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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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入膏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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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这一切的时候,亓克觉得自己在梦游。
    第二天上班时,中午,同事们都去吃午餐了,亓克拦住正要走的薛平,注视着薛平的眼睛,语气充满了内疚:薛平,真对不起,昨天——,
    没等他说完,薛平一本正经地说昨天怎么了?我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然后把发呆的亓克扔在那里,径自追上同事们朝饭厅走去。
    亓克愣在那里,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薛平竟是这样的回答。
    他准备好的道歉和自责根本没有派上用场,还有那些发生了这种事情后,男女之间种种的暧昧和不自然都成了亓克的臆想。
    那件事情以后,亓克觉得他和薛平的关系仿佛隔了层膜。他们虽然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人前人后薛平还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和他闹,但是她不再和亓克说心里话,单独相处时再没有了以前的自然和随便,一切都是那么彬彬有礼。
    亓克一直都在努力改变着这种局面。直到亓克离婚,外派,薛平都没有给亓克解释的机会。
    不久,就听说薛平在闹离婚,亓克的内疚更深了。
    事后,亓克反思自己,觉得人有时和动物没什么两样。自己在那一刻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兽性的发作,根本没有顾及身份和场合,仅仅用酒后无德是无法开脱的,薛平的态度实际是对自己作为人和男人双重的失望。
    在薛平面前,亓克觉得自己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但是,在心底,亓克知道自己喜欢薛平,那种感觉爱的成分少些,欣赏的成分多些,不管薛平怎么看自己,亓克知道自己有那么做的理由。
    现在,薛平也离婚了,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自己的因素?
    独身的她和独身的自己会如老刘他们期望的走到一起吗?亓克没有把握。
    他和薛平之间横亘着一道天堑,他不知道如何跨越,但是,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跨越。
    感情永远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如果你心里一直在牵挂着一件事,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总处于一种渴的状态,见到河流不让他喝水不如要了他的命,即使喝过之后知道那水有毒,他不亲自尝试也不罢休。
    在去总社开会的头天晚上,想起老刘的话,想起薛平,亓克失眠了。
第一部分 第三章(5)
    苏北是接到母亲的电话决定马上赶回北京的家的。
    电话里,母亲抽泣着说小北,回家看看你爸爸吧,他气病了,你哥哥他又重提旧事,你爸爸受了打击,现在在医院里不吃也不喝。
    苏南呢?苏北问?
    你哥哥在他家里,你嫂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苏北知道这次哥哥是认真的了,她安慰了母亲,答应马上回去,临走,她给工地的工头交代了一些事情,又给那明伦留了条子。
    苏北开着130脉的车速飞驰在通往北京的高速路上。
    父母只有她和哥哥两个孩子。
    父亲抗美援朝时就已经是个师长,曾经是彭德怀手下的一员猛将,荣立过集体二等功,个人一等功,他的腿就是在那次的占领汉城的战役中负伤落下残疾的。和他交手的是麦克阿瑟的王牌军和李承晚的精锐部队。父亲带领着衣衫褴褛的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军共同作战硬是一举夺下了汉城,歼敌一万九千八百人。三次战役,让骄横一世的麦克阿瑟在他长达52年的戎马生涯留下了耻辱的一页,而在此之前老麦还许愿士兵回家过圣诞节,扬言要提前结束朝鲜战争的总攻势,没想到却为自己的军事生涯划上了句号。不久,狂妄自大的五星上将老麦就被总统杜鲁门撤了职,开了美国历史的先河。
    小时候,苏北和哥哥就是在父亲枪林弹雨的故事中长大的。
    母亲和父亲是在战场上认识的。
    母亲当时是评剧团里的台柱子,市里组织文艺慰问团,年轻上进的母亲便报了名写了血书,终于被选中了。母亲来到朝鲜战场,随着慰问团追逐着部队,为那些战斗在炮火硝烟中的战士们慰问演出。
    有一天,战斗的间隙,母亲他们来到了父亲所在的连队慰问演出。听完了那些即兴表演的歌舞、快板书、京东大鼓,父亲突然别出心裁地叫过警卫员,让他去问问慰问团里有没有会唱唐山落子的?
    父亲是唐山人,落子是他的家乡戏,他从小就是听着戏班子那婉转优美的落子唱腔中长大的,他喜欢听那一口。
    慰问团的团长头一次听见有首长点唐山落子,以为那是个家乡小调,赶紧询问谁会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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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改唱京东大鼓的母亲在一旁听见了,拉了拉团长的衣角小声地说:团长,我会唱。
    团长说你不是唱评剧的吗?
    母亲说唐山落子就是评剧。
    慰问团团长将信将疑地把母亲带到父亲身边,忐忑不安地说:首长,蔺云霞同志是唱评剧的,让她给您唱一段?
