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第15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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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第15部)-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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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交。每相摧游咏,跻危登险,极林 泉之幽邃。至于翛然顺适之际,几欲忘其形骸。或经时不归, 或逾月而返,郡守以朝贵遇之,不之责。

    时元稹在通州,篇咏赠答往来,不以数千里为远。尝与稹 书,因论作文之大旨曰:

    夫文,尚矣,三才各有文。天之文三光首之;地之文五材 首之;人之文《六经》道之,就《六经》言,《诗》又首之。何 者?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 莫切乎声,莫深乎义。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上自 贤圣,下至愚騃,微及豚鱼,幽及鬼神。群分而气同,形异而 情一。未有声入而不应、情交而不感者。圣人知其然,因其言, 经之以六义;缘其声,纬之以五音。音有韵,义有类。韵协则 言顺,言顺则声易入;类举则情见,情见则感易交。于是乎孕 大含深,贯微洞密,上下通而二气泰,忧乐合而百志熙。二帝 三王所以直道而行、垂拱而理者,揭此以为大柄,决此以为大 窦也。故闻“元首明,股肱良”之歌,则知虞道昌矣。闻五子 洛汭之歌,则知夏政荒矣。言者无罪,闻者作诫,言者闻者莫 不两尽其心焉。

    洎周衰秦兴,采诗官废,上不以诗补察时政,下不以歌泄 导人情。用至于谄成之风动,救失之道缺。于时六义始剚矣。 《国风》变为《『骚』辞》五言始于苏、李。《诗》《『骚』》皆不遇者, 各系其志,发而为文。故河梁之句,止于伤别;泽畔之『吟』,归 于怨思。彷徨抑郁,不暇及他耳。然去《诗》未远,梗概尚存。 故兴离别则引双凫一雁为喻,讽君子小人则引香草恶鸟为比。 虽义类不具,犹得风人之什二三焉。于时六义始缺矣。晋、宋 已还,得者盖寡。以康乐之奥博,多溺于山水;以渊明之高古, 偏放于田园。江、鲍之流,又狭于此。如梁鸿《五噫》之例者, 百无一二。于时六义浸微矣!陵夷至于梁、陈间,率不过嘲风 雪、弄花草而已。噫!风雪花草之物,三百篇中岂舍之乎?顾 所用何如耳。设如“北风其凉”,假风以刺威虐;“雨雪霏霏”, 因雪以愍征役 ;“棠棣之华 ”,感华以讽兄弟 ;“采采疲А≤印保啦菀岳钟凶右病=孕朔⒂诖硕骞橛诒恕7词钦摺。伞『踉眨∪辉颉坝嘞忌⒊社病。谓蝗缌贰保肮榛ㄏ任郝丁弧。稹∫墩Т欠纭敝玻鲈蚶鲆樱岵恢渌硌伞9势退匠胺纭⊙⑴ú荻选S谑绷寰∪ヒ印

    

第一卷 第9章

    唐兴二百年,其间诗人不可胜数。所可举者,陈子昂有《感 遇诗》二十首,鲍防《感兴诗》十五篇。又诗之豪者,世称李、 杜。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迨矣!索其风雅比兴,十无一 焉。杜诗最多,可传者千余首。至于贯穿古今,覙缕格律,尽 工尽善,又过于李焉。然撮其《新安》、《石壕》、《 潼关吏》、 《芦子关》、《花门》之章,“硃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 亦不过十三四。杜尚如此,况不迨杜者乎?仆常痛诗道崩坏,忽 忽愤发,或废食辍寝,不量才力,欲扶起之。嗟乎!事有大谬 者,又不可一二而言,然亦不能不粗陈于左右。

    仆始生六七月时 ,『乳』母抱弄于书屏下 ,有指“之”字、 “无”字示仆者,仆口未能言,心已默识。后有问此二字者,虽 百十其试,而指之不差。则知仆宿习之缘,已在文字中矣。及 五六岁,便学为诗。九岁谙识声韵。十五六,始知有进士,苦 节读书。二十已来,书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不遑寝息矣。 以至于口舌成疮,手肘成胝。既壮而肤革不丰盈,未老而齿发 早衰白;瞀然如飞蝇垂珠在眸子中者,动以万数,盖以苦学力 文之所致!

    又自悲家贫多故,年二十七,方从乡赋。既第之后,虽专 于科试,亦不废诗。及授校书郎时,已盈三四百首。或出示交 友如足下辈,见皆谓之工,其实未窥作者之域耳。自登朝来, 年齿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书史,多求 理道。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是时皇帝初即 位,宰府有正人,屡降玺书,访人急病。

    仆当此日,擢在翰林,身是谏官,月请谏纸。启奏之间, 有可以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而难于指言者,辄咏歌之,欲稍 稍进闻于上。上以广宸听,副忧勤;次以酬恩奖,塞言责;下 以复吾平生之志。岂图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闻而谤已成矣!

