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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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线-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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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章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瘸腿:“沽宁人;我也流了血;可没流光我的勇气“我想给我六叔报仇。”
小馍头手里被塞上了十块银洋。万事开头难;锣再次被人擂响;沽宁几天来第一次显得有些欢腾。小馍头挤开人群;捧了那十块银洋向老馍头走去;把钱交给老馍头:“爹;那我走啦。”
老馍头却捧着钱挤向龙文章:“这不行;他搞错了;他不懂事;他财迷心窍……”喧哗静了下来;好容易激起来的斗志被老馍头浇下一盆凉水;龙文章恼怒地吼:“你当你在买酱菜吗?”
老馍头诚惶诚恐:“求求您军爷;我们就是拉车的;我们还回行里退车呢;行里还押着五块钱呢。”他捧着钱想放下;却又舍不得;只能吃力地推起了车向人群外走去。
生死线 第二章(3)
人群里锣又被敲响了;敲锣的是个十岁不到的小乞丐。高昕稍犹豫一会儿;在筐里抓了一把银元追上老馍头。她把银元塞给他:“那天是你们救了我;今天你们又给我勇气……勇气;我们现在都需要勇气……”她有些茫然;看看那把银元;“这不算什么;真的;它什么用都没有;可是……”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窘得脸发红。老馍头愣住;他看看高昕;又看看身后的人群。他将钱放进口袋;放下车;犹犹豫豫地挤过人群。
龙文章正忙着给新丁排队;身后的锣又响了一下——老馍头拿着槌;龙文章笑笑;狠拍了他一下让他站到新兵队里。老馍头理直气壮伸着手;龙文章愣了愣;抓起十块银元塞给他。
老馍头腰里已沉甸甸的了;但他仍看着高三宝:“高老板;我那车……”
高三宝急道:“老哥放心。全福;帮人把车送回去。”
“那押钱……”高三宝总算反应过来;立刻又拿了几块银元给他。那筐银元已经见底;鼓乐队开始收摊。龙文章一瘸一拐地带着新丁队列;踢踢踏踏参差不齐地离开;他威武地对着这帮菜鸟们嚷嚷:“打今天起你们就是武夫这叫家伙事不叫枪”
人们都被他喊得热血沸腾;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紧跟队列。一行人向着郊野外的阵地走去。
19、合作
欧阳又来到之前碰到邮差的河边;四道风拉了车跟着他。欧阳跳上船;四道风放下车也跟上船。欧阳瞟他一眼;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刚买来的药瓶;倒出几粒放在嘴里。四道风跟着坐下:“你吃的什么洋玩意;给两颗。”
“你不会爱吃的。”
“有福同享嘛。”
欧阳忍着气倒给他几颗;四道风全扔嘴里;然后他将半个脑袋扎在水里漱口:“你有病?嚼这个?”
“我头痛。”四道风嘿嘿地乐:“我大师兄眼没瞎戴个眼罩冒充狠;你拿黄连当糖豆嚼;我真有眼力;你是真狠。”
欧阳又好气又好笑:“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就是个穷念书的;没让人打死就当了*。你想你的地盘;而我就是有个忧国忧民的毛病;我们哪一丁点相像了?”
四道风瞪着他;突然跪了下来;欧阳莫名其妙地看看他。
“我要杀鬼子;欧阳爷爷;欧阳爸爸;我天天晚上想;他们干吗要杀大风?我没恨过谁;你信不信?”
欧阳看着那张大孩子似的脸;点点头。船在水里漂移;渐渐离了河岸;两人都懒得去管。四道风接着说:“凭我自己;粗人粗脑子;想大事不够使;我要你的点子帮我杀鬼子。”
欧阳叹口气:“求求你别跪着。”四道风咧咧嘴:“那没事;我就当是刘备大哥在请诸葛亮了。”“我的党费了很大劲就想告诉大家;长着膝盖不是为了下跪。”
“别说;你那党跟我蛮像的。”
欧阳忍俊不禁:“那是;你是有点城市无产者的初期症候。”
“这算好话坏话?”
