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第15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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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第15部)-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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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臣曰:温、柳二公,以文行饰躬,砥砺名节,当官守法, 侃侃有大臣之节,而竟不登三事,位止正卿。所以知公辅之量, 以和为贵。汉武帝畏汲黯而相孙弘,太宗重魏徵而委玄龄,其 旨远也。韦、崔名士,荐贤致主,绰有古风。殷司空治民,斯 为循吏,而忠规壮节,至晚不衰。徐、郭谠言,郁为佳士。如 数君者,实为令人。

    赞曰:柳氏礼法,公忠节概。搏击为优,弥纶则隘。夏卿 奖拔,晦叔匡将。徐、郭之议,金玉锵锵。

    

第一卷 第6章

    第一百一十六

    元稹 庞严附 白居易 弟行简 敏中附

    元稹,字微之,河南人。后魏昭成皇帝,稹十代祖也。兵 部尚书、昌平公岩,六代祖也。曾祖延景,岐州参军。祖悱, 南顿丞。父宽,比部郎中、舒王府长史,以稹贵,赠左仆『射』。

    稹八岁丧父。其母郑夫人,贤明『妇』人也;家贫,为稹自授 书,教之书学。稹九岁能属文。十五两经擢第。二十四调判入 第四等,授秘书省校书郎。二十八应制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 科,登第者十八人,稹为第一,元和元年四月也。制下,除右 拾遗。

    稹『性』锋锐,见事风生。既居谏垣,不欲碌碌自滞,事无不 言,即日上疏论谏职。又以前时王叔文、王伾以猥亵待诏,蒙 幸太子,永贞之际,大挠朝政。是以训导太子宫官,宜选正人。 乃献《教本书》曰:

    臣伏见陛下降明诏,修废学,增胄子,选司成。大哉,尧 之为君,伯夷典礼,夔教胄子之深旨也!然而事有万万于此者, 臣敢冒昧殊死而言之。臣闻诸贾生曰 :“三代之君,仁且久者, 教之然也 。”诚哉是言!且夫周成王,人之中才也,近管、蔡 则谗入,有周、召则义闻,岂可谓天聪明哉?然而克终于道者, 得不谓教之然耶?俾伯禽、唐叔与之游,《礼》、《乐》、《诗》、 《书》为之习,目不得阅『淫』艳妖诱之『色』,耳不得闻优笑凌『乱』之 音,口不得习『操』断击博之书,居不得近容顺阴邪之党,游不得 纵追禽逐兽之乐,玩不得有遐异僻绝之珍。凡此数者,非谓备 之于前而不为也,亦将不得见之矣。及其长而为君也,血气既 定,游习既成,虽有放心快己之事日陈于前,固不能夺已成之 习、已定之心矣。则彼忠直道德之言,固吾之所习闻也,陈之 者有以谕焉;彼庸佞违道之说,固吾之所积惧也,谄之者有以 辨焉。人之情,莫不欲耀其所能而党其所近;苟将得志,则必 快其所蕴矣。物之『性』亦然。是以鱼得水而游,马逸驾而走,鸟 得风而翔,火得薪而炽。此皆物之快其所蕴也。今夫成王所蕴 道德也,所近圣贤也。是以举其近,则周公左而召公右,伯禽 鲁而太公齐。快其蕴,则兴礼乐而朝诸侯,措刑罚而美教化。 教之至也,可不谓信然哉!

    及夫秦则不然。灭先王之学,曰将以愚天下;黜师保之位, 曰将以明君臣。胡亥之生也,《诗》、《书》不得闻,圣贤不得近。 彼赵高者,诈宦之戮人也;而傅之以残忍戕贼之术,且曰恣睢 天下以为贵,莫见其面以为尊。是以天下之人人未尽愚,而胡 亥固已不能分兽畜矣。赵高之威慑天下,而胡亥固已自幽于深 宫矣。彼李斯,秦之宠丞相也。因谗冤死,无所自明,而况于 疏远之臣庶乎!若然,则秦之亡有以致之也。

    汉高承之以兵革,汉文守之以廉谨,卒不能苏复大训。是 以景、武、昭、宣,天资甚美,才可以免祸『乱』;哀、平之间, 则不能虞篡弑矣。然而惠帝废易之际,犹赖羽翼以胜邪心。是 后有国之君,议教化者,莫不以兴廉举孝、设学崇儒为意,曾 不知教化之不行,自贵始。略其贵者,教其贱者,无乃邻于倒 置乎?

