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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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偷情-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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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云和20年前差不许多,脸型没变,还是那样椭圆,只是眼尾部生出了浅而有规则的细纹,是老了些,但还是顽强地透出一种让人生爱的妩媚来。
  她留着短卷发,下垂到嘴角,略向内卷了点。记忆中的两只小刷辫不见了,脸色略显些苍黄,黑黑的眼窝里嵌着两只不大则含情的眼睛,双眼因激动而又无力地眨 着,像在诉说着至少是旅途的疲惫。她上身穿一件米黄色女式皮卡克,高高的皮领套在细长的脖子上,更显示出北方少妇特有的魅力。
  “我们回城后,就再没见面,你说怪不怪,20年,彼此又不是相距很远,怎么就没有走到一起过呢……”她有点下意识的惶慌。
  “不对吧?你是提前一年从青年组走的。”我说。
  “喔,对,我是随我到大青市任职的父亲走的,提前不到一年……先是插进了大青市郊区的青年组继续接受再教育,后来招工,当兵,又上了大学,再后又回大青市,一直在区委妇联工作……”
  流云主动地自我介绍着,显得有些踌躇又像带点掩饰的样子。
  “我和你差不多,只是(刚想说只是没有你父亲那棵大树,怕引起她的伤感)奋斗了些,比你曲折……”我们就这样主动地你一句我一句的自我介绍着,都像似早有心理准备地完成导演指导下的一段台表述。
  我从苍旧的风衣里掏出一盒烟,点上一支吸着,缓合一下气氛地说:
  “唉,就像鲁迅《在酒楼上》小说中吕纬说得:人就像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触动了一下,便努力地飞,飞了一个圈,落下,又被触动了一下,再飞 ——落下一看,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我基本也如此:招工进厂,奋斗,上了大学,毕业后努力,真是不知什么触动了一下,进了局机关,倒霉,干了近10年了碰上 机构改革,企业不要”婆婆“,工业局一锨给除了。政府只要精减机构,就是卸磨杀驴,好歹没被”杀“了,又被踹进了企业……下企业我道不再乎,可那些门子货 们变着法子再进机关或事业单位,总觉得这世道不公平……”
  “你还是那样的文学迷,哎,你的作家梦实现的怎样了?”流云转了话题。
  她的表情不像刚才见面时那样黯淡了,好像又恢复了我记忆中那样的纯真和好奇。我们对坐着,她似乎在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不时地用手梳理一下那略显蓬乱的头 发。她那黑黑的眼窝在淡淡灯光下更加明显。她不很白,但肌肤很细嫩,没有化妆,总体上透着一种风韵和成熟,当我直眼看她时,她总在故意地调整视线……
  她的现状我是略有知晓的:她曾经受了一次人生难以预料的打击。
  为了尽量别触动起她心灵深处的痛怵,我不想主动问她的些生活现状,我不能让她破碎的心再重新经历一次痛苦的洗礼。我只好顺水推舟,把我的些不幸先暴露给她,这样也许更自然地交谈下去,共同度过这难忘的旅途之夜。
  “呵!想不到你对我一直在寄予作家这崇高的期望。谢谢你,如果说今天还是一种期望的话,那么对我来说只能算作一种奢望了。这些年为了适应生存,面对现 实,想活得稍好一点,从就工就干着写材料的营生,师爷这差使累啊,每换一个地方首先适应一帮大脑。写材料忙啊,一事接一事,对上总结汇报请示典型发言;对 下讲话稿一个接一个,讲稿好不好,领导用手一掂看份量,三两一小时,半斤一上午,他们讲一个上午,你写两天,干什么也得称职,总想坚持下来,混个人模人 样。写材料还不算,通讯报道、对外宣传还有任务,政务信息考核到工资。当师爷是依照领导的思维,八股方式的套路,中篇小说的章节。唉,好汉子不愿干,赖汉 子干不了,没时间去思考去学习去创作……但作家梦还没泯灭……”
  这时卖货车终于叫喊着走到了这车厢的尾部,我还没来得及想买点什么,她已起身从列车员手里分别拿过了些火腿肠、面包、一只扒鸡和六桶易拉罐啤酒。我要了两盒烟,她也一块付了钱。
  第50章 交谈苍白的人生和相拥相吻
  列车在中速运行。夜开始了,窗外一片漆黑,列车好像在一条走不到尽头的隧道里挣扎着。
  她主动地把啤酒罐拉开,自己一桶 又递给了我一桶,她又主动把扒鸡拆开递给了我一块,自己吃着火腿肠。她注视着我说,她不吃鸡,是专为我买的。我暗自好笑,她竟然还没忘记,下乡时我爱吃 鸡,当年偶尔吃一次炖鸡,她分的全给了我。我们坦然地吃着,她此时食欲很好,边吃边喝,边引我的话题:“你刚才说得是——”