“不好不坏;一个评价。你起来说话行吗?”他无形中已经在和四道风戏谑;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一种交流方式。
“没事;你看我屁股是搁在脚跟上的;其实我还是坐着。”
欧阳看看他那个偷奸耍滑的跪姿;很想笑:“好;四爷……”
“老四;是好兄弟都叫我老四。”“好;老四;我谢谢你。”“啥事谢我?救你呀?老辈说这辈子挨救的人下辈子要还的;你跑不了。”“我谢你刚才那声喊;要不我现在已死了;我刚才就是想被他们打死。”
“原来你是寻死呀?我还当你要空手白刃下他们枪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生死线 第二章(4)
欧阳苦笑:“我对自己发誓;无论天堂地狱;绝不再放弃;若有违背;我就是背叛了我的主义、我的信仰。”四道风听得发愣:“你们真怪;发誓也没个天打雷劈三刀六洞。”他忍不住又问:“你那匪婆子是不是死了?她死了;你怎么办?”
“我会忘了她。”四道风一拍巴掌:“大丈夫”“老四别说话。”“你会帮我吗?”
“会。”“你……”
“别再说话了;好吗?”四道风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看着欧阳全身放松地躺倒。他不明白那个人在想什么;可自己的浮躁在他难以言喻的沉痛中都消失无踪。船顺水而淌;两人都静静地躺着。
20、接上头
船仍在漂;欧阳还躺着;四道风看看周围的景物;终于耐不住性子:“再漂就出海了。”
船正漂过入海前的最后一座小桥;欧阳坐了起来;四道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夜空下一个人影逆了月光站着。四道风想摸枪;欧阳伸手摁住;船从桥洞下漂过。欧阳回望;终于确定那人是白天被自己跟踪过的邮差;邮差正冲他招手。
欧阳腾地爬起来;摇船靠岸;未等泊稳便跳上岸去;他头也不回地叮嘱四道风:“别跟来;在这儿等我。”
欧阳上桥;走向邮差。邮差面对着他再不遮掩:“新暗号是天下刀兵起。”
“清晨6时;桥下会有一条乌篷船;说暗号。你和我们一起撤出沽宁。”
邮差点点头;打算离开。
“她……怎么样了?”欧阳掩饰不住自己的迫切。
邮差把什么东西递了过来:“这个转交给你;我买的……是她特地嘱咐的。”
欧阳伸手过去;触手硬硬的一个圆柱体;欧阳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他已经不知道吃空多少个这样的药瓶。
“你还需要什么?”邮差问。
“需要……太阳马上出来。”欧阳的脸上笑容绽放。
邮差愣了一下;也乐了;拍了一下欧阳的肩膀走开:“天亮再见;要忙的事一大堆;我可不想它马上出来。”
欧阳一直看着邮差走远;才转身去找四道风。
天亮了;新兵们在阵地边的空地上集结。华盛顿吴给他们做教练;教一帮菜鸟打枪。老馍头极认真地学着;并示意小馍头也学。
龙文章实在看不下去;转身离开。他向在制高点上看操练的蒋武堂走去:“比咱们更像炮灰的一队炮灰。”
“挺过这一仗;他们就是像你我一样的军人。”
“您真觉得他们挺得过吗?”
“抗战;就是以我血肉之盾御敌钢铁之矛”
龙文章哈哈惨笑;什么军容官威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四仰八叉在阵地上躺了下来;蒋武堂瞪了他一会儿;也躺下。两人都在惨笑;笑得比哭还难受。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人一骑从公路上不遮不掩地奔驰过来;前方哨兵冲来人拉动了枪栓:“口令”
“我们是六十七团;打正面撤下来的”
龙文章举枪;子弹呼啸着从马头前划过;马匹惊蹿;把那人摔了下来。几个士兵向黑暗地里扑了过去。
一名穿着国民党中央军军服的中年军官被押过来。即使缠着血污的绷带、沾了满身的硝烟、才又在地上滚了一身土;对方的军服看起来仍比守备军笔挺。龙文章很不满意地斜眼看着。军官看起来很出众;有华盛顿吴的书卷气却没呆气;他挺直敬礼:“久仰沽宁蒋司令大名;六十七团参谋官鲍廷野有礼”
21、敌友难辨
蒋武堂对这个叫鲍廷野的人有了好感:“六十七团?你老哥也不怕报错了名?”