    又请为左右终言之。凡闻仆《贺雨诗》众口籍籍,以为非 宜矣;闻仆《哭孔戡诗》,众面脉脉,尽不悦矣;闻《秦中『吟』》, 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闻《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 执政柄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者切齿矣!大 率如此,不可遍举。不相与者,号为沽誉,号为诋讦,号为讪 谤。苟相与者,则如牛僧孺之诫焉。乃至骨肉妻孥,皆以我为 非也。其不我非者,举世不过三两人。有邓鲂者,见仆诗而喜, 无何鲂死。有唐衢者,见仆诗而泣,未几而衢死。其余即足下。 足下又十年来困踬若此。呜呼!岂六义四始之风,天将破坏, 不可支持耶?抑又不知天意不欲使下人病苦闻于上耶?不然, 何有志于诗者,不利若此之甚也!

    然仆又自思关东一男子耳,除读书属文外,其他懵然无知, 乃至书画棋博,可以接群居之欢者,一无通晓,即其愚拙可知 矣!初应进士时,中朝无缌麻之亲,达官无半面之旧;策蹇步 于利足之途,张空拳于战文之场。十年之间,三登科第,名落 众耳,迹升清贯,出交贤俊,入侍冕旒。始得名于文章,终得 罪于文章,亦其宜也。

    日者闻亲友间说,礼、吏部举选人,多以仆私试赋判为准 的。其余诗句,亦往往在人口中。仆恧然自愧,不之信也。及 再来长安,又闻有军使高霞寓者,欲聘倡『妓』,『妓』大夸曰 :“我 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哉?”由是增价,又足下书云: 到通州日,见江馆柱间有题仆诗者。何人哉?又昨过汉南日, 适遇主人集众娱乐,他宾诸『妓』见仆来,指而相顾曰:此是《秦 中『吟』》、《长恨歌》主耳。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乡校、佛 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 处女之口,每有咏仆诗者。此诚雕篆之戏,不足为多,然今时 俗所重,正在此耳。虽前贤如渊、云者,前辈如李、杜者,亦 未能忘情于其间。

    古人云 :“名者公器,不可多取 。”仆是何者,窃时之名 已多。既窃时名,又欲窃时之富贵,使己为造物者,肯兼与之 乎?今之屯穷,理固然也。况诗人多蹇,如陈子昂、杜甫,各 授一拾遗,而屯剥至死。孟浩然辈不及一命,穷悴终身。近日 孟郊六十,终试协律;张籍五十,未离一太祝。彼何人哉!况 仆之才又不迨彼。今虽谪佐远郡,而官品至第五,月俸四五万, 寒有衣,饥有食,给身之外,施及家人。亦可谓不负白氏子矣。 微之,微之!勿念我哉!

    仆数月来,检讨囊帙中,得新旧诗,各以类分,分为卷目。 自拾遗来,凡所遇所感,关于美刺兴比者;又自武德至元和, 因事立题,题为《新乐府》者,共一百五十首,谓之讽谕诗。 又或退公,或卧病闲居,知足保和,『吟』玩『性』情者一百首,谓之 闲适诗。又有事物牵于外,情理动于内,随感遇而形于叹咏者 一百首,谓之感伤诗。又有五言、七言、长句、绝句,自百韵 至两韵者,四百余首,谓之杂律诗。凡为十五卷,约八百首。 异时相见,当尽致于执事。

    微之,古人云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仆虽 不肖,常师此语。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时。时之来也,为 云龙,为风鹏,勃然突然,陈力以出;时之不来也,为雾豹, 为冥鸿,寂兮寥兮,奉身而退。进退出处,何往而不自得哉! 故仆志在兼济,行在独善,奉而始终之则为道,言而发明之则 为诗。谓之讽谕诗,兼济之志也;谓之闲适诗,独善之义也。 故览仆诗者,知仆之道焉。其余杂律诗,或诱于一时一物,发 于一笑一『吟』,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者,但以亲朋合散之际, 取其释恨佐欢,今铨次之间,未能删去。他时有为我编集斯文 者,略之可也。

    微之,夫贵耳贱目,荣古陋今,人之大情也。仆不能远征 古旧,如近岁韦苏州歌行,才丽之外,颇近兴讽;其五言诗, 又高雅闲淡,自成一家之体,今之秉笔者谁能及之?然当苏州 在时,人亦未甚爱重,必待身后,人始贵之。今仆之诗,人所 爱者,悉不过杂律诗与《长恨歌》已下耳。时之所重,仆之所 轻。至于讽谕者,意激而言质;闲适者,思澹而辞迂。以质合 迂,宜人之不爱也。今所爱者,并世而生,独足下耳。然百千 年后,安知复无如足下者出,而知爱我诗哉?故自八九年来, 与足下小通则以诗相戒,小穷则以诗相勉,索居则以诗相慰, 同处则以诗相娱。知吾罪吾,率以诗也。

    如今年春游城南时,与足下马上相戏,因各诵新艳小律, 不杂他篇,自皇子陂归昭国里,迭『吟』递唱,不绝声者二十里余。 攀、李在傍,无所措口。知我者以为诗仙,不知我者以为诗魔。 何则?劳心灵,役声气,连朝接夕,不自知其苦,非魔而何? 偶同人当美景,或花时宴罢,或月夜酒酣,一咏一『吟』,不觉老 之将至。虽骖鸾鹤、游蓬瀛者之适,无以加于此焉,又非仙而 何?微之,微之!此吾所以与足下外形骸、脱踪迹、傲轩鼎、 轻人寰者,又以此也。

    当此之时,足下兴有余力,且欲与仆悉索还往中诗,取其 尤长者,如张十八古乐府,李二十新歌行,卢、杨二秘书律诗, 窦七、元八绝句,博搜精掇,编而次之,号为《元白往还集》 众君子得拟议于此者,莫不踊跃欣喜,以为盛事。嗟乎!言未 终而足下左转,不数月而仆又继行,心期索然,何日成就?又 可为之太息矣!