  我 继续说:“唉,结婚快20年了……这些年,我就像跌进了一口半腰深不能自拔的泥潭里,处境越来越糟;又像只落到浅水湾里的猪,只知喘着气张着嘴扬着头蹬, 别无办法,结局还不堪设想,我真体会到了‘坚持’这个词的份量……男人有男人的不幸,但男人的不幸曾不想为得到别人的怜悯而倾吐,除了家人知道外,我这还 是第一次向一个女人倾诉。你看过柯云路的那些奇书吗?什么《大气功师出山》、《人体特异功能探秘》等等,书中那些怪人,其实都是些……我爱人因执迷于气 功,现在就是书里那些怪人的样子。她的性格也变得不像正常人了,时常暴怒,日渐孤癖,一切精力被耳朵里占去了。”
  流云这时已喝出了一桶啤酒,也停止了嘴的嚅动,趴在小桌上看着我。我喝得慢些,不时地呷一口,吸着她为我买得那盒“石林”牌香烟。
  她像在思考着什么,头慢慢地转向窗外,就在我也不自觉地视线投向车窗时,她的脚把我触动了,可能是有些累了。我们的腿紧靠在了一起,双方有种要融为一体的感觉。我本来乏力的心脏顿时跳动得厉害起来,全身顿觉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因车厢里人少,暖气放得不足,又加上已近午夜,我们都感觉到有些凉意。
  我下意识地对流云说:“你冷吗?”
  她略有点羞羞答答地说:“啊——啤酒有些凉,都有些凉……”她故意地在答非所问着。
  她看着我,眼里始终流露出一种爱意的痛情,我看着她,近乎于专注。她的那黄而苍白的脸上透出了丝丝徘红,此时双方已经开始有了一种相拥的冲动,但双方都还保持着一种尊敬的理智。
  “她还能上班吗?”流云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好奇的表情,一直追问着我爱人的一些事情,表现出了一种自我安慰的满足心理。
  我继续说:“她这个人是个事业狂,她能不上班吗?好在她还不是历害到不能上班的程度,她克制着,坚持上班,你想她要承受多么大的精神压力……她这个人有 不为人先不罢休的性格。但,工作上屡遭挫折:入党的问题,提拔的问题,进修的问题,职称的问题,噢,我告诉你,我爱人在医院工作,是个大夫……还有……”
  “后来,她垮了,出现了失眠,并开始间断地出现幻觉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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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这种病态,我们也不敢对外讲,现在啊,得什么病也别沾上‘精神’类的疾病,一时沾上就成废人了,现在痴迷于这个功那个教的人社会不能理解。我担心她 最后出现精神崩溃,就暗地四处寻医求诊,想找个说法和调理办法,好心的人都劝我帮她从心理和生理上调整过来,不然……“
  我点上 一支烟对流云说:“听说气功界很神,便抱着一线希望慕名跑到秦皇岛来了,得到的结论还是一样,很扫兴,这不,早上来的,下午便决定走。秦皇岛直达山东内地 的车票买不到,须再待一天,我无心等下去,只好先坐这次列车到天津后再一转,这就慌慌张张地钻上来了,也真是缘分了,万万想不到意碰上你!”
  她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次兴奋状的表情。她有些自我解脱样地说:
  “啊呀,在我所料得是都比我活得好,也真是一家不知一家来的。我常常在想你这个作家加诗人(下乡时他们就这样称我)的婚姻生活一定会很充实很浪漫,很——”
  我想着方才她用“穷而窘逼出了《老张的哲学》”这句评价老舍先生的话来激励我,总觉得既不能让她对我失去希望又应该让她理解和正视现实对人的无情,应该进一步告诉她我的一些情况,便打断了她的话说:
  “……其实我永远在为我当作家的理想奋斗着,我的反映咱知青生活的长篇小说《在生活的激流里》已写进了15万字了……但现实的无情……”
  我向她讲述着结婚后这近20年屡遭不幸的生活。
  我讲着,看到流云的眼里盈满了泪水,一不小心就会滴落下来。
  她问我:你物件本来是干医的怎么不知自我治疗。我说:
  “习练这类东西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病的,她把耳朵里的现象当成一种精神寄托,一种希望,她认为是在练一种超级特异功能,总有一天会成功,来达到一种自我实现……这个人就因她的固执、自信、虚荣、好胜而彻底毁了自己,说实的,她已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流云突然面对着我很认真地问:
  “你们的性生活协调吗?”说着竟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她用两只手同时把脸庞垂下来的长发轻轻地拢着,像是在向我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你知道吗——女人的性压抑和不满足会——会导致内分泌失调的……”
  此时,我看着她略显得有些意想不到的样子。我想:一个女人,首先关心的是性生活问题,她——我想她已经开始对“对人类来说,性都是潜在的快乐和痛苦的根 源”这一命题进入较深层次的思考和理解了……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脸庞因头发向后拢了而显得大了些。洗去了先前在暗淡灯光下的那种朦胧感。
  面对这位向往激情,向往爱情,追求性爱而受到了心灵创伤的女人,我突然地意识到:我们都40的人了,日月的风刀霜剑,世态的冷暖炎凉,人性的肉欲痛麻……已经把我们那种青春期的含蓄、矜持一扫而无了。
  生活本身其实存在着赤裸、自然和原始的真实的一面,包括总统包括贫民,连动物都必须这样地继承性的延续着。性与性爱,这是一种最原始而又最基本的需要, “食色性也”。我想起了伟大学者凯查杜里安关于“性是人类生命的源泉,是整个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管我们是否主动参与,性欲都构成我们日常思想和情感 的一部分,它根植于我们梦想,渴望,恐惧和挫折之中”的这句名言。是的,一点也没有神秘和虚伪的必要,人类的赤裸性的一面,往往表现出一种成熟,暴露和倾 吐——该暴露的该倾吐的应该暴露和倾吐乃是一种成熟的表现,作为男人,在暴露和倾面前,我感到还不如一个女人,我在这位率直倾吐的人面前感到虚伪甚至俾 下!如是我郑重地回答了她:
  “我爱人完全是人格障碍,她耳朵里的那位所谓的‘人’或‘气功大师’不允许她有什么欲望,包括性欲(其实是一种自我压抑)。我一提出此事,她会暴怒大骂,也像是在转移我的意念……为了尊重她又考虑到她是个”病人“我也就——”
  流云听着我与她见面后的这些毫无逻辑而有真实和动情的叙谈,表情也在不住地变化着。她的眼里一阵一阵或干或湿着,并不住地用手去拢那略显蓬乱的垂发,时 而轻轻揉抚着她那略显淡黑的眼角。我知道她这复杂的表情里包含着一种对我的痛情和在某种程度上的理解……我们仍在对坐着,腿部相互贴得很紧,体现出一种爱 意和偎依……因为有些酒意,又在这女人坦露的爱意下,我的生理的本能欲望开始蒙发,并有些难以克制的骚动。我的腿竟因自我压抑而出现了轻微地颤抖,但我仍 佯装着一种心照不宣但又不能不这样的安静。
  流云从小桌上立起胳膊,略伸了个懒腰,声音很轻很柔又似吐非吐地说:
  “我——我有点冷,你感觉到了吗?咱们——坐到一块好吗?”
  在这冷清孤独而又需要温暖慰藉的特殊的旅行中,一男一女,在原来已有了解并曾经激情涌动过的基础上,两颗心是很容易跨过那条无形的鸿沟的,还有什么语言 比身体的语言更诚信更亲切更容易沟通地呢……我立即嗅到了她透过衣服浑身散发出的女人特有的那生理的诱人的体香——不是粉黛的香,不是秀发的香,不是肌肤 的香……我得到了在男人的爱抚下从激情女人身上寻觅到的一种味欲的满足……
  第51章 流云是“第三者”、“第四者”?
  列车像一条超脱了的莽龙,大度地毫无任何嫉妒忌地载着我们向前奔驰着,她像在严格地履行着它的一次伟大而神圣的使命,固守着钢铁般的信念,它蔑视着夜幕下隐藏着的各种生活的秘密又曾不为世俗间的一切所动摇。
  我和流云曾有一段恋情。
  下乡插队那时,流云是一个充满幻想充满激情,有着丰富情感,追求生活情调,又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通体散发了一种文学女孩特有的诗意……
  我们下乡相遇,有一种一见钟情的庆幸,我们在一个青年组生活,我们在一个宣传队演出,我们一起在田野里劳动,我们一起在晚风荡漾的小山上伴着松涛歌唱……
  三年多的下乡生活,我们之间都保留着许许多多初恋的甜蜜,初恋的幸福和初恋的伤感……
  我们对视过,我们拥抱过,我们亲吻过,我们吵闹过,我们相恨过……最后我们在一种莫名其妙地感觉里分手了……
  后来她随父亲调动工作而提前离开了一同插队的青年组。
  后来,返城,就工,结婚、奋斗……


  这些都被已过去的近20年的时光筛去,此时,只留下的是一些淡淡的温情。
  后来几次下乡的战友聚会,流云都没有参加。
  前年秋季某日,在一家报纸上刊发了一篇题为《一个女刑警队长的枪声》的稿子,办公室的人拿着报纸议论纷纷。由于我不喜欢时下那些武侠、侦探和社会新闻类 的文章,也没去阅读,只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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