    洎我太宗文皇帝之在籓邸,以至于为太子也,选知道德者 十八人与之游习。即位之后,虽游宴饮食之间,若十八人者, 实在其中。上失无不言,下情无不达。不四三年而名高盛古, 岂一日二日而致是乎?游习之渐也!贞观已还,师傅皆宰相兼 领,其余宫僚,亦甚重焉。马周以位高恨不得为司议郎,此其 验也。文皇之后,渐疏贱之。用至母后临朝,翦弃王室。当中、 睿二圣勤劳之际,虽有骨鲠敢言之士,既不得在调护保安之职, 终不能吐扶卫之一辞。而令医匠安金藏剖腹以明之,岂不大哀 也耶?

    兵兴已来,兹弊尤甚。师资保傅之官,非疾废眊聩不任事 者为之,即休戎罢帅不知书者处之。至于友谕赞议之徒,疏冗 散贱之甚者,缙绅耻由之。夫以匹士之爱其子者,犹求明哲慈 惠之师以教之,直谅多闻之友以成之。岂天下之元良,而可以 疾废眊聩不知书者为之师乎?疏冗散贱不适用者为之友乎?此 何不及上古之甚也!近制,宫僚之外,往往以沉滞僻老之儒, 充侍直、侍读之选,而又疏弃斥逐之,越月逾时,不得召见, 彼又安能傅成道德而保养其身躬哉?臣以为积此弊者,岂不以 皇天眷佑,祚我唐德,以舜继尧,传陛下十一圣矣,莫不生而 神明,长而仁圣,以是为屑屑习仪者故不之省耳。臣独以为于 列圣之谋则可也,计传后嗣则不可。脱或万代之后,若有周成 之中才,而又生于深宫优笑之间,无周、召保助之教,则将不 能知喜怒哀乐之所自矣,况稼穑艰难乎?

    今陛下以上圣之资,肇临海内,是天下之人倾耳注心之日。 特愿陛下思成王训导之功,念文皇游习之渐,选重师保,慎择 宫僚,皆用博厚弘深之儒,而又明达机务者为之。更相进见, 日就月将。因令皇太子聚诸生,定齿胄讲业之仪,行严师问道 之礼。至德要道以成之,彻膳记过以警之。血气未定,则去禽 『色』之娱以就学;圣质已备,则资游习之善以弘德。此所谓“一 人元良,万方以贞”之化也。岂直修废学,选司成,而足伦匹 其盛哉?而又俾则百王,莫不幼同师,长同术,识君道之素定, 知天伦之自然,然后选用贤良,树为籓屏。出则有晋、郑、鲁、 卫之盛,入则有东牟、硃虚之强,盖所谓宗子维城、犬牙盘石 之势也,又岂与夫魏、晋以降,囚贱其兄弟而自翦其本枝者, 同年而语哉?

