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荷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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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荷姬-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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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豫双唇紧抿,脸色铁青。他狠狠地盯着公孙娇洳那依旧美丽、娇媚的脸孔,眼神足以灼人。良久,他吼道:“来人!”
  刚才的那两名侍卫快步走进前庭,单膝跪地,颔首道:“是,王爷!”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孙娇洳,一字一顿地说:“静辕王妃越禁,有失妇德、有损夫面,鞭罚三十。今后无本王允许,不得递传书信、不许踏出炎斋半步!”将公孙娇洳泛白的面容收入眼底,藏豫接着道:“侍女芸儿,违背本王口谕,擅闯内院,罚其仗毙。即刻执行!”
  “是,王爷!”
  “王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芸儿叫喊道。
  “不!不!”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前庭。公孙娇洳似泼妇般的扑过来,抓着他的前襟大喊:“你不能处死芸儿!你不能处死芸儿!”
  藏豫又怎会不知芸儿是公孙娇洳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貌似主仆,事实上却早已掺了姐妹情感。再者,芸儿是公孙娇洳从娘家带来的侍女中剩下的唯一一个,处死她,对公孙娇洳而言自然是个几乎无法承受的打击。
  若她没有对紫宸下手、若她能安分守己地守着她拼命争来的牌坊,或许他也不需对她如此残酷无情。
  他轻蔑地瞪了她一会儿,缓缓说:“本王代妻调。教,有何不妥?”他顿了顿,又道:“怎么?堂堂静辕王连教训一个奴才的资格都没有?”
  听到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原封不动地被扔了回来,公孙娇洳闭上了嘴,痴痴地望着前方,本已面无人色的脸孔又多了份惨白。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那个男宠不同寻常。多少个那样的少年被作为礼品送给了藏豫,哪个不是玩过一、两晚就被送回淫楼的?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这个唯一被允许留下来的男宠不一样,可明明清楚他的与众不同,却还是低估了他在藏豫心中的分量。她从没见过如此怒不可遏的藏豫,从没想过那个冷漠的男人会为任何人动容至此。
  等她回过神来,那个冷傲的身影已不知所踪。
  回到凝雨轩,第一眼看到的是依在门口的子墨。看到他,子墨站直了身,颔首行礼。“主上。”
  “莲太医来了?”他问。
  “是的,已在屋内诊治。”
  “赐罚公孙娇洳三十大鞭。你亲自执行。”他吩咐,因为如果是子墨,便不会因为她的地位而对她手下留情。“还有,我刚刚下令仗毙公孙娇洳的侍女。你去看看,别出乱子。”他单手抚着脸,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即使面对从小玩到大同伴,藏豫也很少将疲态展露于言行间,也只有在极度疲惫或困惑的时候才会放松自持。
  就像现在。虽然他并没有做多少事,感觉上却像在大殿上和那些烦人的大臣们周旋了一天那样乏力。
  “是,主上。”
  转身进屋,正好迎上把完脉的莲太医。藏豫在乌木椅中坐下,端起碧云呈上的碧螺春。“如何?”
  “背上的伤并无大碍,但公子脉象虚弱,内息紊乱,阴气过重,似是抑郁成疾。本来身子就不好,刚刚又落了水,风寒是免不了了。”莲太医坐在圆桌旁,从药箱中抽出纸笔。“臣先开些治愈风寒的汤药,至于郁疾,恐怕还得日后慢慢调养。”
  藏豫点点头。“有劳莲太医。”
  寝室中,紫宸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藏豫走过去,坐在床边,轻柔地抚摸着他撒在枕头上的青丝。初夏柔和的阳光自半敞的窗户倾泻进屋里。在这份宁静之中,藏豫终于得以放松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昨晚因为想着紫宸,彻夜未眠。从一大早天刚亮便策马急奔回城,没想到刚回府看到的却是他将要被湖水淹没的景象。那时是完全凭借在战场上训练出来的镇定才可以毫无迟疑地行动。身体那么机械化的反应,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有条不紊,当时内心的恐慌有多大,只有自己清楚。
  “仅仅半月,怎么会消瘦如此?”他喃喃道,伴随着深深的叹息。
  伊竹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您走了以后,有好几个早晨奴婢都在韵秋阁找不到公子,后来发现公子夜夜独自一人摸索到凝雨轩,睡在王爷的床上。公子这半个月来,废寝忘食,心里惦念的全是王爷啊!”
  藏豫沉默,心里刺痛。

  归(3)

  子墨带着两名守卫将公孙娇洳和芸儿押送至王府最北边的一角。这里是王府的杂物院,里面是一排佣人房,往左边的偏径走去,便走进一个被高墙与树阴围起来的别院,而在院子的中央是一根粗壮的木柱。子墨从守卫那接过公孙娇洳,虽然力度不大,但足以保证她挣不出他的掌控。
  “娘娘,请用双手环抱木柱。”子墨说,声音不带任何起伏。
  公孙娇洳站在原地没动,怒目瞪着他,喝道:“本宫乃当朝静辕王的嫡妃,岂有服从一个奴才的道理?”