“廷野不明白司令的意思。”
生死线 第二章(5)
“六十七团是中央军;跟地方军拉屎都不蹲一个坑;没事能来我的沽宁晃晃?”
“司令说笑;六十七团再怎么着;也记得您跟我们陈团长是明面上的把兄弟;骨子里他十年前就是您的下属。”
龙文章哼了一声问:“六十七团来沽宁有何公干?”
鲍廷野只看着蒋武堂道:“禀司令;我们在前线跟鬼子打了场硬仗;伤亡惨重;整个六十七团得撤下来休整。团长说久不见故人;索性绕道沽宁。”
蒋武堂问:“伤亡惨重是什么意思?”
鲍廷野恻然:“能作战的只剩下六百多号;所有的重武器全丢光了。”
“能帮我们协防吗?”龙文章有些急不可耐。
“那没有问题;我们团长的意思是……”
他的话被军官们的骚动打断了;对守备军和沽宁来说;这是个太好的消息。蒋武堂扫视着那些欣喜的脸;“我不相信;”他盯着鲍廷野;“这消息太好了;我很久没听过好消息了;经过太多坏事的人就不相信好事。我不相信;所以你是鬼子。”他的刀铿然出鞘;指住了鲍廷野的喉头。
鲍廷野把军装脱了下来;然后使劲撕开衬里:“难怪司令生疑;我们在来的路上也撞上一队鬼子;打了一场遭遇;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鬼子;全穿着难民的衣服……陈团长急命我把搜到的这份文件送来。”鲍廷野拿出两份文件;先递上一份。
蒋武堂把刀慢慢地放下:“既有陈少堂的亲笔信;又有私印;干吗早不拿出来?”
“廷野对司令闻名已久;不想初见便是官样文章。”
文件上面全是日文;蒋武堂转向龙文章;“沽宁城有会说鬼子话的人吗?”
鲍廷野径直拿回文件念起来:“兹命你部先期往沽宁潜伏;T日与海军陆战之师会合;海陆夹击予以占领。”
蒋武堂眉头皱紧:“六十七团何时能到?”
“应该是黎明抵达。”
“T日是什么日子?”
“既然此时沽宁还在司令手上;那该是从现在起算的任何时候。”
蒋武堂沉吟许久:“我部欢迎友军协防。”
这是一种很正式的表态;鲍廷野行了个军礼:“司令放心。团长说他多少年前就是司令的下属;这次也还是司令的下属。团长说随司令两次北伐;快哉壮哉;此次就算是最后一战;也足慰平生了。”
“陈少堂这家伙倒还够义气。”蒋武堂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会不会就是他的最后一战?“如果六十七团先开打;蒋某人是不会死在守备团阵地上的。”
22、闹崩了
傍晚时分;龙文章正命令阵地上的士兵加深掩体;蒋武堂走上高地。“龙文章;你阴着个脸干吗?”龙文章忧心忡忡地看着阵地另一边的鲍廷野;直觉令他不喜欢这个人。这时华盛顿吴匆匆过来:“司令;跟总部核实过了;六十七团确实伤亡惨重;已经撤防休整。”
龙文章讶然地看蒋武堂。
蒋武堂看着华盛顿吴:“那份鬼子文件?”“我让城里懂日语的商人看过;是鲍参谋官说的那个意思……我还跟总部核实了文件印章的样子;总部说没错;是鬼子陆军军部的印信。”
蒋武堂点点头。龙文章转向蒋武堂:“你不相信姓鲍的?”
