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域苍穹- 第388部分

分明是一出你好我也好，充满了温情的戏份，但，此际被展云飞这么一说，简直就如同要逼良为娼，强逼少女侍奉垂垂老翁一般。

少女的眼神，缓缓转动，最终聚焦到了肖暮非的脸上，脸上流露着羞怯、惶恐、踟蹰等诸多复杂情绪，以及一丝极力掩饰的隐隐渴望——难道……从此以后，我竟要有家了么？就要有爹了？……

肖暮非对于眼前的这一切，也有些不敢置信，还有许多的患得患失，一张老脸上，居然满是激动，他有心想要说什么，却是先咳嗽了几声。

就连咳嗽的声音，似乎也带着几分颤抖，终于艰涩地问道：“这个……闺女，你，愿意吗？当真愿意拜老夫为义父么？”

少女的娇躯剧烈的颤抖起来，眼中立即溢满了晶莹的泪水，一种绝处逢生、突如其来的幸福滋味，袭击了她的心头，颤抖着说道：“您……您真的不怪我……真的……要……”

肖暮非眼中有泪，他笨拙的笑着，却是异常郑重地、沉沉地点了点头。

少女挣扎着，勉力直起了受伤的身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虔诚的磕了九个响头，动作一丝不苟，脸上神情满是庄严而神圣，娇躯却是剧烈的颤抖，但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去颤抖，泪水却是哗哗的流下来：“孩儿蓉蓉……拜见义父！”

肖暮非见状哈哈大笑，眼泪却是疯狂落下，小心的搀扶着少女：“孩子……快快起来……从此以后，咱们爷俩……就在这青云天域……相依为命！”

“从此以后，你就随义父姓肖，叫肖蓉蓉……蓉蓉……”肖暮非声音颤抖：“我的孩子……”

“爹爹……”由衷感受到他真心的关爱，少女蓉蓉终于忍不住，伏在他怀中看，紧紧地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从今以后，我这个孤女，竟也有了亲人。

也有了家。

还有了爹爹。

这种感觉，真好。

这还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叫出来‘爹爹’这个称呼，虽然，爹爹妈妈这几个字，自己在梦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早已不止一次的叫过……

但，却从来没有人回应。

今天，终于有了。

这就是有家，有亲人，有父亲的感觉么？！

真好！

肖暮非眼泪也是汹涌而出，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你以前有多危险，但，从今以后，爹爹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为父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这句话，几乎像是发誓一般！

甚至有些狰狞！

就像是对着冥冥中的亲生女儿，发出的誓言，做出的保证！

第51章　展云飞的另一面！

一边的展云飞，脸上也再度露出来笑容：“既然磕了头，这见面礼，怎么能少？”

却不知他自以为很和蔼的笑容，再度震傻了许多人，实在是那笑容，太那啥了！

肖暮非笨拙的在自己口袋里踅摸着，在戒指中翻找，连声道：“这个是应该的应该的……”

一边找，一边忍不住老泪纵横。

一旁的叶笑静静地观视眼前一幕，眼角余光意外的注意到，一手促成了这件事幕前大手展云飞，他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股深深的羡慕，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展云飞，作为肖暮非的师叔，对这个师侄一生的惨痛遭遇，岂能不知？

今时今日，机缘巧合之下，正好遇到这么一个机会，索性就干脆自己一手大包大揽的做主了……

至此，也算是放下一桩心头大事。

但，此刻，见到肖暮非父女相拥，自己明明也该为之欢欣，却是忍不住触动了心底回忆，有些感伤，亦有些羡慕……只是他却将这份情绪，重新深深地压在了心底，哈哈大笑，状极欢畅。

看着肖暮非在宝贝似得照顾少女，展云飞恶形恶状地做出一副鄙夷表情，道：“看这肉麻的……来来来，叶冲霄，咱们爷俩往这边去，好好谈谈，本座给你讲点天域掌故，让你开开耳界！”

展云飞在前面走，叶笑在后面跟着。

也不知道怎么，叶笑在前段时间的时候，想起展云飞，就是恨意满胸。也曾无数次发誓，若是再见到这个家伙，定然要将这混蛋毙于掌下！

但是现在，面对展云飞不可一世，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却愣是生不起气来。

或许是因为叶笑清晰地感觉到，展云飞表现出来的种种，尽都是一种伪装，又或者是一种掩饰，便如此刻脱出众人视线的展云飞的背影，尽是孤寂、萧瑟，竟然充满了一种凄凉的味道。

