”说着把手伸出来:“这是三,来,跟娘数一数。”睐姐儿好奇地瞧瞧,手指头往曼娘手指上戳了几下,接着自己也伸出三根手指,比在娘面前。
  曼娘亲女儿一下:“我睐姐儿真乖,这么型晓得三是什么数了。”冬雪见曼娘比方才好些,笑着道:“姐儿生的这么好,奶奶和爷又是这样教,我看啊,全京城的闺秀,都比不上姐儿。”曼娘看着女儿那张笑脸,不由有微微失神,接着才道:“我啊,管谁比我闺女好,只要我闺女一生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就好。”
  说着曼娘想起自己来之前对陈大太太说的话,不由微微一愣,原来自己也未能免俗,即便知道孩子家早点经风受雨才是对她好,可这颗做娘的心,是怎么都不忍心让她们去经风受雨,而是要在自己的翅膀下面保护她们。
  陈铭远去县衙告过假,沈知县自然是满口答应,并且致以哀思,等陈铭远回来时候,家里已经来了客人,都是知道了这事,来向曼娘夫妇致哀的。这宅子不大,曼娘在堂屋里招呼客人,陈铭远就不能回房,只有在外一进的书房里看书等着。
  这些日子姑娘们跟了金嬷嬷学规矩,变化几位太太们都看的出来的,特别是柳太太,更是感激曼娘不尽,不但絮絮致哀,还对曼娘道:“我家虽做些小生意,可是亲家老爷那边在泉州府,也是数得上的人家,还有海船往来京城,到时奶奶你有什么东西要带去京城或者要从京城带什么东西来,就交给我,我一准把你办好。”
  作者有话要说:哎。




☆、生儿

  李太太听了这话肚里就在笑;她是晓得曼娘和自己这些;都是不一样的,也不能像原来那样直接就开口嘲讽柳太太;身子微微往前倾就道:“陈奶奶的伯父;是江西按察使,这边往南昌去;走闽江再转赣江,也就十来天的功夫;难道官家的传驿,还不如柳太太的亲家?”
  说着李太太掩口笑了,柳太太心眼不多,平常嘴也笨;只晓得生气不晓得该怎么回;曼娘已经道:“这官家的传驿,自然更稳妥些,可是就不如走海船那么快了。我听说那海上风浪是很大的。”
  这话两边都不得罪,柳太太只觉得曼娘是自己这一生中见过的人里面最会说话做事的,恨不得自己女儿也要学曼娘这样才好。李太太也觉得曼娘这话,还是赞了自己,也顺着曼娘的话说几句,不外就是海上讨生活着实不易。
  柳太太现在把曼娘引做自己女儿的榜样,话里越发巴结:“金嬷嬷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我那丫头,才过来一个多月,就和原来大不相同。陈奶奶,晓得你出身大家,金子银子这些都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总是会遇到点什么小事,要有什么差遣的,尽管开口。”
  话虽说的粗俗,这份意思是好的,曼娘含笑应了,开口道:“正巧有件事想麻烦柳太太。我来这一个多月了,眼看要生了,”柳太太已经打断曼娘的话:“要找老实的奶娘?这恰好,我家有个管家,他媳妇二月里生,到时就让她到奶奶跟前服侍就是。”
  曼娘摇头:“并不是寻奶娘,我们两家的规矩,奶娘都是要恩养的。可我们来这也不过是暂居,终归是要离开,总不能让人离井背乡和我们千山万水地去。这孩子就我自己喂了,睐姐儿也大了,原本服侍她的那个奶娘也能来帮我一把。不过是想寻个能打下手的丫鬟,只是一来要聪明伶俐,二来年纪也要不大,三呢,最好一进门就能帮上,有些不好寻。”
  柳太太了然:“这好办,我家的闲人还有那么两三个,等我回家就让她们过来给奶奶挑,奶奶喜欢了就带走。等奶奶走的时候,照常回我家服侍就是。”李太太不想原来是这样的事,不由暗自后悔,不该为了想瞧柳太太的笑话就让柳太太占了这么个先,可此时要想开口说自己家也有人,那不是给曼娘留下印象不好?
  此时冬雪走进来,说沈太太来了,这两位太太借机告辞,曼娘送她们出去,顺便去迎沈太太。沈太太进了屋,安慰曼娘几句才道:“方才我当家的才晓得,原来令兄令舅,都是和他同科的,这同年的甥女妹子,更该照顾才是。”
  一科取中三百余人,哪能个个都得高官厚禄,也不能个个都结交了。徐二爷和陈七老爷这样出身世家的,当然是个个打算结交的对象,可也不是是个同年就能结交说上话的,这层关系对沈知县来说,就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沈太太此时比起平常都要待曼娘更为亲热,提起陈太夫人的去世,也是哀叹伤心不已。曼娘晓得这是因了自己舅舅的原因,这样好意也只有尽数收了。落后沈太太才问道:“只晓得令尊娶了郡主,若不是今日听说令外祖母没了,还不晓得你生母原来姓陈,这样算的话,岂不是……”
  沈太太停下没说,曼娘已经道:“这边祖父和我外祖父,是兄弟。”叠为婚姻这种事沈太太也听过的,不由点头:“哎,就是这样才好,知根知底的,你还不晓得你侄女的婚事呢,我都头疼了好些年,这在外做官,说起来是很好听的,可一论到儿女婚事上就头痛。她哥哥还好,在家服侍她祖母,已经定下了。可就你侄女,寻个同官人家也不是,在家乡也不是。”
  这样念叨,算是又进了一步,曼娘虽孩子还小,可也理解做母亲的心,笑着道:“其实呢,若有同年中合适的,再做一门亲,也是好的。”沈太太不由拍一下手:“说的是呢,我也这个意思,他这些天才寻出缙绅录来在那找同年,若不如此,我也不会晓得,原来你竟是同榜同年徐榜眼的妹妹。”
  曼娘又是一笑,沈太太说了会儿,柳家已经把小丫鬟送来,沈太太也就告辞,这关系更近一步,以后就好办了。
  柳家送来四个小丫鬟,年龄都是十一二岁,曼娘让春雨冬雪在旁看着,选了个看起来还机灵的人出来。柳家送人来的管家娘子忙道:“我们太太说了,特地还为金嬷嬷送了个人,还请奶奶再为金嬷嬷挑一个。”
  柳太太虽则说话做事有些粗,但一遇到她女儿的事就细致了,这也是做母亲的常态,曼娘让冬雪带了柳家的人去给金嬷嬷挑,不一时出来,少了个年纪最小的小丫头。虽说柳太太定不会要身价银子,但曼娘还是又封了二十两银子和两匹衣料做为回礼。
  柳家的管家娘子接过回礼,又接了赏钱,也就带上那些挑剩下的人走了。诸事都完,陈铭远这才能从书房回到自己屋里,进屋见曼娘一脸疲惫地坐在那儿,上前搂住她的肩:“曼娘,不愿意应酬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
  曼娘靠到陈铭远怀里,这个时候,只有丈夫的怀抱最暖:“我晓得,可我若是不忙起来,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阿远,你不要担心我,为了孩子,我有分寸的。”陈铭远的眼还是那样黑,失去亲人的哀伤只能由时间慢慢淡化,把妻子再抱紧一些:“你说,我们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三皇子给睐姐儿定了大名,可兰珠实在太难听,要我说,还不如当初的兰萱。”
  曼娘晓得这是丈夫故意说这些话让自己不要太伤心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事,看着丈夫,曼娘嗯了声:“那你当时怎么不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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