    仆常语足下,凡人为文,私于自是,不忍于割截,或失于 繁多。其间妍媸,益又自『惑』。必待交友有公鉴无姑息者,讨论 而削夺之,然后繁简当否,得其中矣。况仆与足下,为文尤患 其多。己尚病,况他人乎?今且各纂诗笔,粗为卷第,待与足 下相见日,各出所有,终前志焉。又不知相遇是何年,相见是 何地,溘然而至,则如之何?微之知我心哉!

    浔阳腊月,江风苦寒,岁暮鲜欢,夜长少睡。引笔铺纸, 悄然灯前,有念则书,言无铨次。勿以繁杂为倦,且以代一夕 之话言也。

    居易自叙如此,文士以为信然。

    十三年冬,量移忠州刺史。自浔阳浮江上峡。十四年三月, 元稹会居易于峡口,停舟夷陵三日。时季弟行简从行,三人于 峡州西二十里黄牛峡口石洞中,置酒赋诗,恋恋不能诀。南宾 郡当峡路之深险处也,花木多奇。居易在郡,为《木莲荔枝图》, 寄朝中亲友,各记其状曰 :“荔枝生巴、峡间,形圆如帷盖。 叶如桂,冬青;华如橘,春荣;实如丹,夏熟。朵如蒲萄,核 如枇杷,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雪,浆『液』甘酸如醴 酪。大略如此,其实过之。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 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木莲大者高 四五丈,巴民呼为黄心树,经冬不凋。身如青杨,有白文。叶 如桂,厚大无脊。花如莲,香『色』艳腻皆同,房独蕊有异。四月 初始开,自开迨谢,仅二十日。元和十四年夏,命道士毋丘元 志写之。惜其遐僻,因以三绝赋之 。”有“天教抛掷在深山” 之句,咸传于都下,好事者喧然模写。

    其年冬,召还京师,拜司门员外郎。明年,转主客郎中、 知制诰,加朝散大夫,始著绯。时元稹亦征还为尚书郎、知制 诰,同在纶阁。长庆元年三月,受诏与中书舍人王起覆,试礼 部侍郎钱徽下及第人郑朗等一十四人。十月,转中书舍人。十 一月,穆宗亲试制举人,又与贾餗、陈岵为考策官。凡朝廷文 字之职,无不首居其选,然多为排摈,不得用其才。

    时天子荒纵不法,执政非其人,制御乖方,河朔复『乱』。居 易累上疏论其事,天子不能用,乃求外任。七月,除杭州刺史。 俄而元稹罢相,自冯翊转浙东观察使。交契素深,杭、越邻境, 篇咏往来,不间旬浃。尝会于境上,数日而别。秩满,除太子 左庶子,分司东都。宝历中,复出为苏州刺史。文宗即位,征 拜秘书监,赐金紫。九月上诞节,召居易与僧惟澄、道土赵常 盈对御讲论于麟德殿。居易论难锋起,辞辨泉注,上疑宿构, 深嗟挹之。太和二年正月,转刑部侍郎,封晋阳县男,食邑三 百户。三年,称病东归,求为分司官,寻除太子宾客。

    居易初对策高第,擢入翰林,蒙英主特达顾遇,颇欲奋厉 效报,苟致身于訏谟之地,则兼济生灵,蓄意未果,望风为当 路者所挤,流徙江湖。四五年间,几沦蛮瘴。自是宦情衰落, 无意于出处,唯以逍遥自得,『吟』咏情『性』为事。太和已后,李宗 闵、李德裕朋党事起,是非排陷,朝升暮黜,天子亦无如之何。 杨颖士、杨虞卿与宗闵善,居易妻,颖士从父妹也。居易愈不 自安,惧以党人见斥,乃求致身散地,冀于远害。凡所居官, 未尝终秩,率以病免,固求分务,识者多之。五年,除河南尹。 七年,复授太子宾客分司。

    初,居易罢杭州,归洛阳。于履道里得故散骑常侍杨凭宅, 竹木池馆,有林泉之致。家『妓』樊素、蛮子者,能歌善舞。居易 既以尹正罢归,每独酌赋咏于舟中,因为《池上篇》曰:

    东都风土水木之胜在东南偏,东南之胜在履道里,里之胜 在西北隅,西瓯痹谝坏冢窗资羡爬痔焱死现亍5胤绞∑吣叮菔胰唬逯唬窬胖唬菏髑诺兰渲!〕趵痔旒任鳎睬以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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