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马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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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马竹梅-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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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可入内!”
东阳长公主指了指手里拿的盒子,道:“东阳亦是受人所托,来给住在这的姑娘带些东西。”
说罢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牌子,那黑衣人也没有阻拦。
我正欲向东阳长公主行礼,却被她一把拉进屋里。
“果真是阿宝——看来我这一趟是来对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便问公主怎么来了。
东阳长公主递给小尼姑一个眼色,小尼姑将食盒放在小几上,便开始宽衣解带。
我一惊,这是干什么!
“没有时间细说了,阿宝赶紧照我说的做,快与清慈把衣服换了。”
还不等我说话,东阳长公主已经帮着我把衣带解开了。
我们在屋里也不敢多说话,练武之人通常耳力极佳。东阳公主只嘱咐我待会低着头走路。
换好了衣服,我成了个小尼姑打扮,便学着清慈小尼姑的样子拎着食盒低着头跟着东阳长公主出去了。
到了半路我才想起来还有樱桃呢,但此时院子里的一切都在那几个人眼皮下,我也不敢出什么乱子。
天色已经黑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是以院中很黑,要是不站在我面前细细看,倒也看不清我是不是那小尼姑,那几个黑衣人这回没有出来,待我跟东阳长公主出了院门,听见落锁的声音才安下心来。
黑暗之中细细看着四周,只有一条极是偏僻的小路,而这座院子也很是偏僻,跟着东阳公主走了不多时,便到了宽敞的地方,只能看见一排屋檐的轮廓,再往前走,是一个庵堂,果然是在尼姑庵里。
可我实在是搞不明白有什么人把人抓进尼姑庵里?又不是青楼还能赚点钱!
东阳公主让我先跟她在她的屋子歇息一晚上,到了天亮了再走。
但我看东阳公主能这般顺利的就进来说不定和那些人有关系,于是我问那些黑衣人是谁,东阳公主摇着头说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然后我又问东阳公主为何将我放出来,她也没有说什么,只说有机会了再告诉我。
到天亮的时候,东阳公主给我找了一件她从前穿的衣裙,让我扮作上香的香客混在人群中出去,临走时又给我带了几两银子。
我一路小跑的下了山,先去买了一套男装,换好之后才敢上街,因为没了我那易容用的假胡子,我只好往脸上抹了几把吐,到黑的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时候才罢手,结果害得我满嘴都跑进了土渣子,咯了我好几颗牙。
我想着这时候那些黑衣人肯定早就发现我跑了,要是去找我也肯定先去裴祯琰府上,所以我先不能去找裴祯琰,也不能回别院,这么一琢磨我觉着还是得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找个人帮我把裴祯琰叫过来。
于是我进了一家小客栈,因是早上,用早餐的人不少,客栈里极是热闹,两两三三的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着。
我走过一桌,正想向掌柜订房,那桌上几人的话却像惊雷般在我耳朵里炸开。
裴府刚死了人——这就——
裴府?
我冲过去问道:“是不是挨着毅王府的那个裴府?”
那长胡子的大汉一愣,显然被我吓了一跳,瞪着眼道:“是出了两个大官的那个裴府——”
出了两个大官的裴府,不是裴祯琰家还是哪个裴府!
我脑子里都懵了,像被大锤子砸了一下,唯一能想到会去世的就是年岁大的裴奶奶,竟不想这般快,裴奶奶的糊涂时好时坏,但身子却都是挺好的——
我仿佛听见耳边裴奶奶叫我的声音,极是慈祥,我小的时候叫我阿宝,给我好吃的,等裴奶奶年纪大了,糊涂的时候叫我阿宝,醒着的时候叫我宝丫头,这世上只有裴奶奶这般叫我,宝丫头,像奶奶叫孙女一样,让我听了从心里觉得暖呼呼的。
我冲出客栈就往城内跑去,脚底下恨不得装上马车轮子,一路疯跑着往裴府方向去。
我这会也顾不得被抓不被抓了,裴奶奶向来疼我,待我就跟亲孙子似的,有时候比对裴祯琰还好,我从小没有娘亲,除了张婶之外最疼我的就是裴奶奶,如今她去了,我说什么也得去瞧瞧,要是我不去,说不定裴奶奶会不高兴呢,我怎么能让疼我的奶奶不高兴——
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整个身子热气腾腾的,我跑的腿都快断了,终于是到了裴祯琰家的街前。
我停在墙角,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到了地方,两腿都发软起来,只得先靠着墙,但一颗心恨不得提到嗓子眼,我害怕我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一口大棺材,裴奶奶动也不动的躺着,任我怎么叫也不会再醒来。
顺着街道望去,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一顶顶轿子,全都在裴府门口停下,下来的都是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
我心里急得烧了火,更觉得是那些人来赴丧事,就赶紧往前跑。
这时又来一顶轿子,下来一个年轻男子,我赶紧背过身去,躲进墙角,那人我远远看着好像是毅王。
隔得有些远,我看不太清楚,只见每个人都好像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到不大像是赴丧宴的。于是我绕道后门,想从后门进去。
后门看门的小厮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大汉,一边一个伸着胳膊将我拦住,凶神恶煞的道:“什么人还敢进来!”