  子墨脸上没有表情,冷声底吼:“王爷的命令,谁敢不从?”
  公孙娇洳一脸轻蔑:“那也轮不到你来发配本宫!”
  对她的挑拨无动于衷,子墨平静地回答:“王爷亲自吩咐,要子墨全权处理此事。娘娘若是造次,休怪子墨无礼。”
  “你……!”公孙娇洳气急,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
  “请娘娘环住木柱。”
  这次不等公孙娇洳反应,子墨已抓过她的手腕,强行环过木柱两侧,然后用麻绳绑住手腕,吊在钉在木柱顶端的铁条挂钩上,以防她被抽昏的时候滑下去。做好这一切准备后,子墨从一边的墙上取下软竹鞭,道:“王爷口谕,对娘娘鞭罚三十。”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挥下第一鞭。
  “啊!”公孙娇洳凄厉的尖叫划破王府的寂静。但此处离南面的内院较远,根本打扰不到正在凝雨轩的两个人。
  一鞭接着一鞭如爆竹般地落在公孙娇洳一生娇生惯养的背上,快得连让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在疼痛的迷离中,她突然想起往日的辉煌时代。那时她还是个少女,却已在后宫中呼风唤雨,穿梭于男人垂涎的目光之中。那时的她年轻气盛、心比天高,以为凭着一张媚艳的脸和妇人的睿智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为什么她会落到今天如此下场?
  为什么她得不到唯一爱着的男人?
  三十鞭抽下来,子墨甚至没有一丝喘息。看见公孙娇洳因为鞭子停下来而昏过去了,他偏头对站在一旁的守卫说:“把她泼醒。”
  “是!”
  一桶冰冷的水冻醒了公孙娇洳。她迷茫地看到视野翻滚,知道是被人从木柱上放下来了。刚要松口气,却听到子墨不带感情地声音:“备刑台。”
  她突然感到一阵麻痹的冷,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大喊:“不!不!不!”
  子墨钳住她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守卫将一个长条板凳搬到院子中央。被另一个守卫押着的芸儿从刚才一直没出声,现下似是反应过来情况,疯狂地哭叫着:“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子墨大人饶命!饶命啊!”
  完全不理会她们的哭喊,子墨道:“侍女芸儿,擅闯内院,杖毙。”
  说完,示意两个守卫将芸儿托过去,用麻绳把手脚固定在长凳上。两人各拿一根木棍,有规律地开始行刑。
  子墨钳着公孙娇洳,不管她如何嘶喊都纹丝不动。藏豫要他主持刑罚为的就是这个结果。子墨在军队时专门负责拷问俘虏,手段之残忍众所周知。会这样安排公孙娇洳和芸儿的行刑次序也是经过思虑的。
  精神上的痛苦可以麻痹身体上的疼痛,可反过来却不然。皮肉的煎熬只会让精神折磨更加清晰、锐利。所以他先抽了公孙娇洳三十鞭,然后再让她看着自己唯一贴心的侍女被活活打死。
  虽然没有妇人之仁,但对待女人他一般还是会尽量收敛。可公孙娇洳是得罪了藏豫的人,而冒犯藏豫的人……该死。
  紫宸醒来,马上感觉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在,生怕静辕王妃还不想放过自己,便用已经沙哑而略带紧张的嗓音问:“谁?谁在那?是谁?”
  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久违的声音即欣慰又陌生:“你瘦了很多。”
  紫宸顿时觉得有些哽咽,说话时声音颠抖着:“王爷?”
  “嗯。”
  紫宸伸出轻颤的手指,稍微摸索便触到藏豫惯用的上等锦绸。随即,手被抓住,紧紧地握着。
  “这是哪儿?”他轻声问。
  “我的寝室。你刚才在湖里溺水,我刚好回来,撞见了。”藏豫低声说。
  听到[回来]二字,紫宸顿时如当头一棒,一时怔住。是啊,面前的这个人,在得知自己的眼睛无法医治以后无声无息地抛下了自己,失踪了半个月,如今才回来。不是嫌弃自己么?明明当初可以那么狠心的丢下自己离家远行,现在为何还握着自己的手?紫宸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痛,也不管身上传来刺骨的疼痛,掀被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摸索着向前走。
  藏豫被他突然一反平常柔弱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呼:“你干什么?”