    被称做蔺云霞的母亲被臃肿的军装包裹着,仍然不失自己的青春和美丽。父亲说那一刻他觉得站在他眼前的活脱一个七仙女,以至母亲连问他好几遍首长,您喜欢那个唱段时,那些儿时缭绕在他耳边的戏名他一个也想不起来了,倒显出他的尴尬和无知。
    父亲说你随便唱一段吧,我爱听的是那口,至于哪出无关紧要。
    母亲说好吧,然后走到台中央,唱起了她最拿手的《花为媒》选段。
    母亲唱着,唱得父亲穿过战地的硝烟看见了家乡的青山白云,透过隆隆的炮声听见了家乡的绿水潺流,仿佛回到了唐山栾南,回到了那个农家小院,回到了儿时追逐戏班子看那些长袍水袖,柳眉凤眼的美女佳人如何兰花玉指,声情并茂。
    一颗炸弹在不远处爆炸,敌人的空袭又开始了。
    炸弹炸断了母亲婉转甜美的唱腔,父亲在那一刻本能地将他的七仙女压在了身下,而他的警卫员也在同时扑倒在他的身上。母亲没有被炸弹炸着,却被两个男人的身体压得险些晕过去,鼻子也被磕出了血。
    父亲扶起母亲,疼爱地拂去母亲脸上的泥土和鼻子流着的鲜血,坚定地不容质疑地告诉她:记住,我叫苏铁铮,战争结束了我要天天听你唱!现在,赶快进掩体!
    妈妈抹了下脸上的血,坚定地说:不!首长,炮弹盖不住我的歌声,我要给战士们鼓劲!你去指挥战斗吧,我的战场在这儿!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祖国卫和平,就是保家乡,中华好儿女
    激昂的歌声从母亲纤弱的胸膛传出,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汇成所有慰问团歌手的合唱。
    父亲在这激昂的战地歌声中,向母亲行了个庄严的军礼,转身带着他的兵投入了战斗。
    高大威猛的父亲果敢坚毅的面容,在那一刻便深深地印在了母亲的脑海中,她不知道她的果敢和英勇也同时在父亲的脑海里生了根。
    从那以后母亲和父亲在战场上再也没有相遇,但是从那一刻起他们的心中同时装下了一个人。
    五六年的春天,早就结束了慰问演出,回国后重新回到了评剧团的母亲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星期日。
    早晨,母亲起床后习惯地先到团里后面的小树林里去练声。春天的早晨,清新,宁静,小鸟在不远的枝头鸣叫似乎在和她比试嗓音的清脆婉转,母亲咿咿,呀呀地喊着嗓子,全然没有注意身后有人悄悄地走来。
    父亲站在母亲身后,身体倚在树干上,专注地看着他的七仙女在和平的没有战火硝烟的早晨练声,像欣赏一幅画一出他惦念了很久的戏。
    战争结束了,已经立了功受了奖的他跛着一条腿,经过多方查找,打探,终于找到了母亲。
第一部分 第三章(6)
    母亲说那年她24岁,许多和她一般大的女人在那个年龄都已成家。在团里她是惟一一个没有男朋友的演员,尽管追求她的男人够一个加强排。在母亲的意念中,那个在战场上和她约定的听她唱戏的男人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答案,一个结局。
    奇迹终于出现了,35岁的父亲在五六年的那个春天终于来找24岁的母亲了,并在那个春天实践了他的诺言。
    哥哥出生在61年,在这之前,母亲怀了三次孕不知道什么原因都流产了,急得父亲到处为母亲求医问药。到了哥哥这儿,母亲从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天起就卧床休息,父亲成了她的勤务兵。
    母亲在怀孕十个月中,百无聊赖,她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听那些父亲请人为她录制的评剧唱段,把自己和名家唱腔翻来覆去地做着对比,在寻找自己的不足和挑剔着名家的瑕疵中陶醉,度过了艰难的保胎期。哥哥就是在这样的熏陶中一点点在母亲的肚子里成型长大,以至于他出生后不久,母亲和父亲同时发现,只要收音机里播放评剧或者母亲在他面前哼唱,他就会停止哭闹,安静下来,手舞足蹈地随着唱腔扭动。
    哥哥的天资成了中年得子的父亲向人吹嘘的话题。
    哥哥五岁那年,苏北出生了。
    有一次,苏北笑话父亲,完全不会给儿女起名字,幸亏妈妈就生哥哥他们俩,要是生多了还不把东西南北中都占全了。
    父亲没有笑,那一刻苏北发现父亲的神情有些黯淡,到是母亲在旁边说,你父亲要你们占领全中国呢,当年他在朝鲜战场拼命就是为了这东西南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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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少和母亲说过重话的父亲站起身,生气地说了句:胡扯!便走了出去,搞得苏北和妈妈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对这个话题这么过敏。
    苏北完全没有哥哥的娇贵,她一落地身坯就比哥哥强壮,而且,她最不爱听那拿腔拿调的评剧,她喜欢弄刀弄枪,和男孩子们一起玩打仗,摔跤。哥哥却越长越像女孩子,他胆小,腼腆、文弱,常常和女孩子们在一起玩跳皮筋,踢房子,丢手绢,外面受了欺负经常要靠比他小五岁的苏北来打抱不平。
    母亲常常发愁地说苏北和苏南是阴阳错了位,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母亲发现骨子里一直重男轻女的父亲欣赏女儿要胜过儿子。
    哥哥是26岁那年娶了爸爸老战友吴伯伯的女儿。
    苏北记得哥哥结婚前一天和爸爸打了场大架,从来都是文静腼腆的哥哥从父亲的房间里出来,把门摔得山响,爸爸追出来喊着警卫员拦住哥哥:把他给我拿下,我告诉你,苏南,有我活着那天,你就别想!
