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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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江南.秋娘-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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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对望一下,都垂下眼睛默不作声。良久,徐老爷才开口:“管家,带这位姑娘去少爷房里。”
秋娘跟着管家走了进去。她知道,就在她身后,两位老人复杂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

“嘉志?”秋娘坐在床边,床上的少年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喊着秋娘。秋娘轻轻抚过他的额头脸颊。这是她的弟弟阿,世上仅有的两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之一,却因为她的报复,浑身是伤,脸上一片青紫。
“嘉志,”秋娘俯□去,在他额上印下一吻,轻轻的说,“若你能孝敬父母、勤奋读书,做个诚实有为的好男儿,姐姐就会很开心了。”
“秋娘—”仿佛听到人说话,嘉志迷迷糊糊的醒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一定、一定在做梦”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的人,嘉志傻傻的笑了。秋娘看着他,握住了他的手。嘉志怔住了,也许他没想到,梦中的感觉也会如此真实。“好好养伤。”秋娘笑着说,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不要走,”嘉志想拉住她,但是手却抓空了,“秋娘—”他喊了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人一下子完全清醒了,难道刚才真是做梦么?

秋娘走出门没多远,就看见徐氏夫妇在不远处等着她。两人看起来相当的担心,愁眉紧锁。
“带他离开这里吧。”秋娘淡淡的说,“永远不要再见到我。”
“这是—?”徐氏夫妇本以为秋娘会跪求他们成全,而他们刚刚也商量,已打算接受了,他们老了,经不起爱子的再出任何问题了。但是秋娘的话,却让他们颇感意外。
“我是谁,徐老爷就从来没想过么?”秋娘走近了,定定的看着徐老爷,不知她娘可曾有过这么冷漠的眼神。
“你……不可能……她……早就……冻死了”还是徐夫人想得快,她脸色很差,像看到了鬼,让秋娘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如果不是静难师傅,我的确已经冻死了,而且冻死在17年前。”秋娘看着他们的脸,“冻死在这襄阳城外。”
“你是……晓悦的女儿,你娘呢?”徐老爷不自觉拉住了秋娘的手。秋娘本想挣脱开,但低头看看那只苍老的手,还是任他握住了。
“我娘因为积劳成疾,5年前已经去世了。”秋娘低着头,不让人看见她伤痛的表情。
“孩子,我……”徐老爷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不需要你们任何假模假样的同情。为了报复你们,我把嘉志害成了这个样子,无论你们恨我也好骂我也罢,不要让嘉志再看见我。”秋娘抬起头,有点激动,却顿了下来,“不要让他知道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秋娘挣开徐老爷的手,行了个礼,“言尽于此,告辞了。”
最后望了一眼呆呆的徐氏夫妇,秋娘头也不回的向大门走去。
三天后,秋娘在画画的时候,玉妞进来说一个小子送来了徐府的帖子。
“徐少奶奶—”玉妞儿暧昧的笑着,把帖子递给秋娘。自从三天前,秋娘只身进了徐府后,玉妞便认定她是去求老爷夫人成全了。而秋娘对此事的三缄其口,更让玉妞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便时时以此打趣儿。
信封里只有一张纸是信,其他具是房契地契和大笔银票。玉妞一见这些,更是喜不自胜,“姐姐,徐家更是连聘礼都送来了呢。”
秋娘抿嘴一笑,看到信中言及徐家今日出发前往京城投靠夫人的大哥时,秋娘便将信收起来,对玉妞说:“快,叫个小子到知府府上请柳元柳公子过来。还有,给我向姨娘要一套男装,没有就现买,快去”
玉妞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办了。等秋娘穿上男子衣服,装扮停当,柳元也到了。
“柳兄!”秋娘从楼上走下来,柳元认了一会,才说“原来是姑娘。”连忙抱了个拳行礼。“柳兄见笑了”秋娘也学他抱了个拳。柳元见她举止大方、行动潇洒,全无脂粉之气,很是惊诧。不觉之中,平日的扭捏腼腆竟然全无。
“这次请柳兄来,是想让柳兄陪我去一个地方”
“姑娘请讲”
“城外十里长亭”




、第 12 章

两个大男人骑一匹马确实有点少见。但秋娘并不会驭马,故就算招致一路人都抬头侧目,也无可奈何。只是柳元好不容易抛掉的腼腆,又尽数捡了回来。
等两人行至长亭不远处的林子时,秋娘便要下马。
“姑娘,长亭还在前面呢”柳元挥着马鞭指着前方。秋娘并不言语,只是看着前方,长亭中的送别的人们。
“姑娘,我们要不要—”“不要,我就站在这里看。”
秋娘静静的看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回头对柳元说,“回去吧”。
“姑娘,这是……送谁?”“我弟弟”在马背上,秋娘淡淡的说。