虽然他的背脊仍旧挺直。

但在叶笑看来，此刻的展云飞却隐隐显出一种近似佝偻一般的颓废感觉。

再不像是之前，让人一看，就生出恍如面对一柄剑那样的感觉。

叶笑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想到了什么。

刹那间，竟自有些迷惘。

展云飞这个人，前世与自己交手之时，给自己的印象，乃是阴险狡诈，狠毒，冷血，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就像一头草原中的孤狼一样凶狠，残暴，就像是狐狸一样狡猾。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反正属于人性光辉的一面，一点没见到！

但，此刻看来，展云飞所表现出来的，尽管他极力在掩饰，叶笑依然能够感觉，这个人的骨子里，竟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

对待敌人，他固然可以残忍暴虐，极尽诡谲之能事，但对待自己人，他也能关心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他甚至会用他独特的方式，来成全自己弟子的最大心愿。

就像是现在对肖暮非。

叶笑心中的复杂程度几近难以言喻，恍惚间思绪竟突然回忆起前世与展云飞的那场战斗……

展云飞利用别人的身体掩护，在别人身死、自己稍稍疏神的一刹那，突然冒出来，一剑刺入自己的大腿……

鲜血迸溅！

叶笑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腿上竟恍如仍有一股莫名的疼痛感，源自心底，源自记忆。

战斗中，利用战友的身体掩护，重创敌人……虽然策略正确，但，这种狠毒却也是显而易见。

还有……但他承受自己反击而重创，本命玄兽展翅雕与自己纠缠，掩护他脱身的那一瞬，他遁走之前，那一瞬的目光，既有对自己的无限恨意，却也有对舍命为己断后本命玄兽的不舍眷恋！

叶笑却不知道，他难得疏神的一幕却也被人家展云飞看到。

前面的展云飞不知何时停了下脚步，正自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叶笑，满脸流溢着不解的神情；显然是对这个初初入门的后生小辈叶冲霄竟然在这时候怔怔出神，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可是要向他传授前辈阅历，江湖掌故，他不是应该欢欣鼓舞，兴奋无限么，怎么却是一副恍然若失，满腹心事的神情！

“你小子在想什么？”展云飞声音更显清冷，高不可攀，高处不胜寒的款。

但现在叶笑已经看破展云飞整个，他的这种声音，这种表情，这种态度，其实……全部就只是展云飞的一种伪装而已。

这个人，若是真的遇到了与之投脾气的人，交朋友会很快，而且还是很为对方设想考虑的那种人。

换言之，现在的展云飞，若是不论前世所见，只看现在的话，姑且不论展云飞为人如何，说到交朋友，居然是绝对是那种值得交的那种人！

叶笑轻声道：“我只是在想刚才这件事。”

展云飞道：“哦？”

叶笑轻轻笑了笑：“肖老固然一生孤苦，所幸还有朋友师长为他设想，如展前辈固然对他的一生经历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当若非有心，趁着这个机会，将别人的阴谋，化作了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弥补了肖老此生最大的遗憾。此事的处置不但得体，而且还是非常漂亮，这般处事手法，实在是值得晚辈认真回味，当然，前辈的最大目的乃是为了弥补肖老的遗憾，其他尽都是顺带罢了。”

展云飞目光凝注，道：“嗯，你竟然是在琢磨这个，我还以为你想的是另一件事……”

说罢，他竟自怔怔出神，显然是对叶笑这番似有意似无意的话有所感触。

良久良久，轻轻叹息一声，道：“能够弥补了一生的遗憾，不好么……呵呵，人这一生，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诸多遗憾……若是每一个遗憾，都能够有机会弥补……”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片落树，久久不发一言。

夕阳晚照，阳光正洒在这片树叶上，竟然映射出金色的光芒，整片树叶，似乎也随之透明。

他痴痴地看着落叶，半晌才终于掏心掏肺一般、深沉重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吐出来一生的惆怅，悠悠说道：“若是能弥补……那不要说是什么道元高手，就算是……给个神仙，都不愿意做了……啊……”

第52章　得到与失去！

叶笑心中陡然颤了一下，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来久违的君应怜，竟也是忍不住深深的叹息一声，怅然道：“是啊……人这一生，总向着让自己活得快意潇洒，活得问心无愧……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只要是人还活着，还在往前走，就总会遇到太多太多不顺心，不如意，充满遗憾的选择，而等到你回头的时候，总是会愕然发现，原来我竟已错过了很多很多，太多太多……”

“而就算是醒悟过来，明了自己已经错过那些美好的事物，却再也无从追寻……”

“道理人人会说，总有无数感慨，然而最最讽刺的是……当你身处在这些美好之中的时候，却从来都不曾珍惜，任其悄悄流走……人生，说到底，从来就是一个得与失，乃至无数个得与失的选择……”