    宪宗览之甚悦。

    又论西北边事,皆朝政之大者。宪宗召对,问方略。为执 政所忌,出为河南县尉。丁母忧,服除,拜监察御史。

    四年,奉使东蜀,劾奏故剑南东川节度使严砺违制擅赋, 又籍没涂山甫等吏民八十八户田宅一百一十一、奴婢二十七人、 草千五百束、钱七千贯。时砺已死,七州刺史皆责罚。稹虽举 职,而执政有与砺厚者恶之。使还,令分务东台。浙西观察使 韩皋封杖决湖州安吉令孙澥,四日内死。徐州监军使孟升卒, 节度使王绍传送升丧柩还京,给券乘驿,仍于邮舍安丧柩。稹 并劾奏以法。河南尹房式为不法事,稹欲追摄,擅令停务。既 飞表闻奏,罚式一月俸,仍召稹还京。宿敷水驿,内官刘士元 后至,争 。士元怒,排其户,稹袜而走 后。士元追之,后 以棰击稹伤面。执政以稹少年后辈,务作威福,贬为江陵府士 曹参军。

    稹聪警绝人,年少有才名,与太原白居易友善。工为诗, 善状咏风态物『色』,当时言诗者,称元、白焉。自衣冠士子,至 闾阎下俚,悉传讽之,号为“元和体”。既以俊爽不容于朝 , 流放荆蛮者仅十年。俄而白居易亦贬江州司马,稹量移通州司 马。虽通、江悬邈,而二人来往赠答。凡所为诗,有自三十、 五十韵乃至百韵者。江南人士,传道讽诵,流闻阙下,里巷相 传,为之纸贵。观其流离放逐之意,靡不凄惋。

    

第一卷 第7章

    十四年,自虢州长史征还,为膳部员外郎。宰相令狐楚一 代文宗,雅知稹之辞学,谓稹曰 :“尝览足下制作,所恨不多, 迟之久矣。请出其所有,以豁予情 。”稹因献其文,自叙曰:

    稹初不好文,徒以仕无他歧,强由科试。及有罪谴弃之后, 自以为废滞潦倒,不复为文字有闻于人矣。曾不知好事者抉敗≯晃撸句伦鹬亍G猿邢喙赜诶让砑涞鲤∈洌蛴置娣罱獭≡迹钕拙晌摹U胶广び唬鸯t无地。

    稹自御史府谪官,于今十余年矣。闲诞无事,遂专力于诗 章。日益月滋,有诗句千余首。其间感物寓意,可备矇瞽之风 者有之。辞直气粗,罪尤是惧,固不敢陈『露』于人。唯杯酒光景 间,屡为小碎篇章,以自『吟』暢。然以为律体卑痹,格力不扬, 苟无姿态,则陷流俗。常欲得思深语近,韵律调新,属对无差, 而风情宛然,而病未能也。江湖间多新进小生,不知天下文有 宗主,妄相放效,而又从而失之,遂至于支离褊浅之辞,皆目 为元和诗体。

    稹与同门生白居易友善。居易雅能诗,就中爱驱驾文字, 穷极声韵,或为千言,或五百言律诗,以相投寄。小生自审不 能过之,往往戏排旧韵,别创新辞,名为次韵相酬,盖欲以难 相排。自尔江湖间为诗者,复相放效,力或不足,则至于颠倒 语言,重复首尾,韵同意等,不异前篇,亦目为元和诗体。而 司文者考变雅之由,往往归咎于稹。尝以为雕虫小事,不足以 自明。始闻相公记忆,累旬已来,实虑粪土之墙,庇之以大厦, 使不复破坏,永为板筑者之误。辄写古体歌诗一百首,百韵至 两韵律诗一百首,为五卷,奉启跪陈。或希构厦之余,一赐观 览,知小生于章句中栾栌榱桷之材,尽曾量度,则十余年之邅 回,不为无用矣。

    楚深称赏,以为今代之鲍、谢也。

    穆宗皇帝在东宫,有妃嫔左右尝诵稹歌诗以为乐曲者,知 稹所为,尝称其善,宫中呼为元才子。荆南监军崔潭峻甚礼接 稹,不以掾吏遇之,常征其诗什讽诵之。长庆初,潭峻归朝, 出稹《连昌宫辞》等百余篇奏御。穆宗大悦,问稹安在。对曰: “今为南宫散郎。”即日转祠部郎中、知制诰。朝廷以书命不由 相府,甚鄙之。然辞诰所出,夐然与古为侔,遂盛传于代,由 是极承恩顾。尝为《长庆宫辞 》数十百篇 ,京师竞相传唱。 居无何,召入翰林,为中书舍人、承旨学士。中人以潭峻之故, 争与稹交,而知枢密魏弘简尤与稹相善,穆宗愈深知重。河东 节度使裴度三上疏,言稹与弘简为刎颈之交,谋『乱』朝政,言甚 激讦。穆宗顾中外人情,乃罢稹内职,授工部侍郎。上恩顾未 衰。长庆二年,拜平章事。诏下之日,朝野无不轻笑之。