徐府的举家搬迁虽然又惹起了一阵的议论,但所幸人已经走了,众人的舌根嚼着嚼着也觉得无味了。只是百花苑的玉妞儿还在叠声叹息。
“明明连聘礼都送来了,人怎么走了呢?姐姐,你都不着急—”
秋娘从琴谱中抬起头来,“我是不急啊,要不你先嫁了?”“姐姐—”玉妞羞得脸绯红。秋娘却低下头的继续说,“玉妞,你只小我两岁,今年也十五了,可有心上人?”
“我若要嫁,定要嫁徐公子那样的”玉妞笃定的说。
“嘉志?”秋娘不得不抬起眼睛看她,“你喜欢他?”
“那倒不是。我想嫁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又帅、又有学问……就像张公子那样的。”玉妞说的神采飞扬,恨不能面前就站着这样一个人儿,秋娘却皱起了眉头,玉妞阿玉妞,“要嫁就要嫁真心待你的人”秋娘正色说道。
“难道徐公子待小姐不诚恳么?”
看着玉妞满脸的不平,秋娘叹一口气,只低头看琴谱。

转眼又是两月,不知不觉中,已近除夕。
忽然一日,玉妞神秘的和秋娘说,“姐姐,我听客人们说,新来的通判大人是个熟人呢”玉妞得意的卖关子。秋娘却专心刺绣,并无反应。自娘过世以后,秋娘最讨厌的便是刺绣,她只恨它耗尽了娘的生命。可徐氏夫妇搬走以后,秋娘竟然捻针走线,学起了刺绣,连她自己都吃惊。
“姐姐—”玉妞接着说“他是—”
忽然,老鸨在外面敲起门来。“秋娘!”
“姨娘,什么事?”玉妞打开门,秋娘放下活计,忙站了起来。
“秋娘,你可还记得那年的书生张锋?”老鸨看着她。
张锋?可是柳元口中的文清兄?若不是柳元时时提起,她几乎忘了。可他迟迟未有音讯,连柳元都不好意思再提了。“他怎么了?姨娘。”秋娘走了出来。
“现在他放了襄阳通判,刚着媒人送来千两白银……想……聘你为妻”这,连秋娘都吃了一惊,呆在那里。以素日相交来看,张锋人品轻浮,怎么看也不是个痴情郎,当日相助不过救人于危难,难道我竟看错了他?秋娘好生奇怪。
“聘礼和媒人都在楼下,秋娘,你下去看看罢”老鸨劝她。
“姐姐,快下去啊”才反应过来的玉妞更是嬉笑着要推她下楼。
“我知道了”秋娘淡淡的说。

秋娘刚走到楼下,便看到那一箱子银灿灿的元宝和它旁边浓妆艳抹神气十足的媒人。
“你就是秋娘?”媒人走过来,左打量右打量,“也不过是个中上之姿。”她撇撇嘴。 “原来您竟是来看我值不值这个价的么?”秋娘指着那一箱子元宝说。“姑娘此言差矣,能侍候知府大人是多大的荣耀,知府大人少年有为,仕途无可限量,又兼风流倜傥,多少人抢着呢。”媒婆拿着扇子,说的是激动万分,唾沫横飞。
“奶奶别处坐坐吧,我这小庙莫脏了您的衣裳,我这里原都是青楼女子,不配侍奉知府大人。”秋娘看到她谄媚的样子,就觉得难受。
“你……”媒婆没料到这么一个袅袅婷婷弱不经风的女子竟是这样牙尖嘴利。“气死我了,我做媒20年,还没见过这样子的。活该你到18还嫁不出去!”媒婆拿扇子指着秋娘,气急的说。秋娘却不理她,径自上楼。
“秋娘,等等我”围观的人呼的散开,一个身着官府的人走了近来——他意气风发,他志在必得,他笑意盈盈,他神色张扬。
秋娘不由得回头,他竟来了。



、第 13 章

秋娘转过身来,却并不下来,淡淡的看着楼下着红袍,戴乌纱的张锋 。
“秋娘,我可是才到任就马不停蹄的来看你了。”张锋的官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走到楼梯边,看着秋娘说道,“秋娘,这里人多,我们到房里去说,可好?”
秋娘看了看他,转过身去。张锋跟在她后面,上了楼。楼下本有些看热闹的丫环和客人,看到他们进去了,便哄散了。不过,有一个人没有立即走开,他站在那里,踟蹰了一下,才大步离去。