这两人我没见过,却不知从前守门的小丁子他们去哪了,于是便道:“我是府中的人,让我进去!”
那两人上下打量着我,颇为鄙视的道:“咱府上能有你这样脏头脏脑的伙计?去去——一边要饭去——”
我被其中一人一推,差点坐个大屁蹲,往后跌了几步。
他娘的,非逼我说实话是吧!
“你他娘的才伙计呢!爷我是这府里的少夫人!”
那两个大汉对视了一眼,看笑话似的看着我,一个朝我呸的吐了口吐沫,嘲笑着道:“娘的!臭要饭的找揍是吧!府里的少夫人能是你这脏了吧唧的样子!想要饭也不打听好了,少夫人都死了半来月了——快滚——”
像是下了一场暴雨,将我全身都浇透,我想是没听清楚一般,又像是再想听一般,喃喃的问道:“你说谁死啦?”
那两人爱答不理的叱道:“耳朵聋啦!早告诉你一遍,要饭的听好了,少夫人死啦!”
少夫人——裴家几代单传,裴奶奶叫老夫人,裴夫人就叫夫人,那这少夫人可不是我吗?
我想笑却没忍住,啊啊的笑出声来,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玩的段子,竟然有人跟我说我死了,可我死没死我自己还不知道哇!
我能吃能睡,能说能唱,能跑能跳,我怎么会死了?
笑的我眼角都憋出了眼泪,我才捂着肚子,又问那两人,“那府里现在干啥呢?”
那两人一副极是怪异的表情看着我,就跟看一个疯子似的,“办喜事——小裴大人今日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哇,嚷嚷了好几天的大虐终于开始啦,




、第 32 章

这时候巷子里传来敲锣打鼓的滴答声,我鼻子忽的一酸,像是不能相信他的话,脚下踉跄的往前面巷子里走去。
那时刚跑完,浑身汗哒哒的,穿巷而过的风将我浑身冻得直打颤。
这一条路像是走了很久,耳边像是蜜蜂一般嗡嗡响着的都是不远处欢喜的乐声,魔咒一般,将我脑子清得空空荡荡。
只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回荡,小裴大人今日成亲——
小裴大人今日成亲——
我行尸走肉般的走到转角,隔着半条街,不远不近的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只见得他身披红衣,神采斐然的跨在白马之上,白马之后,是一顶抬着的大红花轿,其后彩礼仪仗绵延。
离得有些远,我看不清他到底什么表情,只是我心里像是被人用尖尖的指甲狠狠拧一把一样,钻心的疼。
我从来不知道,他真的娶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我会这般难受。
那鲜衣怒马越来越近,他玉冠束墨发,依旧是幽深的凤眸,眉目如画,嘴角带着笑意。
他竟笑得这般莞尔,我忽然有些恶毒的想,希望那姑娘赶紧不想嫁给他——
这般想下去,我觉得有些解气了,但也不过是我这么想,他还是即将要娶她进门了,而我只能躲在一旁远远的看着,连上前去的资格都没有。
以什么身份呢,少夫人?真可笑,世人恐怕都知道,裴家少夫人早在半月前就死了——
我心中似波涛涌动,一口腥甜涌上喉咙,被我生生压下,可嘴里全都充斥着血腥气,浓浓的散不开。
隔着重重人影,我眼前景象再也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飘渺,咬着唇,我抬头望着天,又重新向前望去。
此时裴祯琰下了马,由喜娘指引着到花轿前,他微弯着身,伸手到花轿中,自花轿里探出一白皙玉手,被裴祯琰握住,继而拉着新娘子出来。
新娘子一身牡丹红嫁衣,胭脂般的薄纱绵延数尺,我倚在墙角,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交着手的两人,那新娘子盖着盖头,我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想必也是闭月羞花般妩媚吧,这么看去,裴祯琰的清雅翩然与那女子的身子窈窕竟是极相配,像是金童玉女般天作之合。
我脚下一软,沿着墙滑下,蹲坐在地上,那边的两人已经相扶着走了进去。
耳朵里轰隆轰隆的嘶鸣,我埋下头,扎进胳膊里,闭着眼睛。
在我的身后,那院子里,我的夫君他娶了别人,可我记得分明,他娶我之时,跪在地上,还在我爹爹面前说,娶阿宝为妻,此后视若珍宝,绝不再娶——
视若珍宝,绝不再娶——
好个视若珍宝,绝不再娶——啊啊——
我有些痴痴的笑出声,许是之前我爹爹死的时候哭得多了,现在竟然连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来,眼眶里一片干涩。
我眼前全都是他与那女子相握的手,和他那般明若秋水的浅笑。
我仿佛能听见里面拜堂的声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我竟安慰自己的想,许是他真的当我死了——
可越是这样想,那礼官的喊声越是在耳朵里放大清晰,心里的叫嚣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叫嚷着不能能让他成亲——不能——
那种极是疯狂的念头像火苗一般,从星星之火逐渐展成燎原之势。
我被那种念头驱动着,猛地站起身来,脚下一蹬便翻过墙去,眼中只搜寻着那抹像血一般鲜红的身影,我把那些奇异的目光视而不见,直直的往礼堂走去。
脚下一踉跄,我差点栽了一跟头,可这一晃,却让我回了神,我想我不应该进来的,怎么就没控制住呢,当初说好了毫无干系的,我怎么还能管他娶不娶别人——
这样想着,将先前那股疯狂的念头压下去,我赶紧转过身,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去。
我低着头往回走着,却迎面赶上闻声而至的护卫,那一队护卫大喝着,“哪来的要饭的!”