“你固然在不断地得到，却也不断的在失去；你得到了这个，就会伴随着失去了另一个……而在不经意失去另一个的时候，你往往正沉浸在那种得到这一个的欢喜之中，完全不会察觉到，你生命中另一种美好，正在悄然离去。”

“等你发现了已经失去，想要挽回，想要弥补时候，亦会发现，就算你将全部生命付出，却也注定无法换回逝去的那个选择，而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会发现，与失去的东西相比，在失去的时候得到的那个东西……却又是如何的微不足道。”

叶笑也将目光凝注在展云飞所注视着的那一片落叶之上，道：“不管是武道高手，还是江湖散人，或者是……平民百姓，天潢贵胄……所有人都是一样，汽油不同。”

“平民百姓一生中，为了衣食而奔波，为了过活而忙碌，在年轻的时候，找了媳妇，就开始打拼，为了金钱，为了利益，为了地位，为了名声……但，等你获得了你想要获得的那一切之后，转头看看身边人，当年的青春少女，已经变作了黄脸婆，已经鸡皮鹤发、不堪入目……甚至，已经不在人世，幽冥异路……”

“亦唯有到了那个时候，才会发现，现在拥有的万贯家财，盖世名声、骄人成就，却也换不回年轻时与最喜欢的人，共同全心全意度过的无忧无虑快乐日子，哪怕只得一天……”

“但在拥有那种日子的时候，却是天天在操心，皱眉、为了前途、钱途而操心，为了成就、为了名利而皱眉、……”

“或者，真正幸运的，就是这种树叶。”叶笑看着在阳光照射下发出金光，近乎透明的树叶，淡淡道：“从幼芽一直成长到大树叶，从青翠欲滴，到葱葱绿绿；再到枯黄，及至掉落，化作尘埃，始终没有半点感受，只能被动，始终无情，坦然面对着风霜雨雪……不存在任何的忧愁，困苦……”

“哎……”

叶笑以一声长叹，结束了自己的这番感慨。

继续怔怔的出神。

一边的展云飞，在叶笑刚开始诉说的时候，便一脸色奇异表情的静静倾听，随着叶笑的诉说，展云飞的脸上表情，也在不断的变化。

认同，怅然，惆怅，追悔，绝望，黯然……

似乎随着叶笑说的话，将他这一生，又重新回顾了一遍；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扭曲悲伤，几乎随时都可能放声大哭一场也似！

又过了良久，展云飞轻轻道：“你不是这片树叶，你又怎么知道，这片树叶，就没有感情？”

“又怎么知道，它从幼小一直成长到现在，在经历狂风暴雨的时候，没有对生命也许就此凋零的恐惧？”

“每一片树叶，在初初还是一枚嫩芽的时候，它并没有太多的纹络，或者有，却是看不出来的，隐藏的，但，就是这人间风霜，让这片树叶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能够继续挂在枝头，不断地成长，让自己的茎杆更加粗壮，坚韧；也滋生出更多的脉络，将自己的全身，都连接在一起，对抗狂风暴雨，对抗种种能够对它存活构成危机的伤害……”

“纵然是树叶，在它短暂的生涯之中，也有太多太多的不容易。”

展云飞说到这里，情绪似乎渐渐地恢复了，淡淡地笑道：“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倒也不错，在江湖上，有时候一个人的命，还真不如这么一片树叶。”

“最起码，这片树叶，还有我们两人对着它感慨一番，若它有知，想必与有荣焉，然而在江湖上，被人杀死了……能够留给别人的，却只有放心和如释重负，甚至是……幸灾乐祸，或者是，死而后快！”

“最多，留给不相干的人，一点经验，和教训。但也就仅此而已……”

展云飞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一口气，似乎已经将心中的无限郁闷，还有绵绵惆怅哀伤一起吐出，点滴无余。

这口气，非止吐尽心中的诸多负面情绪，更如一道龙卷风也似，直直地从他口中出来，竟然长龙一般地钻进树林，所过之处，千树尽秃。

便连一片树叶也没有了。

包括，刚才那一片被他无限感怀的树叶。

人生果然无常，生灵亦是无常，若非一番感慨，包括被两人关注过的那片树叶在内，此地的无数树叶，或者还有一秋好活，最终就只因为一口气，刹那归尘！

下一刻，展云飞转过身，看着叶笑，很是认真地看着，道：“想不到，你小子不过小小年纪，对于人生，竟然也有这么多的感悟，难道你在出身的界面也有许多际遇？！”

叶笑苦笑：“刚才晚辈曾经提到过，道理人人会说，总有无数感慨，人的感悟，未必与年纪有多大关系，真正关键的是……这一生之中，曾经经历过多少事情。”

“有些人，或者就在一时三刻之间，已有无数顿悟，无数明了！”

“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