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域苍穹- 第831部分

步相逢脸色首度转为苍白，眼中却满盈一股兴奋的意味。

对着空中还在闪烁的星星点点轻轻地躬身行了一礼。

“你们曾经是我眼中高山仰止的存在，高不可攀的顶峰……谢谢你们让我明白自己当前的极限，原来少年的梦，并不是最终的梦。只是一段路程，一个经历，一路好走，助汝兄弟黄泉聚首，幽途不孤……”

在恢弘仙山出现的那一刻，步相逢也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敌人是谁。

所以他其实是很动容，甚至是很激动的。

因为……云海仙山亦是他少年之时，曾经认为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今梦幻破碎，仙海成空，自己赫然登峰造极，凌驾于往昔梦想之上！

在这一瞬间，步相逢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又有了新的提升……

……

叶笑悄然转身，一脸温和地看向箫公子，轻声道：“其实这世间，何曾有什么传说传奇神话，所谓的传说，所谓的传奇人物，所谓的一代神话，只不过是前辈有成者留给后人一个超越的目标……箫公子，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箫公子转过头，惊恐万状地看着叶笑。就像是看着一个史前洪荒巨兽。

“五局生死战，约战之时曾言明五局三胜，而此际我方已经胜了四场。”叶笑和煦地说道：“却不知箫公子你……是否还要坚持将最后一场打完？”

叶笑语气和蔼，如沐春风，但话中之意却是极尽森然，初初定约之时重点可不仅仅是五局三胜，更关键的重点乃是双方赌命，不死不休，之前在孟云海陨落在步相逢手中的时候，这场赌局箫公子一方便已经输了，只是孟仙山也是当事人，他可以选择继续出战，但他无论胜负也好，在五战完毕之后，都须得赴死完成约定，而箫公子也是同样。

叶笑此际出声，却又何异是在叫箫公子去死，面对这样的话语，纵使语气再温和又与阎王索命之声何异？！

第162章　天音碧落曲

箫公子俊俏的面容上，此际早已满满的尽是一片苍白，看着说话的叶笑，就如在看最狰狞恐怖的妖魔鬼怪一般，突然间又好似神经质一般的喃喃道：“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你们这群人的实力，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步这么多……这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那可是云海仙山！云海仙山啊……这个天外天曾经的传奇……”

“这人间世从来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叶笑柔声解说：“就如同现在你看到的，你觉得，是不可能，但我们感觉……这只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啊……”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死？我们怎么会赢？”

叶笑微笑：“箫公子，你的心性显然还需锤炼，当然，你已经没有锻炼的余地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箫公子先是惶恐，害怕，但，慢慢的，却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间五内俱焚一般，只感觉心中一股无名火蓦然冒起。

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教训我，唯独你叶笑，不行！

教训我的人，绝不能是你叶笑！

他遏制不住的霍然转身，一支通体流溢暗红光泽的洞箫出现在手中，信手一挥之余，那洞箫箫身上登时发出来一阵轻微的呜咽鸣响，突然指着叶笑，满脸涨得通红，叫道：“叶笑，之前说好生死战乃是对战五场，我们固然败了四场，这场赌局是我方输了，但我仍有权利要求跟你战上一局，你我之间，仍需生死一决！”

叶笑眯起了眼睛，淡淡的笑了起来：“哦，箫公子打得好算盘，明知道你已是份属必死，却还要负隅顽抗，想要拉我一起上路吗？我怎地忘了，箫公子除了很会吹箫之外，在武学方面，据说也是一位天才，倒要看看箫公子到底是箫技妙，还是修为更擅胜场！”

箫公子大怒道：“叶笑，收起你这等居高临下的嘴脸！你不配评点我，更加不配教训我！你以为你是谁，我呸！”

叶笑呵呵笑道：“素来温文尔雅的箫公子终于忍不住出口成脏了是么？只是你真的误解了我的善意，我当真是在惋惜，惋惜你我一战之后，这世上便少了一个精擅吹箫的妙人，更加不知道会有多少曾经领教过你箫技之人，午夜梦回，蔚然哀叹，天不加其才，嗯，是箫才！”

箫公子怒火上冲，往外走出三步，下意识的一撩长衫下摆，道：“叶笑！我方虽然四人尽皆败亡，但出手的乃是你的手下人，现在是你跟本公子放对，你有收走本公子性命这个本事吗？”

叶笑缓缓下场，道：“我说我有，为了自身性命考量，你肯定是不信的，就算心里认可，嘴上也是不肯承认的，既然如此，还是让事实说话，现实凝然一刻，岂不比一切说词都来得无可辩驳么？！”

箫公子狠狠点头，喝道：“好！就手下见真章！”