    时王廷凑、硃克融连兵围牛元翼于深州,朝廷俱赦其罪, 赐节钺,令罢兵,俱不奉诏。稹以天子非次拔擢,欲有所立以 报上。有和王傅于方者,故司空頔之子,干进于稹。言有奇士 王昭、王友明二人,尝客于燕、赵间,颇与贼党通熟,可以反 间而出元翼。仍自以家财资其行,仍赂兵吏部令史为出告身二 十通,以便宜给赐,稹皆然之。有李赏者,知于方之谋,以稹 与裴度有隙,乃告度云 :“于方为稹所使,欲结客王昭等刺度。 “度隐而不发。及神策军中尉奏于方之事,乃诏三司使韩皋等 讯鞫,而害裴事无验,而前事尽『露』。遂俱罢稹、度平章事,乃 出稹为同州刺史,度守仆『射』。谏官上疏,言责度太重,稹太轻。 上心怜稹,止削长春宫使。

    稹初罢相,三司狱未奏,京兆尹刘遵古遣坊所由潜逻稹居 第,稹奏诉之。上怒,罚遵古,遣中人抚谕稹。稹至同州,因 表谢上,自叙曰:

    臣稹辜负圣明,辱累恩奖,便合自求死所,岂谓尚忝官荣? 臣稹死罪。

    臣八岁丧父,家贫无业。母兄乞丐以供资养。衣不布体, 食不充肠。幼学之年,不蒙师训。因感邻里兒稚有父兄为开学 校,涕咽发愤,愿知《诗》、《书》慈母哀臣,亲为教授。年十 有五,得明经出身,由是苦心为文,夙夜强学。年二十四,登 吏部乙科,授校书郎。年二十八,蒙制举首选,授左拾遗。始 自为学,至于升朝,无朋友为臣吹嘘,无亲戚为臣援庇。莫非 苦己,实不因人,独立『性』成,遂无交结。任拾遗日,屡陈时政, 蒙先皇帝召问于延英。旋为宰相所憎,出臣河南县尉。及为监 察御史,又不规避,专心纠绳,复为宰相怒臣下庇亲党,因以 他事贬臣江陵判司。废弃十年,分死沟渎。

    元和十四年,宪宗皇帝开释有罪,始授臣膳部员外郎。与 臣同省署者,多是臣登朝时举人;任卿相者,半是臣同谏院时 拾遗、补阙。愚臣既不料陛下天听过卑,知臣薄艺,硃书授臣 制诰,延英召臣赐绯。宰相恶臣不出其门,由是百万侵毁。陛 下察臣无罪,宠奖逾深,召臣固授舍人,遣充承旨翰林学士, 金章紫服,光饰陋躯,人生之荣,臣亦至矣。然臣益遭诽谤, 日夜忧危。唯陛下圣鉴昭临,弥加保任,竟排群议,擢授台司。 臣忝有肺肝,岂并寻常宰相?况当行营退散之后,牛元翼未出 之间,每闻陛下轸念之言,愚臣恨不身先士卒。所问于方计策, 遣王友明等救解深州,盖欲上副圣情,岂是别怀他意?不料『奸』 人疑臣杀害裴度,妄有告论,尘渎圣聪,愧羞天地。臣本待辨 明一了,便拟杀身谢责,岂料圣慈尚加,薄贬同州。虽违咫尺 之间,不远郊圻之境,伏料必是宸衷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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