我充耳不闻,只想着别被裴祯琰发现才好,便匆匆往前走着,岂料肩头被猛地一推,我顺着这股强力跌坐在地上,摔得我屁股都快裂开了。
那里面,两声拜礼已过,礼官正欲喊第三声,此时却被外面的动静打扰。
我揉着屁股,看着越来越多围过来的人,心想这下可糟了。于是一个鲤鱼打挺的跳起来,朝着那些护卫的方向就冲过去。
然我虽然拼了力气,但五六个的大男人怎么着也比我强,于是还没等我从他们脑瓜顶上飞过去,便被人钳住了肩膀。
此时人群中已经吵吵嚷嚷,把本来拜堂的新娘新郎都惊动了。
但最先惊动的却是毅王那混蛋。
他往外望着,一副颇是惊奇的表情道:“那不是小裴夫人?”
他这话一出,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厅中的人全都围过来。
毅王又命护卫将我带过来,于是我便跟个杂耍的猴子似的被人围着团团看。
我后悔了,真不该一时冲动跳进来,先下可怎么办,我想了想,只得一口咬定我不是小裴夫人了。
那些围着我的人交头接耳的嘀嘀咕咕着,我耳朵向来好使,能听见他们说我是不是阴魂不散呢!
这时毅王装做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指着我问裴祯琰:“小裴大人可觉着这人像先夫人?本王常闻先夫人极是喜好男装打扮——”
我本是低着头,但此时却很想看看裴祯琰,想看看他是怎样的表情,还认不认得我——
算是我小小的私心吧,我虽然不想在跟他纠缠不清,但心底还是有些难受的。
我想我只听一听,看一看,就好,从今往后他就是别的姑娘的了,他该管别的姑娘叫小媳妇了,可我从小到大都只管过他一个人叫小媳妇——
我抬起眼,正对上裴祯琰的双眸,那里面凛凛寒光似有冰霜满天。
裴祯琰似是微微皱了皱眉,却很快恢复如常,面上带着丝轻蔑,深眸之中,波涛涌动,却都隐藏在一片清冷之下,攥着红绸的手指握成拳头,手背隐隐的迸露出青白。
一袭红衣更衬得他人如玉,容颜白皙,隐隐的透着些妖魅,只那双眼眸那刚毅眉眼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个男儿。
可我却被他眸中的清冷疏离冻得有些冷,浑身像是被寒风抽打一般,将我全身打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血肉翻露。
那薄唇轻启,对着毅王,连眼角眉梢都不再看我,“毅王既说相像,便是人有相似而已,何况阿宝早已死于半月前,一个街头乞儿怎可能是个已死之人!”
说罢便转过身,示意礼官继续拜堂。
我定定的看着他,可他自始至终都不曾转过头来,斜背对着我,右手执着红绸,红白交映,分外清晰。
眼前到处铺开的红色在我眼中渐渐涣散起来,我吸了吸鼻子,将眼眸中涌上的泪水压下去。
耳边不断着回荡着他刚才的话,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是真的没有认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可我就觉着自己终于是孤零零的了,爹爹死了,裴祯琰娶别的姑娘了,他不认得我了,他说我死了,可我明明是在他面前,我想即便他说我就是阿宝,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的,不让他娶那姑娘的,我自己先前说的,可现在我就在这,他不认我,我就像被丢掉的小孩子一样,连最后一个亲人都不要我了——
我本来早就后悔跳墙进来了,那时候自己可真是傻了,怎么就跳进来了,现在更是后悔,我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耳边忽的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簌簌的声音,一瓣一瓣的像是花朵般飘零,我那一颗小心肝终于是裂缝裂大了,一片一片的掉下来,该怎么才能安好呢,回去得用浆糊试试——
他不认得我,可裴奶奶还有裴伯伯和裴夫人总该能认得我,于是我向前望去,那高堂之上,空无一人。
裴奶奶没来,裴伯伯和裴夫人没来,我终于能找到一丝乐事了,原来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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