    哥哥在警卫员的臂下挣扎,也跳着脚喊:您无权干涉我,我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爸爸拍着胸脯说:你是我苏铁铮的儿子,你没有权利更改这个事实!除非我死了!
    母亲在一旁抹泪,苏北不知道好端端地一家人因为什么?问母亲母亲只会自责,说全是她小时候太宠哥哥了,问父亲父亲断然地说没你的事,你别管!哥哥被关在自己的新房里,苏北给哥哥送饭时问哥哥,哥哥流着泪说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这个世界上没有理解我的人。
    哥哥是被迫结婚的。至少,苏北看来是这么回事。
    苏北以为哥哥玩心大,除了上班,哥哥很少在家。他整天和那些评剧、京剧的票友在一起泡,准是不愿意早早地被家庭栓住,亦或是哥哥没有看上嫂子,这出婚姻全是家长做主。苏北分析了许多原因,劝完父亲劝哥哥,单单没有想到她所说的一切都没有说到点子上,都不是他们的心结所在。
    好在哥哥终于妥协了,但是条件是他结婚后要搬出去住,父亲没有理由不答应。苏北知道,父亲是违心的。从农村长大的父亲骨子里流着农民的血,他希望的那种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因为哥哥成了泡影。
    苏北发现,自从那次打架后,即使哥哥婚后,父亲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过。直到孙女皎皎的出生,父亲的脸上才见了些笑容。
    苏北以为笼罩在苏家的阴影终于消散了,但是她没有想到,哥哥自从皎皎出生后,和嫂子的关系越来越冷淡,嫂子抹着泪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多。每次都是母亲拉着嫂子的手劝慰着,或者和父亲开车去那些票友聚集的茶馆,戏班寻找哥哥。父亲的斥责和母亲的劝导如凉风过耳,哥哥依然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次父亲去茶馆找哥哥时,突发脑淤血晕倒,哥哥才安静地过了几年消停的日子。
    父亲的脑淤血抢救及时,才没有留下后遗症。大病初愈的父亲木讷了许多,多数时光他会在院子里发呆,或者坐在沙发上打瞌睡。自从哥哥成了戏迷票友后,父亲再没了听戏的爱好,偶尔母亲闲来无聊唱几句也会被父亲斥责。
    母亲不止一次地和苏北说,你父亲病后脾气全变了,没想到战争没有改变他,你哥哥却让他改变了自己,往后,家里就指你了。
    往后,家里就指你了。
    母亲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幽幽的像是说给苏北更像是说给自己,苏北看得出母亲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根本没这么想,父母对哥哥的失望使他们对苏北再不敢报任何希望,他们这么说其实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但是母亲不知道,就是她的这种神情和语气,促使苏北决定从当时的内贸部辞职去给在京城做房地产的一个朋友打工的。
    那一刻,苏北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她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隔几个月就换个男朋友的,脸上、身上随时随地都带着大院优越感的部队子弟,她觉得自己忽然就有了红色娘子军里的那种战士责任重,妇女要翻身的豪情。
    自己的家到了该振兴的时候,挺身而出的只有她了。她没有和父母商量便做了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
    商场让她真正走进了男人的游戏圈,懂得了游戏规则,从而奠定了她来S市独创天下的基础。
第一部分 第三章(7)
    父亲躺在病床上。苏北进去时简直没有认出他来,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枯瘦衰弱的老头和她那个平日里器宇轩昂,说话底气十足的父亲根本不是一个人。
    苏北握住父亲除了筋骨还是筋骨的手,叫了声爸,眼泪便夺眶而出,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来自骨子里的切肤之痛。
    父亲睁开眼睛,看见她,嘴角艰难地咧了咧:你来了?
    苏北点头,眼泪一串一串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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