  “紫宸卑贱,不配也不敢睡在王爷的床上!紫宸这就回韵秋阁!”激烈的话语,伴随着冲撞、混乱的摸索。三步之后,他感到撞到了什么东西,可步伐太急促,根本无法及时稳住身形。
  “小心。”藏豫从后面抱住他,将他护在怀里。本是想拉住他的,可想到他手臂上也有伤,用力握住会疼,还是在最后一刻换了姿势。“没事吧?”
  紫宸挣扎出他的怀抱,强作镇定。“不劳王爷费心!紫宸没事。”
  藏豫有些生气,握拳的双手也越变发紧。他不知紫宸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疏远,再次开口时声音下意识地提高了:“我又没让你走,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是!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你让我走我才能走!我不过是你的一件所有品而已!”紫宸歇斯底里地哭喊。挫败、委屈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既然你已经玩够了我,为何此时还要留我?既然你嫌弃我眼瞎,为何还要对我温柔?”
  话落,那股由愤怒来的力量顿时从紫宸体内被抽光。他缓缓的滑落到地上,抽泣不止。藏豫错愕,下意识地与他一并坐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呆滞。
  “我也不想……当个瞎子!可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眼睛看不见了不是……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为此……为此惩罚我?”紫宸哭倒在藏豫的臂弯里,断断续续地说。
  藏豫没想过,自己的逃避会让紫宸如此痛苦。他更没想到,自己的犹豫不决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伤害。良久,他缓缓抱过紫宸,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叹道:“没有嫌弃你,从来都没有。”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但隔着衣服仍可以感觉到他滚烫的泪水和瘦弱不堪的身体。
  “会那么唐突地离开是因为在城郊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会这般急匆匆地回来,是因为……放不下你。”他顿了顿,柔声道:“但没有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直起身,单指抬起紫宸的下颚,怜惜地轻叹:“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王爷……”紫宸呜咽。
  “躺回床上去,好么?”藏豫将他扶起来。本来是想抱他过去的,可是想到他背上的伤,只得作罢。“再这样下去会着凉。”
  感到藏豫揽过自己的腰,紫宸顺势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这个男人身上特有的龙麝薰香和让人安心的体温。

  归(4)

  陪紫宸吃完晚膳并哄他入睡后,藏豫来到书房,看到案桌上静静地放着一封带着朱砂印的信。暗红胜血的朱砂,只有帝王才可以用。他拆开信,看着纸上清秀的字迹。
  '待。'
  只有一个字,一封再简练不过的信。
  落款:'殷'。并不是用皇帝惯用的玉玺,而是亲笔签字。
  藏豫昂首轻叹。按照惯例,他因该一回城后先进宫汇报,可他一心惦着紫宸,擅自回了府。再加上后来一系列的事,在此刻之前都把进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出了奸细那么棘手的事,藏殷想必很急吧……可他还是对藏豫的无礼采取了包容态度。
  待——意思是会等到他自行进宫解释,即使并不知他为何缺席。
  提起笔,藏豫在崭新的宣纸上写了封回信。
  '城郊事息,后院起火,明日详谈。' 落款:'豫'
  “子墨。”他叫,心知子墨肯定像平常那样守在门外。
  果然,书房的门被推开,子墨静静地走进来,单膝跪地。“主上。”
  他将信递过去,道:“把这封信送到皇上那儿。”
  “是,主上。”
  子墨走后,他又以兵部尚书的名义写了三份调职书,两份发往塞外的西门兄弟,一份发往城郊的韩玉。接下来,打开堆积在桌上的公文,开始一一阅览。最先要读的是南宫秋的检查报告,看看他那令人心烦的岳父最近有什么动态。然后是一摞从吏部、户部、工部还有刑部来的跟他的权限搭不上边的奏折。虽然作为兵部尚书他并没有权利阅览这些,可作为支撑着一半国政的静辕王来说,却是每天不可松懈的功课。
  再次抬头已过戌时。藏豫站起身,感到全身的肌肉因长期保持坐姿而僵硬。
  真是疲惫的一天啊……他边想边向凝雨轩走去。刚进门便迎上荒张地从内室跑出来的伊竹。看到他,伊竹停住身形,欠了欠身。
  “怎么了?”他问。
  “公子刚才不知为什么,突然醒了,说很难受。奴婢一摸,似是发了烧,正要去煎药呢。”
  藏豫心里又是一紧,面无表情地道:“去吧。”
  快步走进寝室,听到紫宸柔弱的呜咽。
  “王爷?”他问。
  藏豫一怔,惊奇紫宸竟然能这么快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嗯。感觉如何?”
  “还好……”嘴上虽然这么说,嗓音里却已带哭腔,可他只是紧咬下唇,勉强忍着哭泣的冲动。
  藏豫坐到床边,柔声道:“若想哭,哭出来也无妨。”
  滚烫的泪水在他的温柔前破堤而下。“王爷……我……难受……冷……”
  藏豫轻轻摩挲着他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哄道:“一会就好了,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你只是有些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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