“我不信姓鲍的;可我信姓陈的;你没跟我打过仗;不知道什么叫过命的交情。”龙文章有些不满:“那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蒋武堂苦笑着拍拍龙文章的肩:“我搞这些花哨;因为我只想这事情是假的;假了;沽宁就兴许还能保住……”龙文章听得出他话里的沉重;不再说话;苦笑一下;往阵地的另一端走去。
四道风拉着欧阳在漆黑的巷子里拐来拐去;于无路处又走出一条路来。欧阳心情如此爽利;以致四道风有些妒忌:“那么高兴干吗?是不是又给你配了个匪婆子?”“没什么。”欧阳微笑着。
生死线 第二章(6)
一声大响;四道风毫无预兆地把车扔下;欧阳险些摔下车来;“你怎么啦?”
“跟我聊女人丢份吗?”
四道风的欢喜与愤怒都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欧阳努力适应着:“在下虚度二十九岁的光阴;对女人实在是一无所知。”“胡扯女人。”
欧阳让他说得有点发毛;讪讪一笑;“我哪来的心思?我是在记路;你走的这拐弯抹角的路我都没走过;这我能跟你比吗?我得记路;要不天亮了回不来。”
四道风其实也并不需要一个太坚实的理由;立刻就前嫌尽释:“上车我跟你说;这些巷子我要说第二熟;没人敢认第一。对了;你还回来干啥?”
欧阳忽然想起自己天亮就要走;立刻正经起来:“我以后给你引见个人;比我有胆识;比我点子多;要说我是鲁肃鲁子敬那人就是诸葛卧龙……”
“当”的一声;车又被撂下了;欧阳这次有所准备;早扶住了车把。
四道风气哼哼转身:“老子看中你是给你面子;找个人来糊弄我?”
欧阳很认真地看着他:“天亮我就要走了;我不希望你那样去跟鬼子斗;我背后有一些人;他们一定会……”
四道风挥了挥手:“别跟我说虚的;一句话;跟我;上车。跟你那什么;爱上哪儿去哪儿。”“真是对不起。”欧阳毫不犹豫地走开。
四道风比刚才更恼火:“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仗义?”欧阳头也不回:“我不知道什么叫仗义;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我不大懂你的义气。”四道风瞪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巷角。
23、信号弹
沽兴车行的门都被砸得快倒下来了;皮小爪刚打开门;四道风便撞了进来。“找着啦?”
“找他干吗?”四道风嚷嚷着进了屋。六品铺盖卷早打好了;闻言他把刀往里边一塞;扛起来就要出去。四道风大喊:“干什么去?你小子现在跟的是我”
“找欧阳“刚想起来;他走的时候我没揍他”他把两支枪掖进腰里;在六品面前狠狠地拍了一拍;走了出去。
这时;欧阳在另一个巷子深处的一堆破烂中蓦然而醒;黑暗里清晰可闻的是两个呼吸声。他屏住自己的呼吸;琢磨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突然猛扑过去;揪出一个人来;是那个应征的小乞丐。欧阳苦笑着把那孩子放开:“是不是我占了你的床?”
小乞丐安静下来;摇了摇头;脸上有种畏惧;费多大劲挣出一个字来:“……鬼。”他指着巷子那头一个破败的院落。
“那里闹鬼?所以你不敢过去?”欧阳站起来;拉着小乞丐走进院子;欧阳推了一下虚掩的破柴门;里边黑得如凝固一般。欧阳就着一道电光看见屋里堆叠的尸体和密密麻麻的老鼠。
“你说的是鬼子?他们怎么进来的?”欧阳自言自语;“他们走多久了?”他伸手去探那火炭的温度;他愣住了:“今天晚上;刚走。”
城外;蒋武堂拿着望远镜朝着远处望去;远处山头火光晃动:“前边有情况;有几百人……自己人?”
鲍廷野在一旁答道:“六十七团会发射三颗信号弹;两绿一黄。”他话音刚落;两绿一黄的三发信号弹在地平线上升起。
“你们的洋玩意不少;老子这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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