举目四顾，周遭除了叶笑君主阁的许多人手，己方却是再也没有第二人，就只得自己孑然一身的面对着君主阁所有人，箫公子心中陡然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空前豪情，哈哈大笑：“叶笑，纵使是我独身一人面对你君主阁却又有何惧？”

叶笑温和地说道：“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你自己为自己壮胆的意图，真心没有什么，其实不管你是带四个人来，还是带四千人来，最后的结果，依然只是如此，仅此而已。”

“换言之，无论如何，你都一定会拥有这种独身面对君主阁的荣耀。”

“凡是你带来的人手，踏入本阁地界的那一刻，便已经是踏入了鬼门关，岂会再有生机。”

叶笑温文尔雅的一伸手：“箫公子，你这般的喋喋不休，到底是让我看看你吹箫的本事？还是让我领教你的嘴上功夫？哎……这话是我的不是，你的箫技本就是嘴上功夫，怎地都是我领教你的嘴上功夫，赶紧的吧，我真心有点迫不及待的了！”

“哈哈哈……”

周遭所有的君主阁人手，全都被自家魁首这骂人不吐脏字、其实比出口成脏更恶心人的功夫逗得哈哈大笑。

这等充满了歧义，或者说根本就是很露骨的那啥话……咳咳，相信只要是男人就能听得懂？

“叶笑，你休得得意忘形，有胆量的便听罢我这一曲天音碧落有生游？”箫公子眼中怒火一闪。

“此生还未聆听过箫公子的箫技，叶某不胜荣幸，终于要一开耳界了，却知道是该欣然，还是失望。”叶笑长身而立，脸上始终夹杂着悠然笑意，尽是一派一切尽在手中的气度。

箫公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整个人虚空漂浮而起，那管暗红色的洞箫凑在嘴边，一缕呜呜咽咽的箫声，幽幽而现，其声悠远，宛如同自天外传来。

箫公子颀长的身躯在空中不断飘来飘去，似乎于行动中演绎出一道至为美妙的轨迹；而他的箫声，虽然一直处于低低细细的鸣动，却让人生出一种若有若无，亦真亦幻的微妙感慨。

所有听到箫声的人，似乎都看到了自己的童年，自己的美好，自己……曾经逝去，却又多少次在梦中出现的父母亲人至交好友……

箫声呜呜咽咽，似乎在诉说着人世间自古以降无人无法可以避免的生死离别，无尽忧患。

许多君主阁修者，在聆听箫曲的同时，眼圈此际已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叶笑凝神而立，耳中聆听箫公子的箫声的同时，却有一幅幅久违的画面浮现心湖。

幼年的乞讨，被人打，被人追，被恶狗咬……自己带着霜寒，两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努力求存，艰难度日……

好多个风雪弥天之日，三个小人挤在一起，相拥取暖，却仍旧瑟瑟发抖，尤其是那一日，自己被打断了腿，两个丫头一边一个抱着自己，用身体为自己御寒，三人用生命演绎真情……

及至后来兄妹分散，自己因缘际会拜师学艺，踏上君主之路……

一路江湖的生生死死走过来……多少次险死还生，在广阔的青云天域四处游历……

第163章　为什么？

再到后来结交好友，闯荡天人，一人一剑，横道苍寰……一直到，一直到厉无量身死音讯传来，自己去报仇，披肝沥胆数万里，最终不敌，自爆肉身，魂飞魄散……

似乎整个人生的过往旅程，尽都在这阵幽幽箫声之中，逐一呈现。

纵使以叶笑两世为人的心境，仍是不免喟然叹息。

多少往事，原以为早已忘却，再难忆及，但实则却还是深深地刻在心田隐处，一旦被触发，就会回忆如潮、绵绵无尽。

再之后，在寒阳大陆重活一朝，与宋叔相处的日子，与苏夜月相处的日子，还有跟左无忌、兰浪浪相处的日子，辰皇帝国的诸多往事，自己这一世肉身的军神父亲叶南天，母亲月宫雪，太多太多的身影接踵而至，络绎不绝……

叶笑心底突然没由来地涌现出一股至极的伤痛。

父亲母亲……

你们还好吗？

虽然……虽然……

但是我仍旧有记挂你们。

纵使你们不要我了……我本来的那个家更是从来没有要过我……

我，始终是父母亲族不待见的孩子！

叶笑心中，一股空前暴虐的情绪，在升起，在升腾。

然而便是在这一刻，箫公子的箫声之中，似乎更多了几分杀伐，多了几分怨怼……

叶笑凝神不动，仍旧在静静聆听。

再过片刻，箫声韵律渐渐转为悲凉……

这一刻，天地同悲，似乎让人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此生再无可恋。

这人世间，竟是这般的可憎可恶，是如此的肮脏险恶，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里不要我，那里也不要我……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岂有任何意义？！