“秋娘,我是专门为了你,才冒死向朝廷讨了这个通判哪,”张锋坐在桌边,看着秋娘给他倒茶,“秋娘,你知道么,这些年,我……”张锋一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样子。
“大人,喝茶。”秋娘把茶递到他面前。“秋娘,我为你得了相思病,若不是京中政务缠身,我……我早就飞过来了”张锋说的动情,想去拉秋娘,秋娘却闪开,在他对面坐下。
“名女岂敢劳大人记挂。”秋娘浅浅一笑。
“秋娘,你是怨我么?”张锋急切的看着秋娘的眼睛。
“民女不敢。”秋娘也看着他,淡淡的说。
“那就嫁给我。”
“大人,秋娘给您唱首歌吧。”秋娘起身,绕到琴边。张锋也站了起来,跟过去,“我最喜听你弹琴唱歌,但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在京城这些年,再没听过如此天籁。”
秋娘微微一笑,“大人,我这是汉乐府的调子,”秋娘看他一眼,轻轻唱道:
“大人车马劳,千金聘嫁娶;
不意坊间笑,大人太昏昏;
东家有良子,才艺世无双;
西家有娇女,娉婷未有婚;
两女皆绝色,更兼慧兰质;
家世尽显贵,品行端且淑;
不似贱命苦,生在烟花丛;
晨暮送客勤,哪得侍官人?
大人遣媒去,莫要再徘徊;
民女谢知音,还望再临门”
“你……拒绝我?”张锋好生奇怪。
“秋娘此生不谈嫁娶,只想扶助姨娘经营好这百花苑,不做他想。”秋娘低头行了个礼,“还望大人成全。”
“经营百花苑?我……如此佳人,沦落风尘岂不……秋娘,我有心救你,你又何必计较呢?”张锋似乎百思而不得解。
“秋娘并无离开百花苑之意,”秋娘仍是不为所动。张锋盯着她,“好,我且先走,”张锋弹弹袖子上的尘土,“银子先摆在这里,我想,你定会改变主意的。”张锋深深的看了一眼秋娘,站了起来,秋娘让开,不料张锋握住了她拿绢子的手。
秋娘正要挣脱,却见张锋放到嘴边轻轻在指尖上一吻,笑着离去。秋娘扶着门柱,看着他离去,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姐姐,姐姐,那张……大人为何面色郁郁而去啊?”玉妞推开门,见秋娘坐在桌边慢慢饮茶,“我不想嫁”秋娘淡淡的说,杯子未曾离开唇边。
“什么?这么好的乘龙快婿,姐姐还不要?”玉妞大吃一惊,走上前来,夺下秋娘的杯子“姐姐不是喝了酒罢,怎么说这样的蠢话?”
秋娘看她一眼,站起来,坐到床边,拿起未绣完的帕子,一针一线绣了起来。“姐姐—”玉妞站到她面前,似乎比她还急。
“我听闻这个张大人真是车马劳顿不及休息就来见姐姐的,而且,他堂堂一个通判,连女眷都没有,可见她是真正儿想娶姐姐为妻,白头偕老的,姐姐,不要怪玉妞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张大人念着旧日相交,念着姐姐的情谊,诚心以待,光是这点,就难得了,不用说他官家的身份、千两的聘礼了,更兼他有才有貌,气质潇洒,真是十万中选一的上上人儿,姐姐怎么……”
玉妞一个劲儿的跺脚,说的唾沫飞扬,可是秋娘去仍在刺绣,似乎漠不关心。
“你呀!”玉妞一摔帕子,冲出门去。
她走了,秋娘才放下刺绣活儿,站起来,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下:张文清。她定定的看了一会,把纸揉作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夫人,你可得帮姐姐拿个主意啊”玉妞在老鸨面前转来转去,“姐姐她……真是……唉……”
“玉妞阿,你不是想和秋娘一起嫁了吧,怎么急成这样?”老鸨笑着说。“什么呀!我是看姐姐不懂把握时机,上次那个徐公子,多标志的人,生生给她放走了,这次毫不容易来了个更好的,可她……这毛病怎么不改呢?”
“秋娘并不想嫁吧”老鸨想了想,淡淡地说。
“可怎么也得嫁阿,夫人最疼姐姐了,难道希望她在这是非之地过一辈子?”
“是啊,她母亲也是想她嫁人的,”老鸨若有所思,“我去同她谈谈。” 





、第 14 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虽短,我想了很久,还有点不好。

 “秋娘,还记得你娘的信么?”老鸨站在秋娘身边。
“秋娘从不敢忘怀。”秋娘微微蹙眉,心,有一点点痛楚。
“那你娘希望你走的三条路,你可记得?”老鸨看着她蹙起的眉头。
“出家、嫁人、找徐家”。
“徐家已搬走,你投靠无门;静难大师去年已经圆寂,你出家无伴;唯今——只有嫁人了。”老鸨语重心长,别有暗指。“秋娘只想陪姨娘好好经营百花苑……”秋娘低下头,嫁人,太难了。“为何?”“娘临终曾嘱我,不可相信男人的话。娘的遭遇,秋娘看在眼中,娘的教诲,秋娘牢记心中……”“但张公子却不是背信义之人,你娘也未必料到你会遇上他,你又为何突然迂腐起来了?”
“我……”秋娘停了下来。
“好了,他对你如何,我自有办法去问,你休息吧,若他真心待你,我就替你做主了。”老鸨慈爱的抚着她的手,推门离去。
秋娘关上房门,又叹一口气。

夜凉如水,秋娘辗转不能入睡。娘的脸,姨娘的脸在眼前反复,余音尤在耳边。
“邦!邦!邦!”窗外的梆子声脆脆的,秋娘终于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月冷如霜,秋娘推开窗子,沐浴在透明的月色中。她深深地呼吸着冰凉的空气,沁入心脾。转身从墙上取下多日不用的萧,秋娘坐在窗台边轻轻吹了起来。风拂过她的发丝,将萧声带入了这深沉的夜中……
城的另一个方向,也有一个人没睡,他在桌前忙碌,偶尔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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