箫公子一边踩着不同的方位，一边吹奏着箫曲，箫声从洞箫中传出来，一点点晶莹的光芒流转，普一出现就随之流溢，萦绕了叶笑，跟着便即消失，仿佛全无威胁可言……

然而他的眼神中，却自充满了最至极的怨毒，五官七窍此际尽都开始冒出点点血丝。这是本身功体摧谷至极限，负荷维艰，须得催运性命本源才能持续下去的表征，可谓是修者的大忌，但箫公子这会却是全然的不管不顾，一味坚持吹奏下去。

就算我今天死，却也要拉着这个该死的叶笑一起上路！

没有人能够想象，箫公子心中对叶笑的憎恨到底去到何种程度。却又不仅仅是上一次的羞辱！

还有别的因缘。

一旦想到别的因缘……箫公子眼中更加显露出一份至极的嫉恨如狂！

你就是一个骗子，凭什么拥有这么多？

你不过是一个江湖浪人，哪里比得上我身份高贵，才华横溢，当世俊彦？

为什么？

为什么？！

箫公子的箫声之中，杀伐之音越来越重；然而在场所有人尽都沉浸在箫声的特异韵律之中，并无一人察觉到叶笑此刻的危机。

即便修为高如步相逢，梦有疆也不例外！

如此箫韵当真是杀人于无形。

正是天音家族的独门秘技。

“你怎地还不去死！还不去死！快点去死啊！人世对你就是多余的负担！”箫公子心中早已在不停的呐喊。

“举凡修者修途，从无一人能够拥有顺遂前路！那一个人不是经过无数艰难险阻，无数惨痛磨砺，无数挫折失败？只要将目标内心的惨痛唤醒，天音碧落，就必然能够趁虚而入，彻底控制他的心神，令到目标生出弃世舍生之念……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让他生便生，让他死就死！哪怕目标本身拥有再高的修为，也没有用！”

“心境，从来就是修者最大的要害！”

“掌控了目标人物的心腹，何事不可为？！”

“这才是我们天音家族存在于这个世上，最大的倚仗！”

“这亦是天音碧落有生游的真谛，有生之调的真意，实则是舍生，是无生！”

“你是我们天音家族这么多年来，最具备音律天赋的后裔，你的音律天赋，纵观数千年以降，亦是无人可比……也唯有你，才有希望将这部天音碧落有生游完全练成，发挥演绎到最极限，最极致……”

族中长辈的殷殷细语，始终在箫公子脑中不停回响。

箫公子的眼神狰狞至极。

这一刻的狰狞眼神，早已彻底破坏了他的俊美容貌，整个人，简直就是一头恶魔，然而就是这样一头恶魔，却吹出来这样倾倒众生的天籁之音，而就是这样的天籁之音，却是为了致人于死亡而演奏……

“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箫公子心中恨恨的想着：“我要他死！要他死！要他死……”

箫韵越来越见悲凉，却越来越令人无法抗拒，越来越难以逃脱旋律的禁锢。

暗红色的箫身持续散逸出让人不能自拔韵律的同时，更有无数的星星点点的晶莹光芒，旋转着从箫声之中飞出来，萦绕着叶笑无尽盘旋……

这点情形，倒是有几分相似步相逢的离别剑招，只是这张大网，乃是因箫韵而生，音杀之网！

“去死吧！”

箫公子狠狠的一咬牙，梦幻韵律终于转成了碧落之调！

因为碧落之调，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所谓的天音碧落有生游，便是先以天音，勾起目标之人心湖中的所有负面情绪，陷入对这人世的极端怨怼，厌弃状态，进而将碧落黄泉的路打开，让你自己走进去，走向死亡……

有生而舍生，进而无生！

有生游死间，就此舍生，何能不死！

可是箫公子惊骇万状地发现了一件事，然后，碧落之调就此戛然而止。

随即，箫公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仅余的箫韵已然不成音律。

有如涌泉一般的鲜血不断的从箫公子的口中溢出来，但他却好似毫无所觉，只是满眼尽是不可置信的死盯着叶笑：“为什么？为什么能摆脱？这天下间从来就没有人可以摆脱有生游无间！没有！绝对没有！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疯狂的追问着，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箫公子整个人，都已经崩溃！

第164章　死过一次

因为，他刚才明明已经将碧落之调吹奏到了神魂俱丧的时刻，刻意地转头去看叶笑这会的表情，一般到这个阶段，目标之人早该因为厌世而舍生自尽，再无生机……就算是定力高超的，在这等时候，至少也该呈现出心伤魂断，随时崩溃的状态……

可他看到叶笑面容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在这样使人的断肠厌生的韵律之中，叶笑本来一直紧闭的双眼，似是感应到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